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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落座,电话响起,戴明盟和我们道了一声抱歉。
“喂,不需要,谢谢。”一个推销电话倒是让我紧张的情绪放松了许多,生活中的烟火气,让他身上的光芒从耀眼变成了温暖。
很庆幸,采访伊始,我先认识了普通人戴明盟——
他是“女儿奴”,说起正在上大学的女儿,嘴上吐槽,脸上却难掩笑容;问他平时有什么解压方式,没想到“炸出”一枚某手游资深爱好者;他喜欢武侠,少年时期就把不少武侠小说读了两三遍……
他有柔软的情感、好奇的天性、侠义的幻想,认识了普通人戴明盟,了解些许他和我们一样拥有的平凡而细碎的情感,才能真正感触到航母战斗机英雄试飞员戴明盟的那些“不普通”——
戴明盟在飞行训练中。(资料图)
跋涉“无人区”,他是一个探路者——
那是戴明盟24年飞行生涯中遇到的又一个极端复杂气象,雨疾风狂,大雨似一块幕布把座舱盖完全盖住。
“飞还是不飞?”塔台指挥员让戴明盟自己决定。“飞!”他的回答从容而坚定。
一阵侧风吹过,座舱盖上的雨帘被吹开了一点,模模糊糊能看到飞行航道的黄线。抓住时机,戴明盟驾驶“飞鲨”冲天而上,盘旋、着“舰”、挂钩……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2013年8月28日上午,*一下飞机就冒着风雨来到海军某舰载机综合试验训练基地,观看舰载机滑跃起飞、阻拦着陆训练,实地察看有关设备。看到飞行员们干净利落完成了各项训练课目,*十分高兴,为他们热情鼓掌,随后亲切接见了首批上舰指挥员、试飞员和舰载机飞行员,高度赞赏飞行员在复杂气象条件下表现出的过硬本领和精湛技艺。临别时,*勉励大家再接再厉、深入钻研、勤学精练,早日成为优秀的航母舰载机飞行员。
如果把舰载机上舰飞行喻为“刀尖上的舞蹈”,舰载机飞行员就是“刀尖上的舞者”,而戴明盟无疑就是“刀尖上领舞的人”。
世界航空先驱李林塔尔说过:“发明一架飞机算不了什么,制造出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而试验它才是艰难无比。”
“难,我们可以学,最让人无助的是,我们不知道学什么。”戴明盟加入舰载机试飞团队时,中国舰载机研制刚刚起步,摆在他面前的是安全和技术的双重挑战。
第一个执行极限偏心偏航阻拦试验,第一个执行飞行阻拦着陆试验,第一个滑跃起飞,第一个寻舰绕舰、触舰复飞……这些“第一”,其实就是在用生命去冒险。
然而,正是这些不惧危险和牺牲的探索,推开了舰载机飞行的厚重大门。终于,2012年11月23日那“惊天一落”,划出了中国海军的“航母时代”。
歼-15舰载战斗机从辽宁舰滑跃起飞。李唐 摄(资料图)
在不到一年之后,戴明盟随团出访,应邀观摩美国“卡尔·文森”号航母。采访中,我们问他,当时在想什么?他说,有羡慕,但更多的是担忧,我们自己摸索出的这一套方法能否批量复制,培养出更多的舰载机飞行员?
这又是一个全新的探索过程——成立飞行教员组、制定方案、编写大纲、整理教材、讲授理论、模拟器带飞……他说:我要把一帮子“菜鸟”都带成骨干,都培养成精英。
2014年底,我国自主培养的首批舰载战斗机飞行员成功完成舰上起降并通过航母资质认证,实现了由试飞模式向培训模式的重大转变;
2020年底,海军首批生长模式培养的舰载战斗机飞行员通过航母资质认证,舰载战斗机飞行员“改装模式”和“生长模式”双轨并行培养路径全面走开……
“航母编队如何形成体系作战能力并遂行远海作战任务……”如今,戴明盟一年中仍有大半年的时间在航母上度过,他对航母事业的探索依然在继续。就像他自己曾说的那样:“永远对未知世界保持好奇心,并孜孜不倦去探求结果。”
戴明盟(资料图)
刀尖起舞,他是一个理性的艺术家——
当戴明盟第一次驾驶战机稳稳降落在辽宁舰甲板上时,整个辽宁舰都沸腾了,大家手捧鲜花站在甲板上,泪流满面地迎接戴明盟。此时,他的耳机里传来一个温情的“指示”:开心一点,笑一笑,出舱时向大家挥挥手。
后来,戴明盟在参加央视《开讲啦》节目中还被主持人调侃“笑不过三秒”,而他自己也说,我就是一个“嗨”不起来的人。
采访中,我们说,那您算是一个天赋型选手。他摆摆手说道:是我比较幸运吧,这个职业需要非常稳定的情绪,也可能是职业选择人。
其实,在刚成为一名飞行员时,戴明盟的理性和冷静就初见端倪。
1996年的一天,25岁的戴明盟和教练驾驶歼-6战机在2000米高空突遇故障,后舱座椅两侧冒出白烟,机后已是一条“火龙”。地面人员一片惊呼,塔台指挥员命令他们跳伞。然而,机翼下就是长三角南翼经济中心,两人只能操纵着不断下坠、随时可能爆炸的飞机继续向前,终于,发现一片农田,这才按下弹射按钮。此时,飞机的高度仅有500米。
两朵伞花先后在空中张开之际,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飞机瞬间解体,可危险并没有结束——
当高度只有几十米时,戴明盟突然发现脚下的菜地遍布一排排竹竿,如果落在四根竹竿中间,肯定会扎进身体。生死时刻,他依然冷静,立即决定要瞄着一根竹竿下去,就像瞄着“田字格”的中心,只要确保不被它扎到,就能赢得四倍的空间。回忆到接地的一刹那时,他说:感觉脚特别痛,但同时心想太好了,因为只有脚痛。
戴明盟青年时期(资料图)
对于飞行员来说,经历生死险情之后,心理上会产生一些变化,甚至有人会结束自己的飞行生涯。但戴明盟却在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就找到教导员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复飞。教导员一愣,心中说:这小子,和常人不一样!
“我感觉就像游戏中打怪升级,怪越大,经验值越高,经过那件事儿之后,内心反而更加强大了。”我们问他,你似乎很少有恐惧感,他的回答多少有点“凡尔赛”:“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历险之后,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大脑一片空白的感觉,反倒是每个细节都记得很清楚,可能是为了方便我复盘吧……”
英雄与普通人的区别,也许就是在危机面前极短时间内做出准确的判断。
驾驶平稳、起落完美,沟通也未见任何异常……在歼-15舰载战斗机的一次试飞结束后,戴明盟向航空工业部门的同志反映,在飞行过程中驾驶杆载荷机构出现了故障。大家都一脸不相信,有故障,还能飞这么稳?
“不信,你们可以查一下飞行数据,”戴明盟说道。后来,航空工业部门的同志说,再想起来这件事都后怕,这么严重的故障,处置不好,很容易会出事故的。
当然,对于这种超出常人的理性,我们开玩笑地问他有没有什么烦恼,戴明盟说:“可能大家会觉得我比较‘高冷’吧……”
戴明盟在飞行训练中。解放军报记者栾铖 摄
三分、四分没有意义,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2015年9月3日上午,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大会在北京隆重举行。戴明盟驾驶着歼-15舰载战斗机率队从天安门广场上空飞过,首次亮相阅兵式接受检阅。
“决不允许梯队有任何误差,要像钉子一样钉在天空。”空中编队训练一开始,戴明盟就对大家提出了严格要求。
舰载战斗机空中梯队,所在机场距离天安门广场最远,这意味着他们飞行时间最长,气象条件最复杂。“空中阅兵指挥部制定了一个标准,五机编队要求每一架飞机之间的间隔和距离是25米×25米、正负2米,长机达到预定目标点上空,左右偏差不超过20米,时间误差是不超过两秒,这是五分的标准”,当问到三分、四分的具体标准时,戴明盟说:“不记得了,因为三分、四分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这仅仅是阅兵指挥部的标准,空中梯队自己的标准是什么呢——通通再提高一倍,距离间隔是正负1米,长机左右偏差不超过10米,时间误差正负一秒。
戴明盟和年轻飞行员在一起。解放军报记者栾铖 摄
戴明盟说:精准、守纪、零容忍,可能舰载机飞行员天生就有一种吹毛求疵的“毛病”。至于原因?他描述了这样一种状况——
在完成长时间飞行和艰巨作战任务后,飞行员准备着舰,此时他的身体已经非常疲惫,可能饿了,可能渴了,可能困了,甚至可能想上厕所了,可是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完成最难的着舰任务。因为一旦失败,舰载机就变成了砸向甲板的“炸弹”。
这时候,飞行员要忍住所有不舒服,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驾驶着时速200公里的飞机冲向甲板!要想让飞机在极短距离内用极短时间停下来,就必须让尾钩精准地挂住阻拦索,把飞机拉停。
戴明盟形象地打了一个比方:“舰载机飞行员都是数学家,苛刻的现实条件要求我们的飞行动作必须异常精确,我们的目标就是把飞行技术练成肌肉记忆。”
戴明盟在飞行训练中。解放军报记者栾铖 摄
采访接近尾声时,我们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您还有什么梦想吗?
他说:我个人的梦想基本上都实现了,因为它都和飞行有关。我想,也正是因为将生命和海天、使命和祖国,深深地联系在一起,我的梦想之光才能照进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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