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斯洛伐克三城记:在历史的阴差阳错下,仍保持中世纪模样

东斯洛伐克三城记:在历史的阴差阳错下,仍保持中世纪模样

首页模拟经营动物园首富红包版更新时间:2024-05-09

与斯洛伐克莱沃恰的初见,从一场愉快的午觉开始。

驾车进入莱沃恰市区范围后,艳阳高照,路面安静无人,突然有点犯困。路边恰好有两座民居形成的犄角位停车场,立马停车,将座椅放平,躺着睡了一觉。

短短半小时,却让我神清气爽。望向车窗外,景致一如睡前:街上无人,偶有车辆经过,蓝天白云,寂静无声,若时间静止。

我下车,以脚步搅乱这座城市几近静止的状态,目标就在不远处——绵延城墙内的老城。2009年,莱沃恰老城与附近的斯皮什城堡等一起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许多人对欧洲城市的印象相当刻板,“广场 教堂”便可概括。但地域、国家、历史和文化的不同,让“广场 教堂”这一基本格局也呈现巨大差异。虽然城市规模和名气远不如布拉迪斯拉发、科希策、普雷绍夫和班斯卡·比斯特里察等斯洛伐克大城市,但莱沃恰却被称作“最具古斯洛伐克风格”的城市。

如果以莱沃恰为中心点,沿着南北纵贯的山区公路穿越斯洛伐克东部,沿途有不少与莱沃恰格局相似的小城镇。相比靠近奥地利与捷克、经济更为发达的西部和中部地区,东斯洛伐克人口密度极低,城镇更为古朴。因为地处偏远,它们都曾错过工业革命,也曾迟迟等不来第一条铁路,但也正是这个缘故,它们得以保留着纯粹的中世纪风貌。在我“逢城必入”式的探访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同类城镇有两个——位于莱沃恰北部的波多利内茨,和旧柳博夫尼亚。

莱沃恰老城城门。本文图片均为作者图

莱沃恰老城:被完整防御系统围绕的矩形广场

作为城市,莱沃恰体量极小,面积仅六十多平方公里,人口只有一万多。我停车的地方是环绕古城的主干道,道路宽阔,散落的建筑也体量颇大,有诊所,也有幼儿园,只是恰逢周末,统统大门紧闭。

二三百米外就是老城入口,主干道在这里划出一个近乎直角的弧度。入口处是城墙簇拥的巨大塔楼,一道拱形门洞可供进出。行至塔楼前,旧时吊桥两侧的护城河已是草地,城墙分为内外两道,粗粝石块堆砌出岁月的沧桑痕迹。

进入老城,一座白色巴洛克教堂高耸于路旁,周边都是两层建筑,墙身颜色各异,新旧杂陈。莱沃恰是斯皮什地区最古老的城镇,人居史可追溯到石器时代。11世纪时,它成为匈牙利王国的一部分。13世纪中叶,它成为有规模的城镇,1271年获得城镇特权,并成为斯皮什地区的政治中心,1323年被授予匈牙利王国的皇家自由城镇地位,贸易也得到迅速发展。

路边教堂

围绕老城的防御工事,最早的记载出自于13世纪下半叶。在此之前,这里虽有人类聚居,但并没有任何防御体系。13世纪下半叶所兴建的第一批防御工事也仅为木制。1285年,斯皮什地区第二次遭遇蒙古人入侵,莱沃恰开始修建石制城墙。

最能检验防御系统的方法是战争,此后一百多年间,面对一次次战火侵袭,莱沃恰的防御体系逐渐成型。可惜在1431年,莱沃恰在战火中被焚毁。16世纪初,莱沃恰启动重建,如今所见的城墙就成形于当时。

莱沃恰老城的迷人之处并不仅仅在于建筑之美,更在于它背后的建城思路与众志同城。作为一座自由城镇,莱沃恰名义上属于王国的一部分,却有着极大的自主权。这种自主权并不仅仅体现在经济贸易层面,民众是城市真正的一分子,可以选举自己的市长和市政人员。为了保卫自己的财产,也为了保卫整座城市,人们必须投身其中,不同行会承包了城墙和塔楼的不同部分,除了修建和维护之外,还有义务提供足够武器与火药。

这其实是一种中世纪的“股份制”,让我想到百年前的广东江门台山,华侨们利用丰厚资金,效仿西方现代公司模式,以股份制形式在家乡兴建新村和墟集,从简单的宗族式守望相助走向现代经济社会的利益共同体。

眼前城墙系统和老城的建设经历了漫长过程,直到18世纪早期,防御工事仍在陆续进行。后来之所以放弃继续建设,是因为随着武器的发展,城墙已失去了防御作用。1803年,一些防御工事被出售给私人,塔楼成为住宅,护城河则变成菜园和果园。

旧时护城河

当年的莱沃恰防御系统全长2.5公里,内城墙高度为6-8米,外城墙为3-4米,鼎盛时期拥有15座塔楼。如今完好保存的城墙有80%,仅南侧一带有不到500米的断垣残壁,加上仍然保存的6座塔楼和两道城门,是斯洛伐克保存最好的中世纪城市防御系统。

沿着城门前的道路直行,两三百米便可见到保罗广场。精美建筑林立于四周,中间则是市政厅与建于14世纪的圣詹姆斯教堂。

相比莱沃恰的城市规模,保罗广场的体量“超常规”,即使在斯洛伐克国内也是数得着的大广场。四周建筑中不乏14世纪和15世纪的杰作。从哥特式到文艺复兴式风格,都可在此找到痕迹。

广场一角

保罗广场上的建筑

这个广场所承载的是斯洛伐克的重要历史,1624年,来自如今德国维滕贝格的书商布鲁尔,将自己的书店扩大经营,创办了一家印刷厂。当时已是欧洲宗教改革运动的尾声,但在偏远的斯洛伐克东部,相比宗教改革的中心地区,一切都显得滞后。印刷厂的建立极为关键,因为15世纪的古腾堡印刷术正是宗教改革的重要基础,它满足了人们对知识的渴望,逐渐打破了教会对知识的垄断。莱沃恰乃至东斯洛伐克只是将这个“流程”推后了一百多年,莱沃恰也成为斯洛伐克宗教改革进程的文化中心。

19世纪中期,莱沃恰又成为斯洛伐克民族运动的中心,斯洛伐克国歌在这里第一次响起。不过此时的莱沃恰在经济上已失去旧日荣光,因为斯洛伐克的早期铁路建设绕过了群山环绕的它。直至1892年,这里才开通了一条铁路支线。

眼前的保罗广场,是以出生于莱沃恰的雕刻艺术家保罗命名。保罗的作品散落于斯洛伐克各地,最重要的当属莱沃恰圣詹姆斯教堂的木制祭坛——它是世界上最高的晚期哥特式祭坛,高18.6米,没有使用一根铁钉,为保罗在1501年至1517年间雕刻而成。

圣詹姆斯教堂就位于广场中央,也是莱沃恰的制高点。教堂建于14世纪末,此后历经沧桑,最“年轻”的部分是那座高挑细长的塔楼,1858年建成。教堂内部除了保罗雕刻的木制祭坛之外,还有18幅祭坛画,在绝大多数人并不识字的时代,这些祭坛画讲述的圣经故事成为教化信众的重要工具。可惜的是,教堂内并不允许拍照。

圣詹姆斯教堂有着高耸塔楼

圣詹姆斯教堂旁便是莱沃恰市政厅,也是保罗广场上最美丽的建筑。这座文艺复兴式建筑建于16世纪,原本是图尔佐家族的产业。

图尔佐家族曾是匈牙利王国首屈一指的富豪家族。斯洛伐克中部山区曾有大量铜矿,早在13世纪就形成极大开采规模,1475年,图尔佐家族奠基者——杨·图尔佐引入新的探矿设备和机械。1494年,他更是与德国奥格斯堡的富格尔家族合组企业联盟,设立采矿工厂。14世纪下半叶,斯洛伐克中部地区更是形成当时欧洲最发达的铜产业链,集开采、制造和贸易于一体,并大量出口到威尼斯等贸易都市。到了16-17世纪,图尔佐与富格尔家族合办的采矿工厂已经成为全世界最大的铜业公司,拥有完整的矿业生产体系和先进的财务制度,对过千名员工实施医疗保健福利。也正因此,它被视为世界早期资本主义企业之一。

图尔佐家族依托雄厚财力,甚至向匈牙利国王贷款,也因此获得斯洛伐克克雷姆尼察铸币局的租赁权,堪称富可敌国。

莱沃恰市政厅山墙别致

1550年,图尔佐家族出资修建了这座宫殿式建筑,最先是哥特式风格,取代此前被大火烧毁的旧建筑。17世纪时,它以文艺复兴风格改造。1615年,它修建了两层拱廊,1656-1661年间,它修建了钟楼。整座建筑最美丽的部分当属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山墙,于19世纪完成。在广场中央与圣詹姆斯教堂和市政厅并立的是圆顶的福音派路德教堂,建于1837年,呈现着古典主义风格,与市政厅山墙在同一时期完成。

市政厅外有一个铁制笼子,看起来颇似动物园里的鸟笼,查了资料才知道,它是中世纪的“耻辱笼”,大致建造于1600年左右。

市政厅,左下角有耻辱笼

耻辱笼主要是用于惩罚轻微的违法行为,中世纪欧洲城镇普遍有此设施,但保留下来的很少。欺骗配偶、醉酒闹事,甚至深夜出门都可能被关入耻辱笼,但它与“法治”没有多少关系,因为最常被关入的往往是女性,还会遭遇围观者的辱骂、吐痰甚至丢石头。所幸,如今的莱沃恰早已告别了这样的历史。

广场上最美丽的一栋建筑同样曾是图尔佐家族的产业。土黄色墙身的它,外立面相当繁复,装饰着图尔佐家族、斯皮什地区和莱沃恰的纹章,也有建筑主人和妻子的画像,山墙的造型极其精美。雕刻家保罗的故居也在广场上,如今是保罗博物馆,可惜除了作品的复刻之外,博物馆中并没有多少关于保罗的资料,因为有关其人生经历的记录文件,都已在1550年的城市大火中被烧毁。

广场上最精美的建筑属于图尔佐家族,山墙造型别致

保罗博物馆外观

这当然是莫大的遗憾,历史静静流淌,但有时不会留下痕迹,后人无从得知的东西实在太多。所幸还有眼前的广场与建筑,完整保留着中世纪形貌。

广场一侧有两条岔路蜿蜒向下,伸向城外,远处是大片绿地和森林。在东斯洛伐克,小小城镇被这样的绿地所包围是寻常事,波多利内茨便是如此。

延伸向城外的建筑,远方是绿地

波多利内茨:波普拉德地区的雅典

波多利内茨位于波普拉德河畔,城市面积仅33.18平方公里,人口不到四千。从莱沃恰出发,一路在山谷间爬上爬下,经过一个个村落与市镇,不知不觉间就进入波多利内茨的地界。

之所以“不知不觉”,因为它没有明显的城市界线——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外围延绵的大型商业,仅仅在城郊散落着几家超市。城镇建筑集中于国道两旁,范围很小。小到什么程度?一脚油门开进城,可能还没来得及刹车,就要出城了。

城市主干道

城中的雕塑

但小小的波多利内茨仍然五脏俱全,而且有值得探访的历史遗迹。它的文字记载历史不算太久,目前能查到的最早记录是1236年,当时它属于克拉科夫教区。克拉科夫主教向教皇提出申诉,抗议匈牙利埃斯泰尔戈姆主教非法向克拉科夫教区的各地方教堂征税,波多利内茨的教堂便在“受害者”之列。

1292年,波多利内茨被授予城市权,并吸引了不少来自西里西亚地区的定居者。1400年,波多利内茨鞋匠行会成立,成为该地第一个行会组织。1412年,它被授予匈牙利王国皇家自由城镇地位,不过不久后就被划入波兰,直至1772年波兰第一次被瓜分。在这三百多年间,波多利内茨的工商业和城市防御体系都缓慢成长,逐渐演变为一个拥有城墙和城堡的手工业小城镇。

后来的波多利内茨,是斯皮什地区的主要城镇之一,但在19世纪,它曾经拥有的城镇特权逐渐减少,手工业和商业渐渐凋零。

西欧地区如火如荼的工业革命,当时在东斯洛伐克地区几无回响,波多利内茨“完美躲过了工业革命”。与莱沃恰类似,斯洛伐克最初的火车路线也绕过了它,直至1893年,它才被纳入一条支线,并带动工业发展。

但也正因为这样,波多利内茨就像莱沃恰那样不被滋扰,始终以沉静姿态保持着旧时模样。如果从空中俯瞰,它呈扁豆模样,以广场为核心,建筑环绕广场而立,建筑之外则是城墙。

波多利内茨的防御系统于13世纪后期兴建,锯齿状城墙包裹着整个城镇,城门有塔楼卫护。不过如今因道路开拓和城市发展,城门已无处寻觅。

波多利内茨最先吸引我的其实是位于广场一隅的皮亚里斯特修道院,修道院教堂的双塔造型在阳光下显得温暖。修道院始建于1642年,由意大利建筑商巴塞洛缪承建,为早期巴洛克式风格。

皮亚里斯特修道院的双塔

修道院有四座角楼,吸引我的双塔教堂位于修道院中心。修道院有着自己的防御措施,包括炮塔等,内部还有医院、药房、仓库、啤酒厂和种植园,旧时可以自给自足。

相比修道院,广场上的圣母玛利亚升天教堂才是波多利内茨的核心。它位于广场一端的中间空地上,波多利内茨最早的文字记录便是关于它的被征税问题。1285年,教堂曾遭战火焚毁,1298年重建完成,14世纪下半叶加建了拱顶。此后,它几度遭遇火灾或战争创伤,还有地震,一次次修整复建后,风格上不再是旧时纯粹的哥特式,拱顶和花窗都呈现巴洛克风格。

圣母玛利亚升天教堂侧面

值得一提的是,教堂内的圣凯瑟琳侧祭坛上的雕像原本也是出自莱沃恰的雕刻家保罗之手,不过如今所见是复制版,原版已被移入匈牙利某博物馆。教堂内的古迹还有很多,比如放眼全欧洲都相当少见的14世纪哥特式青铜洗礼池。也正是因为这座教堂的存在,波多利内茨被称作“波普拉德地区的雅典”。

教堂前还有一座钟楼,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产物,原址是一座中世纪钟楼。1659年重建,改造为眼前的模样。这是一座四层建筑,底层有三道门,一道通往半采光的地下室,旧时作为城市仓库使用,还有一道门经过螺旋梯通往钟楼顶端,用于日常维护,正门朝西,上有一个大窗。钟楼里的大钟重达1.4吨,由布达佩斯工匠弗朗齐谢克·瓦尔瑟铸造。

钟楼侧面

广场四周的建筑普遍是文艺复兴式风格,普遍只有两层,红瓦斜顶,墙身颜色各异,如调色板一般。它们多半建于17世纪,旧时是商人和工匠的住宅。

如今,古朴的它们都是民居,依然保持着旧时沉静。偶有人从广场上经过,走向城外的方向。随着他们的背影望去,远处是绿地与山坡。这座与莱沃恰同为匈牙利王国皇家自由城镇的小城,有着与莱沃恰一样的格局和命运。

旧柳博夫尼亚:小而紧凑的温暖惬意

与莱沃恰和波多利内茨一样,旧柳博夫尼亚也曾是匈牙利王国的皇家自由城镇,同样错过工业革命,也因此保存着旧时模样。但面积比波多利内茨略小、仅为30平方公里的旧柳博夫尼亚,人口却是波多利内茨的4倍之多,达到1.6万人。

之所以“人气”较高,是因为旧柳博夫尼亚是一座边境城市,临近波兰南部,两条河道再次交汇,两条公路和一条铁路都穿城而过。

旧柳博夫尼亚是东斯洛伐克最古老的城镇之一,早在罗马帝国时代就形成聚居。1364年,它被授予皇家自由城镇权利。1412年,它与波多利内茨一样被划归波兰,直至1772年第一次瓜分波兰时才回归匈牙利王国。

建于14世纪初的柳博夫尼亚城堡一直在小城外的山顶上卫护着这座城市,它曾见证历史风云,1553年毁于大火。之后,它被重建为一座文艺复兴时期的城堡。在波兰第一次被瓜分后,旧柳博夫尼亚的战略地位有所下降,城堡也随之没落,并在19世纪初被出售,此后辗转于几位贵族之手。

相比之下,旧柳博夫尼亚的老城广场有着更持久的生命力。直至今日,它仍是小城的核心。广场小而紧凑,但也更加温馨惬意。尤其是我到访时的午后,阳光洒在绿树围裹的广场上,耳边只有喷水池的淅沥水声。树下散落着一张张长椅,有人坐在长椅上聊天,更多的长椅则空无一人,只承托着阳光。

喷水池与闲聊的市民

广场的核心当然也是教堂——圣尼古拉斯教堂。这座建于1280年的天主教哥特式教堂,于17世纪下半叶重建,以内部的16世纪晚期哥特式石制洗礼堂和红色大理石制造的晚期哥特式墓碑而闻名。它曾几经扩建和改建,如今所见的外立面是典型的古典主义风格,简洁有力。绿树蓝天是洁白墙身最好的映衬,也让这小小的广场兼具庄严与祥和。

圣尼古拉斯教堂

广场四周的住宅基本是17世纪兴建的两层建筑,外观各异,色彩缤纷如童话,多为文艺复兴风格,辅以巴洛克或古典主义外墙,看得出几百年间的“加工”过程。

这些两层建筑中,有当年的市政厅,1910年曾以洛可可风格和新艺术风格翻新。还有一些建筑的外立面或门框隐藏着各种城市细节,记录着城市经历的火灾、战争和各种历史大事。其中最精巧的一栋建筑当属广场上的21号,它于18世纪末翻新,红黄相间的外墙,以精巧窗棂为装饰。

左二红色建筑就是21号

从地势上来说,广场位于一片坡地之上,四周的下坡道路向外发散,勾勒出动人弧线,每个街角都在树荫下呈现安静模样,一如数百年前。

从莱沃恰、波多利内茨到旧柳博夫尼亚,东斯洛伐克的这片城镇有着相似的经历。它们曾因跻身匈牙利王国皇家自由城镇而受益,也曾被隔绝于早期工业革命之外,历史上的种种阴差阳错,让它们得以保持中世纪的纯粹模样,不被时光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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