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夜班，尤其是遇到突发情况的夜班，几乎是所有护士的"梦魇"。然而，病人的一句感谢，让他们一夜的担惊受怕、疲惫郁闷瞬间就灰飞烟灭......
惊魂一夜。
故事就发生在2019年4月26日凌晨2:45分。
从今年起，我们科每个月都有半个月的急诊，意味着有床就得收病人，夜班可能上得跟白班一样，收病人、做术前准备、接手术病人、搞抢救......该来的一样都不会少。
那天，交班的年轻护士笑容温暖地告诉我："何老师，今天夜班还行的，白天才4台手术， 监护也才5台，床也是满的。"我满心欢喜地接了班。
凌晨2:45分，29床家属来找我了："护士，我家孩子总是闹着要上厕所，这一个小时之内上了8次了，我跟进去3次，根本没多少尿，而且他双手抖得厉害。麻烦你帮忙看看。"
我心里咯噔一下，回忆起29床病人，脸色灰败、一脸慢性病容、超重，诊断是代谢综合症。
29床是个单人间，但每次进去查房，都好大一股味道。我曾要求他们打开玻璃门，但他家属说这是你们医院空调的味道，我不好说什么。
我回头看了一下这位35岁患者的病历记录，竟然是糖尿病、肝硬化、食管胃底静脉曲张的患者！曾经在外院ICU住过院，命几乎是捡回来的。
这次是因为胖而慕名来我院做减肥手术。
心里闪过这些，立即带上血压计、血糖仪飞奔去病房。
Bp165/108mmHg，血糖测得为13.5mmoL/L。我心里嘀咕不是低血糖。
家属告诉我刚给他吃了一颗糖，怕他是低血糖，立刻在心里为这个家属点赞，果然是久病成良医。
继续查看患者确实双手震颤，再次询问家属这个病人吃了什么，回答晚饭吃了小笼包。
我询问患者可认识我、我是医生还是护士，患者说"你是护士。"稍微放心，至少神志还是清楚的。
但我不敢怠慢，不排除肝性脑病，毕竟手在震颤，火速去后面找值班医生，家属也不放心，亦步亦趋跟着我来到医生值班室。
值班医生是年轻的研究生李岳，一骨碌爬起来，我汇报了病情，告诉他我高度怀疑患者肝性脑病可能，建议他先在电脑上看一下病程再去看病人。
李岳看完病人坐在护士站开医嘱，自言自语说该抽个什么血来着，我随口答:"血氨"。
于是他在医生工作站找抽血查血氨的项目，没找到，我说，打个电话咨询生化室吧。
电话通了，生化室回答:"可以抽，但是8:00以后才能做这个检查。"无奈，只好先抽肝功能和 E4A(电解质)。密切观察患者神志。
忐忑地熬到了凌晨4:00，忽见总住院咳嗽声不断地出现在护士站，央求我给他做皮试。
我无言地配置皮试液，心里却无比心疼，急诊班的总住院正当壮年，身体却也熬病了，却无法离岗哪怕休息一会，听说刚下手术台。
然而这时，29床家属又神情焦虑地来唤我，总住院皮试也不做了，立刻去查看患者，我立刻将值班医生再次叫醒，说"恐怕真是肝性脑病了，准备开医嘱白醋灌肠吧，氨基酸3AA(商品名肝脑清)也得开起。"
果然，总住院一回到护士站，自己的咳嗽也不理了，立刻与值班医生请会诊，商量抽血氨，白醋灌肠，肝脑清静滴，鸟氨基酸天门冬氨酸静滴。
总住院一锤定音，肝性脑病实锤了。要命的呀。
凌晨4:55分，去哪儿买白醋? 家属有些急。"医院对面有个24小时超市"，总住院声音响起。
我交待好患者一定是白醋，抽空给总住院做了个皮试，美其名曰，让疼痛刺激一下你疲惫的神经。总住院让我把副老总也叫起来了，他实在撑不住了。
我心里却像火一样燃烧起来，凌晨5:00，抽血，测血压、血糖、体温，灌肠，做术前准备，我需要马不停蹄地运转起来了。与此同时，我的内心变得越来越"易燃易爆炸"，感觉要喷出火来了。
我先去查看了29床，患者已不能正确计算数字，分不清我是医生还是护士，飞速给他上了氧气，心里恨不得飞过去替家属买醋，替工人师傅拿药。
10分钟左右，醋到了，立刻给29床洗肠。很快，药也到了，立刻静脉注射。此刻，我和家属病人是同一战壕的战友。
我和家属的眼里、心里都充满了担忧，生怕他这一睡过去就醒不过来，难闻的味道此时也自动忽略，似乎闻不到了，只是快速地按流程上氧、灌肠、输液，间或呼唤病人，家属站在旁边紧张地询问怎么样，很想帮点什么，又帮不上忙，我忙安慰他们："会好的!"
家属慢慢安静下来，全然不复当初说是医院空调有味道时的不满和傲慢，只不停地说："护士您辛苦了，谢谢你!"
肝昏迷病人神志不清，搞不好是会打人的。我不断地催促自己快，快，快，汗水从额头顺流而下。
皮试到时间了，悲催的总住院，皮试结果居然是阳性，我可是用生理盐水做的皮试呀，立刻换一种抗生素给他做皮试，对侧手再戳一针，我看到总住院无奈地皱眉。
20分钟皮试等待时间，够我抽至少10个血了，来不及和总住院多交流，加紧干活。从病房后面开始抽血，这样我和总住院20分钟后在29床门口汇合了，我捉住他手看了皮试，悲催地再次阳性，他无奈地说，只能等天亮去买口服药了。
我大开马力干活，每隔20分钟去看一次29床，渐渐地，他可以睁开眼晴了。情况好转，赶紧一心两用，马不停蹄地干早上要*活，一个字：忙。
终于在7:30分坐在护士站写记录和交班，交班时间已经近在眼前，我心黯然，按时下班不可能了。
值班医生李岳坐在了我身旁，偷摸摸说："何老师，你还是厉害呢，不出你所料，好在是和你上班。"我愣了愣，一下子不知道该得意还是该谦虚。
"我们很感谢你，是你忙了一夜救醒了我。"头上忽然响起声音，29床居然已经可以起床和他父亲来护士站感谢我。
一夜担惊受怕、疲惫郁闷，在听到感谢之词的瞬间灰飞烟灭。
床头交接班时，父子俩又同时指着我对护士长说："就是她，她忙了一夜救醒了我。"我只能讪讪地答:“这是我应该做的。
曾几何时，我也时常埋怨夜班，熬夜让我心力交瘁、肤色暗淡、内分泌失调......但今日夜班，让我体会了自己的价值。我觉得辛苦，有人同我一样辛苦甚至更辛苦，比如总住院。
医患关系紧张，但比不过你的真心付出。我对29床是有腹诽的，但我关键时刻救了他的命，而且不辞辛劳，他和家长都充满感激，认可了我这个护士，我内心是充满骄傲的。
他还住在我们科里，等待手术，未来一段时间，我们还将会是一个战壕的战友。
静下心来时我会想，做护士这条路道远且艰，当遇到不如意的时候、沮丧踌躇不前的时候，回望一下自己的来路，遥想一下自己的初心，带着最初的梦想上路，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必将可以收获整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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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文章作者：何倚
作者单位：中南大学湘雅三医院34病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