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练习生》
第九章
结婚了,家里多了一个钟点工
程佩:
公司楼下的星巴克,早上十点去总是大排长龙,每个人面无表情站在队伍里,好像行尸走肉一般。只有喝到咖啡那一口,人才算活了。
这天排在队尾时,罗秋野在柜台那边朝我打了个招呼,他那副嘴脸总好像刚刚度假回来,很是神清气爽:“程总,帮你点咯。”
一时队伍里所有人回头看我一眼。
他又大声问我:“要什么,美式吗?”
别人看着是两个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对我来说,却像后宫戏里刚被得宠的贵妃下手毒死未果,第二天还要跟她笑着打招呼。
第三集,罗秋野出手,一开始,女乙的两句话就被用了起来,她只能看到条件好的男人,在吃饭环节,特意扩大了男丁帮她盛饭,她显得无动于衷,而对男甲格外上心,问起了爸妈都是做什么产业。
弹幕里拜金女三个字狂飞,飞过去一轮后,又有不少人为她正言,这不是很正常吗?
镜头一转,男甲借口躲开了女乙的盘问,出去度假屋坐在女丁赵可儿对面。
赵可儿在镜头中,显得楚楚动人又有一种与世隔绝的美感。很难想象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女孩,竟然能美得这么打动人心。
罗秋野剪了赵可儿的很多镜头,第三集里她来来回回走走停停,连条故事线都没有。
“没必要,美人露出一麟半爪只会给别人更大的想象空间。”
罗信心满满,斗志昂扬,凡是我赞成的他都反对,凡是我提出的他都摇头。
他说我想得有点僵了,这个镜头其实拉远点,给足够空间更好,那个切点不够简洁有力,花字欠缺美感,特效缺乏创意……
我乐于接受批评,但不是这样暴风雨式的批评。忍得越多,手下越有了不满的声音。
这意味着加倍的工作量,我过一遍,罗再过一遍,我又过一遍……
明明开会时已经谈好了框架,和编导对过粗剪素材,做出了各种反应线,但好像一桌刚刚要开始打的麻将,被罗两手虎虎有力全部打乱。
听到两个手下在聊,“罗老师韩国回来的,到底比程总这种土包子强。”
“程总这么多年,靠的就是拍老板马屁吧,她会什么啊?天天晚上就算睡在机房死磕,还不如人家两小时做出来的片子。”
假装无动于衷,实则气得下班路上掉了眼泪。
也可能是春天的风吹迷了眼睛,原本想直接回家,又拐去了老徐的酒吧。
新项目开始后,我几乎把她给忘了,幸好这天她在吧台后面,走进去叫一杯白葡萄酒,开始哗啦啦吐苦水。
老徐是这么劝我的:“骂老板,是一种职场平衡啊,你赚多少,他们赚多少?上面的领导他们接触得少,但你他们熟啊,你的高薪里,有一部分是下属的辱骂费。”
我喝完第一杯酒,又叫了第二杯。
“如果在以前,骂就骂呗,有人骂我说明嫉妒我。现在怎么回事,好像廉颇老矣,被骂了伤心得就像一只老狗,一个人走来走去,而且自我怀疑,是不是真的手上的活不行了,干得没有别人好,我变成现在的程总,也许只是因为运气好?”
老徐笑着摇摇头:“我天,你也有今天。”
我也纳闷:“电视里那些女精英,好像从来在自己的专业和工作上都没有任何迟疑,永远优秀,永远干净利落,我怎么这么失败啊?”
“因为你是个大活人。活人就会摇摆啊,你看我这店现在生意不错,生意差的时候我想过无数次关门算了,一天营业额要做到一万才能开始赚钱,就这么一个吧台,八张桌子,你说我压力大不大?”
“你能在这条马路上开店我就觉得很了不起,我以前一直以为中年人才能做生意,你二十多岁就一个人开店,多了不起啊。”
“所以啊,二十几岁要靠理想,三十几岁理想早就变成现实了,想要让三十几岁的女人高歌猛进,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老徐简简单单明明白白说:“花钱啊。大部分中年人为什么再不喜欢工作也要出来抛头露面?不就是因为家里有几张嗷嗷待哺的口嘛。你家没有,你可以创造。”
“什么?你让我去生孩子?”
“我让你赶紧去买个房。真的,买了房,你就踏实了,一心只想挣钱,就能把自己给逼出来。再也不怀疑了,再也不犹豫了,谁挡你挣钱的路,人挡*人佛挡*佛!”
老徐的房子已经开始付款流程,比较麻烦的是,因为她已婚,每次付款都需要夫妻双方签字,她的前任男友,现任工具人丈夫每次都要从老家坐高铁过来。
来得多了,他跟老徐开玩笑说:“现在这样做假面夫妻也不错,互不打扰,各有空间,还经常有人惦记我,要不就假戏真做算了。”
老徐断然拒绝,交易就是交易,交易要是混了感情,那价格怎么谈?
“电影里你这样的,一般都会假戏真做,陷入浪漫爱情。”
“我现在只怕要上老娘舅节目。”
我不明白老徐对房子的感情,当年我们做文艺女青年时,都觉得房子没必要,天下这么大,把自己固定在一个地方多无聊啊。
现在老徐口口声声说:“哎哟,买房子可比找男人刺激多了,看房前心砰砰乱跳,看到好房子两眼放光想要拥有,内心又七上八下该怎么才能拥有它,要拼尽全身力气,中间不知道经历多少艰难曲折,最终才能得到的感觉,真的,跟恋爱一模一样,但房子又比男人可靠多了,男人会老会变心,房子稳赚不赔。”
这番话说得我很心动,要说几年前,也受够了搬家的苦。
我甚至怀疑,这几年一直不想买房,完全是为了和我妈负隅顽抗,我就不买房我就不结婚,我气死你们。
最后她礼貌性地询问了一下我的婚姻生活。
“很好,很平淡。”
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我原以为结婚后一定会吵得天翻地覆,差不多一个月后提离婚,半年后已经恢复单身生活,这时候我已然是一名结过婚的女人,像完成历史使命一般,谁也不欠了。
我就没想到,这婚姻竟然具有可持续发展的可能。
如果说老徐的婚姻是多了一套房,我的婚姻,就像多了一个完美的钟点工。
从老徐那里喝完酒,出门的时候我已经神清气爽,忽然一下又找到人生的方向。
作为一个已经结了婚的上海本地人,我不但能买房,还能买两套。
马宁:
我被踢出了家族群,群里有五个人,我爸,我妈,我姐和姐夫,还有我。
这个群日常只是我姐用来分享她两个儿子的照片,有时候她找我们商量点事,或者在里面说,让我妈几点去幼儿园接老二,老大和他爸爸今晚在外面吃饭,不用做他们的饭。
就是这么一个群,我爸把我踢出去了。
他给我姐打电话,声称我是不肖子孙,软饭男,他没我这样的儿子。
我以为我姐和我妈会苦口婆心打电话来劝我,没想到我姐发消息来说:“马宁,你可以啊。”
“没想到我弟弟是这么伟大的男人。”
伟大吗?
另一件大事是我捡了一只猫,一只巴掌大的小花猫。
这纯属不可抗力造成,下班回家路上,不知怎么听到喵喵的微弱的猫叫声。
只是伸出脑袋随便张望一下,那个小猫就出现在我视野里,从一辆车的车轮后面,探头探脑看着我。
可爱得我一下就被击中了心脏。
据说已婚男子的第一要义是,万事要找老婆先商量,不然就会死得很难看。
但这只弱小无助的小猫让我决定先跳过第一步,假如地上出现了别人不要的珍宝,当然要先捡起来,免得别人先下手为强。
我花了一点点时间,就把这只小花猫捉到了衣服口袋里。
幸福,这难以描述的幸福。
要说跟程佩结婚,是令人紧张的幸福,那这种幸福,就是舒坦的,滋润的幸福。
回家找到一个苹果纸箱,给小猫做暂时的家,它看起来有一个月大,温一杯牛奶舔得津津有味,之后快活地在纸箱里打起了盹,好像对家有点满意。
程佩回家的时候,带着一股酒味,但人看起来很兴奋,一扫这几天脸上的阴霾。她把包放在餐桌上,打开冰箱看了一会,拿出一罐无糖酸奶。
“要不我们还是买个房子吧。”用吸管猛吸了半瓶酸奶后,她忽然蹦出这句话。
我惊讶的并不是买房,而是她用了“我们”这个词。
她明知道我拿不出什么钱,所以我们的家庭模式逐渐开始转换为:她出钱,我出力。
她问我想要什么样的房子,程佩这个房子最大的缺点是厨房太小,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要一个厨房大一点的房子。
“我想明白了,我这种年纪,就要走现实主义道路,越现实越好,最好现实得让我满身铜臭味,没空七想八想,只往挣钱这一条路走,就对了。”她说完,把酸奶瓶重重放在桌上。
吓得猫咪从纸箱里咚一下跳出来,程佩暗叫一声:“什么东西啊?”
“啊,我捡了一只小猫。”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老鼠,你别告诉我你想养猫啊。”
我的的确确很想养猫,但是怎么样才能让她同意养猫?
程佩既不喜欢小孩也不喜欢小动物,以前她问我喜不喜欢,其实我既喜欢小孩也喜欢小动物,我只能顺水推舟答了一句,还好吧。
猫咪从沙发下面探出一个脑袋,看看我,又看看她。程佩把脚缩起来,告诉我:“小时候我被猫抓过。”
“不想养吗?不想养我可以找领养家庭”。
“养猫很麻烦,要清理它的粪便,还要每天照顾它,逗它玩,带它去绝育,给它买玩具……”
“我不怕麻烦,都交给我弄。”
“你不在家怎么办?我们一起出门怎么办?”
我不说话了,趴在地板上,把躲到沙发后面的小猫找出来:“喵,喵喵……”
当她看到这只眼睛还发蓝的小花猫时,她心就软了。
就我对程佩的认识而言,她喜欢把自己包装得六亲不认,实际上嘛,并不是这种人。
就像有些女孩很温柔,但交往久了就知道,内心比谁都强硬。
程佩对小猫做出了最高指示:“猫绝对绝对不能进卧室。”
“好的,明白,它跟我睡,不跟你睡。”
小皮,我们家的新猫,这之后一直睡在我的单人床上。
我更想回家了,每天干完家务后,撸着它的毛发,让人瞬间感觉到心满意足,万事无忧。
我像程佩介绍这种放松身心的方法,她很犹豫地试了一下,戴着一次性手套。猫站起来甩甩身子,走了。
程佩让我立刻开始看房,她用计算机摁出了一个她能买的房子的价值区间,说这个区间里的房子都可以看一看。
她一句话没跟我提过钱的事,我拨通我姐的电话,说,程佩想要买房。
我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上海的房子,现在比北京还贵吧?”
她怕我要借钱。
第十章
你亲戚害死我了!
程佩:
我忍了罗秋野整整一个礼拜,看他每天大摇大摆大发议论,天天说着要做出共鸣,感动,才是第一位。
终于,第三集的收视出了,很不幸,跟前两集基本持平。
怎么说呢,如果说我活到三十多岁有什么人生教训,那就是成功其实是一种巧合。
到这个位置,人人的基本功都差不多,就看谁能一脚精准踩在命运转折点上。
谁知道这时发生了一件让全组人措手不及的事。
那个幽默、阳光的男乙餐厅老板,有人在豆瓣和微博分别爆料说,他是同性恋。
同性恋不是问题,可这是档恋爱综艺啊大哥。本来跟女丙已经组好了cp,果然小家碧玉容易上当受骗,已经在恋爱小屋里开始了甜蜜的单人约会。
这一对是节目里最风平浪静的一对,唯一一对在剪辑上我没跟罗秋野吵过架。
我们往他俩身上放了不少浪漫爱情诗,韩剧结尾,连人物卡通特效都做好了,忠犬男,猫系女的甜蜜互动,心动瞬间,恋爱小tips。
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心血,结果他不喜欢女人。
他只是来打个擦边球,宣传下自己的餐厅。
实际上谁都知道这哥们是来宣传餐厅的,但没人想到他压根不喜欢女人,也要硬上恋爱综艺。
网上众说纷纭,费了好大力气才没上热搜,不光骂男乙,还骂我们这档节目:“这种恋综本来就都是写好的剧本,没想到现在脸都不要了”“节目太差劲了,都是骗人的”“什么下三烂节目,看剪辑全是抄韩国的吧?”
李总震怒,在会议室里拍着桌子大骂:“像什么话?谁把他招进来的?!”
有一个声音像蚊子一样响的小编导说:“他上过好几个类似的节目,大概以前的都不火,现在我们这个火了,就被扒了。”
老板更生气,生气之余没忘记讲套话:“我一直说什么来着,做节目不火没关系,但出错了就大有关系,以后人家想到这档节目,只想到这个男的,在座诸位怎么想?”
在罗秋野来那天,他可不是那么说的,他说做节目还是要勇于挑战自我,出错总比不温不火强。
我在心里呵呵了一下,如果节目因此被叫暂停,李总那套优秀历史建筑,不知道是不是会像五指山一样压垮他。
问题来了,第四集已经到了精剪这一步,关于男乙的戏份如果全部删掉,会空出20分钟,这可怕的20分钟,该怎么补起来?
罗秋野两手交叉,看着我:“程总,你有什么想法吗?”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那天他笑眯眯教育我,你该试试错。
“删是肯定要删完,正好你第三集把赵可儿都给剪没了,要不我剪10分钟出来?剩下的素材另外两组各扒五分钟,应该差不多了。”
没等罗老师说话,老板站起来说:“就这么办吧,赶紧做起来,时间不多了,这期肯定内审要提前。”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我这枚老将,被闲置了几天,终于又要出马了。
我最擅长在规定时间内快速交卷,后期机房又充斥着一股忙乱的气氛。
每组剪完开始互相喊话:“渲染完了吗?”“差不多了,你那组还有多久?”
“程总,过来看看吗?”
凌晨1点时,我叫了一批麦当劳外卖,汉堡,薯条,大可乐,剪片子十分耗神,垃圾食品在这个时候就像填补大脑产生的饥荒一般,机房里一阵欢呼,总算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罗秋野看到我吃牛肉汉堡,在我旁边幽幽来了句:“还以为你只喝黑咖啡,没想到汉堡这种东西也吃啊。”
“半夜喝黑咖啡,我是不是想猝死?”
他略带嘲讽说:“你手很快啊。”
“练出来的呗,做综艺要是没这点基本功,我还混什么。”
在这档节目之前,我做过几次明星综艺,比起素人,那简直就是一群惹祸精。
每个明星都会派经纪人来无数次地挑刺,有人要求段落全删,有人在镜头里吵了一整天的架,但要求只能剪出幸福温馨的片段……哪一次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后期导演才没有那么多发挥空间,后期就像写作文,八百字内,我是那个可以经常轻松做到优秀范文的人。
实不相瞒,我觉得我的自信忽然又回来了。
对啊,我是来挣钱的,不谈恋爱怎么了?工作勤奋怎么了?如果这些都可以成为攻击的理由,说明这些人实在都是弱鸡。
罗秋野一点都没碰宵夜,看得出来,他是经常吃蛋白粉,早上起来要健身,晚上只吃鸡胸肉和蔬菜的精致男子。不然他那些名牌毫无存在价值。
我不是不喜欢他,而是不喜欢他这一类人。
相比起普通男人,未免太关注自己,头发乱了恨不得第一时间冲去卫生间梳理一番。20岁可以理解,30多岁还这样,肾上腺素是不是有点高了?
终于加完班,已经是凌晨三点,罗问我,“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探班?”
4小时后节目将开始新一集24小时的录制,照理来说,后期团队去了也没什么用,但因为出了这么一个漏子,我觉得罗的提议很靠谱。
他在公司门口忽然绅士气息十足说:“这么晚,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我忍不住笑出声:“罗老师,认真的吗?”
“怎么了?”
“在本司公司七八年,做后期每个礼拜至少有那么一两天,12点后才下班,还有连续一个星期三点下班的,要是连半夜走路回家都害怕,我怕是活不到今天。”
隔天中午12点,我们约好在公司门口碰头,一起坐车去节目的恋爱小屋探班,淀山湖边上的度假村,距离上海市中心足有一小时。
罗老师很会关爱同事,给我带了杯热美式。
他问我吃东西没有,我包里正好有马宁准备的鸡蛋三明治,厚片吐司用黄油两面煎一下,里面放上蓬松的炒鸡蛋,秘诀是打鸡蛋时加点牛奶,放在两片吐司里,再对半切一下,用油纸包起来,手艺太好了。
吃完后会忍不住经常闻闻沾在手指上的黄油味,只要闻到这股味道,就觉得心里有一只蓬松的小猫,想要揉它的脑袋。
罗有点吃惊说:“我以为你是那种早上只喝一杯咖啡的类型。”
“你是不是还以为我一个人住,没有朋友,家里像冰箱一样冷冷清清,衣柜里全是黑白灰的衣服,冰箱里只有过期牛奶和矿泉水?”
“不是吗?”
“不是。”
托马宁的福,我结婚了,现在家里有一人一猫。
马宁就像一个当代田螺姑娘,每次我回家的时候他已经睡了,客厅纤尘不染,他留给我的晚餐和水果都放在专门的保鲜盒里。
他会帮我打扫卧室,把干洗的衣服挂起来,机洗的衣服分门别类叠好,这种良好的秩序感让我的大脑神清气爽。
我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上班,留下一只小奶猫,在客厅里转来转去。
马宁自掏腰包给猫咪买了自动饮水机,自动喂食器,两块猫抓板。名叫小皮的小花猫,从一开始怕兮兮,现在已经登堂入室,会忽然跳上我的大腿。
想到这一点,我赶紧低头,果然黑裤子上有几根猫毛,立刻不露声色清理掉。
转头问罗老师:“我猜你一个人住,常年健身,每天晚餐都吃鸡胸肉,蔬菜沙拉,蛋白粉,对红酒,威士忌,雪茄,奢侈品都有一定的独到见解,是看到女孩背什么牌子的包,可以说出典故的男人,然后女孩总是想要跟你结婚,你目前还不想上婚姻的当,觉得四十岁再考虑也不迟,是这样吗?”
罗秋野无奈笑了笑:“程总,眼光毒辣啊。”
“我瞎说的,没准你也要跟我坦白,其实你不喜欢女人。”
很奇怪,以前我并非这样随意开玩笑的人,自从结婚后,我好像松弛了,无所谓了,男人于我,不过就是过眼云烟,谁在乎他们喜不喜欢我呢?用得着对他们斟字酌句吗?
罗摇摇头,说:“你不觉得奇怪吗?女人都觉得不结婚的男人就是不负责,其实结了婚就是负责吗?不结婚,还能情人节送送礼物,制造点浪漫惊喜,只需要说爱不爱,喜不喜欢。结了婚,都是一地鸡毛,小孩哭大人闹,这种生活,为什么女孩非要向往呢?”
顿了顿,他又说:“如果一件事情没有明显的好处,有什么必须要做的必要吗?”
“那就很奇怪不是吗,这个世界上不想结婚,看穿真相的女人也很多,你为什么选来选去挑到的都是这些结婚狂?”
他愣了一下,又镇静下来:“程总,我想我们本质是一样的吧?”
“一样?”
“不婚主义者。”
我该怎么说呢?
告诉他,因为单身搞得工作不顺所以迅速结了个婚,还是告诉他,其实结婚挺好的,一个事业型的男人或女人,就该找一个家庭型的另一半,不然还要分神照顾生活,事业多受影响。
这时一个工作电话进来,李总问我探班如何,又唠叨了一堆项目上的糟心事,有广告商想要撤资,说播放量再不上去根本没意义。
他追着我要数据,我把电话给了罗秋野,您不是请了大神专门来做数据吗?干嘛不跟大神直接沟通呢?
当时我还不知道,去片场会有一个更大的漏洞。
下午1点到拍摄现场,恋爱小屋位于其中一栋,另一栋里摆放着一整墙的监视器,工作人员出出进进,制片人正拿着对讲机喊话,朝我打了声招呼。
我和罗秋野找了个位置坐,看着监视器里众人的反应。
刚入行那会,最喜欢探班,比起后期枯燥无味的电脑机房,前期拍摄现场有明星大腕,还会去旅行小镇,风景名胜地,甚至可以跟着出国去顶级海岛,欧洲古堡逛逛。
后来去多了,发现前期也糟心,综艺最大的矛盾是,导演想要的效果,跟艺人所呈现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明明商讨了剧本里要呈现的点,一到现场全部改掉,全组人不得不停机等艺人和导演慢慢沟通,有时甚至要沟通整整一天。
制片人心急如焚,一天是一天的费用,这哗哗流掉的钱,他去哪找补?
素人综艺,就好沟通多了,只要能火,素人极其配合。
来探班纯属跟制片人通通气,之后怎么做,替补素人有没有名单,能不能多点元素?
结果谁能想到呢,监视器里,按剧本走的内容,应该是男乙因故离开后,七位嘉宾若无其事,一起聚餐,这时女乙会和男丙吵架,因为男丙觉得女乙一贯看不起她。
一群人吃到一半,女甲却站了起来,她着急忙慌出去一趟,监视器里看到她的身影去了卧室,洗手间,到处找一圈,毫无收获。
编导们面面相觑,这是哪一出?
这剧本上没有啊。
女甲径直找了场务,对讲机里场务的声音传来,说导演她想暂停一下。
前期导演站起来,制片人也跟着起来,监视器里一片*动,其余六名嘉宾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怎么了?”“我不知道啊。”
我和罗秋野看了看,决定也进现场看看,我想他心里一定也在祈祷,“不要再出岔子了。”
恋爱小屋里没有监控的小房间,脾气火爆的制片人正在骂人:“大小姐,你这东西丢了,等等再找不行吗?等今天整场戏拍完了,我们大家一起给你找。”
女甲哭丧个脸:“可是很重要啊,我记得就在洗手间放了一下,到处都找不到。”
看来是白富美小姐丢了什么东西,制片人自然火冒三丈,你一个人丢东西,要我们几十号人陪着?
女甲开始哭哭啼啼,我坐在门边听了个大致明白,她的宝石手链,今天戴上去后发现戏份是要大家一起做饭,碍手碍脚有点不方便,在洗手间取下来放了一下,想回去再拿,不见了。
一条两三万的手链,倒也不至于像莫泊桑的《项链》一般,让一个大小姐丢失仪态。
重要的是,这手链是她年前刚过世的奶奶送的,是奶奶的遗物,非常宝贵,一定要找回来不可,如果可以,她想马上报案,请警察介入。
一时制片人气得当场要疯,谁也不希望这种丑事明天上新闻热搜,这等于在埋葬一个节目。
房间里没几个人,除了我,都是男人,制片,前期导演,我,罗秋野。
女甲很自然地将眼神转向我:“对不起,给你们添这么大麻烦,我是我奶奶带大的,所以才这样控制不住。”说到这一句,她开始呜呜呜哭起来。
只能上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的话都是从TVB学的:“好了,别哭了,大家都不想这样。”
女甲又恢复了冷静:“报警好不好?我一定要找回来。这个金额虽然不大,也能立案吧。”
当然不能报警!不然等于一整个恋爱小屋被泥石流冲走。
虽然它预算低,几千万,但也关系到这么多号人的饭碗好吗,我看着制片人的脸,几乎已经是猪肝色。
罗秋野在旁边提了个建议:“这样吧,我们把今天所有素材都拷回去,既然是在现场丢的,总能找到点蛛丝马迹,也就前后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吧?一个晚上应该能看完。”
女甲镇定下来:“好,我要跟你们一起看。”
我比罗更着急:“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开始吧,等到今晚已经太晚了,现在录制剩下的节目也没有意义。”
没说出的话是:如果是节目员工偷的,不过是走常规流程报警和开除;如果是节目嘉宾顺手牵羊,我想整个组的人都会疯掉,刚送走一个渣男,再送走一个,这节目到底还怎么做?
制片人放了所有人三小时的假,我们一行五人回到另一栋楼,开始盯紧监视器。
女甲在监视器前比划着,今天刚开始那会,手链的确在她手上,是一条精致又特别的蓝宝石手链,之后她去了一楼卫生间,将手链落在里面,在两个小时的录制时间里,剩下六个嘉宾,每个人都出入过这个卫生间。
节目组的人没人进去,卫生间没有监控,从神态上看不出来任何问题。
我的怀疑被论证了,的确是嘉宾之一拿的。
每一个机位的录像都需要来回快进,在某一个点,我觉得有点纳闷。
赵可儿并不做饭,她对这种献技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她为什么会打开湿垃圾的垃圾箱,好像快速丢了什么东西。
我们把厨房那三个机位的录像反复放大播放,直到罗秋野在一帧画面上点暂停,赵攥着的拳头里,露了那么一点点,闪烁的光。
赵可儿迅速被叫了过来。
我第一次见到她,马宁的亲戚,跟镜头里相比,她现实中的美貌被缩小了,不如镜头里那么光芒万丈,只是一个普通的美人,睁着楚楚可怜的大眼睛,问我们,找她有什么事?
本来是该制片人开口的,但女甲雷霆万钧,在小屋里直接拍了桌子:“赵可儿,我手链是你拿的对不对?”
赵看着女甲,慢吞吞来了一句:“你的心情我很理解。”
她竟然没有一开口反对,我很纳闷网红的脑回路,换作一般人,没偷不是要赶紧摇头反对?
赵抵死不认,过了半小时,又改口了,哭着对制片人说:“我就是不喜欢她。”
不喜欢,所以看到女甲的手链,假装不经意扔到了垃圾桶。
我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最后失去了兴致,只觉得她们太吵闹。
完蛋了,昨天才把赵可儿作为第一女主往前推,这简直就是把自己推进了一个坑,一个深渊巨坑。
一片喧嚣后,内部开会,制片人的猪肝脸已经平复,他说:“撤了赵吧,我不能把自己毁在神经病上,他们公司的经纪人和老板都在过来,根据条款,是要赔钱的。”
我心急如焚,只想插上翅膀赶紧回去再改作业,时间不够用了,就像奥特曼胸口的红灯开始闪烁,天,这是要逼死我啊,剪掉赵可儿的所有出现场景,到底还能有什么可以填进去的?
回去的车上,想跟马宁分享工作内容的心情非常强烈,我隐隐约约觉得,赵可儿会是一个祸害,一个可能要经常出现在我生活中的祸害。
“你亲戚害死我了!”
他发了个问号给我。
因为罗在车上,我快速在手机上打着字:“她怎么回事啊,因为不喜欢另一个女嘉宾,随手拿了人家的宝石手链丢了,对方气得要报警,现在节目组要撤了她。”
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发送出去,众所周知,微信发送任何信息,别人都能截屏,而我工作的所有内容,都签署过保密协议。
算了,回家再说不迟。
罗在车上伸了个懒腰,难得来了句抱怨:“屋漏偏逢连夜雨。”
“呵呵,李总请您来,大概就是派这种大用。”
马宁:
程佩一连加了好几天的班,其中一次回来的时候,用难以置信的表情,吐槽起了赵婷。
她说:“赵可儿脑子是不是缺根弦,她好歹也是抖音上一百多万粉的网红,就这么顺手牵羊?她搞这么一出,害得我第四第五集全部故事线都要重做,我被坑死了你知道吗?”
我的表情一定有些漠然,因为赵婷就是个麻烦精,十年前我姐刚结婚的时候,她顺手拿走了我姐放在沙发旁边的钻戒。马静当时哭得死去活来,却不敢开口说是赵婷拿的。
她想来想去,当时在屋里只有赵婷,一个初中女生,拿钻戒干什么?这事我姐告诉了姐夫,姐夫告诉了婆婆,婆婆找到赵婷,大概以死相逼,让小女孩把钻戒拿了回来。
后来我看新闻,好莱坞有个女明星,因为一种心理疾病,最爱在商店顺手牵羊。
我想赵婷应该也是一样的毛病,只是家里人没人敢让她去看心理医生。
只要不在赵婷视线范围内放珠宝,她不过就是个长得挺漂亮,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
一旦有珠宝,赵婷就跟乌鸦一样,不可控制会把珠宝叼走。
我一点不意外发生这种事,说给程佩听后,她倒是有点吓呆了:“你姐真不容易。”
是啊,我姐不容易,婆婆前几年去世了,按照长嫂如母的说法,她现在是赵婷的妈。
要不要跟马静提这件事,让我很是犹豫。
匆忙之中,我还是给程佩展示了最近的看房成果。
如果不是出门看房,我压根不知道,在上海生活的成本竟然这么高。
一千万的房子在老家几乎可以造个皇宫,但在上海,在程佩划的这块区域里,一千万不过都是些又老又丑的房子。
中介带着我看了两套后,站在那些狭窄的一室一厅两室一厅,装修老旧不起眼的公房里,我甚至怀疑,上海真的这么值得热爱吗?
花一千万买房竟然只能过中下等普通人的生活。
原本像我这样的,想要上车起码要到五十公里以外的郊区,那里还有几万一平的拆迁房,可以安置一个扎根上海的梦。
程佩看了看我拍的照片,倒是非常不以为意,她说老房子就是这样,不过不用担心,找设计师设计完,再破的房子也会别有洞天。
她得出结论:“所以还是上海好,上海有着一流的人才,不管你买到什么样的房子,都有人尽心尽力帮你做梦。”
这一点,我倒没想到。
程佩毫不客气地表达了对小城市的不敬:“你拿一千万回老家买房,只能买到土豪的生活,房子造那么大,里面还不是装修得跟招待所一样。”
小皮顶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到处转来转去,程佩躺在猫身边,她已经逐渐习惯了有猫的生活,一把抓住猫咪,抚摸着它的头说:“为什么猫咪这么治愈,好神奇,真的好神奇。”
她好像不像以前那么紧绷绷了,现在回家的时候,经常躺在地毯上,抱着猫玩一会。
地毯是我买的,家里如果没有地毯,就感觉少了点家的味道。
得到程佩的同意后,我狠心买下一块纯羊毛地毯。
她倒是很大方,问过我价钱后,第一时间转账给了我。
“不用了吧,地毯是我要的。”
“你又赚不了多少钱,拿着吧。”
那股奇怪的滋味,又蔓延开来,地毯是3599元,她以四舍五入法,直接转给我四千块。
前几天她夸赞我做的鸡蛋吐司好吃,说能不能再做一次的时候,像忽然想起来一样说,现在是不是菜都很贵啊?好像新闻经常说猪肉涨价牛肉涨价什么的,对不起,好像都没给过你家用。
她问我多少钱合适?
实不相瞒,自从和程佩一起住后,我所有的积蓄和工资都花完了,目前在使用的是花呗余额。
我当然很欢迎她的大方,但她的大方里,有一种隐隐令人不爽的气息。
你看,我不会欠你任何人情。
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没有提数字。
程佩说:“这样吧,这个月我先给你五千,你帮我把水电煤都付了,还有衣服的干洗费,家里的各种费用,都做个Excel表给我看看怎么样,这样下个月该大概给多少钱,就有数了。”
我也很好奇,运转我和程佩的生活,一个月到底需要多少钱?
第十一章
33岁的女人被年轻貌美击溃了
(未完待续)
作者|毛利,埋头苦写的女作家,《Vista看天下》长期撰稿人,情感家庭领域高影响力公众号【和毛利午餐】主理人,全网超百万粉丝,写出多篇10w 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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