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探访马山攀岩学校。新京报体育出品
广西南宁市马山县，与攀岩结缘，因攀岩脱贫。2017年，中国首个攀岩特色体育小镇落户马山，一年多便开发出553条线路，逐渐成为国内攀岩胜地。马山县由此摸索出一条“攀岩 文旅 扶贫 县域经济发展”的道路，并在2020年5月成功退出贫困县序列。
如今，攀岩正在马山县生根发芽，多方共建了首支国家少年攀岩集训队（以下简称国少队）已有23所学校组建了攀岩队，超过1000名孩子练习攀岩。过去几年，马山青少年多次参加国内外比赛，16岁入选国家攀岩集训队的覃于妹便是其中代表。攀岩改变了马山，也正改变着这些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们的命运。
马山中学学生黄海锋课后练习攀岩。新京报记者 孙海光 摄
少年
黄海锋难忘首次出国比赛
换好攀岩鞋，系上镁粉袋，黄海锋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拽了拽岩点，轻盈地跳上岩壁，开始了一天的攀岩训练。
黄海锋是马山县马山中学高一年级学生，每天放学后都会到学校的露天岩壁训练，这种“学习 训练”的生活已经持续了3年。
初一下学期，国少队教练去学校挑队员，黄海锋被同学拉着去看热闹。“我引体向上、俯卧撑都干不过那些大孩子，但我第一次就能从岩壁这头爬到那头，教练就把我招进来了。”打小在山区长大的黄海锋对攀爬有着天生的亲切感，第一次攀岩就喜欢上了这项运动。
过去两年，黄海锋参加了很多比赛，有马山县的月赛，也有自治区里的比赛。2019年，黄海锋代表广西参加了第二届全国青年运动会，拿到乙组第4名。
让黄海锋印象最深的一次比赛不是成绩最好的二青会，而是去印度参加亚洲青少年攀岩锦标赛，那是他第一次出国，“特别特别激动，在我们马山，我完成了可能是别人长大后才会去做的一些事情。”
如今，黄海锋在马山中学跟着国少二队训练，每天课后训练3个小时，假期则是上下午两练。3月3日，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孩子们只能转到室内练体能。“刮风下雨，我们的训练都不会间断。”国少二队教练李云侠说。
当日21时，黄海锋和小伙伴们结束了一天的训练。“累，但很值得。”攀岩如今已是黄海锋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有一天攀岩真的离开我的生活，我肯定会很长时间适应不过来的。”
在各级比赛中，马山攀岩少年们斩获多项荣誉。新京报记者 孙海光 摄
学校
攀岩特长生有望升重点高中
黄海锋的老家是马山县古零镇里民村，初中就读的古零初中是马山县第一所攀岩特色学校，他正是在那里被教练挑中的。
2017年8月，中国首个攀岩小镇落户古零镇。一个月后，距离攀岩小镇核心区三甲屯6公里的古零初中露天岩壁建成，之后又加盖顶棚成为华南地区最大的室内攀岩馆。
2018年8月，中国登山协会与广西壮族自治区体育局、南宁市体育局、马山县政府共建国家青少年攀岩队，选拔马山籍苗子组成专业训练队伍。大山里很多孩子的命运就此改变，就读古零初中的覃于妹是其中之一，她目前正在北京怀柔随国家集训队训练。
“覃于妹家是建档立卡的贫困户，她通过自身努力进了国家队，学生们现在都以她为榜样。”说起覃于妹，古零初中副校长农华强的声音瞬间提高了不少。这个春节，覃于妹没能回马山过年。春节前一次电话中，农华强嘱咐覃于妹好好训练，“你现在可是国家的人了。”
在古零中学，不是每个孩子都能进入国少队，但他们每个人都接触过攀岩，学校每年都会组织攀岩比赛。“我们七年级（初一）、八年级（初二）的学生，每周都会有一节攀岩课。”农华强说，攀岩对学生意志品质的锻炼很重要，参加训练的学生在这一点上明显好很多。
在古零初中，很多像黄海锋这样有攀岩特长的学生有机会直升马山中学。2019年，马山县教育局制定了《马山县义务教育阶段攀岩特长生升学办法》，满足条件的攀岩特长生可直接进入马山中学、民族中学等马山县重点中学就读。
据马山县文化广电体育和旅游局局长黄旭进介绍，类似古零初中这样的学校在马山县一共有23所，每所学校都建有人工岩壁，总面积超过3000平方米。同时，这23所学校都组建了校级攀岩队，目前有超过1000名孩子在从事攀岩训练。这几年在各级比赛中，马山攀岩少年们已拿到了61金、57银、44铜的成绩。
谢卫成认为，攀岩是非常安全的一项运动。新京报体育出品
教练
用攀岩为孩子们多铺一条路
2017年11月，全国青少年攀岩训练基地、中攀阿成攀岩学校在古零初中挂牌成立。该校校长是“阿成”谢卫成，他是国内6位洲际定线员之一，也是国内第一个完成5.14级别线路的攀岩者，至今开发了超过1000条自然岩壁攀岩线路。
谢卫成第一次来马山是为比赛开线，很快便被这里的山地资源所吸引。加之马山县委、县政府大力支持攀岩发展，广东阳江人谢卫成便在广西马山落了脚。
“这边都是农村小孩，身体素质比较好，练习一两年后水平提高特别快。”谢卫成说这些孩子以后即便不走竞技这条路，也能收获一个技能，将来可以去岩馆当教练，也可以去学校当老师。
在谢卫成的教练团队中，有一员同样爬自然岩壁出身的大将刘加。刘加打趣称，留在马山执教自带一点私心，马山有着丰富的自然岩壁，古零初中的人工岩壁硬件极为出色，“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很完美的地方。”
国少队主教练（马山）谢卫成团队和小队员合影。受访者供图
刘加说的“我们”还有他的妻子黄伟君，后者是国内首位完成5.14线路的女性攀岩者，至今保持着中国女子攀岩5.14c的最高线路纪录。
“这些孩子正处在青春期，需要得到鼓励。很多孩子选择攀岩，本身可能就是因为文化成绩没有那么好。如果攀岩再次被否定的话，那他们在这个阶段就会很迷茫。”刘加说，很多农村家长思想观念比较保守，孩子如果学习不好，上完初中就要出去打工，“我特别不愿意看到十四五岁的孩子初中一毕业就外出打工，感觉他们的人生从此固定了，我希望通过攀岩为他们多铺一条路。”
与谢卫成、刘加、黄伟君一样放不下孩子的还有李云侠。2019年9月，国家攀岩队助理教练李云侠被派往马山中学组建国少二队。李云侠是陕西人，不适应马山的饮食，也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但跟孩子们相处久了，她已经不舍得离开，“他们不怕苦不怕累，是真心喜欢攀岩。看着孩子们一点点成长起来，是我最欣慰的事情。”
攀岩小镇开发了16个岩场共22面岩壁。新京报体育出品
模式
攀岩加文旅助马山县脱贫
从马山县城沿着355国道一直往东南走，土岭丘陵很快被石山区所取代。约20公里后进入古零镇，道路两侧已是山体连绵、石峰林立，喀斯特地貌慢慢跃入眼帘。
黄旭进介绍，马山东部石山地区基本是九分石头一分土，“土地存不住水，很贫瘠，那里的老百姓因山而穷，因山而苦。”2015年，马山县精准识别建档立卡贫困村75个，贫困人口14.96万人。马山老百姓有这样一句谚语，“要想富起来，除非有一天马山的石头都变成金子。”
2016年11月，中国·东盟山地马拉松赛在马山古零镇弄拉景区进行，这是马山和中国登山协会第一次合作。赛道将弄拉景区、古寨瑶族乡金银花公园、椿草地、月亮湖、黑山羊文化生态园等景点串联起来，被评为中国山地马拉松系列赛“最美赛道”。
2017年，马山县抓住了一个“点石成金”的好机会。当年5月，马山县与中国登山协会携手举办中国·东盟山地户外体育旅游大会，攀岩精英挑战赛地点是古零镇三甲屯。国家体育总局登山运动管理中心副主任、中国登山协会副主席王勇峰，国家体育总局登山运动管理中心新项目部部长李文茂实地考察后发现，马山的自然岩壁对发展攀岩运动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建议马山结合全国特色体育小镇试点建设推广机遇，申报创建全国攀岩特色休闲小镇，建议得到了马山县委县政府积极响应。
同年8月，中国首个攀岩特色体育小镇——古零攀岩特色体育小镇落户马山。随着体育运动全民化、常态化、休闲化，体育产业得到更长足的发展，体育特色小镇成为体育产业的新业态。马山县也看到了脱贫增收的切入点，“攀岩 文旅 扶贫”为马山县脱贫攻坚开创了新模式。
攀岩特色体育小镇建成一个月后，谢卫成、张宝勇、邱江等人组成的明星开线团队入驻马山，世界冠军钟齐鑫同年也在马山开发了一条5.13b线路。不到两年，攀岩小镇便开发了16个岩场共22面岩壁、553条攀岩线路，5.14级别的线路达到十几条，成为国内外著名的自然岩壁攀岩目的地之一。
据《人民日报》报道，马山县体育扶贫、文旅扶贫带动全县贫困人口脱贫率达到20%以上。2020年5月，马山县正式退出贫困县序列。
世界冠军钟齐鑫在马山开发了一条5.13b线路。图/中攀公司
未来
打造国民山地户外健身中心
“一个地方没有IP，没有符号，别人就记不住你。在马山，这个IP就是攀岩。”在黄旭进的规划中，马山未来要打造成为攀岩强县、攀岩名县。
要想成为攀岩名县，首先得有比赛。过去几年，马山县先后举办了包括攀岩大师赛、自然岩壁精英挑战赛、U系列赛、锦标赛在内的多项赛事。从2018年5月起，马山县推出了攀岩月赛，至今已举办了21场，选拔人才的同时也力求通过比赛拉动产业链。
今年，中攀阿成攀岩学校将带领国少队参加中国攀岩联赛，这将是他们首次参加成年组比赛。“参加联赛的都是专业队伍，相比之下我们起点低，差距挺大的。”谢卫成说，参加联赛主要还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女队有覃于妹可能还有一定竞争力，男队差距则有些大。
除了比赛，还得有人才。“真正让一个产业在一个地方落地生根，最关键的还是人才。”黄旭进介绍，马山县攀岩教练现有53人，远远满足不了当下需求，他们一方面寄希望于谢卫成等知名教练能带出更多攀岩体育老师，另外一方面也在通过各种方式从全国各地招揽人才。
与攀岩结缘，靠山吃山的马山独辟蹊径摆脱贫困。但脱贫摘帽不是终点，而是新奋斗的起点。如今，马山县正在寻找另外一条产业融合的道路。作为小众项目，攀岩的专业性很高，但在与文化、旅游、农业相融合时，便会起到互相促进、推动的作用。
王勇峰表示，十四五期间，国家体育总局登山运动管理中心、中国登山协会、广西壮族自治区体育局、马山县委县政府将在古零攀岩特色体育小镇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基础设施，推动建设“国民山地户外健身休闲中心（基地）”。
新京报记者 孙海光 刘姝君
编辑 王春秋 校对 翟永军
来源：新京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