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圃位于广州市天河区东郊，这里距离科韵路（广州游戏公司聚集地）仅有2个地铁站，去市中心也不过20分钟的路程。与之相对的是低廉的生活成本。如果对居住环境要求不是太高，花500元就能在附近的城中村租到一个独立单间。
因此，东圃一带（主要指黄村→车陂→东圃→鱼珠）聚集了大量的“低学历白领”。
这些人大多数中专或职高毕业，稍有文化，不想从事体力活，但又缺少进入CBD的资质。而他们正是传奇类游戏推广公司最喜欢的人群——会打字、懂点互联网，又没有职业发展规划。招进公司，简单培训便可以成为一名推广员。
近些年来，越来越多的传奇类游戏公司在东圃一带落地。据推广员方时茂（化名）介绍，“在东圃一带做传奇的肯定超过1万人。”单单是他数得出名字的传奇游戏开发公司就多达13家，专门为传奇游戏做推广的公司又有7、8家。
为了确认数据的准确性，新知君与方时茂面谈1次、电话3次并通过微信确认了数次。方时茂个人所能真实确认的传奇类游戏推广员在3000名左右（在新知君的不断询问之下，方时茂甩出了数张东圃推广员微信群作为佐证），方时茂身边曾数次跳槽的推广员表示不少于1万人。而方时茂公司的老板也透露过，在广州有数万传奇从业者，东圃起码超1万。
若东圃一带拥有1万名以上的传奇类游戏从业者，结合方时茂和其微信群透露的从业者薪资水平来估算，这个小镇每个月至少能够为传奇游戏带来1亿月流水。
东圃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传奇”镇。
8天充了15万就消失了
采访当天，方时茂穿着一件黑色T恤、黑色牛仔裤。内敛，又带点江湖气。在他开口前，很难感受到这是一个初入社会的95后。
在做传奇推广的近一年时间里，方时茂平均每天会接触到50多个传奇玩家。这些人大多数年龄在30-40岁之间，95%为男性，70%用安卓手机。因为聊消费或陪玩，方时茂对他们的故事也多少知道一点。
张青（化名）给方时茂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
“被拉过了以后，下了游戏进去首充6元就失联了。”在微信上找他也一直没有出现，后面小组决定放弃这个玩家。3小时之后，张青进去游戏里把所有面额的充值项都充值了一遍，一共消费了2万多块钱。
到目前为止，张青进来游戏一个月左右，一共充值25万左右。接触多了，张青的形象也慢慢具体了——他在江浙一带做高科技内衣，他们工厂的内衣一件能卖到400元以上，算是小有所成。他觉得这款传奇游戏画面挺好的，还会接着玩下去。
在西安做土建承包的李全（化名）最有意思。无论给李全推广哪款传奇类游戏，他都愿意进去充几千块钱，比较一下哪一款游戏更好玩。也会拜托推广看到好玩的传奇游戏就推荐给他。
方时茂给他主推了一款游戏，一个季度不到的时间，李全已经充了10多万了。李全现在还在玩游戏，但基本不怎么充值了。他告诉推广，“最近工程款还没有下来，我就先不充了。”
像刘长恒（化名）这样的“当官”的，方时茂也接触到了好几个。刘长恒在游戏里一共只呆了8天的时间，每天充值2-3万，仅用了8天就充值了15万。他几乎从来不谈论自己的私事，信息仅有“当官的”、“很忙的”。玩到第8天，刘长恒就以实在太忙为理由彻底离开了游戏。
叶得玉（化名）是传奇游戏里的少数女性玩家，年龄也是在30-40岁之间。她说自己是北京的一位交警，平时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充值最多的那个月在传奇游戏里消费了15万。
......
“玩家充值1000元，我们推广能赚到200元”
方时茂尝试着描述，这个小镇的传奇游戏推广产业是如何运转的。
“我做传奇推广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初级推广升团长用了2个月的时间，现在是组长。”方时茂讲话丝毫不绕弯，往往新知君在琢磨问题会不会太敏感的时候，他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
方时茂所在的公司，规模在50人左右，同事基本上都是95后，年龄最小的仅有20岁。像方时茂这样的组长一共有5个，每个组长大致配2个团长和8个推广。
“公司的薪资都是透明的，大家都知道。工资高低主要看提成。”
刚进公司，推广拿的提成是玩家流水的5%。玩家充值流水累计到10万，推广的提成升至10%。此外公司还会有额外的现金奖励，恭喜推广在累积流水上的阶段性跨越。
总之，累计流水越高，提成点也越高。
方时茂透露，现在公司最厉害的推广已经积累到100万流水了，现在每个月都能拿20%的提成。也就是玩家充值1000元，推广就能拿到200元的提成。
团长和组长不出去拉人，主要靠吃推广们的流水，提成点比较低。正因为推广、团长和组长之间，并没有非常明确的薪资分段，导致很多同事都嫌麻烦不愿意升级为团长。“很多同事还是想稳定做推广，不要升级。”
方时茂透露，老员工的工资多数在6000元左右，在公司越久的同事工资越高。上个月已经有3个同事（1个组长，2个推广）拿到2万多的工资了。他说完笑着补充道，“我们公司成立还没有一年的时间，这个我刚才跟你说了没有？”
“我们组每个月能让玩家充值50万-100万。每个阶段主推2款传奇游戏。”
公司成立到现在，他们大概主推过10来款游戏。反正玩家喜欢就一直主推，不喜欢就换一款。距离公司步行不到10分钟的距离，就能找到几家传奇开发商，他们不愁没游戏。
根据方时茂发来的几条传奇游戏下载链接，新知君发现，他们所有的游戏都未上架应用商店。经由他们推广出去，是这些传奇游戏唯一触达玩家的渠道。故此，游戏行业备受版号停审之苦的2018年，却也是他们腾飞的一年。
iOS系统用户下载未上架App Store的应用需要设置“信任”，安卓系统可直接下载。
“这行还是缺人”，很多推广公司已经打算去佛山、东莞和中山这些广东次一级城市组建分公司，组建个100人规模的团队让公司可以快速跑起来。
95%的玩家都会充钱，《贪玩蓝月》是拉新利器
清明假期还没有结束，方时茂就要上班了。顺便让新知君看了一下他们的办公室。
在200平左右的空间里，几十台电脑整齐地排开，一群男生中间点缀了三五个女孩。大家的桌面上都非常简单，物品少到好像第一天来报道。电脑屏幕上是微信/QQ对话框、传奇页游和模拟器上运行的《贪玩蓝月》手游。
“大家刚入职的时候，培训师会教一些话术。我们还有两个禁令，一个是不管和玩家聊得多开心，都不可以告诉他们，我是推广；一个是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可以和玩家发生交易，借钱、微信转钱什么的都不行，只可以叫他们进游戏充钱。”方时茂认为，拉人头这种事情算是恶意竞争，但玩家知道太多就可能会说你诈骗，事情的性质就严重多了。
推广们主要去传奇类和仙侠类游戏中拉客户，其他的游戏极少涉及。游戏内、玩家群、贴吧，几乎所有的地方都会跑，不过推广们最爱的还是《贪玩蓝月》手游。
《贪玩蓝月》手游是他们拉新的重要来源
“《贪玩蓝月》的广告打得太好了，里面的新玩家最多，源源不断。我们一般进去玩，看看哪些玩家麻痹戒指多、等级高（意味着充钱多）。找他吐槽《贪玩蓝月》一点都不好玩，又不能组队、不能交易，玩得又不爽之类的，把玩家拉到微信里来，然后给他下载链接。接下来聊消费和陪玩就交给团长。”
新知君疑问，《贪玩蓝月》不能组队的吗？方时茂愣了一下，“这只是话术，重点是吐槽别人的游戏不好。”
人拉进来以后，团长聊消费也有诀窍。
“告诉玩家最近游戏有什么优惠，有什么活动，三倍元宝刺激一下，充钱就主动多了。”当然这只是普通操作。
方时茂补充道，*手锏是陪充！——玩家充多少，我们就充多少。如果一个团长带3个玩家，就充值3个玩家的总流水。这些充值是和开发商合作前就确认好的，并不需要推广公司花真金白银。“自己挂着一堆麻痹戒指才有脸喊别人去充值嘛，新进来的推广我们会给他一个648元的号，就是一个麻痹戒指的样子。”
“我们推广拉进来的玩家，有95%以上都会充钱。”新知君对这一数据表示疑问时，方时茂的笑意中带着点诧异，反问，“谁还没有6块钱了？”（注：一般游戏首充面额为6元。）
结语：
“我做了这行以后，老想他们为什么愿意为传奇花这么多钱？他们赚钱怎么就这么容易？总是有更有钱、更有钱的人跑来消费。”方时茂处在一个离传奇玩家最近的群体里，如果他愿意就能获取足够的信息勾勒出传奇玩家的全貌，但这并不妨碍疑问时常冒出来。
“想不通就别想了，我们再来确认一次东圃是不是有1万多的推广员？”新知君提议。
“群里有人找到了一款带量的仙侠游戏，我要去官方群炸群了。”方时茂以推广员的方式结束了这次采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