第七章 借酒同浇愁
床果然很大,床单雪白,被褥崭新,一走进来,花寡妇就懒洋洋的倒在床上。
陆小风站着,站在床头。
花寡妇用-双迷迷蒙蒙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忽然道:"现在你想必已知道我就是那个可怕的花寡妇。"陆小风点点头。
花寡妇道:"你当然也听人说过我是条母狗,会吃人的母狗。"陆小风又点点头。
花寡妇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每个人都认为我随时可以陪他上床睡觉?"陆小风还是在点头。
花寡妇眼睛里仿佛有雾:"那末你为什么还不上来?"陆小风连动都没有动。
花寡妇道:"你不敢?"
陆小风不再点头,也没有摇头。
花寡妇叹了口气,道:"你当然还不敢,因为我究竟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陆小风忽然笑了笑,道:"能将淮南柳家的独门真气,和点苍秘传流云剑法溶而为一的人并不多,所以……"花寡妇道:"所以怎么样?"
陆小风道:"所以你一定是淮南大侠的女人,点苍剑客的妻子柳青青。"花寡妇道:"你也知道我跟谢坚四个最好的朋友都上过床?"陆小风承认,这本就是件很轰动的丑闻。
花寡妇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不上来?"陆小风又笑了笑,道:"因为我不高兴,也因为你管不着。
花寡妇也笑了:"看来你这个人果然跟别的男人有点不同。"她忽又从床上一跃而起:"来,我请你喝酒。"酒意渐浓,她眼睛里的雾也更浓。
就因为这山谷里总是有雾,所以永远都能保持它的神秘。
她的人是不是也一样?
要看到她赤裸的躯体也许并不困难,要看到她的心也许就很不容易了。
又喝了杯酒,她忽然问:"你知不知道海奇阔为什么总想要我陪他上床?"陆小风道:"因为他认为你跟这地方别的男人都上过床。
花寡妇笑了:"每个人都这么想,其实……我真正陪过几个男人上床,只怕连你都想不到。"陆小风道:"在这里一个都没有?"
花寡妇道:"只有一个。"
陆小风开始喝酒。
花寡妇的眼波却似已到了远方,远方有一条飘渺的人影,她眼睛里充满了爱慕。
过了很久,她才从梦中惊醒:"你为什么不问我这个人是谁?"陆小风道:"我为什么要问?"
花寡妇笑了:"你这人果然很特别,我喜欢特别的男人。
她的笑容忽又消失:"谢坚本来也是个很特别的男人,我嫁给他,只因为那时我真的喜欢他。"陆小风道:"可是后来你变了。"
花寡妇道:"变的不是我,是他。"
她眼睛里的雾忽然被划开了一线,被一柄充满了仇恨和悲痛和利剑划开的:"你永远不会想到他变成了个什么样的,人,更不会想到他做的事有多么可怕。"陆小风道:"可怕?"
花寡妇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跟他的好朋友上床的?"她的手握紧,眼中已有泪珠滚下:"因为……因为他要我这么样做,他喜欢看……他甚至不惜跪下来求我,甚至用他的剑来逼我……"陆小风忽然扭过头,饮尽了杯中的酒,他忽然觉得胃部抽缩,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等他回过头来时,花寡妇已悄悄的将面上泪痕擦干了。
她也喝干了杯中的酒:"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事。
陆小风并不奇怪,一点也不奇怪。
一个人心里的痛苦和悲伤,若是已被隐藏抑制得太久,总是要找个人倾诉的。
花寡妇的痛若虽然有了发泄,酒意却更浓:"他虽然已是个老人,却是个真正的男人,也众不同的男人,也许我并不喜欢他,可是我佩服他,只要能让他愉快,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她抬起头,盯着陆小风:"等你见过他之后,一定也会喜欢他这个人的。"陆小风终于忍不住道:"你说的是……"
花寡妇道:"我说的是老刀把子。"
陆小风吃了一惊:"老刀把子?"
花寡妇点点头,道:"他就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一个男人,我知道你一定想不到的。"她笑了笑,笑得很凄凉:"我本来总认为这世界上已没有人会了解我,同情我,可是他了解我,同情我,而且出自真心。"陆小风道:"所以你献身给他?"
花寡妇道:"我甚至可以为他牺牲一切,就算他叫我去死,我也会去死的,可是……可是……"她很快的又喝了杯酒:"可是我并不喜欢他,我……我她没有说下去,这种情感就是无法叙说的,她知道陆小风一定能了解。
陆小风的确能了解,不但能了解这种感情,也了解了老刀把子这个人。
"我若是你,我也会这么样做的。"他柔声道:"我想他一定是个很不平凡的人。"花寡妇长长吐出口气,就好像刚放下副很重很重的担知道这世上还有个人能了解自己的悲痛和苦恼,无论对谁说来,都是件很不错的事。
她看着陆小风,眼睛里充满了欣慰和感激:"自从到这里来了之后,我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么样开心过,来,我敬你,敬你三杯。""再喝只怕就要醉了。"
"醉了又何妨。"她再举杯:"假如真的能醉,我更感激你。"陆小风大笑:"老实告诉你,我也早就想痛痛快快的大醉-次。"于是他们都醉了,醉倒在床上。
他们互相拥抱着,说些别人永远都听不懂的醉话,因为他们心里都太寂寞,都有太多解不开的结。
他们虽然拥抱得很紧,一颗心却纯洁得像是个孩子,也许在他们这一生中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样纯洁坦然过。
这又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青春已将逝去,往事不堪回首,-个受尽了唾骂侮辱的女人,-个没有根的浪子,这世上又有谁能了解你们的感情?
你们既然同是沦落在天涯的人,你们既然已相逢相识,又何必要别人来了解你们的感情?
窗外夜深沉,雾也深沉。
窗子居然没有关紧,冷雾中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嫉恨。
然后窗隙里又出现了一根吹管。
乌黑的吹管,暗紫色的烟。
烟雾散开,不醉的人也要醉了,非醉不可。
这个人有把握,因为他用的是迷香中最有效的一种"销魂蚀骨散"他已用过十三次,从未有一次失手。
陆小风和花寡妇醒来时,已不在那张宽大而柔软的床地窖里寒冷而潮湿,他们就躺在这地窖的角落里,有谁知道他们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只有一个人知道。
地窖里只有一张椅子,表哥就坐在这张椅子上,冷冷的看着他们,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嫉恨。
看见了他,花寡妇就忍不住叫了起来:"是你!""你想不到?"
"我的确想不到。"花寡妇冷笑道:"巴山剑客门下子弟,居然也会用这种下五门的迷香暗器。
"你想不到的事情有很多。"表哥在微笑。
"可是现在我总算已全都想通了。"
到这里来的人,都是有合约的,老刀把子的合约一向安全可靠。
但是近年来幽灵山庄里也有很多人无缘无故的失踪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手!
"是你:"花寡妇下了结论:"现在我才知道是你!"表哥并不否认。
"只可惜谁也想不到是我。"他微笑着:"这一次我*了你们,还是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前。"他有把握:"因为这笔帐一定会算到那老钩子身上去。"花寡妇也不能否认。
幽灵山庄的人,几乎已全都知道钩子对她有野心,也知道钩子要*陆小风。
男人为了嫉妒而*人,这绝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花寡妇道:"其实我也知道你恨我。"表哥道:"哦?"
花寡妇道:"因为你喜欢男人,男人喜欢的却是我。"表哥笑了:"也许我还有别的理由。"
花寡妇问:"什么理由?"表哥笑得很奇怪:"也许我是为了要替老钩子出气。"他在笑,地窖上也有人在笑:"也许你只不过因为忽然发现老钩子已到了你头顶上,随时都可以-下钩住你的脑袋。
来的还有管家婆。
就好像天下所有的管家婆一样,这个人无论在什么时候出现,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钩子却笑得很愉快。
表哥也在笑,笑得很不愉快。
海奇阔虽然没有一下钩伎他脑袋,却勾住了他的肩,就好像屠夫用钩子钩起块死肉一样。这种感觉当然很不愉快。
世界上偏偏就有种人喜欢将自己的愉快建筑在别人的不愉快上,海奇阔恰巧就是这种人。
他带着笑道:"你刚才是不是说要把这笔帐推到我头上来?"表哥没有否认,他不能否认。海奇阔道:"因为你想*他们,又怕老刀把子不答应。"表哥也不能否认。海奇阔道:"其实我也一样。"表哥不懂:"你也一样?"
海奇阔道:"我也想*了陆小风,我也怕老刀把子不答应,我们只有一点不同。"表哥又忍不住问:"哪一点?"
海奇阔道:"我比你运气好,我找到了一个替我背黑锅的表哥其实早就懂了,却故意问:"谁?"
海奇阔道:"你。"
表哥道:"你要我替你去*了陆小风?"
海奇阔道:"你不肯?"
表哥道:"我为什么不肯?我本就想*了他的,否则我为什么要绑他来?"海奇阔道:"那时你*了他,可以要我替你背黑锅,现在呢?"表哥苦笑,道:"现在我若不肯去*他,你就会*了我。"海奇阔大笑,道:"你果然是个明白人,所以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表哥道:"我若去*了他,你就肯放了我?"
海奇阔道:"我现在就放了你,反正你总逃不过我的手掌心。"他拿开了他的钩子。
表哥松了口气,回头看着他,脸上又露出了微笑,忽然问道:"你看我像不像是个很冲动,很沉不住气的人?"海奇阔道:"你不像。"
表哥道:"我知不知道花寡妇是个很厉害,很不好惹的女人?"海奇阔道:"你知道。
表哥道:"那末我刚才为什么要对她出手?"
海奇阔道:"你为什么?"
表哥的笑容又变得很奇怪:"因为我要你们认为我的武功很差劲。"海奇阔不笑了:"其实呢?"
表哥道:"其实我一招就可以*了你!"
这句话有十一个宇,说到第七个字他才出手,说到最后-个字时,他已经*了海奇阔。
他出手迅速而有效,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能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听见两响沉重丽令人作呕的声音,也正像是屠夫的刀砍在块死肉上,然后海奇阔就像是块死肉般软瘫了下去。
陆小风和花寡妇都吃了一惊,管客婆当然更吃惊。
表哥拍了拍手,微笑道:"我早就听说风尾帮内二堂的香主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尤其是大总管高涛更了不起,只可惜一直到现在我都没见过那几手威镇江湖的绝技。"本来已愁眉苫脸的管家婆,现在更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哪有什么绝技?我唯一的本事只不过是会替人打杂管家而已。
表哥道:"你不会*人?"管家婆立刻摇头,道:"我不会。"表哥叹了口气道:"那么你就不如赶快让我*了你。"管家婆也叹厂口气,身子突然凌空一转,就在这一刹那间,至少已有四五十件暗器飞出,满天寒光闪动,全都往表哥打了过去,原来这个人全身上下都带着致命的暗器,而且随时都可以发出来。
能在-刹那间发出这么多暗器的人,天下绝不超过十个能在一刹那间躲过这么多暗器的人当然更少。
表哥却偏偏就是这少数几个人其中之一,他不但早已算准了管家婆这一手,而且早巳准备好对付的法子。
暗器发出,他的剑已经在等着。
剑光飞起化作了一片旋光,卷碎了所有的暗器,剑光再一闪,管家婆也倒下,倒在地上后,鲜血才开始溅出来。
鲜血溅出来的时候,陆小风才吐出口气,道:"这就是巴山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剑柳剑?"表哥道:"不错。"
陆小风道:"你就是巴山剑客唯-的衣钵传人顾飞云?"表哥道:"就是我。"
陆小风叹道:"巴山神剑,果然是好剑法。"
表哥道:"本来就是的。"
陆小风道:"但我却想不通,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也会被西门吹雪逼得无路可走。"表哥道:"你当然也想不通,我为什么要*了他们,却不*你?"陆小风的确想不通。
表哥笑了笑,道:"这道理其实简单得很,只因为我本来就不想*你。
陆小风更不懂。
表哥道:"老刀把子总认为这组织很秘密,其实江湖中早已有三个人知道了,第一个知道的就是家师。"陆小风动容道:"那么你……"
表哥道:"我就是他们特地派到这里来卧底的,因为他们虽然知道江湖中有个幽灵山庄,对于这组织中的虚实秘密知道得并不多。"陆小风道:"所以他们故意要你被西门吹雪逼得无路可走?"表哥道:"那件事本来就是个圈套,他们早已算准了西门吹雪一定会来管这件事,也早已算准了幽灵山庄会派人来跟我接头订合约的。"陆小风道:"为什么?"
表哥道:"因为我刚继承了一笔很可观的遗产,随时都可以付得出十万两银子。"陆小风道:"这里的合约金要十万两?
表哥道:"为了买回自己的一条命,十万两并不算多。"陆小风承认:"的确不多。"生命本就是无价的,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自己的生命更珍贵。
表哥道:"他们要我来,最重要的使命,就是为了要我查明者刀把子这个人。"陆小风道:"连他们都不知道老刀把子的来历和底细?表哥道:"没有人知道。
陆小风道:"你呢?"
表哥苦笑道:"我来了虽然已有不少时候,却连他的真面目都没有看见过,所以我更急着要找出那个人来。"陆小风道:"那个人是什么人?"
表哥道:"来接应我的人。"
他又解释:"他们本来答应,尽快派人来接应我,可是新来的人行动都不能自由,也很难发现顾飞云就是表哥。"陆小风道:"你等得着急,就只好先去找他们……"表哥道:"我已找过十二个人。"陆小风道:"你全都找错了。"表哥道:"所以我只好*了他们灭口。"陆小风道:"这一次你认为我就是来接应你的人?"表哥盯着他,一字字道:"我只希望这一次没有错!"陆小风叹了口气,道:"我也希望你这-次没有错。"表哥目光已变得冷如刀锋,忽然问道广除了家师巴山剑客外,还有两个人是谁?是谁要你来的?你的代号是什么?"陆小风道:"我不能说。"表哥道:"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
陆小风点点头,苦笑道:"实在抱歉得很,这一次你好像又找错了。
地窖里有灯,现在是暮春,本来并不会令人觉得太冷。
陆小风却突然觉得毛骨惊然这并不是因为表哥的手又握住了剑柄,而是因为地窖里忽然多了一个人,一个穿着灰袍,戴着竹签的人。
表哥的手刚握住柄,这个人就到了他身后。
陆小风看见这个人,花寡妇也看见了这个人,表哥自己却连-点感觉都没有。
这个人就像是个有形而无质的鬼魂。
一顶形式奇特的竹笠,遮住了他的脸,陆小风完全看不见他的面目,却已猜出他是谁了。花寡妇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却已忍不住露出了喜色。
这个人正在向她招手。
表哥好像也觉得有点不对了。霍然回身。
后面没有人,连人影都没有。
这个人就像影子般贴在他身后,又向花寡妇摆摆手。
等到他再回头去看时,她已沉下了脸,冷冷道:"你是想光*陆小风?还是想光*我?"表哥慢慢的坐下,悠然道:"你们看起来好像都不太怕死。"花寡妇道:"既然巴非死不可,害怕又有什么用?只不过表哥道:"只不过你不想死得太糊涂而已。
花寡妇承认,这句话的确说中了她的心意。
表哥道:"所以你也想问问我,除了我师傅巴山剑客外,知道这秘密的还有谁?"花寡妇道:"既然我们已非死不可,你说出来又有何妨?"表哥盯着她,忽然笑了,大笑。
花寡妇道:"你笑什么?"
表哥道:"我在笑你。你明明知道的,又何必来问我?"花寡妇道:"我知道什么?"
表哥道:"除了我师傅外,另外两个人,一个是木道人,还有一个就是你老子,你明明也跟我一样,也是到这里来卧底的,又何必装蒜?"花寡妇的脸色变了。
表哥道:"我想你现在一定已知道老刀把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因为你是个女人,你可以陪他上床去睡觉。"花寡妇道:"你想拖我下水?"
表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秘密了,我这么样做,只不过是个圈套,想诱你自己说出这秘密来,我宁可*错一百个人,也不能容一个奸细存在。"花寡妇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原来你并不是想拖我下水,而是想找个替死鬼。"表哥道:"我为什么要找替死鬼?"
花寡妇道:"因为你虽然没有看见老刀把子,却知道他已经来了。"她又叹口气,接着道:"你的确可以算是个人才,只可惜有件事你还不明白。"表哥道:"什么事?"
花寡妇道:"这的确是个圈套,被套里去的人却不是我,是你。"表哥道:"哦?"
花寡妇道:"我和老刀把子早已怀疑到你,所以才会设下这圈套来让你上当,你若以为我真的中了你的销魂散,你也错了。
她拍了拍衣襟,慢慢的站了起来中了销魂散的人,-个对时中无药可解,可是她现在已经站了起来。
表哥却还是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忽然转向陆小风,道:"你看怎么样?"陆小风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们都是人才,我佩服你们。"表哥忽又大笑:"能够让陆小风这样的人佩服,我顾飞云死而无憾。"…他居然真的说死就死,死得真快,甚至比他去*别人的时候更快。
剑锋一转,鲜血飞溅,他的人已倒下去。
他绝不能留下自己的活口,让别人来逼问他的口供。
你若想去刺探别人的秘密,就得先准备随时牺牲自花寡妇皱眉道:"想不到他真的一点也不怕死。"老刀把子道:"怕死的人根本不能做这种事,太聪明的人也不能做。"陆小风道:"还有种人更不能做。"
老刀把子道:"哦?"
陆小风道:"有种人无论走到哪里好你都会有麻烦的,就算他不想去惹麻烦,麻烦也会找上他。"老刀把子道:"你就是这种人?"
陆小风苦笑道:"我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老刀把子道:"你替我惹的麻烦的确不少……"陆小风打断了他的话,道:"但是你绝不能*我。"老刀把子道:"为什么?"
陆小风道:"因为我并不想到这里来,是你自己要找来的,所以别人都能*我,只有你不能,因为我是你的客人。"老刀把子沉默着,缓缓道:"我可以不*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陆小风道:"什么事?"
老刀把子道:"守口如瓶,永不泄露这里的秘密。"陆小风立刻道:"我答应。"老刀把子道:"好,我信任你,你走吧!"
陆小风怔佐,你要我走?"
老刀把子道:"就算主人不能*客人,至少总能请客人走的。"陆小风道:"可是外面……"
老:"不管外面有什么人在等着你,至少总比现在就死在这里好。
陆小风不说话了,他看得出现在无论再说什么都已没有用。他只有走。
老刀把子却又叫他回来,道:"可是你总算做过我的客人,而且总算没有出卖我,所以你若需要什么,我都可以让你带走!"陆小风道:"无论我要什么都行?"
老刀把子道:"只要是你能带走的。"
陆小风道:"我要带她走?"
他要带走的竟是花寡妇。
老刀把子闭上了嘴,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可以带她走,可是以后最好永远莫要再让我看见你!"山谷间还是云雾凄迷,要找到那条著有若无的铁索桥已经很不容易,要走过去更不容易。
走过去之后呢?山谷里是幽灵的世界,山谷外是什么?有多少*人的陷阱。
陆小风长长吐出口气,忽然笑了。
花寡妇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不怕?"
陆小风道:"伯什么?"
花寡妇道:"死。"
她轻轻的握着他的手:"你不怕一走出这山谷,就死在别人的剑下?"陆小风微笑道:"我反正已死过一次,再死一次又何妨?"花寡妇也笑厂,不管怎么样,他们总算已走出了幽灵山庄,走出了这死人的世界。花寡妇柔声道:"我时常都在想,只要能让我再真正活一天,我就已应该心满意足了。
第八章 重用陆小凤
这片山岩上没有草,铮嵘的的山石,利如刀锋。
花寡妇忽然停下来。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她的脚纤秀柔美,却有一丝鲜血正从她脚底流出来。
"你没有穿鞋?"
"没有。"花寡妇还在笑:"我-向很少走路。"
她连鞋都没有穿就跟着他走了,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穿。
"你什么都不要,只要我跟你走。我还要什么?"她的脸虽已因病楚而发白,笑得却还是很温柔:"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真情更可贵?"陆小凤看着她,只觉得一股柔情已如春水般涌上他心头他抱起了她,走过了这片山岩。
她在他耳边低语:"现在西门吹雪-定也认为你已死了,只要你愿意,我们一定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活下去,绝不止活-天。""本来我已决心要为老刀把子死的,可是我遇见了你。"她又接着道:"他也没有一定要留下我,所以我希望你以后永远忘了花寡妇这个人,我姓柳,叫柳青青。"前面草色青青,木叶也青青。
陆小凤并没有直接走进去,他并没有忘记这是片吃人的树林。
他们在林外的山坡上坐下来,青青的草地上,有片片落叶"还是春天,怎么会有落叶?
陆小凤拾起了-片,只看了两眼,掌心忽然冒出了冷柳青青立刻发觉了他异样的表情,立刻问道:"你在看什么?"陆小凤指了指落叶的根蒂,道:"这不是被风吹落的。"叶蒂上的切口平滑和整齐。
柳青青皱起了眉,道:"不是风,难道是剑锋。"陆小凤道:"也不是剑锋,是剑气!"
柳青青的脸色变了谁手上的剑能发出如此锋锐的剑左手呼陆小凤又从草地上拾起了-根羽毛,也是被剑气摧落网。
林外有飞鸟,飞鸟可充饥。
可是天下又有几人能用剑气击落飞鸟?除了西门吹雪外还有谁?
柳青青已不再笑:"他还没有走?"
陆小凤苦笑道:"他一向是个不容易死心的人。"柳青青垂下头,道:我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见过他。"她忽又抬起头:"可是我们用不着怕他,以我们两个人之力,难道对付不了他一个?"陆小凤摇摇头。
柳青青道:"你还怕他?为什么?"
陆小凤也垂下头,黯然道:"因为我心里有愧。"柳青青色"你真的做过那种事?"
陆小凤叹道:"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
柳青青道:"但你却不是个糊涂人。"陆小凤道:"不糊涂的人也难免一时糊涂。"柳青青的脸色更黯淡,道:"你认为我们一定走不出这片树林?"陆小凤道:"所以现在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柳青青道:"哪条路?"
陆小凤道:"回头的路。"
柳青青吃惊的看着他,道:"再回幽灵山庄去?"陆小凤苦笑道:"无论那里面有什么在等着我,总比死在这树林里好。
山谷里还是云雾凄迷,走回去也和走出来同样不容易。
对面的山岩上,一个人仿佛正待乘风而去,正是那勾魂使者。
他虽然没有脸,没有名姓,可是他有手,有剑。
剑已在手,剑已出鞘。
他冷冷看着陆小凤,道:"你既然已出去,为什么又回来?"陆小凤笑了笑,道:"因为我想家。"勾魂使者道:"这里不是你的家。"陆小凤道:"本来不是,现在却是,因为我已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勾魂使者道:"你看看我手里是什么?"
陆小凤道:"好像是把剑。"
勾魂使者道:"你能胜得了我手中这柄剑,我就放你过陆小凤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试?"
勾魂使者冷笑道:"你有把握能胜我?"
陆小凤道:"我没有把握,连一分把握都没有,可是我至少有把握能接得住你十招。"勾魂使者道:"能接任我十招又如何?"
陆小凤道:"我也有把握在十招之中看出你的武功来历。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我想你一定不愿让人知道你的来历。"勾魂使者闭上了嘴,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毒蛇般凸起。
陆小凤却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就施施然从他剑下走了过去,柳青青也只有跟着。
他手上青筋毒蛇般扭动,剑尖也有寒光颤动。
陆小凤没有回头,柳青青却连衣领都湿了,她看得出陆小风全身上下连一点警戒都没有,这一剑若是刺出,就凭剑尖那一道颤动的寒光,已足以制他的死命。
可是勾魂使都居然也就这么样看着他走过去,直等他走出很远,剑才落下。
只听一声龙吟,火星四激,一块岩石已在他剑产裂成四份。
柳青青偷偷的回头瞧了一眼,连背心都湿透了。
这山谷里的岩石每一块都坚如精钢,就算用铁姻利斧,也未必能砍得动分毫,这一剑的锋锐和力量,实在太可怕。
又走出很远后,她才轻轻吐出口气,道:"你看到那一剑没有?"陆小凤淡淡道:"那也没什么了不起。"柳青青忍不住道:"要怎么样的剑法才算了不起?"陆小凤道:"那-剑若能从从容容的收回去,才算了不起。"刚才勾魂使者盛怒之下,真力发动,聚在剑尖,就好像弓已引满,不得不发,所以那-剑击出,威势自然惊人。
可是这也证明了他还不能控制自己的火气,真力还不能收发自如,若是能将这一剑从容收回,才真正是炉火纯青的境界。
柳青青名门之后,当然懂得这道理,却还是忍不住道:"就算那一剑没什么了不起,如果用来对付你,你有把握能避开?"陆小凤道:没有。"
柳青青道:你有把握确定他不会*你?"
陆小凤道:也没有。"
柳青青道:但你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陆小凤笑了笑,道:"一个已无路可走的人,做事总是不能不冒一点险的。"柳青青叹了口气,还没有开口,就看见一个头戴竹笠的灰衣人,背负着双手,施施然在前面走。
"老刀把子!"
陆小凤喊了一声,没有回应,想追上去,这灰衣人走路虽然是在踱方步,他却偏偏追不上。
等到他准备放弃时,前面的灰衣人却忽然道:"你绝不是随随便便就会拿生命去冒险的那种人,你知道他绝不会*你的,你有把握。"陆小凤没有否认,也不能否认,他忽然发现无论任何事都很难瞒过老刀把子。
老刀把子又道:"你凭什么有这种把握?"
陆小凤只有说实话:"我看得出他的脸是被剑锋削掉的,以他的剑法,世上只有一个人能一剑削去他的脸。
老刀把子道:"谁?"陆小凤道:"他自己。"
老刀把子冷笑。
陆小凤道:"他宁可毁掉自己的脸,也不愿让人认出他,当然也不愿让我看出他的来历,所以我确定他绝不会出手的。"老刀把子霍然回头,盯着他,目光在竹签才,看来还是锐如刀锋:"你如此有把握,是不是因为你早已猜出他是谁了?"陆小凤勉强笑了笑。道:"我只不过偶尔想起了-件事。
老刀把子道:"说。"
陆小凤道:"二十年前,武当最负盛名的剑客本是石鹤,最有希望继承武当道统的也是他,可是就在他巴将接长门户,的前夕,江湖中却突然传出他已暴毙的消息。
那时他正当盛年,一个内外兼修的中年人,怎么会突然暴毙?
陆小凤又道:"所以江湖人中对他的死,都难免有些怀疑,当时谣言纷纷,有人甚至说他是因为不守清规,被逐出门户,才愤而自尽的,我却怀疑他一直都活在世上,只不过无颜见人而已。"老刀把子静貉的听着,等他说完了,才冷冷道:"你也不该再来见我的。"陆小凤道:"可是我也知道你绝不会*我。"
老刀把子厉声道:"你凭什么?"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现在正是要用人的时候,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个很有用的人。"老刀把子道:"我为什么要用你?"陆小凤道:"要做大事,就-定要用有用的人。"老刀把子道:"你知道我要做大事?"
陆小凤道:"要创立这片基业已不知要耗尽多少人力物力,要维持下去更不容易,就算你订合约每人都要收费十万两,也未必能应付你的朋友,就算能赚一点,以你的为人,也绝不为这区区一点钱财而花费这么多苦心。
老刀把子道:"说下去。"
陆小凤道:"所以我断定你这么样做,一定是别有所图,以你的才智,所图谋的当然是件大事。"老刀把子冷冷的看着他,目光更锐利,忽又转身,道:"跟我来。
曲折婉蜒小路的尽头,是-栋形式古老拙朴的石屋,里面的甚至带着种阴森林的感觉,显见不常有人居住。可是现在屋子里却已有三个人在等着,三个本已是死了的人。
钩子、表哥、管家婆,三个人正站在一张黄幌低垂的神案旁,脸上带着种不怀好意的诡笑,用眼角膘着陆小凤。
陆小凤虽然在尽力控制着自己,还是难免显得很吃惊。
老刀把子道:"现在你总算已明白了吧?"
陆小凤苦笑道:"我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老刀把子道:"这件事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个圈套。"陆小凤还是不明白。
老刀把子道:"他们做的事,都是我安排的,为的只不过是要试探你。"陆小凤道:"你怀疑我是来卧底的奸细?"
者刀把子道:"无论谁我都怀疑,这里每个人都是经过考验的,顾飞云*的就是那些经不起考验的人。"陆小凤终于明白:"你故意放我走,也是为了试探我,是不是真的已被西门吹雪逼得无路可走。"老刀把子道:"你若不回头,此刻一定已死在那吃人的树林里。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也算准了我会把柳青青带走的,正好要她来*我。"老刀把子道:"那倒是个意外,你若不回头,她也得陪你死。"陆小凤忍不住转过头,柳青青也正在盯着他。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不管要说什么,都已在这眼波-触间说完了。
所以她既没有埋怨,他也没有歉疯。
这世上本就有种奇妙的感情,是不必埋怨,也无需歉疚的。
老刀把子看着他们,直等陆小凤再回转脸,才缓缓道:"现在你是不是已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陆小凤点点头,道:"你要看看我,是不是个值得被你用的人。"老刀把子道:"你很不错。"
他的语声忽然变得很和缓:"你的武功机智都不错,最重要的是,你没有在我面前说谎。"陆小凤苦笑道:"既然明明知道骗不过你,又何必说谎。
老刀把子道:"你是个聪明人,我喜欢聪明人,所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伙伴了,只要不走出这山庄,随便你要干什么都行,我相信你这么聪明的人,绝不会做傻事的。"他回头吩咐管家婆:"传话下去,今天晚上摆宴为他接风。"管家婆退下,表哥和钩子也随着退下。
老刀把子忽然道:"你的家已被人拆了,从今天起你可以搬到青青那里去oo陆小凤迟疑着,勉强笑了笑,道:"你……"
老刀把子不让他说下去,又道:"我已是个老人,老人总是容易忘记很多事的。"他站起来,转过身,面对着那黄幌低垂的神宪,缓缓道:"只有一件事我还不能忘记,到了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陆小凤没有再问,他知道老刀把子说的话就是命令。
酒菜丰富而精美,酒的种类就有十二种,宴席的形式是古风的,十八张长桌摆成半个"口"宇,老刀把子坐在正中,他的左边就是陆小凤。
大家对陆小凤的看法当然已和前两天大不相同,不但因为他是这宴会的主宾,而且忽然变成了老刀把子的亲信。
第一个站起来向他敬酒致贸是"钩子"海奇阔,然后是表哥、管家婆,独孤美。
只有叶灵始终连看都没有看他-眼,因为他旁边坐着的就是柳青青.这个吃人的寡妇好像也变了,变得安静而温柔。
老刀把子还是戴着那形式奇特的竹签,就连坐在他身旁的陆小凤,都完全看不见他的面目。
他吃得极少,喝得更少,话也说得不多,可是无论谁看着他时,目中都带着服从和尊敬。
列席的人比往日多,-共有五十九个,陆小凤虽然大多不认得,却可以想像得到,这些人昔日一定都有段辉煌的历史,不是家财巨万的世家子弟,就是雄霸一方的武林豪杰,不但身份都很高,武功也一定都不错,否则就根本没有资格到这幽灵山庄来。
"是不是人都到齐了?"陆小凤悄悄的问。
"只有两个人没有来。柳青青也悄悄的回答:"一个是勾魂使者,他从不和别人相处。""还有-个是谁?"
"叶灵的姐姐,叶雪。"柳青青道:"她喜欢打猎,经常-出去就是十来天。""她为什么可以自由出入。"
"那是老刀把子特许的。"柳青青在冷笑:"这女人是个怪物,她要做的事,从来也没有人能拦得住她,就算在这里的时候,也从来不跟别人说话。""为什么?""因为她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强得多:"柳青青显然很不愿意谈论这个人,更不愿和陆小凤谈论这个人,事实上,他们也无法再说下去,因为他们刚说到曹操,曹操就已到了。
忽然间,一只豹子从门外飞进来,重重的落到他们桌子前面。
叶雪就是跟着这豹子一起进来的,豹子落下,陆小凤就看见了她的人。
她的人也正像豹子一样,美丽、敏捷、冷静、残酷,唯-不同的是,这豹子已死了,死在她手里。
死在她手里的豹子这已是第十三只,附近山谷里的豹子几乎已全都死在她手里。
她喜欢打猎,更喜欢猎豹。
人们为什么总是喜欢猎*自己的同类?
所有的野兽中,最凶悍敏捷,最难对付的就是豹子。
就算是经验极丰富的猎人,也绝不敢单身去追捕-头豹子,几乎没有人敢去做这种愚蠢而危险的事。
她不但敢做,而且做到了。
她是个沉静而内向的女人,可她猎豹,她看来美丽而柔弱,却又像豹子般敏捷冷酷。
这许多种复杂而矛盾的性格,造成她一种奇特的魅力。
就连陆小凤都从未看见过这种女人,他看见她,几乎忘了身旁柳青青。
叶雪却始终在盯着老刀把子,苍白的脸,苍白的嘴唇,忽然道:"你知道我表哥死了?"老刀把子点点头。
叶雪道:"你知道是谁*了他?"
老刀把子又点点头。
叶雪道:"是谁?"
陆小凤一颗心忽然提起,一个猎豹的女人,为了复仇,是不惜做任何事的。
他不想做被捕*的豹子。
可是老刀把子的回答却令他很意外:"是西门吹雪。"叶雪的脸色更苍白,一双手突然握紧。
老刀把子缓缓道:"你总记得,你哥哥以前就说过,若是死在西门吹雪手下,绝不许任何人为他复仇,因为那一定是场公平的决斗。"一也因为他不愿为他去复仇的人再死于西门吹雪剑下叶雪的嘴唇在发抖,握紧的手也在发抖,忽然坐下来,坐到地上,道:"拿酒来。"为她送酒去的是管家婆,刚开封的一坛酒。
叶雪连眼角都没有看他,冷冷道:"你最好走远点,越远越好!
管家婆居然真的走了,走得很远。
叶雪道:"谁来陪我喝酒?"
海奇阔抢着道:"我。"
叶雪道:"你不配。"
老刀把子忽然拍了拍陆小凤,陆小凤慢慢的站起来,走过去。
叶雪终于看了他一眼:"你就是陆小凤?"
陆小凤,点点头。
叶雪道:"你能喝?"
陆小凤道:"能。"叶雪道:"好,拿碗来,大碗qo碗很大,她喝-碗,陆小凤喝一碗,她不说话,陆小凤也不开口,她,陆小凤也没有再看她。
两个人就这么样面对面的坐在地上,你一碗,我一碗。
一碗至少有八两。
十来碗喝下去,她居然还是面不改色。
等到酒坛酒喝光,她就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没有再说一句话,一个字。
陆小凤站起来时,头已有些晕了。
老刀把子道:"怎么样?"
陆小凤苦笑,道:"我想不到她有这么好的酒量,实在想不到。"老刀把子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也想不到,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喝酒。"陆小凤很吃惊:"你也没有见过?"
老刀把子道:"无论谁都没有见过,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喝酒。
对一个已喝得头晕脑涨的人来说,世上绝没有任何事能比一张床看来更动人了,何况这张床本就很宽大,很舒服。
只可惜有个人偏偏就是不肯让他舒舒服服的躺到床上-进屋子,柳青青就找了坛酒,坐到地上,道:"谁来陪我喝酒?"陆小凤前看看,后看看,左看看,右看看,苦笑道:"这屋子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柳青青道:"你能喝?"
陆小凤道:"我能不能不喝?"
柳青青道:"不能。"
陆小凤只有坐下去陪她喝,他坐下去的时候,就已经准备醉了。
他真的醉了。
等到他醒来时,柳青青已不在屋里,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连靴子都没有脱,头疼得就好像随时都可能会裂开。
他不想起来,也起不来,可是窗子外面却偏偏有人在叫他。
窗子是开着的,人是独孤美:"我已经来过三次了,看你睡得好熟,也不敢吵醒你。""你找我有事?"
"也没有什么事,只不过好久不见了,想跟你聊聊。"不管怎么样,他总是个朋友,有朋友来找陆小凤聊天,他就算头真的已疼得裂开,也不会拒绝的。
"我们最好出去聊,我泊看见那位花寡妇。"
外面还是有雾,冷而潮湿的雾,对一个宿醉末醒的人却很有益。
独孤美伤势虽然好得很快,看来却好像有点心事:"其实我早就想来找你,只怕你生我的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因为钩子他们是我介绍给你的,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害你。"陆小凤笑了:"你当然不知道,你是我的朋友,你一直都在帮我的忙。"独孤美迟疑着,终于鼓起勇气,道:"可是昨天晚上我又做错了一件事。
陆小凤道:"什么事?"
独孤美道:"昨天晚上我也醉了,糊里糊涂的就把秘密泄露了出去,现在他们二个人都已知道叶孤鸿是死在你手上的。"他们三个人,当然就是表哥、钩子、管家婆。
陆小凤笑不出了。
虽然只见面-次,他已很了解叶雪这个人,他当然更了解叶灵。
"据说这里最难惹的就是她们姐妹两个,她们若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来找你挤命。!独孤美说得很婉转:"你虽然不怕,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所以怎么样?"
"所以你最好想法子堵住他们的嘴。"
陆小凤又笑了,他已明白独孤美的意思:"你是要我对他们友善一点,不要跟他们作对,假如他们有事找我,我最好也不要拒绝。
独孤美看着他,忽然用力握了握他的手,道:"我对不起你。"只说了这五个宇,他就走了,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陆小凤实在猜不透这个人究竟是他的朋友?还是随时都准备出卖朋友的人。
现在他只能确定一件事钩子他好,一定很快就会有事找他的。
会是一件什么样的事?他连想都不敢想也没空去想了,因为就在这时候,已有一道剑光闪电般向他刺了过来。
这时独孤美已走了很久,他也已走了一段路,已经快走回柳青青住的那栋平房。
剑光就是从屋檐后刺下来的,不但迅速,而且准确。
不但准确,而且毒辣。
他想不到这地方还有人要暗算他,他几乎已完全没有招架闪避的余地。
幸好他是陆小凤,幸好他还有手。
他突然伸出两根手指来一夹
世上有千千万万个人,每个人都有手,每双手都有手指。
可是他这两根手指,却无疑是最有价值的,因为这两根手指已救过他无数次。
这一次也不例外。
手指一夹,剑锋已在手指间。
冰冷的剑锋,强而有力,却挣不脱他这两根手指,他抬起头,就看见了一双冷酷而美丽的眼睛叶雪正在看着他。
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苦笑道"你已经知道了?"叶雪又盯着他看了很久,才慢慢的点了点头,道:"现在我才知道,陆小凤果然不愧是陆小凤,我总算没有找错人。"她的声音里并没有仇恨,陆小凤立刻试探着问:"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我的?"叶雪道:"我只不过想来看看你这一招闻名天下的绝技,你若能接住我这一剑,就是我要找的人。"陆小凤道:"我若死在你剑下呢?"
叶雪道:"你活该。"
陆小凤又不禁苦笑。
他既然还没有死,当然忍不住要问:"现在我已是你要找的人?"叶雪点点头,道:"你跟我来。"
走完曲折的小路,穿过幽秘的丛林,再走一段山坡,就呆以听见流水声。
水流并不急,在这时汇集成一个小湖,四面山色翠绿,连雾都淡了,一个人如果能静静的在湖畔坐上半天,一定能忘记很多烦恼。
"想不到幽灵山庄里,也有这么安静美丽的地方。"孩子们通常都有个属于他们自己的秘密小天地,这地方显然是属于叶雪的。
她为什么带陆小凤来?
"你究竟要我做什么?"陆小凤忍不住问。
叶雪站在湖畔,眺望着远山,让一头柔发泉水般披散下来。
她的声音也像泉水般轻柔平淡,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大吃一惊,她说:"我要你做我的丈夫。"陆小凤只觉得自己呼吸已忽然停顿。
她转过身,凝视着他,眼波清澈而明亮,就像是湖心的水波一样。
第九章 美人垂青
幽秘宁静的绿色山谷,完美无暇的处女躯体,温柔如水波的眼波……
陆小凤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再去想,但是他自己已知道这些回忆必将水留他心底。
他走得很快,走了很远,本该已走回那条小路了,可是他停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入山已更深。
然后他立刻又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他又迷了路。
更可怕的是,四面的雾又渐浓,甚至比幽灵山庄那边更浓,无论眼力多好的人,都很难看得到两丈外去,而且无论从哪个方向走,都可能离山庄更远。
陆小凤却还是要试试,他绝不是那种能坐下来等云开雾散的人。
又走了很远,还是找不到路,在这陌生的山林,要命的浓雾中,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走上归途?正在他开始觉得饥饿疲倦,开始担心的时候,他忽然嗅到了一股救命的香气。
香气虽然极淡,可是他立刻就能分辨出来那是烤野兔的味道。
远在童年时,他就已是个能*猎人,长大后对野味的兴趣也一直都很浓厚。
兔子绝不会自己烤自己的,烤兔子的地方当然一定有人,附近唯一有人佐的地方就是幽灵山庄。
他咽下口口水,虽然觉得更饿,心神却振奋了起来,屏住呼吸片刻,再深深吸了口气,立刻就判断出香气是从偏西方传来的。
他的判断显然正确,因为走出一段路后,香气已越来越浓。
前面的山势仿佛更险,地势却仿佛在住下陷落。烤兔子的香气里仿佛混合了一种沼泽中独有的腐朽恶臭。
就算这里有人,这地方也绝不是幽灵山庄。
陆小凤的心又沉了下去,是什么样的人会住在这种地方?他简直无法想像。
就在这时,前面忽然响起一种怪异的声音,他加紧脚步赶过去,就看见浓雾中出现了一条条怪异的影子。
他看得出那绝不是人的影子,却又偏偏不像是野兽,他甚至无法形容这影子的形状。
可是他一看见这影子,心里立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恐惧和恶心,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对面的影子似乎也在不安的扭动着,等到陆小凤鼓起勇气冲过去时,这影子又忽然消失,彻底消失,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陆小凤竟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站在那里怔了很久,忽然感觉到风中还有种烧焦了木炭的味道。
这里一定就是烤兔子的地方!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一定正确无误,可是附近偏偏又没有一点痕迹留下。
如果是别人,一定早已走过去,甚至已逃走。
但是他绝不放弃。
他先将这地方十丈方圆用一根看不见的绳子围住,然后就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地上的泥土落叶者正是接近沼泽地区的征象。
只有一块地特别干燥,上面的落叶显然是刚移过来的。
他伏下身,扒开落叶,像猎犬般用鼻子去嗅泥土,甚至还撮起一点泥土来尝了尝。
泥中果然有烧炭的味道,仿佛还混合着野兔身上的油脂。
他再往下挖掘,就找到了一些枯枝,几根啃过的碎骨头,一根用树枝做成的烤叉,叉上还带着块吃剩下的兔肉,皮毛削得很干净。
只有人的手,才能做得出这种烤叉,只有人的牙齿,才会将骨头啃得这么干净,而且也只有人是熟食的动物。
这地方一定有人。
这个人不但有一双很灵敏的手,而且做事极仔细,若不是陆小凤,任何人都很难找得出一点他曾经在这里烤过的痕迹。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是不是也在逃避别人的追踪?
刚才那极曲而怪异的影子又是个什么东西?
陆小凤完全想不通,就因为想不通,所以更好奇。
现在对他说来,能不能找到归路已变成不太重要了,因为他已决心要找出这些问题的答案。
答案-定就在这附近,可是附近偏偏又没有任何足迹。
陆小凤坐下来,先将那块兔肉上的泥土擦干净,再撕成一条条的,慢慢咀嚼。
没有盐,已经被烧焦,又被埋在士里的兔肉,吃起来不但淡而无味,简直无法下咽。
可是他勉强自己全都吃下去。
无论要做什么事,都得要有体力,饥饿却是它的致命伤。
肚子里有了东西后,果然就舒服些了,他躺下来,准备在这柔软的落叶上小愁片刻再开始搜索,他当然绝对想不到,这一躺下去,就几乎永远站不起来。
烟一般的浓雾在木时间浮动,陆小凤刚躺下去,立刻就觉得这些烟雾遥远得就像是天上的浮云,所有的一切也都距离他越来越远。
他整个人就像是忽然沉入了一个又软又甜蜜的无底深洞里,世界上每件事都仿佛变得遥远了,变得美丽了,最重要的事也变得无足轻重,所有的痛苦都已得到解脱。
这种轻松而甜美的感觉,正是每个人都在寻求的,可是陆小凤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绝不会有这种感觉,也不该有,他身负重损,他的把子绝不能在这时放下。
更大的恐惧是,他再想站起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全身的肌肉骨节都已松散脱力。
就在这时,他又看见那怪异的影子。
扔曲着影子,在浓雾中看来就像是被顽皮孩子拧坏了的布娃娃,却绝不像人。
因为"他"全身都是软的,每个地方都可以随意弯曲。
人有骨头,有关节。
人绝不是这样子的,绝不是。
陆小凤正想把扩散了的瞳孔集中注意,看得更清楚些,就听见了影子在说话。
"你是陆小凤?"
声音怪异、艰涩而迟钝,但却绝对是人的声音。
这影子不但是人,而且还是个认得陆小凤的人!
幸好这时陆小凤的观念中,已完全没有惊奇和恐惧存在,否则他说不定会吓得发疯。
影子居然还在笑,吃吃的笑着道:"据说陆小凤是从来不会中毒的,现在怎么也中了毒?"这一点陆小凤本就想不通。
饮食中只有一点毒,无论是哪种,他都能立刻警觉。
影子又笑道:"告诉你,这是大麻的叶子,我喜欢用它来烤肉吃,我吃了就会觉得像神仙般快活,你吃了却会变得像条死狗。
他又解释:"刚才你嗅到烤肉香的时候,已经把它的毒吸进去一点,所以等到你再吃那块肉时,就绝不会再有警觉。"陆小凤道:"你是故意引我来的?"
影子摇摇头,道:"那块肉却是我故意留下来的,否则就算是一匹马我也能吃下去。"他好像对自己这句话觉得很欣赏只有孤独已久的人才会有喃喃自语的习惯,只有这种人才会欣赏自己说的话。
他吃吃的笑了半天,才接着道:"你若找不到那块肉,我也许会放你走的,不幸你我到了"陆小凤道:"不幸?"影子道:"因为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里。"他忽然用一种无法形容的怪异身法跳过来,落到陆小凤身旁,点了陆小凤的几处穴道。
他的手看来就像是一只腐烂了的蛇皮手套,但是他的出手却绝对准确而有效。
比起他身上别的部分来,这只手还算是比较容易忍受的。
没有人能形容他的模样,不能,不敢,也不忍形容。
陆小凤的心神虽然完全处于一种虚无迷幻的情况中,可是看见了他这个人,还是忍不住要战栗呕吐。
影子冷笑道:"现在你看见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丑?"陆小凤不能否认。
影子道:"你若被人从几百丈高的山崖上推卜来,又在烂泥里泡了几十天,你也会变成这样子的。"他笑的声音比哭还悲哀:"我以前非但不比你丑,而且还是个美男子。
陆小凤并没有注意他后面这句话,只问:"你被人从高崖上推下来,又在烂泥里泡了几十天,可是你还没有死。"影子惨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就好像是老天在帮我的忙,可是老天又好像是在故意要我受折磨。"这个人能活到现在,的确是奇迹,这奇迹却只不过是些烂树叶造成的。
沼泽中腐烂的树叶生出种奇异的霉菌,就好像奇迹般能治疗人们的溃烂伤痛。
影子道:"我就靠烂泥中一些还没有完全腐烂的东西填肚子,过了几十天之后才能爬出来,以后我才发觉,那些烂泥好像对我的伤很有用,所以每到我的伤又开始要流脓的时候,我就到烂泥里去泡一泡,这么多年来,居然成了习惯。
陆小凤终于明白,这个人的身子为什么能像蛇一样能随意蠕动扭曲。
影子道:"可是这种罪实在不是人受的,幸好后来我又在无意中发现,大麻的叶子可以让我忘记很多痛苦,所以直到现在我还活着。"生命的奇妙韧力,万物的奇妙配合,又岂是人类所能想像。
陆小凤长长叹了口气,眼前的事物已渐渐回复了原形。
他一直在集中自己的意志,只可惜现在药力虽已逐渐消失,穴道却又被制住。
他忽然问:"你知道我叫陆小凤,你认得我?"
影子道:"不认得,可是我见过你。"
陆小凤道:"几时见过的?"
影子道:"刚才。"
陆小凤动容道:"你刚才见过我?"
影子道:"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本该*了你灭口,就因为我刚才见过你,所以你还活着。"陆小凤更不懂:"为什么?"
影子道:"因为你总算还不是个坏人,并没有乘机欺负阿雪他的声音里忽然充满感情:"阿雪一直是个乖孩子,我不要她被人欺负。"陆小凤吃惊的看看他,道:"你是她的什么人?"影子不肯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西门吹雪为什么要*你?你跟他有什么仇?"陆小凤迟疑着,终于决定说实话:"他看见我跟他老婆睡在一张床上。
影子闭上嘴,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发出了奇怪的笑声,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你是为什么到幽灵山庄来的了。
陆小凤道:"我是为了避祸来的。
影子道:"你不是。"
陆小凤道:"连你都不想死,我当然更不想死。"影子道:"你也不怕死,你到这里来,只不过为了要发掘出这地方的秘密。"他说得很有把握:"连阿雪那样的女人你都不动心,怎么会去偷西门吹雪的老婆。"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只问你一句话。"
影子道:"问。"
陆小凤道:"我若是奸细,老刀把子怎么会让我活到现在,他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你总该知道得比我清楚。"影子忽然发抖,身子突然缩成了一团,眼睛里立刻充满悲愤、仇恨和恐惧。
陆小凤缓缓道:"你当然知道,因为从高崖上把你推下来的人就是他!"影子抖得更厉害。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但是你可以放心,我绝不会把这秘密说出去的。"影子忍不住问:"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叶雪,我绝不会害她的父亲。
影子又往后退缩了一步,声音已嘶哑,道:"谁是她的父亲"陆小凤道:"你。"
影子忽然倒了下去,躺在地上,连呼吸都已停顿。
可是他还没有死,过了很久,才叹息着道:"不错,我是的,大家都以为我已死了,连他们婉妹都以为我已死了。"陆小凤道:"你至少应该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ao影子又跳起来,道:"你千万不能告诉他们,千万不能。"陆小凤道:"为什么?"
影子道:"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看见我现在这样广。我宁可也……"他的声音突然停顿,将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很久,压低,窝音道:"千万不要说看见过我,我求你。"说到最后三个字时,他就已消失,这三个字中的确充满哀求之意。
又过了很久,陆小凤才听见脚步声,一个人正踏着落叶走过来。
陆小凤只希望来的是叶雪。
来的不是叶雪,是叶灵。
她看见陆小凤时,自己也吃了一惊,但立刻就镇定下来。
这小姑娘显然比任何人想像中都冷静得多,也老练得多。
她问:"我刚才听见这里有人在说话,你在跟谁说话?"陆小凤道:"跟我自己。"
叶灵笑了,眨着眼笑道:"你几时变得喜欢自言自语的?"陆小凤道:"就在我发现朋友们都不太可靠的时候。
叶灵道:"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躺在地上呢?"
陆小凤道:"因为我高兴。"
叶灵又笑了,背负着双手,围着陆小凤走了两圈,忽然道:"你自己点住自己穴道,也是因为你高兴。"陆小凤苦笑。
他不能不承认这小姑娘的眼力比别人想像中敏锐,可是他相信自己还是能对付她。
像他这样的人,要骗过一个小姑娘,当然并不是件太困难的事。
"这里的树叶和野菌大部分都有毒,我无意中吃了些,只好子已点住几处穴道,免得毒气攻心:"他忽然发现说谎也不太困难。
叶灵看着他,好像已相信了,却没有开口。
陆小凤叹道:"我点了自己的穴道后,才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因为我已没法子再将穴道解开,现在幸好你来了,真是谢天谢地。"叶灵还是盯着他,不说话。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一定能替我把穴道解开的,你一向很有本事。"叶灵忽然道:"你等一等,我马上回来。"
说完了这句话,她就飞一样的走了,连头都没有回…
陆小凤呆住。
幸好叶灵一走,影子又忽然出现。
陆小凤松了口气,道:"你要我做的事,我全都答应,现在你能不能放我走"影子的回答很干脆:"不能。"
陆小凤道:"为什么?"
影子道:"因为我想看看阿灵究竟准备怎么样对你。
他声音里带着笑意:"这小丫头从小是个鬼灵精,她玩的花样,有时连我都想不到。"陆小凤想笑,却已笑不出,因为他也猜不出叶灵究竟想用什么法子对付他,他只知道这鬼丫头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他正想再跟影子谈谈条件,影子却又不见了,然后他就又听见了落叶上的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比上次重,叶灵也比上次来得快,她手里拿着把不知名的药草,显然是刚采来的,一停下来就喘息着道:"吃下去!"陆小凤吃的是一惊:"你要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野草吃下去?
叶灵板着脸道:"这不是野草,这是救命的药,是我辛辛苦苦去替你采来的。"她又解释:"要解开你的穴道很容易,可是你穴道解开了后,万一毒气攻心,我岂非反而害了你,所以我一定要先替你找解药。
陆小凤道:"现在我中的毒好像已解了。"
叶灵道:"好像不行,要真的完全解了才得,反正这种药草对人只有好处,多吃一点也没关系。"她的嘴在说话,陆小凤的嘴却已说不出话,因为他嘴里已被塞满了药草。
他忽然发现"良药苦口"这句话实在很有道理,不管这些药草对人有多大的好处,他都绝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好不容易总算将一把草全都咽下肚子,叶灵也松了口气,眨着眼道:"怎么样,好不好吃?"陆小凤道:"晤,晤。"
叶灵道:"这是什么声音?"
陆小凤道:"这是羊的声音,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已变成一只羊。"叶灵也笑了,嫣然道:"我喜欢小绵羊,来,让我抱抱你。"她居然真的把陆小凤抱了起来,她的力气还真不小。
陆小凤又吃了一惊道:"你抱着我干什么?为什么还不把我的穴道解开?"叶灵道:"现在解药的力量还没有分散,这里又不是久留之地,我只有先把你抱走了。"陆小凤道:"抱我到哪里去?"
叶灵道:"当然是个好地方,很好很好的地方。"陆小凤只有苦笑。
被一个几乎可以做自己女儿的小姑娘抱着走,这滋昧总是不太好受的。
可是这小姑娘的胸膛偏偏又这么成熟,身上的味道偏偏又这么香。
陆小凤只好闭上眼睛,想学一老僧入定,叶灵却忽然唱起歌来:
"妹妹抱着泥娃娃,
要到花园去看花,
我叫娃娃听我话,
娃娃叫我小妈妈。"
这儿歌有一半是陆小凤唱出来的。有一半是自己编出来的,编得真绝。
陆小凤听了当然有点哭笑不得,就在这时.他又发现了一件更哭笑不得的事。
他忽然觉得不对了。
开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不知道还好些,知道了更糟他忽然发现自己竟似已变成条热屋顶上的猫,公猫。
若是真的在热屋顶上也还好些,可惜他偏偏是在一个少女又香又软的怀抱里,这少女又偏偏是他连动都不能动的。
他再三警告自己:"她还是个小女孩子,我绝不能想这种事、绝对不能。"只可惜有些事你不想也没用、就好像"天要下雨,老婆要偷人"一样,谁都拿它没办法。
陆小凤知道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已发生了变化,一个壮年男人绝对无法抑制的变化。
他只希望叶灵没有看见。
他绝不去看叶灵,连一眼都不敢看。
可是叶灵却偏偏在看着他,忽然道:"你的脸怎么红了?是不是在发烧?"陆小凤只好含含糊糊的回答了-句,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幸好叶灵居然没有追问,更幸运的是,他根本连动都不能动。
如果他的穴道没有被制住,现在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叶灵忽然又道:"看样子-定是那些药草的力量已发作陆小凤忍不住道:"那究竟是什么草?是救命的?还是要命的?"叶灵道:"是要命的。
她忽然停下来,放下了陆小凤,放在一堆软软的草叶陆小凤张开眼,才发现这是个山洞,叶灵的手叉着腰,站在他面前,笑得就像是个小妖精。
她眨着眼道:"现在你是不是觉得很要命?"
陆小凤苦笑道:"简直他妈的要命极了。"
叶灵道:我知道有种药能把你治好。"
陆小凤道:"什么药?"
叶灵道:"我。"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只有我能把你治好。"
陆小凤瞪着她。
她实在已不是个小女孩子了,应该大的地方,都已经很大。
陆小凤咬着牙,恨恨道:"这是你自己找的,怪不得我。"叶灵道:"我不怪你,你又能怎么样?"
陆小凤不能怎么样,他根本连动都不能动这一点他刚才还觉得很幸运,现在却已变成了很不幸。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随时都可能会涨破。
叶灵看着他,吃吃的笑道:"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有时候真会要命的。
陆小凤知道。
他相信现在天下已绝没有任何人能比他知道得更清楚。
更要命的是,他已看见了她的腿。
这小妖精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就露在衣服外面了。
她的腿均匀修长结实。
陆小凤的声音已仿佛是在*:"你是不是一定要害死我?"叶灵柔声道:"我很想救你,我本来就喜欢你,只可惜她用一根手指轻抚着陆小凤:"我也是个处女,也从来没有男人碰过我。"这是她姐姐说过的话,她连口气都学得很像。
陆小凤忽然明白,叶雪那秘密的小天地,原来并没有她自己想像中那么秘密。
叶灵忽然冷笑,道:"老实告诉你,你们在那里干什么,我全都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陆小凤道:"那是你姐姐……"
叶灵大声道:"她不是我姐姐,她是我天生的对头,只要是我喜欢的,她都要抢走。"陆小凤道:"我……"
叶灵又打断他的话,道:"她明明知道是我先看见你的,她也要抢,可是这一次我绝不让她了,你是我的,我要嫁给你。
她忽又笑了,笑得又甜蜜,又温柔:"你要我嫁给你也行,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到了这种时候,陆小凤还有什么好说的?
山洞里黝黯而安静,暮色已渐临。
片刻安静后,叶灵就哭了,哭得也不知有多伤心,就好像受尽了委曲。
"你欺负我,你怎么能这样子欺负我?你害了我一辈子。
究竟是谁在欺负谁?谁在害谁?
陆小凤只有苦笑,还不敢笑出来,不管怎么样,她总是个女孩子,而且真的是个从来也没有让男人碰过的女孩子-
个男人如果对一个这样的女孩子做了他们刚才做过的事,这个男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刚才答应过我的事,现在是不是就已经后悔了?""我没有。
"你真的不后悔?""真的。"
她笑了,又笑得像是个孩子。
"走,我们回家去。"她拉住他的手:从今天起,你就是个有家有室的男人了,只要你不去找别的女人,我一定会像伺候皇帝-样伺候你。"夕阳西下,暮色满山。
陆小凤忽然觉得很疲倦,他这一生中,几乎从来也没有这么样疲倦过。
这并不是因为那种要命的草,也不是因为那件要命的事。这种疲倦仿佛是从他心里生出的…-个人只有在自己心里已准备放弃-切时,才会生出这种疲倦。
也许我真的应该做个"住家男人"了。
在这艳丽的夕阳下,看着叶灵脸上孩子般的笑厣,他心里的确有这种想法。
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总是为了喜欢我才做的。
她笑得更甜,他忍不住拉起了她的手,这时远方正响起一片钟声,幽灵山庄中仿佛又将有盛宴开始。
难道老刀把子已为他们准备好喜酒?
第十章 冒险登绝阁
宴会还没行开始,因为大家还要等一个人,一个不能缺少的人。
陆小凤悄悄的走进去,叶灵微笑着跟在他身后,她笑得很愉快,他却有点愁眉苦脸的样子,只希望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是大家却偏偏在注意他,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表情都有点怪。
老刀把子盯着他,道:"你来迟了。"
陆小凤道:"我迷了路,我……"
老刀把子根本不听他说什么,道:"可是我知道你听见钟声-定会回来的,所以大家都在等你,已等了很久。"陆小凤勉强笑了笑,道:"其实大家本来不必等我。"老刀把子道:"今天一定要等。"
陆小凤道:"为什么?"
老刀把子道:"因为今天有喜事。"
陆小凤道:"谁的喜事?"
老刀把子道:"你的。"
陆小凤怔住。
他想不通这件事老刀把子怎么会现在就已知道?难道这本就是老刀把子叫叶灵去做的?
叶灵没有开口,他也没有回头,更不敢正视坐在老刀把子身旁的叶雪。
叶雪一直低着头,居然也没有看他。
老刀把子道:"这地方本来只有丧事,你来了之后,总算为我们带来了一点喜气。"他的口气渐渐和缓,又道大家也都很赞成这件事,你和阿雪本就是很好的一对。"陆小凤吃了一惊,"阿雪?"
者刀把子点点头,道:"我已问过她,她完全听我的话,我想你-定也不会反对的。"陆小凤又怔住。
他身后的叶灵却已叫了起来,"我反对。"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谁也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反对老刀把子。
叶雪也始起头,吃惊的看着妹妹。
叶灵已站出来,大声道:"我坚决反对,死也要反对,老刀把子怒道:"那么你最好就赶快去死JH叶灵一点也不畏惧,道:"我若去死,陆小凤也得陪我去死。"老刀把子厉声道:"谁说的?"
叶灵道:"无论谁都会这么说的。因为我跟他已经是同生共死的夫妻。"这句话更让人吃惊,叶雪的脸上忽然就已失去了血色:"你已嫁给了他?"叶灵昂起头,冷笑道:"不错,我已嫁给了他,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这次我总算比你抢先了一步,他虽然不要你,可是他要了我。"叶雪整个人都在颤抖,道:"你……你说谎,叶灵挽起了陆小凤的臂,道:"你为什么不亲口告诉她?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话。"她说的每个宇都像是一根针,陆小凤用不着开口,大家也都己知道这件事不假。
叶雪忽然站起来,推翻了面前的桌子,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叶灵更得意,拉着陆小凤走到老刀把子面前,道:"阿雪是你的干女儿,我也是的,你为什么不肯替我作主?"老刀把子盯着她,目光刀锋般从竹笠中射出,冷冷道:"你们真的愿意做一辈子夫妻?"叶灵道:"当然愿意。"
老刀把子道:"好,我替你作主,三个月后,我亲自替你们办喜事。"叶灵道:"为什么要等三个月?"
老刀把子厉声道:"因为这是我说的,我说的话你敢不听?"叶灵不敢。
老刀把子道:"这三个月里,你们彼此不许见面,三个月后,你们若是都没有变心,我就让你们成亲aH他不让叶灵开口,又吩咐柳青青,"这三个月我把陆小凤交给你!"叶灵咬着牙,忽然也跺了跺脚,冲了出去冲到门口,又回过头,狠狠的盯着陆小凤,"你听着,只要你敢碰一碰别的女人、,我就去偷-百个男人给你看,让你戴一百顶绿帽子,,大堂里的宴会已散,柳青青叫她的小厨房准备了几样菜。
菜很精致,酒也很好,她一向是个很懂得生活情趣的女她也很了解男人。
陆小凤不开口,她也就默默的在旁边陪着,陆小凤的酒杯空了,她就倒酒。
菜没有动,酒却消耗得很快。
陆小凤终于抬起头,凝视着她,忽然道:"你为什么不臭骂我顿?"柳青青道:"我为什么要骂你?"
陆小凤道:"因为我是个混蛋,因为我……"
柳青青不让他再说下去,柔声道:"你用不着为我难受,我年纪比你大,本就没有野心要嫁给你,我只想做你的朋友。"她笑了笑,笑得风情万种,"只要你愿意,我甚至可以做你的情妇。"陆小凤只有苦笑。
如果她真的臭骂他一顿,他也许反而会觉得好受些,就算给他几个耳光,他都不在乎。
柳青青又道:"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不敢冒这种险的。"陆小凤道:"冒什么险?"
柳青青道:"戴绿帽的危险,那小鬼一向说得出,做得到。"她又笑,"笑道:"其实她也不能算小鬼了,她今年已十七,我十七的时候已经嫁了人。"陆小凤又开始在喝闷酒。
柳青青看着他喝了几杯,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在想阿雪?
陆小凤立刻摇头。
柳青青道:"你不想她,我倒有点为她担心,她一向最好强,最要面子,今天在大家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面子,恐怕陆小凤忍不住问,"恐怕怎么样?"柳青青想说,又忍住,其实她根本用不着说出来,她的意思无论谁都不会不懂。
陆小凤忽然冷笑,道:"你若怕她会去死,你就错了。"柳青青道:"哦?"
陆小凤道:"她绝不是那种想不开的女人,她跟我也没有到那种关系。"柳青青没有争辩,她看得出陆小凤已有了几分酒意,也有了几分悔意。
他后悔的是什么?是为了他对西门吹雪做的事?还是为了叶雪?
无论谁拒绝了那么样一个女孩子,都会忍不住要后悔的。
也许他后悔的只不过是他和叶灵的婚事,他们实在不能算是很理想的一对。
柳青青心里叹息着,又为他斟满-杯,夜已很深了,太清醒反而痛苦,还不如醉了的好。
所以她自己也斟满-杯,突听外面有人道:"留-杯给我。"进来的居然是表哥,柳青青冷冷道:"你从几时开始认为我会请你喝酒的?"表哥的神色很奇特,呼吸很急促,勉强笑道:"我本不是来喝酒的。
柳青青道:"你想来干什么?"
表哥道:"来报告一件消息。"
柳青青道:"现在你为什么要喝?"
表哥叹了口气,道:"因为这消息实在太坏了。"坏消息总是会令人想喝酒,听的人想喝,说的人更想喝。
柳青青立刻将自己手里-杯酒递过去,等他喝完才问道:"什么消息?"表哥道:"叶雪已入了通天阁。"
柳青青脸上立刻也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转身面对陆小凤,缓缓道:"错的好像不是我,是你。""通天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是间木头屋子,就在通天崖上,通天崖就是后面山头的那块高崖。""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
"你当然没有见过,这木屋本就是临时起来的。""那里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只有棺材和死人。"
幽灵山庄中真正的死人只有一个。
"盖这间木屋是为了要停放叶孤鸿的灵枢。"
"不是为了要停放,是为了要烧了它。"
陆小凤的心已沉下去。
表哥道:"阿雪到那里去,好像就是为了准备要和她哥哥葬在-起,火葬!"阴沉沉的夜色,阴森森的山崖,那间孤零零的木屋在夜色中看来,就像是死灰色的。
平台般的崖石下,站着三个人,海奇阔,管家婆,老刀把子。
山风强劲,三个人的脸色全都阴沉如夜色。
木屋的四周,已堆起了枯枝。
陆小凤让表哥和柳青青走过去参加他们,自己却远远就停下来。
他的心很乱,他必须先冷静冷静。
柳青青已经在问,"她进去了多久?"
老刀把子道:"够久了。"
柳青青道:"谁先发现她在这里?"
老刀把子道:"没有人发现,是她要我来的,她叫在这里守夜的人去叫我,因为她还有最后一句话要告诉我。"柳青青道:"她说什么?"
老刀把子握紧双拳,道:"她要我找出真凶,为她哥哥复仇,柳青青道:"她说这是她最后一句话?"老刀把子点点头,脸色更沉重,暗然道:"她已经准备死。"柳青青道:"你为什么不去劝她?"
老刀把子道:"她说只要我上去,她就立刻死在我面前。
柳青青没有再问,她当然也知道叶雪是个说话算数的人,而且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改变主意。
风更冷,仿佛隐约可以听见一阵阵哭泣声。
柳青青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道:"我们难道就这么样看着她死?"老刀把子压低声音,道:"我正在等你们来,你们也许能救她。
柳青青道:"你要我们偷偷溜上去?"
老刀把子道:"你们两个人的轻功最高,乘着风大的时候k去,阿雪绝不会发觉。"柳青青道:"然后呢?"
老刀把子道:"表哥先绕到后面去,破壁而入,我在前面门口等着,她看见表哥时,就算不出手也会争吵起来的,你就要立刻冲进去抱着她。"柳青青沉吟着,道:"这法子不好。"
老刀把子冷冷道:"你能想得出更好的法子?"
柳青青想不出,所以她只有上去。
她的轻功果然不错,表哥也不比她差,事实上,两个人的确都已可算是顶尖高手,五六丈高的山崖,他们很容易就攀越上去。
木屋中还是一片黑暗死寂;叶雪果然没有发现他们的行动。
柳青青悄悄打了个手式,表哥就从后面绕了过去,然后就是"轰"的一响。
用易燃的木料搭成的屋子,要破壁而入并不难。
可是这"轰"的一响后,接着立刻就是-声惨呼,在这夜半寒风中听来,分外凄厉。
夜色中隐约仿佛有剑光一闪,一个人从山崖上落下来,重重跌在地上,半边身子鲜血淋漓,竟是表哥。
只听叶雪的声音从风中传来,"花寡妇,你还不走,我就要你陪我一起死。
她的声音又尖锐,又急躁,"你最好回去告诉老刀把子,他若不想再多伤人命,最好就不要再叫人上来,反正我是绝下会活着走出这里的。"用不着柳青青传话,每个人都已听见了她的话,每个宇都听得清楚。
者刀把子双拳紧握,目光刀锋般从竹笠后瞪着表哥,厉声道:"你是巴山道人的徒弟,你一向认为自己武功很不错,你为什么如此不中用?"表哥握紧肩上的伤口,指缝间还有鲜血不停的涌出,额角上冷汗大如黄豆。
这一剑无疑伤得很重。
过了很久,他才能挣扎着开口,"她好像早就算准了我的行动,我一闯进去,她的剑已在那里等着。"老刀把子忽然仰面叹息,道:"我早就说过你们都不如她,游魂已死,将军重伤,我已少了两个高手,若是再少了她……"他重重一跺脚,脚下的山石立刻碎裂。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有人道:"也许我还有法子救她。"来的是独孤美。
老刀把子道:"你有法子?什么法子?"
独孤美笑了笑,道:"只可惜我是个六亲不认的人,当然绝不会无缘无故救人的ao他笑得很卑鄙,又狡猾,老刀把子盯着他看了很久,才问,"你有什么条件。"独孤美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我想要个老婆。"老刀把子道:"你要谁?"
独孤美道:"叶家姐妹、花寡妇,随便谁都行。"老刀把子道:"只要你答应,它就有效。"
老刀把子道:"只要有效,我就答应。"
独孤美又笑了,道:"我的法子也很简单,只要把陆小凤绑到崖上去,我可以证明他就是*害叶孤鸿的真凶,因为当时我就在旁边看着,叶姑娘听了我的话,一定会忍不住要冲出来替她哥哥复仇的,等她亲手*了陆小凤后,当然就不会想死了oH老刀把子静静的听着,忽然问道:"陆小凤岂非是你带来的?"独孤美笑道:"那时我只不守偶然良心发现了一次而已,我有良心的时候并不多。"老刀把子又沉默了很久,慢慢的点点头,道:"你这法子听来好像很不错这句话刚说完,他已出手,轻轻一巴掌就已将独孤美打得烂泥般瘫在地上。
独美大叫,"我这法子既然不错,你为什么要打我?"老刀把子冷冷道:"法子虽不错,你这人却错了。"他第二次出手,独孤美就已叫不出,他的出手既不太快,也不太重,但却绝对准确有效。
陆小凤还是远远的站着,老刀把子忽然走过去拍了拍他1的肩,道:"你跟我来。"山助后更黑暗,走到最黑暗处老刀把子才停下,转身面对陆小凤,缓缓道:"独孤美的法子本来的确很有效,我为什么不用?"陆公风道:"因为你知道我不是真凶。"
老刀把子道:"不对,陆小凤道:"因为你也需要我?"老刀把子道:"对了。"
他们彼此都知道自己在对方面前完全不必说谎,因为他们都是很不容易被欺骗的人,这使得他们之间有了种几乎已接近友谊的互相了解。
老刀把子道:"我已是个老人,我懂得良机一失,永不再来,所以……"陆小凤道:"所以你需要我,因为你的机会已快要来了,老刀把子直视着他,缓缓道:"我也需要叶雪,因为我要做的是件大事,你们都已是我这计划中不能缺少的人。"陆小凤道:"你要我去救她?"
老刀把子点点头,道:"世上假女口还有-个人能让她活下去,这人就是你。"陆小凤道:"好,我去,可是我也有条件。"
老刀把子道:"你说。"
陆小凤道:"我要你给我二十四时辰,在这期限中,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能干涉。"老刀把子道:"我知道你做事-向喜欢用你自己的法子。"陆小凤道:"从现在开始,我不要任何人逗留在能够看得见我的地方,只要你答应,两天之后,我一定会带她去见你。"老刀把子道:"那时她还活着?"
陆小凤道:"我保证。"
老刀把子不再考虑,"我答应。"
人都已走了,山崖上空荡阴森,死灰色的木屋在黑暗中看来像是孤寂的鬼魂。
陆小凤迎着风走过去,山风又湿又冷,这鬼地方为什么总是有雾?
还没有走得太近,木屋里已传出叶雪的声音,又湿又冷声音,"什么人?"陆小凤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我看不见你,你却看见我。"沉寂很久后,回答只有一个字,"滚!
陆小凤道:"你不想见我?"
回答还是那个字,"滚。"
陆小凤道:"你若不想见我,为什么一直还在等我?"木屋里又是一阵沉寂,陆小凤接着道:"你知道我迟早一定会来的,所以你没有死。"他说得很慢,走得很快,忽然间就到了木屋门前:"所以我现在就要推门走进去,这次我保证附近绝没有第二个人,他推开了门。
木屋里更阴森黑暗,只看见到一双发亮的眼睛,眼睛里带着种无法描叙的表情,也不知是悲痛?是伤感?还是仇恨?
陆小凤远远停下,道:"你没有话对我说?"
哭泣早已停止,眼睛却又潮湿。
陆小凤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么样做并不是完全为了我,只不过因为你要的东西,从没有被人抢走过。"黑暗中又有寒光闪起,仿佛是剑锋。
她是想*了陆小凤?还是想死在陆小凤面前?
陆小凤掌心已捏起把冷汗,这一刻正是最重要的关头,只要有一点错误,他们两个人中就至少有一个要死在这里。
他绝不能做错一件事,绝不能说错一个字。
黑暗中忽然又响起叶雪的声音,"我这么样做,只因为世上已没有一个人值得我活下去。"陆小凤道:"还有一个人,至少还有一个。"
叶雪果然忍不住问,"谁?"
陆小凤道:"你父亲。"
他不让叶雪开口,很快的接着道:"你父亲并没有死,我昨天晚上还见过他。"叶雪忽然冷笑,道:"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这种鬼话?"陆小凤道:"这不是鬼话,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去找他。"叶雪已经在犹疑,"你能找得到?"
陆小凤道:"十二个时辰内若找不到,我负责再送你回来,让你安安静静的死。"时雪终于被打动,"好,我就再相信你这一次。"陆小凤松了口气,道:"你一定不会后悔的。"忽然间,寒光一闪,冰冷的剑锋已迫在眉睫,叶雪的声音比剑锋更冷,"这次你再骗我,我就要你跟我一起死!"黑暗的山谷,幽秘的丛林,对陆小凤来说这一切都不陌生,就像是他身旁的女人一样,有时虽然很可怕,却又有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这次他没有迷路。
他回去的时候,已经准备再来。
叶雪默默的走在他身旁,苍白的脸,冰冷的眼神,显然已决心要跟他保持一段距离。
可是在这种幽秘黑黯的山林里,无论什么事都会改变的。
他们已走了很久,风中又传来沼泽的气息,陆小凤忽然停下来,面对着她,"昨天我就在这附近看见他的。"叶雪道:"现在他的人呢?"
陆小凤道:"不知道,叶雪的手握紧。
陆小凤道:"我只知道他在前面的沼泽里,可是我们一定要等到天亮再去找。"他坐下来,"我们就在这里等。"
叶雪冷冷的看着他,冷冷道:"我说过,这次你若再骗我陆小凤打断她的话,"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也许就因为我不肯骗你,所以你才恨我。"叶雪转过头,不再看他,冷漠美丽的眼睛里忽然露出倦意她的确已很疲倦,身心都很疲倦,可是她坚决不肯坐下去,她一定要保持清醒。
陆小凤却已躺在柔软的落叶上,闭起了眼睛。
他闭上眼睛后,叶雪就在瞪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嘴唇忽然开始发抖,然后整个人都在发抖,就仿佛忽然想起件很可怕的事。
她用力咬着嘴唇,尽力想控制自己,怎奈这地方实在太静,静得让人发疯,她想到的事恰巧又是任何女人都不能忍受的。
她忽然冲过去,一脚踢在陆小凤的肋骨上,嘶声道:"我恨你,我恨你……"陆小凤终于张开眼,吃惊的看着她。
叶雪喘息着道:昨天晚上你跟我妹妹一定就在这里,今天你又带我来,你……你……"她的声音嘶哑,眼睛里似已露出疯狂之色,忽然扑下去去扼陆小凤的咽喉。
陆小凤只有捉住她的手,她用力,他只有更用力。
两个人在柔软的落叶上不停翻滚挣扎,陆小凤忽然发现自己压在她身上。
她的喘息剧烈,身子却比落叶更柔软,她已用尽了所有的力量。
然后她就忽然安静了下来,放弃了一切挣扎和反抗,等她再张开眼看陆小凤时,眼睛里已充满泪水。
天地间如此安静,如此黑暗,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接近。
陆小凤的心忽然变得像是蜜糖中的果子般软化了,所有的痛苦和仇恨,在这一瞬间都已被遗忘。
泪水涌出,流过她苍白的面颊,他正想用自己干燥的嘴唇去吸干。
就在这时,从沼泽那边吹来的冷风中,忽然带来了一阵歌声。
悲抢的歌声,足以令人想起所有的痛苦和仇恨。
叶雪的呼吸停顿,"是他?"
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像是的。"
叶雪又咬起嘴唇,"也许他知道我们已来了,正在叫我们陆小凤默默的站起来,拉起了她的手,就好像从水里拉起个几乎被淹死的人。
在他的感觉中,这个几乎被淹死的并不是叶雪,而是他自己。
除了烂泥外,沼泽里还有什么?腐烂的树叶和毒草,崩落的岩石,无数种不知名的昆虫和毒蛇。吸血的蚊蛔和蚂蝗在这无奇不有的沼泽里,你甚至可以找到成千上百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可以保证绝没有-种不是令人作恶的。
可是在黑暗中看来,这令人作恶的沼泽却忽然变得有种说不出的美,除了那一阵阵连黑暗都掩饰不了的恶臭外,美得几乎就像是个神秘而宁静的湖泊。
悲歌已停下,陆小凤也没有再往前走。
他不得不停下来,因为他刚才已一脚踩入湿泥里,整个人都险些被吸下去。
就像是罪恶一样,沼泽里仿佛也有种邪淫的吸力,只要你-陷下去,就只有沉沦到底。
叶雪的脸色更苍白,"你说他这些年来一直都躲在这里?"陆小凤点点头。
叶雪道:"他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活下去?"
陆小凤道:"因为他不想死。"
他的声音中也带着伤感,"一个人若是真的想活下去,无论痛苦多大都可以忍受的。"这是句很简单的话,但却有很复杂深奥的道理,只有饱尝痛苦经验的人才能了解。
黑暗中有人在叹息,"你说得不错,却做错了,你不该带别人来的,,嘶哑苦涩的声音听来并不陌生,叶雪手已冰冷。
陆小凤紧握件她的手、道:"这不是别人。是你的女儿。"看不见人,听不见回应,他面对着黑暗的沼泽,大声接着道:"你虽然不想让她看见你,但是你至少应该看看她,她已经长大了。"影子声音忽然打断他的话,"她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样,喜欢-个人躲在黑房里,让别人找不到她。"这是她的秘密,她天生就有一双能住黑暗中视物的眼睛。
她喜欢躲在黑暗里,因为她知道别人看不见她,她却能看得见别人。
知道这秘密的人并不多,她身子忽然抽紧。
陆小凤道:"你已听出他是准?"
叶雪点点头,忽然大声道:"你不比我看看你,我就死在这里。
又是一阵静寂,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团黑影,竟是形式奇特的船屋,不但可以飘浮在沼泽上,还可以行走移动。
"你-定要见我?"
"一定。"叶雪回答得很坚决。
"陆小凤,你不该带她来的,真的不该。"
影子在叹息,没有人能比他更厂解他的亥儿的骄傲和倔强。
"我可以让你再见我一面,但是你-定会后悔的,因为我已不是从前……"叶雪大声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爹,在我心里,你水远都不会变的,你永远都是天下最英俊的,对我最好的男人。
飘浮移动的般屋已渐渐近了,到了两丈之内,叶雪就纵身跃了上去。
陆小凤没有拦阻,他看得出他们父女之间必定有极深厚密切的感情。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父母,想到他自己这-生中的孤独和寂寞。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呼声是从船屋中传出的,是叶雪的声音,船屋又飘走了,渐渐又将消失在黑暗中,。
陆小凤失声道:"你不能带她走。
影子在笑,"她既然是我女儿,我为什么不能带她走?"笑声中充满了讥消恶毒之意。
陆小凤全身冰冷,他忽然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你不是她的父亲!
影子慢声而吟:"渭水之东,玉树临风……"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就是玉树剑客叶凌风,但你却不是她的父亲。"影子大笑,"不管我是她的什么人,反正我已将她带走,回去告诉老刀把子,他若想要人,叫他自己来要。"笑声渐远,船屋也不见了,神秘的沼泽又恢复了它的黑暗宁静。
陆小凤水立在黑暗中,过了很久,忽然长长叹息,道:"我不必回去告诉你。他说的话,你每个字都应该听得很清楚"他并不是自言自语,船屋远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老刀把子已到了他身后。
他用不着回头去看就已知道。
老刀把子果然来了,也长长叹息一声,道:"他说的我全都听见,可是我一直跟你保持着很远的距离,也没有干涉你的行动。"陆小凤道:"我知道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老刀把子道:"你还知道什么?"
陆小凤霍然转身,盯着他,"阿雪并不是叶凌风的女儿,是你的。
老刀把子既不否认,也没有承认。
陆小凤道:"就因为叶凌风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你才*他。"老刀把子笑了笑,笑声艰涩道:"我想不到他居然没有死。"陆小凤道:"他活着虽然比死更痛苦,却一直咬着牙忍受,,老刀把子道:"因为他要复仇。"陆小凤道:"但是他不敢去找你,只有用这法子要你去找他,这地区他比你熟,又有阿雪做人质,他的机会远比你好得多。
老刀把子冷冷道:"我本来以为你绝不会上当的,想不到结果还是受了别人的利用。"陆小凤道:"幸好我们的期限还没有到。"
老刀把子道:"你有把握在限期之前把她找回来?"陆小凤道:"我没有把握,但是我-定要去。"
老刀把子道:"你准备怎么走?像泥鳅一样从烂泥中钻过去?"陆小凤道:"我可以做个木筏。"
老刀把子沉吟着,道:"你做的木筏能载得动两个人?"陆小凤道:"只有两个人一起动手做的木筏,才能载得动两个人。"老刀把子笑了,"看来这个人倒真是从来不肯吃亏的。"沼泽旁本有丛林,两个人一起动手,片刻间就砍倒了十七八裸树不是用刀砍,是用手砍。
老刀把☆子道:"你来剥树上的校叶,我去找绳子。"陆小凤苦笑道:"跟你这种人在一起做事,想不吃亏都不行"他虽然明知自己的差使比较苦,也只有认命,因为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才能找得到绳子。
老刀把子也同样找不到,他刚俯下身,老刀把子的掌锋已切在他后颈上,他也就像是一棵树般倒了下去。
天色阴黯,还是有雾。
陆小凤醒来时,已躺在柳青青的床上。
屋里没有人,床头的小几上有一樽酒,酒盏下压着张短笺,"一时失手,误伤尊颈,且喜有酒,可以压惊,醒时不妨先作小饮,午时前后再来相晤。"看完了这张短笺,陆小凤才发现自己脖子痛得连回头都很难。
这当然不是老刀把子失手误伤的。
可是老刀把子为什么要暗算他?为什么不让他去救叶雪?
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想不通,所以他干脆不想,拿起酒瓶,就往嘴里倒。
半瓶酒下肚,外面忽然有狗叫的声音,开始时只有一条狗,忽然间就已变成七八条,大狗小狗公狗母狗都有,叫得热闹极了。
这幽秘的山谷中,怎么会忽然来了这么多狗?
陆小凤忍不住要去看看,刚走过去推开门,又不禁怔住外面连一条狗都没有,只有一个人。
一个又瘦又*黑衣人,脸色蜡黄,一双眼睛却灼灼有光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你究竟是人?还是狗?"犬郎君道:"既不是人,也不是狗。"
陆小凤道:"你是什么东西?"
犬郎君道:"我也不是东西,所以才来找你。"陆小凤道:"找我干什么?"
犬郎君道:"你答应我-件事,我告诉你两个消息。"陆小凤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犬郎君笑了,道:"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哪有好消息?"陆小凤也笑了,忽然闪电般出手,用两根手指夹住了他的鼻子。
武林中最有价值的两根手指,江湖中最有名的无双绝技。
犬郎君根本无法闪避,就算明明知道这两根手指会夹过来,还是无法闪避。
陆小凤微笑道:"据说狗的鼻子最灵,没有鼻子的狗日子一定不太好过的。
犬郎君腊黄的脸已涨红,连气都透不过来。
陆小凤放开了手,道:"先说你的消息。"
犬郎君长长透了口气,道:"什么消息?"
陆小凤又笑了,忽然又闪电般出手,用两根手指夹住了他的鼻子。
犬郎君还是躲不开。
陆小凤又放开了手,微笑道:"你说是什么消息?"这次犬郎君只有说实话,因为他已明白一件事只要陆小凤出手,随时随刻都可以夹佐他的鼻子,就好像老叫花抓虱子一样容易。
"将军快死了,小叶不见了。"
这就是他说出来的消息,消息实在不好。
陆小凤道:"没有人知道小叶到哪里去了?"
犬郎君苦笑道:"连狗都不知道,何况人。"
陆小凤道:"将军呢?"
犬郎君道:"将军在等死。"
陆小凤道:"我知道自己出手的分量,我并没有要他死。
犬郎君道:"除了你之外,这里还有别的人。"陆小凤道:"别人*了他,这笔帐还是要算在我头上的。
犬郎君道:"所以你应该明白我是好意,将军跟老刀把子-向有交情。"陆小凤道:"所以我也应该答应你的事。"
犬郎君道:"我只不过要你走的时候带我走。"陆小凤道:"就是这件事?"
犬郎君道:"对你来说,这是件小事,对我却是件大事。"陆小凤道:"好,我答应。"
犬郎君忽然跪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仰天吐出口气,道:"只可惜我没有尾巴,否则我一见到你至少摇三次。"陆小凤道:"将军在哪里等死?"
犬郎君道:"将军当然在将军府。"
将军府外一片丛林,犬郎君已走了,丛林中却有人像狗一样在喘息。
能喘息还是幸运的,将军的呼吸已停顿。
一个人喘息着,骑在他身上,用一双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这个人赫然竟是独孤美。
陆小凤冲过去,反手一掌将他打得飞了出去,将军面如金纸,心仿佛还在跳,眼还没有闭,乞怜的看着陆小凤,好像有话要说,一个人在临死前说出的话,通常都是很大的秘密。
可惜他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陆小凤俯下身时,他的心跳已停止。
独孤美还在喘息。
陆小凤6把揪起他,道:你们有仇?"
独孤美摇头。
陆小凤道:"他要*你?"
独孤美摇头。
陆小凤道:"那么你为何要*他?"
独孤美看着他,喘息渐渐平静,目光渐渐锐利,忽然反问道:"你真的以为我是六亲不认独孤美?"无论谁都想不到他,陆小凤也很意外,"你不是?"独孤美叹了口气,忽然又说出句令人吃惊的话,"把我的裤子脱下来oU陆小凤也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我从来没有脱过男人的裤子,可是这次我破例。"独孤美已是个老人,他臀部的肌肉却仍然显得结实而年青,"你有没有看见上面的一个瘤?"陆小凤当然不会看不见,这个瘤已大得足够让一里外的人都看得很清楚。
独孤美道:"用这把刀割开它。"
一把刀递过来,刀锋雪亮。
陆小凤这-生中也不知做过多少离奇古怪的事,可是他接过这把刀时,还是忍不住迟疑了很久,才能割下去。
鲜血飞溅,-个金丸随着鲜血从割开了的肉瘤中进出来。
独孤美道:"再割开这个球。"-
刀割下去,才发现这金丸是用蜡做的,包着金纸,里面藏着块黄绢,上面写着:武当掌门座下第四名弟子孙不变v奉渝易容改扮,查访叛徒行踪,此渝。"下面不但有武当掌教的大印,还有掌门石真人的亲笔花押独孤美道:"这就是掌门真人要我在危急中用来证明身分的,,陆小凤吃惊的看着他,终于叹了口气,道:"看来你好像真的不是独孤美。"孙不变道:"未人武当前,我本是花四姑门下弟子,化缘的易容术妙绝天下,可是为了小心谨慎,我又投身到独孤美门下为奴,整整花了十个月功夫去学他的声容神态,直等到我自己觉万无一失的时候才出手。"陆小凤道:"你*了他?"
孙不变点点头,道:"我绝不能让任何人再找到另一个独孤美。"陆小凤道:"你要查访的叛徒是谁?"
孙不变道:"第一个就是石鹤。"
陆小凤道:"现在你已找到他?"
孙不变道:"那也多亏了你。"
陆小凤道:"钟无骨是死在你手里的?"
孙不变道:"他也是武当的叛徒,我绝不能让他活着。"陆小凤目光闪动,道:"玉树剑客叶凌风早年是不是也曾在武当门下?"孙不变道:"他跟钟无骨都是武当的俗家弟子,都是被先祖师梅真人逐出门墙的。"梅真人是木道人的师兄,执掌武当门户十七年,才传给现在的掌门石雁。
孙不变道:"我们研究很久,都认为只有用独孤美的身分做掩护最安全,只可惜……"陆小凤道:"只可惜你的秘密还是被将军发现了。"孙不变苫笑道:"大家都认为他受了伤很重,我也几乎被骗过,谁知躲在将军府养伤的那个人竟不是他,他一直都在盯着我。
陆小凤道:"你怎么会露出破绽的?"
孙不变道:"他本是独孤美的老友,他知道独孤美早年的很多秘密,我却不知道,他用话套住了我,我只有*了他灭口。"陆小凤道:"你为什么要将这秘密告诉我?"
孙不变道:"现在事情危急,我已不能不说,我不但要你为我保守这秘密,还要你助我一臂之力,这地方我已无法存身,-定要尽快赶回武当去。"他勉强笑了笑,又道:"我当然也早就看出了你不是出卖朋友的人,我始终不相信你真的会勾引西门吹雪的妻子,那一定是你们故意演的一出戏,因为你们也想揭破这幽灵山庄的秘密。"陆小凤又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长长叹气,道:"可惜可惜,实在可惜。"孙不变道:"可惜什么?"
陆小凤道:"可惜你看错了人。"
孙不变脸色已变,厉声道:"你难道忘了是谁带你过来的?"陆小凤冷冷道:"我没有忘,我也没有忘记你在这两天里已害过我三次,若不是老刀把子,我已死在你手里。"孙不变道:"难道你看不出那是我故意做给他们看的?"陆小凤道:"我看不出。"
孙不变盯着他,忽然也长长叹息,道:"好,你很好。"陆小凤道:"我不好,一点也不好。"
孙不变道:"那么你就该死!"
喝声中,他的人已扑起,指尖距离陆小凤胸膛还有半尺,掌心突然向前一吐。直打玄机穴,用的正是武当小天星掌力,而且认穴奇准。
只可惜他的掌力吐出时,陆小凤的玄机穴早已不在那里,人也已不在那里。
孙不变手掌一翻,玄鸟划沙,平沙落雁,北雁南飞,一招三式,这种轻灵绵密的武当掌法在他手里使出来,不但极见功力,变化也极快。
陆小凤叹道:"石道人门下的弟子,果然了得。"这两句话说完,孙不变的招式又全都落空,无论他出手多快,陆小凤好像总能比他更快一步。
武当掌法运用变化,陆小凤知道的好像并不比他少。
他忽然停住手,盯着陆小凤,道:"你也练过武当功夫?"陆小凤笑了笑,道:"我没有练过武当功夫,可是我有很多武当朋友。"孙不变眼睛里又露出-线希望,道:"那么你更该帮我逃出去。"陆小凤道:"只可惜你不是我的朋友,你救我一次,害我三次,现在我又出了你八招,我们的帐早已结清了。"陆小凤道:"我本来就已准备出手。"
他用的居然也是武当小天星掌力,掌心外吐,打的也是玄机穴。
孙不变引臂翻身,堪堪避开这-掌,陆小凤的左掌却已切在他后颈的大血管上。
他倒下去时,还在吃惊的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微笑道:"你不知道我有两只手?"
孙不变当然知道,但他却想不到-个人的手竟能有这么快的动作。
老刀把子坐在他那张陈旧而宽大的木椅上,看着陆小风,看来仿佛很愉快。
旧木椅就好像老朋友一样,总是能让人觉得很舒服,很愉快的。
只可惜陆小凤还是看不见他的脸。
孙不变就在他面前,他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他对陆小风的兴趣显然比对任何人都浓厚。
陆小凤道:"这个人是奸细,从武当来的奸细。"老刀把子道:"你为什么不*了他?"
陆小凤道:"我无权*人,也不想*人。"
老刀把子道:"那么你就该放了他。"
陆小凤很意外,"放了他?"
老刀把子淡淡道:"真正的奸细都早已死了,从来没有-个能在这里活过三天的。"陆小凤道:"难道他不是?"
者刀把子道:"他当然是个奸细,却不是武当的奸细,是我的,多年前我就已送他到武当去卧底。"陆小凤怔住。
老刀把子却在笑,笑得很愉快道:"不管怎么样,你都该谢谢他。"陆小凤道:"我为什么要谢他?"
者刀把子道:"就因为他,我才真正完全信任你。"陆小凤道:"他也是你派去试探我的?"
老刀把子微笑道:"有些人天生就是奸细,你只能让他去做奸细做的事,而且永远不会失望。"陆小凤道:"这个人就是个天生的奸细?"
老刀把子道:"从头到尾都是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忽然一脚将孙不变踢得球一般滚了出老刀把子也叹了口气,道:"做奸细只有这一点坏处,这种人就好像驴子,时常都会被人踢两脚的。"陆小凤道:"我只踢了一脚。"
老刀把子道:"还有一脚你准备踢谁?"
陆小凤道:"踢我自己。"
老刀把子道:"你也是奸细?"
陆小凤道:"我不是奸细,我只不过是条驴子,其笨无比的笨驴子。"他显得很气愤,"因为我想拼命去救人家的女儿,换来的却是一巴掌,而且刚好砍在我脖子上。"老刀把子又叹了口气,道:"其实你自己也该知道我绝不让你去救她。"陆小凤道:"我不知道。
老刀把子道:"那沼泽里不但到处都有*人的陷阱,而且有流沙,一陷下去,就尸骨无存,我怎么能让你去冒险。"陆小凤道:"为什么不能?"
老刀把子道:"因为我需要你,将军和钟无骨都已死了,现在你已是我的右臂,若是再失去这条右臂,我计划多时的事,只怕就要成为泡影。"陆小凤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现在你已少不了我。"他说话的方式很奇特,也很谨慎,中来他只用六个字就可以说完的话,这次却用了十六个字。
老刀把子子的回答却简单而干脆,"是的。"
陆小凤笑了。
就在他开始笑的时候,他身子已长鹰般掠起,他的手就是鹰爪。
鹰爪的猎物却是老刀把子头上的竹笠。
老刀把子还是坐着没有动,阿却抓空了。
就算是最灵敏狡猾的狐兔,也很难逃脱鹰爪的一抓,他的出手绝对比鹰爪更迅速准确。
可是他抓空了,因为老刀把子连人带椅都已滑了出去,就像是急流上的皮筏般突然滑了出去,那沉重的木椅就好像已在他身上。
陆小凤叹了口气,身子飘落,他知道这一击不中,第二次更难得手。
老刀把子道:"你想看看我?"
陆小凤苦笑道:"你要我为你去死,至少应该让我看看你是什么人。"老刀把子道:"我不好看,我也不想要你为我死,这件事成功后对大家都有利。"陆小凤道:"若是不成呢?"
老刀把子淡淡道:"你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损失,你本来就已应该是个死人。"陆小凤道:"你创立这幽灵山庄,就是为了要找人来替你冒险?"老刀把子道:"到这里来的人,本来都已应该死过-次,再死一次又何妨?"陆小凤道:"死过一次的人,也许更怕死。"
老刀把子同意这-点,"可是在这里躲着,跟死有什么分别?"陆小凤叹了口气。他承认分别的确不大。
老刀把子刀锋般的目光在竹整后盯着他,"你愿不愿意在这里耽一辈子?"陆小凤立刻摇头。
陆小凤道:"除了我们外,这里还有三十七位客人,你好像都已见过,你看出了什么?"陆小凤苦笑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老刀把子显然很满意,"你当然看不出的,因为大家的棱角都已被磨圆"看起来都是很平凡庸碌的人。"陆小凤道:"其实呢?"
老刀把子道:"能到这里来的,每个人都是好手,每个人都有段辉煌的历史,都跟你一样不甘寂寞,谁也不愿意在这里耽-辈子。"他的声音很愉快,"大家唯-能重见天日的机会,就是做成这件事。
陆小凤终于问道:"这件事究竟是什么事?"
老刀把子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陆小凤道:"很快是什么时候?"
老刀把子道:"就是现在这句话刚说完,外面已有钟声响起,老刀把子站起来,声音更愉快,"可是我们一定要先吃饭,今天中午这顿饭我保证你一定会满意的。"菜很多,酒却很少,者刀把子显然希望每个人都保持清醒。
可是他自己却喝了用金樽装着的大半杯波斯葡萄酒,后来居然还添了一次。
这是陆小凤第一次看他喝酒。
"对他来说,今天一定是个大日子,"陆小凤心里在想:"为了等这一天,他一定已等了很久。"大家都在低着头,默默地吃饭,却吃得很少,大部分都没有喝酒。
所以陆小凤就可以多喝一点,然后才能以愉快的眼神去打量这些人。
虽然大家穿的都是宽大保守的长袍,在大厅里阴暗的光线下看来,还是有几个人显得比较触目。
一个是长着满脸金钱癣的壮汉,两杯酒喝下去,就使得他脸上每块癣看来都像是枚发亮的铜钱。
一个人紫面长髯,看来竟有几分像是戏台上的关公,-个人脑满肠肥,肚子球一般凸出来,一个人相貌严肃,就像坐在刑堂上的法史,一个满嘴牙都掉光了的老婆婆,吃得却比谁都多。
还有几个特别安静沉默的削瘦老人,他们令人触目,也许就因为他们沉默.除了柳青青外,年纪最轻的是个脸圆如盆,看来还像是个孩子般的小矮子,年纪最大的,就是这几个安静沉默的黑衣老人。
陆小凤试探着,想从记忆中找出这些人的来历,他第一个想到的,当然就是"金钱豹"花魁。
这个人身材高大,酒喝得不比陆小凤少,动作仿佛很迟钝,满脸的癣使他看起来显得甚至有点滑稽。
可是等到他暗器出手时,就绝不会再有人觉得滑稽了。
江南花家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暗器世家,他就是花家的嫡系子弟。
有人甚至说他的暗器功夫已可排名在天下前三名之内。
陆小凤也已注意到,他的酒喝得虽多,一双手却仍然很稳。
那个法吏般严肃的人,是不是昔年黑道七十二寨的刑堂总堂主"辣手追魂"杖铁心?
那老婆婆是不是"秦岭双猿"中的母猿?只为了一颗在传说中可以延年益寿的异种蟠桃,就割断了他老公"圣手仙猿"娄大圣的脖子。
那几个从来没有说过话的黑衣老人是谁呢?还有那圆脸大头的小矮子?
陆小凤没有再想下去,因为柳青青正在悄悄的拉他衣角,悄悄的问"你老婆呢?"陆小凤怔了怔,才想起她问的是叶灵"听说她不见了。"柳青青道:"你想不想知道她在哪里?"
陆小凤道:"不想。"
柳青青撇了撇嘴,故意叹息,"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可是我偏要告诉你。"她声音更低,"现在她一定在水里。"
陆小凤不懂,"她怎么会在水里?你怎么知道她在水里?"柳青青道:"因为她偷了人家一件如竞鱼皮水靠,和四对分水飞鱼刺才走的。"陆小凤更吃惊,令他吃惊的有两件事:水靠和鱼刺不一定要在水里才有用,在沼泽的烂泥里也同样用得着。
叶灵是不是找她姐姐去了?她怎么会知道沼泽里发生的那些事。
如意水靠和飞鱼刺是江湖中很有名的水中利器,属于一个很有名的人。
"飞鱼岛主"于还不但名动七海,在中原武林也很有名,不但水性极高,剑法也不弱。
这个人如果还没有死,如果也在这里,应该也很触目。
可是陆小凤并没有发现他。
柳青青还在等他的反应,所以一直没有开口。
陆小凤沉吟着,终于问道:"这件事老刀把子知不知道?"柳青青笑了笑,道:"这里好像还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叶灵去找她姐姐,难道也是老刀把子授意的?否则她怎么会知道叶雪的行踪?
陆小凤没有再问别的。闪为他忽然发现有个人已无声无息的到了他们身后。
他回过头,就看见了一张没有脸的脸,赫然正是那从不露面的勾魂使者。
大厅里气氛更沉重严肃,大家对这个没有脸的人仿佛都有些畏惧。
他没有坐下,只是动也不动的站在老刀把子身后。
他腰上佩着剑。
形式古雅的剑鞘上,有七个刀疤般的印子,本来上面显然镶着有珠玉宝石。
这是不是武当派中,唯有掌门人才能佩带的七里宝剑!
就在这时,海奇阔忽然站起来,用洪钟般的声音宣布:"天雷行动已开始!"
第十一章 天雷行动
天雷行动的计划中,分四个步骤
第一步是:选派人手,分配任务。第二步是:易容改扮,分批下山。
第三步是:集合待命,准备出击。
第四步才是正式行动。
现在开始进行的不过是第-步,进行的过程已令人胆战心惊。
大厅中气氛的沉重和紧张已达到顶点,老刀把子才站起来。
"这世上有很多人早就该死了,却没有人敢去治裁他们,有很多事早就该做了,却没有人敢去做,现在我们就是要去对付这些人,去做这些事。"陆小凤忽然发现这个人的确是个天生的首领,不但沉着冷静,计划周密,而且口才极好,只用几句话就已将这次行动解释得很清楚。
"我们的行动就像是天上的雷疆霹雷一样,所以就叫做天雷行动。"广阔的大厅中只能听得到呼吸声和心跳声,每个人都在等着他说下去。
老刀把子的声音停顿了很久,就好像暴风雨前那片刻静寂。又好像特地要让大家心里有个准备,好听那一声石破天惊的雷霆霹雷。
"我们第-次要对付的有七个人,"他又停顿了-下,才说出这七个人的名字,"武当石雁,少林铁肩,丐帮王十袋,长江水上飞,雁荡高行空,巴山小顾道人,和十二连环坞的鹰眼老七。"本已很静寂的大厅,更死寂如坟墓,连呼吸心跳声都已停止。
陆小凤虽然早知道他要做的是件大事,可是每听他说出一个名字,还是难免吃惊。
过了很久,才有人开始擦汗,喝酒,还有几个人竟悄悄躲到桌下去呕吐。
老刀把子的声音却更镇定,"这次行动若成功,不但必能令天下轰动,江湖侧目,而且对大家都有好处。"他再次停顿,"我已将这次行动的每-个细节都计划好,本该绝对有把握成功的,只可惜每件事都难免有意外,所以这次行动还是难免有危险,所以我也不勉强任何人参加。"他目光扫视,穿透竹笠,刀锋般从每个人脸上掠过,"不愿参加的人,现在就可以站起来,我绝不勉强。"大厅中又是一阵静寂,老刀把子又缓缓坐下,居然又添了半杯酒。
陆小凤也忍不住去拿酒杯,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开始冒汗。
直到这时,还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却忽然有人问道:"不愿去的人,以后是不是还可以留在这里?"老刀把子的回答很确定,"是的,随便你留多久都行。"问话的人又迟疑片刻,终于慢慢的站起来,肚子也跟着凸出。
陆小凤忽然想起这个人是谁了,二十年前,江湖中曾经有四怪,-个奇胖,一个奇瘦,一个奇高,一个奇矮。
奇胖如猪的那个人就叫做朱非,倒过来念就成了"肥猪,可是认得他的人,都知道他非但不是猪,而且十分精明能干,跟他交过手的人,更不会认为他是猪,因为他不但出手快,并且手也狠,-手地趟刀法"满地开花八十-式,更是武林少见的绝技。
陆小凤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朱非,却想不到第一个站起来的人会是他。
朱非并不是胆小怕死的人。
"可是我不能去,"他有理由,"因为我太胖,目标太明显,随便我怎么样易容改扮,别人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出我这理由很不错。
甚至连老刀把子都不能不承认,却又不禁觉得很惋惜。
朱非的地趟功夫,江湖中至今无人能及,这种人才老刀把子显然很需要。
可是他只不过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说什么。
所以别的人也有胆子站起来有了第-个,当然就会有第二个,然后就越来越多。
老刀把子一直冷冷的看着,不动声色,直到第十三个人站起来,他才耸然动容。
这个人才相貌平凡,表情呆板,看来并不起眼。
可是一个人若能今老刀把子耸然动容,当然绝不会是个平凡的人物。
老刀把子道:"你也不去?"
这人面上毫无表情,淡淡道:"你说不去的人站起来,我已站起来。"老刀把子道:"你为什么不去?"
这人道:"因为我的水靠和鱼刺全不见了。"
这句话说出来,陆小凤也不禁耸然动容,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平凡呆板的人,就是昔年南海群剑中,名声仅次于白云城主的六位岛主之一。
这个人竟是飞鱼岛主于还!
在陆上,白云城定是名动天下的剑客,在水里,他却绝对比不上于还。
老刀把子的这次任务,显然也很需要一个水性精熟的只听"波"的-声,他手里的酒杯突然碎了,粉碎。
也就在这时,一声惨呼声起,坐在杜铁心身旁的一个人刚站起来,又倒下去,整个人扑倒在桌上,压碎了一片杯盏,酒汁四溢。
然后大家就看见-股鲜皿随着酒汁溢出,染红了桌布。
杜铁心手里的一双筷子也早已变成红的,当然也是被鲜皿染红的。
于还霍然回头,"你*了他?"
杜铁心承认,"这还是我第一次用筷子*人。"于还道:"你为什么*他?"
杜铁心道:"因为他知道的秘密已太多,他活着,我们就可能会死。
他用沾着血的筷子夹了块干贝,慢慢咀嚼,连眼睛都没有眨。
"辣手无情"杜铁心,本来就是个*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于还盯着他,缓缓道:"他知道多少秘密,我也同样知道,你是不是也要*了我。"杜铁心冷冷道:"是的,他还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不去的人,一个都休想活着走出这屋子。"于还的脸色变了,还没有开口,已有人抢着道:"这句话著是老刀把子说的,我也认命了可是你……"他没有说下去,因为旁边已忽然有根筷子飞来,从他左耳穿进,有耳容出。
那个没有牙的老婆婆手里的筷子已只剩下-根,正在叹着气喃喃自语,"双木桥好走,独木桥难行,看来我只好用手抓着吃了。"她果然用手抓起块排骨来,用仅有的两个牙齿啃得津津有味。
"哗啦啦"-声响,那耳朵里穿着筷子的人也倒了下去,压碎了一片碗盏。
本来站着的人已有几个想偷坐下。
杜铁心冷冷道:"已经站起来的,就不许坐下,朱非忍不住道:"这是谁的意思?"杜铁心道:"是我们大家的意思。"
朱非迟疑着,终于勉强笑道:"其实我并不是不想去,只可惜我太胖了,若是要我去,除非把我像面条一样搓细点。"杜铁心道:"好搓他!
那个圆脸大头的小矮子忽然跳起来,大声道:"我来搓。"他的头大如斗,身子却又细又小,站着的时候,就像是半截笔筷上插着个圆柿子,实在很滑稽可笑。
朱非却笑不出,连脸色都变了,这个人站在他面前就像是个孩子,他却对这个人怕得要命。
看看他脸上的惊惧之色,再看看这个人的头,陆小凤的脸色也变了。
难道这个人就是西极群鬼中,最心黑手辣的"大头鬼王"司空斗。
他没有看错,朱非果然已喊出了这名字,"司空斗,这件事与你无关,你想干什么?"司空斗道:"我想搓你。"
他手里也有双筷子,用两只手夹在手里,就好像是已将这双筷子当作了朱非,用力磋了几搓,掌心忽然一股粉末白雪般落下来。
等他摊开手掌,筷子已不见了,他竟用一双孩子般的小手,将这双可以当作利剑*的筷子,搓成了一堆粉末。
朱非的脸巳扔曲,整个人都仿佛软了,瘫在椅子上,可是等到司空斗作势扑起时,他忽然往桌下一钻,双肘膝盖一起用力,眨眼间已钻过了七八张桌子,动作之敏捷灵巧,无法形容。
只可惜桌子并不是张张都连接着的,司空斗已廷身而起,十指箕张,看准了他一从桌下钻出,立刻凌空下击。
谁知朱非的动作更快,右肘一挺,又钻入了对面的桌下。只听"卜"的声,司空斗十指已洞穿桌面,等他的手拔出来,桌上就多了十个洞。
朱非索性赖在桌下不出来了,司空斗右臂一扫,桌上的碗盏全被扫落,汤汁酒菜就洒在一个人身上,一个安静沉默的黑衣老人。
司空半反手-掌,正想将桌子震散,突听-个人道:"等等一双筷子伸了过来,尖端朝上,指着他的脉门,司空斗这一掌若是拍下去,这只手就休想再动了。
幸好他反应还算快,立刻硬生生挫佐了掌势。
四个黑衣老者还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他。
司空斗好像直到现在才看见他们,刚开大嘴一笑,道:"能不能劳驾四位把桌子下那条肥猪踢出来?"身上溅了酒汁的黑衣老者冷冷道:"不能。"
司空斗道:"你想护着他?"
黑衣老者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司空斗道:"谁犯了你?"
黑衣老者道:"你。"
司空斗不笑了,"犯了你又怎么样?"
黑衣老者道:"人若是犯我,就不是人。"
司空斗道:"谁不是人?"
黑衣老者道:"你。"
司空斗道:"我本就不是人,是鬼。"
黑衣老者道:"也不是鬼,是畜生。"
他冷冷的接着道:"我不*人,只*畜生,*一两个畜生,不能算开*戒。"司空斗双拳一握,全身的骨节都响了起来,圆盆般的脸已变成铁青色。
老刀把子忽然道:"这个人我还有用,吴先生放他一马如何?"黑衣老者沉吟着,终于点头,道:"好,我只要他…只手。"司空斗又笑了,大笑,笑声如鬼哭。
他左手练的是白骨爪,右手练的是黑鬼爪,每只手上都予少有二十年苦练的功力,要他的-只手,等于要他的半条命。
黑衣老者道:"我就要你的左手。"
司空斗道:"好,我给你。"
"你"字出口,双爪齐出,一只手已变得雪白,另一只手却变成漆黑。
他已将二十年的功力全都使了出来,只要被他指尖一触,就算是石人也得多出十个洞。
黑衣老者还足端绝不动,只叹了口气,长袖流云般卷出。
只听"格"的-响,如锄断萝卜,接着又是一声惨呼。
司空斗的人已飞了出去,撞上墙壁,滑下来就不能动了,双手鲜血淋漓,十指都已锄断。
黑衣老者叹了口气,道:"我本来只想要他一只手的。"另一白发老者冷冷道:"只要一只手,用不着使出七成力。
黑衣老者道:"我已有多年未出手,力量已捏不准了,我也高估了他oo白了老者道:"所以你错了,畜生也是一条命,你还是开了*戒。"黑衣老者道:"是,我错了,我佛慈悲,四个人同时双手合十,口诵佛号,慢慢的站了起来,面对老刀把子,"我等先告退,面壁思过三日,以谢庄主。"老刀把子居然也站起来,道:"是他自寻死路,先生何必自责?"黑衣老者道:"庄主如有差遣,我等必来效命。"老刀把子仿佛松了口气,立刻拱手道:"请。"黑衣老者道:"请。"
四个人同时走出去,步履安详缓慢,走到陆小凤面前,忽然停下。
白发老者忽然问道:"陆公子近来可曾见到苦瓜上人?"陆小凤道:"去年见过几次。"
白发老者道:"上人妙手烹调,做出的索斋天下第一,陆公子的口福想必不浅。陆小凤笑道:"是的。"白发老者道:"那么他的身子想必还健硕如前。"陆小凤道:"是的oo白发老者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天佑善人……"四个人又同时口诵佛号,慢慢的走了出去,步履还是那么安详平稳。
陆小凤的手脚却已冰冷。
他终于想出这四个人的来历,看到老刀把子对他们的恭敬神情,看到那一手流云飞袖的威力,看到他们佛家礼数,他才想起来的。
他以前一直想不出,只因为他们已蓄了头发,易了僧衣,他当然不会想到他们是出家的和尚,更想不到他们就是少林寺的五罗汉。
五罗汉本是嫡亲的兄弟,同时削发为僧,投入少林,现在只剩下四个人,只因为大哥无龙罗汉已死了。
他们在少年时就已纵横江湖,*人无算,人称,"龙、虎、狮、象、豹"五恶兽,每个人的-双手上都沾满血腥。
可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恶名瞩彰的五恶兽,从此变成了少林寺的五罗汉,无龙、无虎、无狮、无象、无豹,只有-片佛心。
无龙有护法长老的身分,却不知为了什么,-夕忽然大醉,翻倒烛台,几乎将少林的中心重地藏经阁,烧成一片平地。
掌门方丈震怒之下,除了罚他面壁十年久,还责打了二十戒棍,无龙受辱,含恨而死,手足连心,剩下的四罗汉的佛心全都化作*机,竟不惜蹈犯天条,去刺*掌门。
江湖中人只知道他们那-次行刺并未得手,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生死下落,更没有人知道早已洗心革面的天龙罗汉,怎么会忽然大醉的?
这件事也已成了武林中的疑案之一,正如谁也不知道石鹤怎么会被逐出武当的。
可是陆小凤现在却已知道,无龙的大醉,必定和苦瓜和尚有关-要吃苦瓜和尚那天下无双的素席,总是难免要喝几杯的。
他们刚才再三探问苦瓜和尚的安好,想必就是希望他还活着,他们才好去亲手复仇。
刚才无豹乍一出手,就令人骨折命毙,可见他的心中怨毒已积了多深。
他们最恨的却还不是苦瓜,而是少林,就正如石鹤恨武当,高涛恨凤尾帮一样。
巴山矿藏极丰,而且据说还有金砂,顾飞云当然想将顾家道观的产业,从他的堂弟小顾道人手中夺回来。
海奇阔在海上已能立足,当然想从水上飞手时夺取长江水面上的霸业。
杜铁心与丐帮仇深如海,那紫面长鬃的老者,很可能就是昔年和高行空争夺雁荡门户的"百胜刀王"关天武。
老刀把子这一次行动,正好将他们的冤家对头一网打尽,他们当然会全力以赴。
可是这些人大都已是派宗主的身分,平日很难相聚,他们的门户所在地,距离又很远,怎么能在一次行动中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老刀把子已经在解释,"四月十二是已故去的武当掌门梅真人的忌日,也是石雁接掌门户的十周年庆典,据说他还要在这一天,立下继承武当道统的掌门弟子。"他冷笑着,接着道:"到了那一天,武当山当然是冠盖云集,热闹得很,铁肩和王十袋那些人,也一定都是会中的贵兵。
"我们是不是已决定在哪一天动手?"这句话陆小凤本来也想问的,杜铁心却抢先问了出来。
老刀把子点点头,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在四月十二日之前,就赶到武当去。"可是他们这些人若是同时行动,用不着走出这片山区,就一定已轰动武林。
这次行动绝对机密,绝不能打草惊蛇。
"所以我们不但要分批去,而且每个人都要经过易容改扮。"这些事老刀把子也早已有了极周密的计划。
管家婆道:"行动的细节,由我为各位安排,完全用不着各位操心,老刀把子道:"我可以保证,负责为各位易容改扮的,绝对是天下无双的好手,虽不能将各位脱胎换骨,改造成另外一个人,却绝对可以让别的人看不出各位的本来面目。"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样将兵刃带上山去?"没有人能带兵刃上武当山,所有的武器都要留在解剑池旁的解剑岩上。
老刀把子道:"但是我也可以保证,在那天晚上出手之前,每个人都可以到雪隐去找到一件自己趁手的兵刃。"娄老太太刚啃完一条鸡腿,就抢着问,"雪隐在哪里?"老刀把子笑道:"雪隐就是隐所,也就是厕所的意思。"娄老太太又问,"明明是厕所,为什么偏偏要叫雪隐?"老刀把子道:"这是方外人用的名词,它的来历有两种说法oD"雪"就是雪塞山的明觉掸师,"隐"是杭州的灵隐寺,因为雪塞曾经在灵隐寺司厕职,所以寺刹即以雪隐称坝u。
因为福州的神僧雪峰义存,是在打扫隐所中获得大悟的,故有此名。
娄老太太不想再问,管家婆已送了盘烧鸡过去,让她用鸡腿塞住她自己的嘴。
要怎么样才能塞住于还那些人的嘴?他们知道的秘密岂非已太多了!
这些人的脸上已全无血色,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处理这种事通常只有一种法子!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要想在死中求活,通常也只有一种法子,"你要*我灭口,我就先*了你!"于还突然跃起,就像是条跃出水面的飞鱼。
他的飞鱼刺有五对,叶灵只偷了四对,剩下的一对就在他衣袖里,现在已化作了两道闪电,直打老刀把子。
老刀把子没有动,他身后的石鹤却动了,七星皮鞘中的长剑已化作飞虹。
飞虹迎上了闪电,"叮、叮"两声响,闪电突然断了,两截铜刺半空中落了下来,飞虹也已不见,剑光已刺人于还的胸膛。
他看看手里剩下两截飞鱼刺,再看看从前胸直刺而人的剑锋,然后才拾起头,看着面前这个没有剑的人,好像还能相信这是真的。
石鹤也在冷冷的看着他,忽然问道:"我这一剑比时孤城的天外飞仙如何?"于还咬着牙,连一个宇都没有说,扭曲的嘴角却露出种讥嘲的笑意,仿佛在说:"叶孤城已死了,你就算比他强又如何?"石鹤懂得他的意思,握剑的手突然转动,剑锋也跟着转观。
于还的脸立刻扭曲,忽然大吼-声,扑了上来,一股鲜血喷出,剑锋已穿胸而过。
陆小凤不忍再看,已经站起来的,还有几个没有倒下,他不能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眼前。
他悄悄的站起来,悄悄的走了出去。
雾又湿又冷,他深深的吸入了一口,将冷雾留在胸膛里他必须冷静。
"你不喜欢*人?"
这是老刀把子的声音,老刀把子也跟着他走了出来,也在呼吸着这冷而潮湿的雾气。
陆小凤淡淡道:"我喜欢喝酒,可是看别人喝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没有回头去看老刀把子,但是他听得老刀把子声音里带着笑意,显然对他的回答觉得很满意。
老刀把子正在说,"我也不喜欢看,无论什么事,自己动手去做总比较有趣些。"陆小凤沉默着,忽然笑了笑,道:"有些事你却好像并不喜欢自己动手。
老刀把子道:"哦?"
陆小凤道:"你知道叶灵偷了于还的水靠和飞鱼刺,你也知道她去干什么,但你却没有阻止aU老刀把子承认,"我没有。"陆小凤道:"你不让我去救叶雪,你自己也不去,为什么让她去?"老刀把子道:"因为我知道叶凌风绝不会伤害她的。"陆小凤道:"你能确定。"
老刀把子点点头,声音忽然变得嘶哑:"因为她才是叶凌风亲生的女儿?"陆小凤又深深吸了口气,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声音里露出痛苦和仇恨,"还有-件事,你好像也不准备自己动手。
老刀把子在等着他说下去。
陆小凤道:"你是不是要石鹤去对付武当石雁,虎豹兄弟们对付少林铁肩?"老刀把子道:"那是他们自己的仇恨,他们本就要自己去解决。"陆小风道:"杜铁心能对付王寸袋?"
老刃把子道:"这些年来,他武功已有精进,何况还有娄老太太做他的后手。"陆小凤道:"小顾道人应该不是表哥的对手,水上飞对海奇阔你买谁赢?"老刀把子道:"长江是个肥地盘,水上飞已肥得快飞不动了,无论是在陆上还是在水里,我都可以用十对一的盘口,赌海奇阔赢。"陆小凤道:"可是关天武纫已败在高行空手下三次。"老刀把子道:"那二次都有人在暗中助了高行空一臂之力陆小凤道:"是什么人?"老刀把子冷笑道:",高行空纵横长江,武当掌门的忌日,干他什么事?他为什么要巴巴的赶去?"难道是武当弟子在暗中出手的?
雁荡的门户之争,武当弟子为什么要去多管闲事?
陆小凤并不想问得太多,又道:"那么现在剩下的就只有鹰眼老七了,就算管家婆管不住他,再加上一个花魁就足足有余ao老刀把子道:"花魁还有别的任务,高涛也用不着帮手。
陆小凤道:"所以主要的七个人都已有人对付,而且都已十拿九稳。"老刀把子道:"卜拿九稳。"
陆小凤笑了笑,道:"那末你准备要我干什么?去对付那些扫地洗腕防灾工道人?"老刀把子道:"我要你做的事,才是这次行动的成败关键。"陆小凤道:"什么事?"
老刀把子也笑了笑,道:"现在你知道得已够多了,别的事到了四月十二的晚上,我再告诉你。"他拍了拍陆小凤的肩"所以今天晚上你不妨轻松轻松,甚至可以大醉一场,因为你明天可以整整睡上一天。"陆小凤道:"我要等到后天才下山?"
老刀把子道:"你是最后一批下山的。"
陆小凤道:"我那批人里面还有谁?"
老刀把子道:"管家婆,娄老太太,表哥,钩子,和柳青青。
他又笑了笑,道:好戏总是要等到最后才登场的,你们当然要留在最后。"陆小凤淡淡道:"何况有他们跟着我,我至少不会半途死在别人手里。"老刀把子的笑声更愉快,道:"你放心,就算你在路上遇见了西门吹雪,他也绝对认不出你aU陆小凤道:"因为要为我易容改扮的那个人,是天下无双的妙手。"老刀把子笑道:"一个人若能将自己扮成一条狗,你对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说的是犬郎君。
犬郎君的任务就是将每个人的容貌都改变得让别人认不出来。
任务完成了之后呢?
我只不过要你走的时候带我走。
陆小凤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当然也已看出自己的危机。
老刀把子仰面向天,长长吐出口气,耕耘的时候已过去,现在只等着收获,他仿佛已能看见果实从枝头长出来。
一棵棵果实,就是-棵棵头颅。
陆小凤忽然转脸看着他,道:"你呢?所有的事都有人做了,你自己准备做什么?"老刀把子道:"我是债主,我正准备等着你们去替我把帐收回来qH陆小凤道:"武当欠了石鹤一笔帐,少林欠了虎豹兄弟,谁欠你的?"老刀把子道:"每个人都欠我的。"
不会掉。"
陆小凤道:"人皮面具?你真的用人皮做面具?"犬郎君道:"一定要用人皮做的面具粘在脸上,才能完全改变-个人脸上的轮廓,而且每一张人皮面具都要先依照那个人的脸打好样子。"他忽然对陆小凤笑了笑,道:"我也已照你的脸形做好了。"陆小凤苦着脸道:"也是人皮的?"
犬郎君道:"货真价实的人皮ao陆小凤道:"你一共做厂多少张?"犬郎君道:"二十一张。"
他又补充着道:"除了老刀把子外,每个人都有一张。"老刀把子为什么不必易容改扮?难道他到了武当还能戴着那篓子般的竹签?
陆小凤道:"这些人经过易容后,脸上是不是还留着一点特殊的标志?"犬郎君道:"一点都没有。"
陆小凤道:"如果大家彼此都不认得,岂非难免会*错人"犬郎君道:"绝不会。"陆小凤道:"为什么?"
犬郎君道:"因为每一批下山的人任务都不同,有的专对付武当道士,有的专对付少林和尚,只要这组人能记住彼此间易容后的样子,就不会*到自己人身上来了陆小凤沉吟着,忽然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在每批人脸上都留一点特别的记号中譬如说,一点麻子,或者是-颗痔。
犬郎君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种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悄悄的问,"你有把握能带我一起走?"陆小凤道:"我有把握。"
犬郎君吐出口气,道:"你答应了我,我当然也答应你。"陆小凤道:"你准备怎么做?"
犬郎君眨了眨眼,道:"现在我还没有想出来,等我们一起走的时候,我再告诉你。"这里每个人好像都跟老刀把子一样,除了自己外,绝不信任何人。
有时他们甚至连自己都不信任。
犬郎君忽又问道:"花寡妇是不是跟你一批走?"陆小凤道:"大概是的,犬郎君道:"你想让她变成什么样子?是又老又丑?还是年青漂亮?"陆小凤道:"越老越好,越丑越好。"
犬郎君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没有人相信陆小凤会跟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在-起的,所以也没有人会相信我就是陆小凤,犬郎君道:"所以她越老越丑,你就越安全,不但别人认不出你,你自己也可以不动心。"他眨着眼笑道:"这几天你的确要保持体力,若是跟-个年青漂亮的寡妇在一起,要保持体力就很不容易了。"陆小凤看着他,冷冷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毛病是什么?"犬郎君摇摇头。
陆小凤道:"你的毛病就是太多嘴。"
犬郎君赔笑道:"只要你带我走,这一路上我保证连一个字都不说,陆小凤道:"就算你想说,我也有法子让你说不出来。"犬郎君忍不住问,"你有什么法子?"
陆小凤道:"我是个告老归田的京官,不但带着好几个跟班随从,还带着一长狗qD他微笑着,又道:"你就是那条狗,狗嘴里当然是说不出人话来的,犬郎君瞪着他看了半天,终于苦笑,道:"不错,我就是那条狗,只求你千万不要忘记,我这条狗只能吃肉,不啃骨头,陆小凤笑道:"可是你最好也不要忘记,不听话的狗非但要啃骨头,有时还要吃屎。"他大笑着走出去,忽又回头道:"叶雪和叶灵本来应该是在第几批走的?"犬郎君道:"我也不知道,老刀把子给我的名单上,本来没有她们姐妹的名字。"夜更深。
陆小凤在冷雾中坐下来,心里在交战一现在是到沼泽中去找她们姐妹?还是去大醉一场?
他的选择是大醉一场。
就算不去找她们,也不是一定要醉的,但他醉了,烂醉如泥,他为什么一定要醉?
难道他心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苦衷?
四月初三,下午,晴多雾。
陆小凤醒来时,只觉得头疼如裂,满嘴发苦,而且情绪十分低落,就好像大病了一场。
他醒了很久才睁开眼,一睁开眼就几乎跳了起来。
娄老太太怎么会坐到他床头来的?而且还一直在盯着他?
他揉了揉眼睛,才看出这个正坐在他床头啃蚕豆的老太婆并不是娄老太太,可是他绝不会比娄老太太年青多少。
"你是谁?"
他忍不住要问,这老太太的回答又让他吃了一惊。
"我是你老婆。"老太太刚开干瘪了的嘴冷笑,"我嫁给你已整整五十年了,现在你想不认我做老婆也不行了。"陆小凤吃惊的看着她,忽然大笑,笑得在床上直打滚。
这老太大竟是柳青青,他还听得出她的声音。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因为那个王八蛋活见了鬼,我想要年青一点,他都不答应。
柳青青用力咬着蚕豆,恨恨道:"现在我变成了这个样了,你是不是很高兴?"陆小凤故意眨了眨眼睛,道:"我为什么要高兴?"柳青青道:"因为你本来就希望我越老越好,越丑越好,因为你本来就一直在逃避我,好像生怕我活活的把你吞了下陆小凤还是装不懂,"我为什么要逃避你?"柳青青道:"你若不是在逃避我,为什么每天都喝得像死人-样?"她冷笑着,又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不敢碰我,可是我又有点奇怪,要你每天晚上跟我这么样一个老太婆睡觉,你怎么受得了。"陆小凤坐了起来,道:"我为什么要每天晚上跟你睡觉?"柳青青道:"因为你是个告老归田的京官,我就是你老婆,而且是个出名的醋坛子。"陆小凤说不出话来了。
柳青青道:"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们的儿子也一直都跟在我们身边的。"陆小凤又吃了一惊,"我们的儿子是谁?"
柳青青道:"是表哥。"
陆小凤忽然倒了下去,直挺挺的倒在床上,连动都不会动!
柳青青天笑,忽然扑在他身上,吃吃的笑道:"我的人虽老,心却不老,我还是每天都要的,你想装死都不行。"陆小凤苦笑道:"我绝不装死,可是你若要我每天跟你这么样一个老太婆做那件事,我就真的要死了。"柳青青笑道:"你可以闭起眼睛来,拼命去想我以前的样她已笑得喘不过气,"何况你们男人不是常常喜欢说,只要闭起眼睛来,天下的女人就都是一样的。"现在陆小凤总算明白自作自受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洞本来是他自己要挖的,现在一头栽进去的,偏偏就是他自己。
犬郎君来的时候,柳青青还在喘息。
看着一个老掉了牙的老太太,少女般躺在一个年青的男人身旁喘息,如果还能忍得住不笑出来,这个人的本事一定不小。
犬郎君的本事就不小。
他居然没有笑出来,居然能装作没看见,可是等到陆小风站起来,他却忽然向陆小凤挤了挤眼睛,好像在问:"怎么样?"陆小凤简直恨不得将他这双眼珠子挖出来,送给柳青青当蚕豆吃。
幸好他还没有动手,门外已有个比柳青青和娄老太大加起来都老的老太婆伸进头来,赔着笑道:"老爷和太太最好赶紧准备,我们天一亮就动身。"这个人当然就是管家婆。
又有谁能想得到,昔年不可一世的风尾帮内三堂的高堂主,竟会变成这副样子?
陆小凤又觉得比较愉快了,忽然大声道:"我那宝贝儿子呢?快叫他进来给老天请安。"看起来好像又年青了二十岁的表哥,只好愁眉苦脸的走进来。
陆小凤板着脸道:"在京里做官的人,家规总是比较严的,就算在路上,也马虎不得,所以你以后每天都要来跟我磕头请安,你知不知道?"表哥只有点头。
陆小凤道:"既然知道,还不赶紧跪下来磕头?"看着表哥真的跪下去,陆小凤的心情更好了,不管怎么样,做老子总比做儿子愉快很多。
这一路上他当然也不会寂寞,除了老婆外,他还有个儿子,有个管家,有个管家婆。
他甚至还有一条狗。
"不能带这条狗去!"
海奇阔断腕上的钩子已卸下来,光秃秃的手腕在没有用衣油掩盖着的时候,显得笨拙而滑稽。
他的表情却很严肃,态度更坚决,"我们绝不能带他去。"陆小凤道:"这也是老刀把子的命令?"
海奇阔道:"当然是。"
陆小凤道:"你们是不是准备*了他?"
海奇阔道:"是。"
现在犬郎君的任务巴结束,他们巴用不着对他有所顾忌。
陆小凤道:"谁动手*了他?"
海奇阔道:"我。"
陆小凤道:"你不用钩子也可以*人?"
海奇阔道:"随时都可以。"
陆小凤道:"好,那么你现在就先过来*了我吧。"海奇阔脸色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小凤淡淡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他去,我就去,他死,我就死。"他当然不能死。
海奇阔看看表哥,表哥看看管家婆,管家婆看看柳青青,柳青青看看犬郎君,忽然问道:"你是公狗?还是母狗?"犬郎君道:"是公的。"
柳青青道:"有些狗晚上喜欢睡在主人的床旁边,你呢?"犬郎君道:"我喜欢睡在门口,而且一睡着就像死狗-样,什么都听不见。"柳青青笑了,"只要不是母狗,随便他想带多少条去,我都不反对。"陆小凤道:"有没有人反对的?"
海奇阔叹了口气,道:"没有。"
管家婆立刻道:"半个人都没有。"
陆小凤看着表哥,"你呢?"
表哥笑了笑,道:"我是个孝子,我比狗还听话十倍。"所以我们的陆大老爷就带着四个人和一条狗,浩浩荡荡的走出了幽灵山庄。
这已是他第二次离开这地方,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绝不会再回来了。
第十二章 鬼屋惊魂
四月初五,晴。
陆小凤正对着一面擦得很亮的钢镜微笑。
看到镜子里的人居然不是自己,这种感觉虽然有行怪怪的,却很有趣。
镜子里这个老人当然没有他本来那么英俊,看起来却很有威严,很有气派,绝不是那种酒色过度,-条腿已进了棺材的糟老头。
这一点无疑使他觉得很愉快,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洗脸。
所以他只能用干毛巾象征性的在脸上擦了擦,再痛痛快快的漱了口,再转过头看着床上的老太婆。
他摇头叹气道:"犬郎君的确应该让你年轻一点的,现在你看来简直像我的妈。"柳青青咬着牙,恨恨的说道:"是不是别人随便把你弄成什么样子,你都一样能够自我陶醉的。"陆小凤笑了,大笑。
这时那条听话的狗已摇着尾巴进来了,孝顺的儿子也已赶来磕头请安。
陆小凤更愉快,他笑着道:"今天你们都很乖,我请你们到三六九去吃火腿干丝和小笼蒸包去。""三六九"的蒸包小巧玲磁,一笼二十个,一口吃一个,吃上个三五笼也不嫌多。
连陆大老爷的狗都吃了三笼,可是他的管家和管家婆却只能站在后面待候着。
在京里做官的大老爷们,规矩总是比别人大的。
店里的跑堂在旁边看着只摇头,用半生不熟的苏州官话搭汕着道:"看来能在大老爷家里做条狗,也是好福气的,比好些人都强得多了。"陆小凤正在用自己带来的银牙签剔着牙,嘴里"啧啧"的直响,忽然道:"你既然喜欢它,为什么不带它出去溜溜,随便在外面放泡野屎,回来老爷在赏。"跑堂的迟疑着,看着管家和管家婆,"这位管家老爷不老"陆小凤道:"他不喜欢这条狗,所以这条狗就喜欢咬他。
跑堂的害怕了,"这伎狗老爷喜欢不喜欢咬别的人?"陆小凤从鼻孔里"哼"厂一声,道:"别的人就算请它咬,它还懒得张开口哩。"大老爷的夫人也在旁边开了腔,"我们这条狗虽然不咬人,也不啃骨头,可是有点喜欢吃屎,你最多只能让它舔一舔,千万不能让它真的吃下去,他会闹肚子的。"跑堂的只有赔着笑,拉起牵狗的皮带,小心翼翼的带着这位狗老爷散步去了。
管家看着管家婆,管家婆看看孝子,孝子看看老太太。
老太太微笑道:"你放心,你老子的这条狗是乖宝贝、绝对不会跑了的,而且它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孝子忍不住问,"为什么?"
老太太道:"因为你也要跟着它去,它拉屎的时候,你也得在旁边等着。"表哥果然听话得很站起来就走。
陆小凤笑了,微笑着道:"看来我们这个儿子倒真是个孝子"陆小凤有个毛病,每天吃过早点之后,好像都一定要去方便方便。
他的酒喝得太多,所以肠胃不太好。
老太太就算真是个特大号的醋坛子,人盯人的本事再大,至少老爷在方便的时候,她总不能在旁边盯着的。
可是一条狗若要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多顾忌了,不管你是在方便也好,是不方便也好,它都可以跟着你。
所以陆小凤每次要方便的时候,犬郎君都会摇着尾巴跟进去。
今天也不例外。
陆小凤一蹲下去,他就立刻压低声音道:"那个跑堂的绝不是个真的跑堂aH没有反应,陆小凤根本不睬他。
犬郎君道:"他的轻功一定很高,我从他的脚步声就可以听得出来。"还是没有反应。
就像大多数人一样,陆小凤在方便的时候,也是专心一意,全神贯注的。
犬郎君又道:"而且我看他一定还是个易容的高手,甚至比我还高。"陆小凤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你是个妖怪。"犬郎君怔了怔,"妖怪?"
陆小凤道:"-条狗居然会说人话,不是妖怪是什么?"犬郎君道:"可是……"
陆小凤不让他说下去,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对付妖怪的?"犬郎君摇摇头。
陆小凤冷冷道:"不是活活的烧死,就是活活的打死。"犬郎君连个字都不敢再说,就乖乖的挟着尾巴溜了。
陆小凤总算轻松了一下子,对他来说,能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就算是坐在马桶上,也已经是种享受,而且是种很,因为他忽然有了个会盯人的老婆。
他出去的时候,才发现柳青青居然已经在外面等着,而且像是已等了很久,地上的蚕豆壳已有一大堆。
陆小凤忍不住道:"你是喜欢看男人方便?还是喜欢嗅这里的臭气?"柳青青道:"我只不过有点疑心而已。
陆小凤道:"疑心什么?"
柳青青道:"疑心你并不是真的想方便,只不过是想借机避开我,跟你的狗朋友说悄悄话。"陆小凤道:"所以你就坐在外面听我是不是真的方便了。
柳青青笑道:"现在我才知道,这种声音实在不太好听。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幸好他是条公狗,若是母狗,那还了得?"柳青青淡淡道:"若是条母狗,现在早已是条死狗了ao四月初六,晴时多云。
管家婆的簿子上记着:"早点是在城东奎元馆吃的,其间又令人溜狗一次,来回约中个时辰。""溜狗的堂馆姓王,当地士生土长,干堂棺已十四年,已娶妻,有子女各一。""此人已调查确实,绝无疑问。"
这簿子当然是要交给老刀把子看的,海奇阔却反对,"不行,不能这么写。"管家婆道:"为什么不能?"
海奇阔道:"我们根本就不该带这条狗来,更不该让他找别人去溜狗的,老刀把子看了,一定会认为其中有问题。"管家婆道:"你准备怎么办?"
海奇阔冷笑,道:"这条狗若是条死狗,就好像生米已煮成熟饭一样,他能把我怎么样?"管家婆吐出口气,道:"却不知这条活狗,要等到时候才会变成死狗?"海奇阔道:"快了。"
管家婆道:"明天你去溜狗?"
海奇阔叹了口气,道:"这好像还是我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事。
管家婆道:"是不是最后一次?"
海奇阔道:"是的,绝对是的。"
四月初七,晴。
海奇阔已牵着狗走了很远,好像还没有回头的意思。
表哥跟在后面,忍不住道:"你几时变得这么喜欢走路的?"海奇阔道:"刚才。"
表哥道:"现在你准备走到哪里去?"
海奇阔道:"出城去。"
表哥道:"出城去干什么?"
海奇阔道:"-条狗死在道上,虽然是件很平常的事,狗皮里若是忽然变出个人来,就完全是另外一件事了。
表哥道:"这种事当然是绝不能让别人看见的。
海奇阔道:"所以我们要出城去。"
他紧紧握着牵狗的皮带,表哥的手也握住了衣下的剑柄。
这条狗不但听得懂人话,而且还是个暗器高手,如果狗没有死在人手里,人反而死在狗手里了,那才真的是笑话。
谁知这条狗居然连-点反应都没有。
表哥道:"你知不知道狗肚子里在打什么鬼主意?"海奇阔道:"我只知道这附近好像已没有人了。"表哥道:"简直连条人影都没有。"
海奇阔忽然停下来,看着这条狗,叹息着道:"犬兄犬兄,我们也曾在一起吃过饭,喝过酒,总算也是朋友,你若有什么遗言后事,也不妨说出来,只要我们能做的,我们6定替你做。"狗在摇尾巴,"汪汪"的直叫。
海奇阔道:"你摇尾巴也没有用,我们还是要*了你。"表哥道:"可是我保证绝不会把你卖到挂着羊头的香肉店海奇阔还在叹着气,醋钵般大的拳头已挥出,一拳打在狗头上。拳头落下,立刻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这条狗狂吠一声,居然还能撑起来,表哥的剑却已刺入了它的脖子。
鲜血飞溅,海奇阔凌空掠起,等他落下来时,活狗就已变成了死狗。
海奇阔松了口气,笑道:"看来*狗的确比*人轻松得多。
表哥却沉着脸,忽然冷笑道:"只怕我们*的真是条狗。"海奇阔吃了一惊,立刻俯下身子,想剥开狗皮来看看。
狗皮里面也是狗,这条狗竟不是犬即君。
海奇阔脸色变了,道:"我明明看见的。"
表哥道:"看见什么?"
海奇阔道:"看见犬郎君钻进这么样一张狗皮里去,就变成了这么样一条狗。"表哥冷冷道:"狗有很多种,同种的狗样子都差不多的。"海奇阔道:"那么犬郎君哪里去了?这条狗又是怎么来的?"表哥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陆小凤?"
厕所外面居然又有入在等着,陆小凤刚走到门口,连裤带都没有系好,就看见了海奇阔。
海奇阔的样子,看来就像是已经鳖不住了,一泡屎已拉在裤档里。
陆小凤叹了口气,哺哺道:"为什么我每次方便的时候,外面都有人在排对,难道大家都吃错了药。都在拉肚子?"海奇阔咬着牙,恨恨道:"我倒没有吃错药,只不过*错了人。"陆小凤好像吃了一惊,道:"你*了谁?"
海奇阔道:"我*了一条狗。"
陆小凤道:"你*的究竟是人?还是狗?"
海奇阔道:"我*的那条狗本来应该是个人的,谁知它竟真的是条狗,狗皮里面也没有人。"陆小凤叹了口气,道:"狗就是狗,狗皮里面当然只有狗肉和狗骨头,当然不会有人。"他叹息着,拍了拍海奇阔的肩,"最近你-定太累了,若是还不好好的去休息休息,说不定真会发疯的。"海奇阔看样子好像真的要被气疯了,忽然大叫道:"犬郎君呢?"陆小凤淡淡道:"他既不是我儿子,又不是我的管家,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海奇阔道:"可是一定要带他下山来的却是你。"陆小凤道:"我只不过只要带条狗下山,并没有说要带犬郎君。"他又拍了拍海奇阔的肩,微笑道:"现在你虽然*了我的狗,可是我并不想要你偿命,不管怎么样,一个好管家总比一条狗有用得多,何况,我也不忍让管家婆做寡妇。"海奇阔已气得连话都说不了。
陆小凤终于已系好裤带,施施然走了,走出几步又回头,带着笑道:"这件事你一定要告诉老刀把子,他一定会觉得很有趣的,说不定还会重重的赏你一样东西。"他笑得实在有点不怀好意,"你想不想得出他会赏你样什么东西呢?"海奇阔已想到了。
不管那是什么东西,都一定是很重的,却不知是重重的一拳?还是重重的一刀。
海奇阔忽然大笑,道:"我总算想通了。
陆小凤道:"想通了什么?"
海奇阔道:"我*的既然是条狗,死的当然也是条狗,不管那是条什么样的狗都-样,反正都已是条死狗。"他眨了眨眼,微笑道:"连人死了郝是-样的,何况狗。"陆小凤也大笑,道:"看来这个人好像真的是想通了。"四月初八,晴时多云偶阵雨。
今天管家婆簿子上的记载很简单,"赶路四百里,狗暴毙。"四月初九,阴。
没有雨,只有阴云,一层层厚厚的阴云掩住了日色,天就黑得特别早。
"我们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了?"
"因为赶车的怕错过宿头,所以要抄近路。"
"这条是近路?"
"本来应该是的,可是现在……管家婆叹了口气,苦笑道:"现在看来却好像是迷了路。"现在本来已到了应该吃饭的时候,他们本来已应该洗过脸,漱过口,换上了干净舒服的衣裳,坐在灯光辉煌的饭馆里吃正菜前的冷盘。
可是现在他们却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迷了路。
"我饿了,饿得要命,"柳青青显然并不是个能吃苦的女人,"我一定要吃点东西,我的胃不好。""假如你真的-定要吃点东西,就只有像羊一样吃草。"柳青青皱起了眉,"车上难道连一点吃的都没有?"非但没有吃的,连水都没有。""那我们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饿着。"
柳青青忽然推开门,跳下车,"我就不信没有别的办法,我去找。""找什么?"
"无论什么样的地方都有人住的,这附近一定也有人家,"柳青青说得好像很有把握,其实心里连一点把握都没有。
可是她肯去找。
因为她不能吃苦,不能挨饿。
无论你要找的是什么,只有肯去找的人,才会找得到。
世上本就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第一个发明车辆的人,一定是懒得走路的人,就因为人们不愿吃苦,所以人类的生活才会进步。
她肯去找,所以她找到了。
山坳后的山坡下,居然真的有户人家,而且是很大的一户人家。
事实上,你无论在任何地方都很难找到这么大一户人家。
在黑暗中看来,山坡上的屋顶就像是阴云般一层层堆积着,宽阔的大门,最少可以容六匹马并驰而入。
可是门上的朱漆已剥落,门也是紧闭着的,最奇怪的是,这么大一户人家,竟几乎无全看不见灯火。
据说在一些无人的荒野中,经常会有鬼屋出现的,这地方难道就是栋鬼屋?
"就算真的是鬼屋,我也要进去看看,"柳青青只怕挨饿,不怕鬼。
她已经在敲门,将门上的铜环敲得比敲锣还响,门里居然还是完全没有回应。
她正准备放弃的时候,门却忽然开了,开了一线,一线灯光照出来,一个人站在灯光后的黑暗中,冷冷的看着她。
阴森森的灯光,照花了她的眼睛,等到她看清这个人时,就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这个人实在不像一个人,却也不像鬼,若说他是人,-定是个泥人,若说他是个鬼,也只能算是个用泥塑成的鬼。
他全身上下都是泥,脸上、鼻子上、眉毛上,甚至连嘴里都好像被泥塞住。
幸好他还会笑。
看见柳青青脸上的表情,他就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脸上的干泥"蹬落蹬落"往下直掉。
无论是人是鬼,只要还会笑,看来就比较没有那么可怕柳青青终于壮起胆子,勉强笑道:"我们迷厂路……"她只说了一句,这人就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们迷了路,若不是迷了路的人,怎么会跑到这鬼地方来。"他笑得更愉快,"可是老太太你用不着害怕,这里虽然是个鬼地方,我却不是鬼,我不但是个人,而且还是个好人。"柳青青忍不住问道:"好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泥?"这人道:"无论谁挖了好几天蚯蚓,身上都会有这么多泥的。"柳青青怔了怔,"你在挖蚯蚓?"
这人点点头,道:"我已经挖了七百八十三条大蚯蚓。"柳青青更吃惊,"挖这么多蚯蚓干什么?"
这人道:"这么多还不够,我还得再挖七百一七-七条才够数。
柳青青道:"为什么?"
这人道:"因为我跟别人打赌,谁输谁就得挖一千五百条蚯蚓,少一条都不行。"柳青青道:"你输了?"
这人叹了口气,道:"现在虽然还没有输,可是我自己知道已经输定了。"柳青青看着他,眼睛己看得发直,"用这种法子来打赌倒真特别,跟你打赌的那个人,一定是个怪人。"这人道:"不但是个怪人,而且是个混蛋,不但是个混蛋,而且是个大混蛋。"陆小凤一直远远的站着,忽然抢着道:"不但是个大混蛋,而且是特别大的一个。"这人立刻同意,"一点也不错。"
陆小凤道:"他若是混蛋,你呢?"
这人又叹了口气,道:"我好像也是的。"
陆小凤还想再说什么,柳青青却已抢着道:"你不是混蛋,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你-定肯让我们在这里借宿一宵的。"这人道:"你想在这地方住一晚上?"
柳青青道:"嗯。"
这人道:"你真的想?"
柳青青道:"当然是真的。"
这人吃惊的看着她,就好像比看见一个人在烂泥里挖蚯蚓还吃惊。
柳青青不住道:"我们迷了路,附近又没有别的人家,所以我们只有住在这里,这难道是件很奇怪的事?"这入点点头,又摇摇头,哺哺道:"不奇怪,一点也不奇怪。"他嘴里虽然在说不奇怪,自己脸上的表情却奇怪得很。
柳青青又忍不住问,"这地方难道有鬼?"
这人道:"没有,一个也没有。"
柳青青道:"那么你肯不肯让我们在这里住上一晚上?"这人又笑了,"只要你们真的愿意,随便要在这里住多久都没有关系。"他转过身,走入了荒凉阴森的庭院,嘴里喃喃自语,仿佛在说,"怕只怕你们连半个时辰都耽不下去,因为从来也没有人能在这里耽得下去。"前面的一重院落有七间屋子,每间屋子里都有好几盏灯。
灯里居然还有油。
这个人居然将每间屋子里的每盏灯都点亮了,然后才长长吐出口气:"无论什么样的鬼地方,只要一点起灯,看来好像立刻就会变得好多了。"其实这地方本来就不太坏,虽然到处都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可是华丽昂贵的装磺和家具并没有破烂,依稀还可以想见到当年的风采。
柳青青试探着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在说,从来也没有人能在这里耽得下去?"这个人承认。
柳青青当然要问,"为什么?"
这人道:"因为这里有样东西从来也没有人能受得了。"柳青青问,"是什么东西?在哪里?"
这人随手一指,道:"就在这里,他指着的是个水晶盒子,就摆在大厅正中的神案上。
磨得非常薄的水晶,几乎完全是透明的,里面摆着的仿佛是一瓣已枯萎了的花瓣。
"这是什么花?"
"这不是花,也不是你所能想得到的任何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人的眼睛,柳青青的眼睛张大了,瞳孔却在收缩,情不自禁退缩了两步。
"什么人的眼睛?"
"一个女人,一个很有名的女人,这个女人最有名的地方,就是她的眼睛。""为什么有名?"
因为她是神眼,据说她不但能在黑暗中绣花,而且还能在三十步外用绣花针打穿一只蚊子的头。"你说的是神眼沈三娘?""除了她还有谁?"
"是谁把她的眼睛摆在这里的?
"除了她的文夫还有谁?"
"她的丈夫是不是那个玉树剑客叶凌风?"
"是的,江湖中也只有这么样一个叶凌风,幸好只有一人,柳青青据紧了双手,手心已湿了。
她是不是也知道叶凌风和老刀把子间的恩怨纠缠?他们被带到这里来,是无意间的巧合?还是冥冥中有人在故意安排?
挖蚯蚓的人一张脸完全被泥盖着,谁也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可是他的声音已有些嘶哑,接着道:"这里一共有九十二间屋子,每间屋子里都有这么样一个水晶盒子。"每间屋子里都有?
柳青青立刻冲进了第二间屋子,果然又看见了一个完全同样的水晶盒。
盒子里摆着的,赫然竟是只干枯了的耳朵。
挖蚯蚓的人幽灵般跟在她身后,"沈三娘死了后,叶凌风就将她分成了九十三块………
柳青青忍不住叫了起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挖蚯蚓的人叹了口气,道:"因为他太爱她,时时刻刻都想看到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想看到她,那怕只能看见一只眼睛,一个耳朵也好。"柳青青咬紧牙,几乎已忍不住要呕吐。
陆小凤忽然问道:"据说沈二娘的表哥就是武当的名剑客木道人。"挖蚯蚓的人点点头。
陆小凤道:"据说他们成亲,就是木道人做的大媒。"挖蚯蚓的人道:"不错。"
陆小凤道:"叶凌风这么样做,难道不怕木道人对付他?"挖规则的人道:"木道人想对付他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沈三娘死了还不到三个月,他也发了疯,自己一头撞死在后面的假山上,脑袋撞得稀烂。"一个人若是连脑袋都撞得稀烂,当然就没有人能认得出他的本来面目,也就没有人能证明死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了。
柳青青总算已喘过气来,立刻问道:"他死了之后,别人为什么还不把这些盒子搬走?"挖蚯蚓的人道:"因为想搬这些盒子的人,现在都已经躺在盒子里。"柳青青道:"什么样的盒子?"
挖蚯蚓的人道:"一种长长的,用木头做的,专门装死人的盒子,大多数人死了后,都要被装在这种盒子里。"柳青青勉强笑了笑,道:"至少总比被装在这种水晶盒子里好得多oD挖蚯蚓的人道:"只可惜也好不了太多。"柳青青道"为什么?"
挖蚯蚓的人道:"因为被一双鬼手活活捏死的滋味并不好受。"柳青青道:"可是你刚才还说这地方连一个鬼都没有的。
挖贩则的人道:"这地方是没有一个鬼,这地方至少有四十九个鬼,而且都是冤死鬼。"柳青青道:"这地方本来一共有多少人?"
挖蚯蚓的人道:"四十九个人。"
柳青青道:"现在这些人已全都死光了。"
挖蚯蚓的人道:"假如每天都有只眼睛在水晶匣子里瞪着你,你受不受丁?"柳青青道:"我受不了,我一定会发疯。"
挖蚯蚓的大道:"你受不了,别人也一样受不了,所以每个人都想把这些盒子搬走,可是无论什么人,只要一碰这些盒子,舌头立刻就会吐出半尺长,一要眼的功夫就断了气,就像这样子他自己也把舌头伸出来,伸得长长的,他脸上全是黑泥,舌头却红如鲜血,只有被活活扼死的人,才会变成这样柳青青立刻转过眼,不敢再看他一眼,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呢?你没有动过这些盒子?"挖蚯蚓的人摇摇头,又点点头,他舌头还是伸得长长的,根本没法子说话。
柳青青道:"这里的人岂非已死光了,你怎么还活着?难道你不是人?"挖蚯蚓的人忽然从怀里伸出手,将一满把黑黝黝的东西往柳青青抛了过来,这些东西竟是活的,又温又软又滑,竟是活生生的蚯蚓。
柳青青惊呼一声,几乎吓得晕了过去。
她并不是那种很容易被吓晕的女人,可是这些又湿又软又滑的蚯蚓,有谁能受得了。
等她躲过了这些蚯蚓,挖蚯蚓的人竞已不见了,灯光闪了两闪,屋子里的灯也忽然熄灭。
她回过头,陆小凤他们居然全都不在这屋子里。
幸好隔壁一间屋子里还有灯,她冲过去,这屋里的灯也灭了。
再前面的一间屋里虽然还有灯,可是等她冲过去时,灯光也熄灭。
这七间灯火明亮的屋子,忽然之间,就已变得一片黑暗。
忽然之间,她什么都已看不见,连自己伸出去的手都已看不见-
那双眼睛是不是还在水晶盒子里瞪着她?——
那四十九个舌头吐得长长的冤死鬼,是不是也在黑暗中看着她?
她看不见他们。
她不是神眼——
那该死的陆小凤死到哪里去了?
"老头子,死者头子,姓陆的,你还不快出来?"她大喊,没有回应。
连一个人的回答都没有,管家婆、钩子、表哥,也全都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难道他们也全都被那双看不见的鬼手活活扼死?
难道这根本就是个要命的圈套?
她想冲出去,三次都撞在墙上,她全身都已被冷汗湿透。
最后一次跌倒时,她的腿已软了,几乎连爬都爬不起来。
黑暗中却忽然有只手伸了过来,拉起了她-
是不是陆小凤?
不是。
冰冷干枯的手,指甲最少有一寸长。
她忍不住又放声大呼,"你是谁?"
"你看不见我的,我却能看见你。"黑暗中有人在吃吃的笑,"我是神眼。"这是女人的声音。
这只手难道是从水晶盒子里伸出来的?
笑声还没有停,她用尽全身力气摸过去。
她扑厂个空。
那只冰冷干枯的手,却又从她背后伸了过来,轻抚着她的咽喉。
她并不是那种很容易就会被吓晕的女人,可是现在她已晕了过去。
四月初十,晴。
柳青青醒来时,阳光正照在窗户上。
窗户在动,窗外的树木也在动——就像飞一样的往后退。
她揉了揉眼睛,忽然发现自己又到了马车上,陆小凤正坐在她对面,笑嘻嘻的看着她。
她咬了咬嘴唇,很疼。
这不是梦。
她跳了起来,瞪着陆小凤。
陆小凤微笑道:"早。"
柳青青道:"早?现在是早上?"
陆小凤笑道:"其实也不算太早了,昨天晚上你睡得简直像死人一样aH柳青青咬着牙,道:"你呢?"陆小凤道:"我也睡了一下。"
柳青青忽然跳起来,扑过去,扑在他身上,扼住了他的脖子,狠狠道:"说,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陆小凤道:"什么事?"
柳青青道:"昨天晚上的事。"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正想问你,你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要一头撞到墙上去,把自己撞昏?"柳青青叫了起来,道:"我又没有疯,为什么要撞自己的头陆小凤苦笑道:"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柳青青道:"我问你,屋子里那些灯,怎么会忽然一起灭了的?"陆小凤道:"灯里没有油了,当然会灭。"
柳青青道:"那个挖蚯蚓的人呢?"
陆小凤道:"灯灭了,他当然要去找灯油。"
柳青青道:"他找到没有?"
陆小凤道:"就因为他找到了灯油,我们才能找到你。"柳青青道:"他真的是个人?"
陆小凤道:"不但是人,而且还是个好人,不但找到了灯油,还煮了一大锅粥,我们每个人都吃了好几碗。"柳青青怔伎,怔了半天,才问道:"灯黑的时候,你们在哪里?"陆小凤道:"在后面。"
柳青青道:"我在前面,你们到后面去干什么?"陆小凤道:"你在前面。我们为什么一定也要在前面?我们又不是你的跟屁虫,为什么不能到后面去看看?"柳青青忽又大喊,"管家的,管家婆,乖儿子,你们全进来。"车子停下,她叫的人全都过来了,她将刚才问陆小凤的话又问了一遍,他们的回答也一样。
他们也不懂,她为什么好好的要把自己一头撞晕。
柳青青几乎又气得快晕过去了,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们全都没有看见只手?"管家婆道:"什么手?"
柳青青道:"扼佐我脖子的鬼手。"
陆小凤忽然笑了笑,道:"我看见了。"
他笑得很神秘,"不但看见了,而且还把它带了回来。"柳青青眼睛里立刻发了光,"在哪里?"
陆小凤道:"就在这里。"他微笑着,从身上拿出了一段挂窗帘的绳子,绳子上还带着好几个-寸长的钩子,就像是指甲一样的钩子,"这是不进缠在你脖子上的鬼手?"柳青青说不出话来了。
海奇阔忽然大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江南女侠柳青青,居然会被一段绳子吓得晕过去。"陆小凤道:"其实你应该想得到的。"
海奇阔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她是个女人,而且年纪已不算小,他叹息着,苦笑道:"女人到了她这种年纪,总难免会疑神疑鬼的。"四月十一,晴。
黄昏。
从昨天早上到现在,柳青青说的话加起来还没有她平常一顿。
她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不知道是因为惊魂犹未定?还是因为行动的时候已经快到了。
现在他们距离武当已只有半天的行程,老刀把子却一直没有消息,也没有给他们最后的指示,所以不但她变了,别的人也难免有点紧张。
谁也不知道这次行动他们能有多少成把握。
石鹤、铁肩、王十袋、高行空……这些人几乎已可算是武林中的精英。
何况,除了这七个人之外,还不知有多少高手也已到了武当山。
"你想西门吹雪会不会去?
"他可能不会去。"
"为什么?"
"因为他在找陆小凤,他绝对想不到陆小凤敢上武当。"说这句话的人正是陆小凤自己。
他这么样说,也许只不过因为他自己心里希望如此。
黄昏时的城市总是最热闹的,他们的车马正穿过闹市。
"就算西门吹雪不会去,木道人却一定会在那里,近年来他虽然已几乎完全退隐,可是像册立掌门这种大事,他总不能置身事外的,"当然,"木道人若到了,古松居士想必也会去,就只这两个人,巳不是容易对付的。""我想老刀把子一定已有了对付他们的法子,否则他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把这两个人列入计划里?""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们都不该想这件事。"陆小凤又开厂口。
"我们应该想什么?"
"想想应该到哪里吃饭去。"
表哥、管家婆、海奇阔,此刻全都在车上,本来好像都想说话的,却忽然同时闭上了嘴,六只眼睛一起盯在对街的一家酒楼门口。
车马走得很慢,就在他们经过时,正有三个人走入了酒楼。
一个人赤面秃顶,目光灼灼如鹰,一个人高如竹竿,瘦也如竹竿,走起路来一摇三晃,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还有个人扶着这两人的肩,仿佛已有了几分醉态,却是个白发苍苍的道人。
这三个人陆小凤全认得,表哥、管家婆、海奇阔也全都认得。
目光如鹰的,正是十二连环坞总瓢把子"鹰眼"老七。
连路都走不稳的,却是以轻功名动大江南北的"雁荡山主"高行空。
那个已喝得差不多了的老道士,就正是他们刚刚还在谈起的武当名宿木道人。
表哥的眼睛虽然在盯着他们,心里却只希望车马快点走过去。
谁知陆小凤却忽然道:"叫车子停下来。"
表哥吓了一跳,"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我们就要在这家酒楼吃饭。"表哥更吃惊,"你不认得那三个人?"
陆小凤道:"我认得他们,可是他们却不认得我了。"表哥道:"万一他们认出来了怎么办?"
陆小凤道:"他们现在若能认出我们,到了武当也一样认得出。"表哥想了想,终于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试试他们,不是不能认得出我们来?"陆小凤淡淡道:"反正我们总得这么样冒-次险的,现在被他们认出来,至少总比到了武当才被认出来的好。"这句话刚说完,柳青青已在用力敲着车厢,大声道:"停车直到这时为止,大家显然都认为陆小凤这想法不错,所以没有一个人反对的。
因为这时他们还没有走上酒楼。
等他们走上去时,后悔就已来不及了,最后悔的-个人,就是陆小凤。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