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馒头(4)

我的大馒头(4)

首页模拟经营我家渔场红包版更新时间:2024-06-18

(转载)

许多年以后,我从网上得知这种地方就叫渔场,记得第一次接触这个名词还挺纳闷,为什么风景女活动的场所叫烟花巷,而断袖之人聚居的地方会叫渔场,是不是在那里,每个人都象姜太公一样钓着鱼呢?

写字楼的工作要比在仓库上班轻松得多了,也是在这里,我终于有了久违的笑容了。有时候和朱姐姐、黄姐姐说到一些广东人的风情,特别是当地的一些颜色笑话,我就会忍俊不禁一阵爆笑,然后就会发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适应语言和环境,对于外来打工者是不容易的,但我在她们的帮助下做到了,有时候客户来我们办公室谈生意,在用粤语交谈时我也能听得八九不离十了。

我的广东歌曲也唱得挺地道,两个姐姐都很喜欢听。

虽然在每每夜深人静时,对着空荡荡的小屋,我还是会想起我的局长,可是他已是那么遥不可及了,我只能在一次次有他相随的美梦中醒过之后,暗暗拭去腮边孤单的泪。也和他通上了几次电话,每一回在电话里我的大馒头总是问我到底过得如何,有没有吃很多苦,而我却在他的温言中支支吾吾,始终说不出我复杂的情感。

因为我知道,即使告诉他我多么想他也是于事无补了,要知道为了这种争执,我们已经纠缠去年一整年了。在写字楼上班以后,我的工资也有了大幅上涨,除了交点钱给姐姐保管,每个月自己也能剩下不少。于是又买了台小电视,配上音响,闲来无事就自娱自乐地唱唱歌,聊以解闷。更多时候,我偷偷地吟着葡萄酒,看着连续剧,在酒精缓缓的作用中让视线越来越模糊,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长夜。

冠华手袋厂创办也十多年了,主要的业务关系全部来自港台及欧美,订单一般是大老板从那边拿过来的。

每一桩生意都得经在香港的老板来批,但具体的操作就是由深圳这里的厂子来做,也就是由荣钦发全权负责了。所以,在厂里,荣总管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掌握着每个职工包括管理人员的生*大权。

听姐夫说,以前就有两个来自江西的车间主任,因为酒后对他有些微词,在同一天之内都被他炒了鱿鱼,而且没给任何理由。旁人的介绍让我对荣总有了初步了解,在办公室上班又经常碰上他,每一次他用一种只有我能读懂的贪婪的目光看着我时,我心里是又厌恶又害怕,却仍得强打笑脸和他打招呼,向他汇报生产情况。

厂里有两千多名工人,比我帅气的小伙子应该是不乏其人,不知道这个黑棕子为什么偏偏盯上了我?作为办公室的秘书兼花瓶, 在工作中或者应酬时被揩油的事情难免有的,朱姐姐和黄姐姐也不例外。

可她们却告诉我,荣总对她们的兴趣远远不如他的两个副手那么大,这个细节让我对荣总是什么样的人有了自己的判断,对他的戒心也逐渐加深了。

人的思想是奇妙的,在单位四年多,每一次看到大馒头,他的矫健的身躯,壮实的肩膀,多少个梦里,我就是这样子与他一同飞向云端的。但同样年龄的荣总在我眼前,不知怎地就觉得索然无味,甚至有几分厌恶他的胖脸,他那大大的肚子,更不想去欣赏他的什么地方了。可是人在屋檐下,我怎么可能随心所欲地左右自己的意愿呢?

何况他除了眼神龌龃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的举动,而且对我也蛮信任的,总是将一些厂里的财务让我用电脑来入库,完全没有什么防备。有时候,他在接待室见客人,遇到要拿材料,他就直接将他的办公钥匙递给我,让我到他的抽屉取过来。在他的抽屉里,贵重的东西经常可以见到,他却从来没有提防过我。

在丹竹头的电脑培训部学了两个多月,我对电脑的操作算是入了门。那两个多月的日子,我在公园的角落里,又见到了好几次相同的情形,在我的惊讶咋舌中,当时的我觉得这些人怎么这么恬不知耻,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加,心态的转变,我渐渐地理解了包括我在内的另类人心中的苦楚。

他们平日里在现实生活中往往戴着沉重的面具,一矣遇到了同类型的人,就止不住积压的情感疯狂地渲泄起来,周而复始,在许许多多的一夜情中放纵自己,过后又在久久的失落中调整自己残碎的心灵。

有一次,我居然在一堆聚居在树荫底下的男子中发现了自己的电脑老师!当然他并没有看到我,只顾着和其他男子拥着闹着,笑骂声听起来那么放荡,完全没有他在课堂上的矜持。也就是来到了深圳,来到了丹竹头,才让年轻的奕帆发现原来世间还有这么多和自己思想类似的人。虽然不敢介入他们中间,然而自从知道了他们的存在,我困惑了几年的结慢慢解开了,也能坦然地分析起自己对大馒头炽热的爱恋了。

随着对冠华厂财务的一步一步了解,我发现厂里进货的差价每次和实际都有差距,账面上原料的价钱总要比真正付出的多两三分钱,虽说单品的误差只是小数目,可是几车皮的原料下来,中间的价值是相当可观的。

当朱姐姐第一次将一个红包塞到我手里,并告诉我荣总让我好好*时候,我才恍然明白其中的猫腻。当时办公室连荣总管在内的几个人,只有奕帆对电脑比较熟悉,陈会计他们手头的明细账也是由我输入电脑的。

当时也许是怕电脑的资料丢失吧,每一次入账我总是习惯地在软盘上多备份了一份,并潜意识地将软盘带回自己的宿舍,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而这一切就连我的亲姐姐,我也没有告诉她。

有一天晚上我在宿舍看着翡翠台的“今晚睇真D”节目时,荣总管来敲我的门。在我宿舍看了看后,他让我和他到五楼他的房间去拿一些资料来入电脑,说明天可能有客户来要急着用,让我马上就去。

尾随在五大三粗的他身后,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气,心想喝这么多了还记得这个事情,不会明天才做吗,可又不敢说出来。进了荣总的屋子,他却不急着拿资料,自顾往里屋走说是要给我拿杯饮料,把我晾在沙发上进去了。

我在外面的小客厅里百无聊籁,四处打量起他的小套间来了。毕竟是总管的待遇,配套的设施就是齐全,电视、音响、空调、洗衣机一样不少,在五角形的客厅拐角处,甚至有一个满是积尘的小跑步机,看得出许久没有用了。

等了一会儿看到他还没出来,里屋又黑漆漆地没开灯,我没敢进去,就起身去打开电视,又听起郑裕玲的节目了。约十几分钟后,荣总从里面出来了,眼睛和脸都红红的,手里拿着一瓶可乐,全身却是湿漉漉只披着一条浴巾,胸匍上的皮肤还沾着水滴,在日光灯下闪闪发亮,还是第一次看他这样的形象,我霎那间脸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荣总把可乐放在茶几上,挨着我坐了下来,在我周身瑟瑟发抖中,他喘着粗气,一言不发,两眼朦朦地看看电视,又看看我,似乎根本没有什么资料的事情。时钟突然不再转动了……良久,他的手缓缓向我伸了过来,搭在我的腿上。他只轻轻一碰到我的皮肤,我立即如被蜂螯到一般,几乎弹着站了起来,用着全身的力气大声问:“荣总,你不是有资料给我吗?”

尽管电视节目的音量不小,我的那声厉吼还是把自己和荣总都吓了一跳,以至于两个人都惊呆了。

话一出口,我也后悔自己干吗那么过激,不就碰一下而已嘛,换作普通同事,这种身体接触不很正常吗?

荣总管的脸旋即沉了下来,青一阵紫一阵,迟迟才恢复了原态:“小帆啊,荣总今天喝多了,原来资料是放在办公室的,也不急,明天我自己拿到办公室给你再输电脑吧。你知道吗,你能升到写字楼……”

不等他把话说完,我就不礼貌地打断了:“我知道,我的职务是荣总提点的,我不会忘记的。相信我,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回报您的信任的。还有,请您叫我小吴或者奕帆好吗,我不太习惯人家叫我小帆的。”

说完,我梳理了一下头发,夺门而出,不再理会他在后面说些什么了。在我的心里,除了我的家人,我只愿意听我的大馒头叫我“小帆子”,刚刚这个猥琐的男人那样叫,而且带着那种挑逗的语气,实在令我恶心透了!

那一季,几个电视台都在热播台湾的《婆媳过招七十二式》,让我在欣赏之余惦量起我今后如何处理和荣总的关系。几个月来他的举动已经将他的企图暴露无遗了,前天晚上我们的过招第一式,显然奕帆是心虚而落荒而逃的,不知道今后还会有什么样的动静呢?

尤在异乡招人算计的日子,才回想起我的大馒头千般的好,四年了,他从副局长升到局长,一直到我关宠备至,图个什么呢?他从来没有要求我做什么。

在彷徨无助的时候,我开始后悔起当初为何那般任性,抛下安稳的工作,离开关心我的大馒头,千里迢迢来到这种私企打工,更苦闷的是,我不敢将这种事情告诉姐姐和姐夫,因为我知道他们也是和我一样为他人作嫁衣的。好在荣总自从那次之后,也没有再什么特别的举动,我忐忑的心暂时有了些安宁。

国庆节转眼到了,疲累不堪的工人们算计着如何利用厂里给的国庆假访亲探友,或者出去旅游放松一下。这一年香港回归的历史性转折并没有影响到我们厂的生意,相反我们在荷兰、塞班岛那里还多拿了一些订单,估计到年底整个厂都有着充裕的事可做了。

大老板很高兴,决定趁国庆之喜举办个小型的联欢会,搞个自助式的卡拉OK比赛,而且他还会亲自过来和所有的员工们欢度国庆。朱姐姐和黄姐姐很早就自作主张为我报了名,说我的嗓音这么好,广东歌唱得字正腔圆,一定能拿到名次。

我倒是无所谓,在这种私营厂里,能偶尔娱乐消遣一番,是非常难得的。大半年了,我从仓库做起,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漂泊在外、为养家糊口而拼命赚钱的打工仔的辛酸,是他们用辛勤的劳动创造了特区时下的繁荣,每一件光鲜艳丽的成品,无不浸透他们默默耕耘的汗水。这其中就包括我的姐姐,在我还未大学毕业之前,就是她用柔弱的肩膀为我的父母和家庭撑起了一份本不该太早分担的责任。

十月一日,全厂休息一天,工人们如刚刚挣脱牢笼的鸟儿,四处游荡,有的结伴去了市区,咬咬拿出自己的血汗钱去看门票贵得吓人的世界之窗、民俗村、明斯克航母;有的到别的厂里去鹊桥相会,舒缓长期的相思之苦;更多的工人只能在附近转悠转悠,打打电话给家里,喝点小酒或者打打牌,或是租几张黄碟到宿舍偷着躲起来品味。

当夜,六楼的多功能大会厅座无虚席,里里外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窗户探进了一张张热气腾腾的脸,挤不进大厅的人在走廊里来回地更换着观赏的位置,都在焦躁地期待着主席台上业余歌手的精彩表演,一场颇具规模的卡拉OK赛开始了。

歌唱比赛的评委当然是我们厂里面自选的,他们都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坐在正中位置的,就是我们的刘大老板了,当天中午刚刚从香港过来。我们的刘老板六十出头,头发稍显稀薄但梳得整齐发亮,慈眉善目,眼睛大大的,嘴唇厚厚的显得很墩实,体形保养得胖瘦均匀,比荣总的身材好多了,看得出喜好运动。

他很象港星秦沛的样子,就是饰演八三版《射雕英雄传》的成吉思汗的那个演员,应该说他比秦沛还好看一些。除了刘老板、荣总,还有两三位不知道从哪儿邀请来的嘉宾,看他们的穿着举止就知道是很有品味和文化的那种。

估计我们的比赛标准,可能就以他们的眼光为主吧。初从后台看到刘老板,我还以为是从香港请过来的哪个退居二线的演员呢,直到来为我助阵的姐夫告诉我他是我们的老板,我才恍然大悟。参加比赛的约有二三十个人吧,我被排在倒数第几个出场。

也许是许久没有登台的缘故吧,我那天晚上很紧张,唱的那首“讲不出再见”,比我平时在宿舍里唱的水平差了一大截,连朱姐姐、黄姐姐都在为我扼腕叹息,都说我没有发挥出正常水平。而同厂里有一些来自湖南的、四川的工人本就天生嗓音条件不错,演唱也很到位,效果和我比起来就好多了。

比赛的结果出来了,可能因为我是管理的缘故被得到了一些照顾,拿了个第三名。颁奖之时,我从刘总手里接过一只田螺姑娘电饭煲,笑盈盈地和他握手,觉得面前的这个老人是那么地和蔼可亲,他的每一条皱纹都在对我微笑,怎么和他们口中的那个吝啬的老板总对不上号儿呀?

因着事先我的两个秘书姐姐在刘总面前将我狠狠地夸了一通,说我既是大学生,又才华横溢,表现突出,年轻有为。

所以刘总特地和我多聊了几句,甚至还很有兴趣的和我谈起他那不为人知的奋斗史。

我诚恳专注的聆听让刘总感到很开心与满意,他祥和的眼神里流露着欣赏的光芒!

他临走的时候,我忽然心血来潮,向他要了一张名片。

当时我也说不上要他名片做什么用,不过他没有拒绝,很爽快地递过了一张精美的卡片。

投入工作的日子永远是繁忙而琐碎的,成日泡在一大堆密密麻麻的账目里,我觉得生活里面总是充满了枯燥无味的数字,人也跟着变机械了。

还好作为厂的管理,夜间是比较空闲的,在丹竹头两个月的电脑没有白学,我基本掌握了打字、排版和电子表格的一些基本功,还学会了上网。记得第一次在我们厂旁边的网吧上网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热情的老板在旁边一步一步教我如何打开网页,申请邮箱,登录聊天室,可是第一天晚上我什么都学不会,整整两个多小时还什么操作都不懂,只对着一堆闪烁的网页发着呆,连网吧老板都失去了耐心,后来干脆怂恿我去打游戏。

这样懵懵懂懂地上了几回网吧,我逐渐地摸出了一些门道,开始也能对付着聊些天、看图片什么的,一般没有加班的时候就跑去上会儿网,将自己的心情写进BBS上,在网络的麻醉中冲淡内心那份涩涩的相思。

自从接触了网络,尤如进入了另一番天地,每一回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扮演不一样的角色,让年轻的奕帆体验了另一种人生,也就是那一年,我从这个虚拟的空间里寻到和我有着共同语言的群体,他们林林总总地散落在只要是有人栖息的每个地方,不分国籍,不分尊卑贵溅。他们之中不乏优秀的人才,遍及各行各业,有的甚至高居要职,然而因为不为世人所认可的原因,他们只能通过网络,通过渔场来渲泄自己内心丰富而脆弱的情感。自从通过网站的认识,我由当初的脸红心跳到被吸引,渐渐发觉工友们看的东西相比之下是那么索然无味。

那一年,我将自己对大馒头的思念付诸文字,有许多精美而隽秀的散文和小诗,都贴在一个免费的论坛里。竟然受到了很多网友的评论与关注。

深圳的冬天没有多少寒意,一天到晚泡在厂里面都不觉得冷,白天的时候,我们仍是穿着衬衫上下班的,只到夜间的时候才添件毛衣。

许多工人加完夜班后,如常到浴室冲冷水澡,和夏天的起居没什么两样。一年很快过去了,忙碌了一年的打工者陆续踏上列车回归故里,姐姐、姐夫也要回福建了,带着辛辛苦苦攒下的几个血汗钱,准备和他们的孩子团圆过春节了。

腊月廿十三,姐姐为我们预订了三张大巴车的票,我却临时决定不回去了,只推说想试着在外头过过年,顺便看着厂房多赚点外块。已经一年了,我想我的大馒头可能早已将我忘怀,几次电话里总是长辈领导式的关怀,可我要的是这些吗?

如果不能得到我爱人的心,我还回去做什么?姐姐姐夫苦口婆心地劝着我,后来甚至是气急败坏地朝我嚷嚷,但没能改变我的决定。他们只好将我托付给食堂的曾师傅照料,自己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除夕之夜,几个留在厂里过年的四川籍、贵州籍工友在楼下的大宿舍里吃火锅,喊我过去一起。我赖在床上懒起来,猫在自已四楼的宿舍里发着呆,连电视也没有开。早些时候已经打过电话回家了,家里人对我擅自决定不回家过年很不高兴,妈妈在电话里哭着骂我是翅膀硬了忘了根,又唠叨着什么时候要给我张罗对象了。

想到我的局长家可能也是在吃着团团圆圆的年夜饭吧,我不由回想起那年在他家的情景,仿似昨日一般,却已那么遥远。虚掩的门被推开了,曾师傅提着一壶热气腾腾的牛肉汤进来了,关切地问我为什么不下去和他们辞旧迎新。

留厂的这些人除了我之外,只有曾师傅是福建人,他六十出头,头发几乎全白了,沧桑的脸记载着岁月的痕迹,但一双眼睛特别地有精神,为人很乐观,总喜欢和人开玩笑。他长年在外打工,孩子都成家了,老婆在家里拉扯着孙子,估计在冠华做事也有十多年了吧,历史比我姐夫甚至还长。

他一直和我们关系不错,每一回我们家寄些鸡鸭来,姐姐都会喊上他来喝一碗。看到大过年,只有这个和蔼的同乡老伯带来一丝丝温暖,也只有他还知道我爱吃年肉,咬着香喷喷的牛肉块,我的泪水早止不住漱漱而下了。

新的一年来了,其他工友拿着大老板发下来的红包笑逐颜开,跑着闹着到处放烟花、鞭炮,我却怎么也乐不起来,只是静静地呆在一旁看他们瞎折腾。要是呆在我原来的单位,这点钱算什么?如今背井离乡来这里,拿着这么一点钱,没有爱,没有关心我的大馒头,这个新年还过个什么劲儿?

正月初十,大部分工人都已在家过完年,重新回到冠华厂,又要开始他们一年的艰苦劳作了。姐夫却因他的二弟要结婚,所以就推迟了回厂的日期,多在家里呆了几天。荣总他们也回来了,不免又是虚与委蛇地和我寒喧了一番。

这个黑粽子甚至还煞费苦心地从老家带来了一些闽南人过年才备的甜点,特意拿到我宿舍给我,说是给我补补新年的喜气。可我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只是用非常客套而生冷的语气支吾着,又找个借口把他打发走了。

上班第三天,荣总管让我陪他到市区里见个客户,同行的还有朱姐姐。在一个四星级的酒店里,我们通过介绍认识了即将给我们一笔大订单的印尼商人,作为厂方的代表经过一番地切磋,在许诺了种种条件,及事后给他的好处及提成后,我们总算让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在合同上签了字。

当夜,我们在酒店的豪华包厢里宴请他,从酒席开始,这个家伙的眼睛就没有从朱姐姐的身上移开过,一双油腻腻的手总是借着敬酒交杯之利,频频地却又装作不经意地在朱姐姐身上蹭着。也许还从来没看过这种情形,我当时就想翻下脸来,一张脸充满了即将迸发的怒愤,可是荣总管在桌底下伸过手来,在我的大腿上重重地掐了一把,在我的痛苦的表情中暗暗地递着眼色。

作为陪同,我和朱姐姐都喝了不少洋酒,也许是不敢在客户面前不敢推辞,也许是本来就想让自己宿醉一场,我后来也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

夜深了,深圳的街景朦朦胧胧,窗外的霓虹灯摇摇欲坠,几乎是在不醒人事之中,朱姐姐被那个印尼商人拉着进了九楼的贵宾套间,而我被荣总管,这个被我偷偷称为黑粽子的男子,扶进了隔壁的另一间客房里。

也就是在这放着醉人的萨克斯风的房间里,在姐夫他们不在的那一天,我犯下了令我后悔一生的错,失去了我曾经自认为是最宝贵的东西。

许多年过去了,每当想到没有把自己交给深爱的大馒头,不是萦绕着我所有青春的大馒头,我的心一次次地就象被剜了一般,狠狠地痛。

似幻迷离地被荣总搀进铺着红地毯的套间时候,我就吐得一塌糊涂了,污物将自己和荣总都溅了一身。

已经记不得是怎么样地被一件件地剥去身上的伪装,又是怎么样地被他抱起扔到浴缸里了,我只是在强烈的麻醉中好象又看到了罗局长,我的大馒头,他对我好是温柔,一遍遍地为我擦去身上的汗迹,沐浴露泛起的泡沫在灯光下闪得好漂亮,五年多了,难道我真的拥抱了他吗?

我朝思暮想的人,他的手是这么软,他的动作是这么轻抚,我已经止不住在浴缸里幸福的享受着。当我又被放在宽大的席梦思时,耳畔是从古式唱机传出的《GONE HOME》,我是如此的陶醉,以致于闭上自己的眼,任由故事的任意发生!那一夜,巨大的幸福遮掩了疼痛,也许爱情就是这么折磨人吧,可是脑海里都是大馒头的影子,为所爱的人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天与地会在海的尽头交织,我的心是属于我的爱人的,我的灵魂都要与他溶为一体,不离不弃,瞬间要化为永恒…………

清晨,在一阵剧烈的口渴中我慢慢苏醒,只觉得头有如顶着千吨铁一般重,全身的关节酸麻不已,身上没来由地一阵阵刺痛。张开眼睛,这才发现我根本没有睡在我的宿舍里,这不是福建,这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没有这么高级的床!伸出手来,我猛然摸到了身边还有个陌生的人,他的皮肤滑滑的,刹那间,我所有的酒气消失殆尽,头脑完全清醒了。

这不是荣总吗,被我称为黑粽子的家伙吗?

掀开薄薄的被单,我才发现自己如此的不堪,只是瞬间的迟疑,我什么都明白了。一年了,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肮脏的目的终于得逞了。

那一刻,我简直要疯了,心情复杂极了,不住地责怪自己太大意了,本就不该喝那么多的酒。看着这个得逞的老东西,还呼呼大睡,我不由又是一阵强烈的恶心,真不敢相信自己昨晚会那么温顺,醉梦中将他当作大馒头。

一想到这个阴险无耻的家伙是趁我昏醉中欺负了我,不由得怒火中烧,几乎不加思索地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脚。一咕噜地被踢到地上时,荣总才在惶惑中惊醒,睁开眼睛,只是不住地对我微笑,伸过他龉龃的手又要轻抚我,被我用力地架开了。

挣开他的手,我冲进卫生间,将自己反锁在里面,不停地搓洗着自己的身体,却觉得怎么也洗不干净。委屈的泪水和热水器喷出的水,慢慢地流进我的嘴里,是那么的咸涩,从今开始,我再也不是纯洁的人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回冠华厂的路上,我没再和荣总说过一句话,朱姐姐也是一对熊猫眼,哈欠连天,虽然补过妆,仍看得出是哭过的样子,看来那个印尼来的胖男人把她折腾得够呛。想不到做为一个厂的秘书,还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她在家里还是有老公和孩子的啊,我不由一阵感慨,倒忘了自己的耻辱……

作为世人眼中的盲流,生活在最底层的打工者,不时要牺牲自己的苦力,甚至要出卖自己的灵魂,做着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难道这是他们能抉择的吗?

回到厂里,我把自己关在宿舍里,足不出户,不吃不喝,只偶尔上一下厕所,好象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只知道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能思想。

整整三天,我喝了几口水,啃过几口面包,不去上班,也不理会曾师傅在门外焦灼地敲门。期间,荣总来叫过我两次,似乎是有所歉意,他还带来了饭盒要给我,可我没给他开门。这个败类,如果有机会,我是不会放过他的,要知道,自小到大,我还没与任何一个人,不管男的或女的发生过什么故事,想不到竟然被这么个黑粽子给摘了果实,一想到这些我就唏嘘不已,不知道以后怎么样继续自己的人生,怎么跟心里那份苦恋作个交待。

三天以后,瘦了一圈的我终于起身,到小食堂用餐,也开始上班了,却是鲜言寡语,没有心思跟朱姐姐黄姐姐她们说笑,任由她们总是用不解的眼光看着我。荣总几次到我办公室来和我搭讪,我支吾着回着话,一脸阴沉,他的脸面挂不住,悻悻地离开了。

秘书姐姐问我们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他分给我的钱少了我才不高兴,我只是苦笑地摇摇头,告诉她们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我的痛苦自能自己默默承受!还能告诉谁啊?

这一年的元宵节对于我是那么凄楚辛酸,在幽静的宿舍里嚼着韧韧的汤圆发着呆,真不知道这个年会过成这样。

第二天,姐姐姐夫也回厂了,听过曾师傅的描述后,他们忧心忡忡地追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我却只能故作轻松地告诉他们,是在市区的酒店里吃坏了,胃肠不好而已。眼见着我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姐姐非常着急,甚至提出让我回乡休养,但这时的我更觉无颜面对我旧日的朋友,特别是我的大馒头,又在忧郁中度过了沉默的几个月。

忧郁的日子总是如此的漫长,以致于让人感觉世间的喜怒哀乐都与自己无关, 只想严实地封闭自己。我只能在闷声不语的工作中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却每次都不能掩饰内心的狂躁。

一想到那一晚和荣总的错误梦境,令自己的梦想在不可原谅中幻灭,以前对情爱的种种向往顷刻之间化为乌有,我就不免心有余悸,有着在对荣总的怨恨,但更多的是对自己深深的懊悔,为什么要喝下那么多的酒。

也许是看准了我就不敢声张,荣总管事后一副常态,仍是若无其事地和我谈工作,在食堂遇到时,总是故作亲热地和我打招呼。

每一次因着工作的关系不得不和他打交道,我几乎是强忍着一股怒火压抑着自己,尽量让语气平和,然而这个讨厌的黑粽子并没有放过我。有时候上他办公室,如果周围没人,他就用着一种怪涎而饥渴的眼神逼视着我,风牛马不相及地谈着一些和工作无关的话题,然后又会厚颜无耻地说他很喜欢和我在一起,搞得我在他身旁尴尬万分,不知道是要逃开,还是该狠狠地给他点脸色瞧瞧。

四月份的时候,刘大老板和他家族的几个成员合股,在东芫市买了一块地皮,又在那里办了一个小小的明基拉链厂。从原先的不起眼的农村,到现在经济位列全国之前茅的深圳,地皮的价格越来越贵,办厂的地租就跟着见涨起来,为了节省成本,有许多的投资者已经陆续将厂房迁到东芫市,因为那里的地皮价格相对便宜,而刘老板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才在那边买地的,估计过几年也要将这边的冠华手袋厂全部搬过去。

而陈会计作为冠华厂的老管理,又跟刘总沾点亲戚,总算苦尽甘来,被提调到明基做总管,虽说厂子的规模跟冠华没得比,毕竟职务上也和荣总管平起平坐了。他们一家人欢天喜地迁去东芫了,冠华这边的总管助理就空了下来。荣总管趁机向刘总推荐了我,因为在前一年的歌咏比赛中印象尚佳,老板没做多大的考虑就同意了。接到消息我的姐姐姐夫,还有朱姐姐她们都很高兴,只有我知道荣总为什么要把我调到他身边。对于姐姐和姐夫来说,荣总管几乎可以说是我的恩人了,不明就里的他们甚至在厂旁的一家高档酒店宴请荣总管。

席间,他们频频向荣总管敬酒,我却只在旁边暗暗发呆。在别人的眼里,来冠华才一年多的奕帆能这么快升到总管助理位置,是多么令人艳羡不已,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苦难的日子才真正开了头。

从我的办公用品移进总管办公室的那天开始,荣总管,这个五十多岁的精力旺盛的老家伙,就没有停止过对我的各式各样的*扰。如鲜嫩的水果经不得有一个破损,以后就给细菌、蛆虫予以可乘之机,直到腐烂为止。

到冠华厂一年多,被这个黑粽子盯上以后,本来没有那晚的事,平时他再怎么地对我垂涎欲滴,也不敢太过于过份。可是自从那夜以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偌大的三楼高级办公室里面除了我们俩之外,还有一个喜欢东游西逛的林助理,兼着会计和出纳的工作。

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脑瓜子蛮好用,就是不太用心,仗着是大老板的远房亲戚,总是迟到早退,根本不遵守厂里的制度,荣总也对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每回进货或者出货,或是到了月中发工资的时候,他就将那些进出货的材料及工人的工资表让我存入电脑后,发完职工的工资就算完事了,平时根本见不到他老实呆在办公室里,经常跑车间去泡哪个打工妹。

这样一来,办公室经常只剩我和荣总两个人,使得这个讨厌的黑粽子总是有机会挑逗我,不时地凑过来和我说着只有他才说得出口的那种脏兮兮的言语,还动手动脚,不顾我满脸愠意。下了班,又隔三岔五地就跑我宿舍,或者把我叫到他宿舍,厚颜无耻地对着我展现自己,变着法儿威逼利诱,要我就范。

几个月来,虽然一次又一次地想尽办法对付他的*扰,不让他得寸近尺,可我早已身心疲累,又不敢告诉别人,开始萌生了离开冠华的念头。当荣总又一次继续伸来他不安分的手时,我随即将我的想法说了出来,告诉他如果他再这样,我大不了不做这份工走人。

可是荣总却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暗示说我的姐姐姐夫还在他手下打工呢。他的话虽然不温不火,却一针见血地刺中了我的要害。姐姐他们来深圳打拼十多年,一直在这个厂里做事,攒下了点钱好不容易在家里盖了个两层洋楼,现在还等着钱来装修,难不成我要害他们失业吗。

当然不在这个厂里做,他们可以到别处谋生,可是想要再有这个厂给的待遇就比较难了。在奕帆最伤心的去年,是姐姐接纳了我,我现在又怎能连累他们?

倍受黑粽子的纠缠,迫于压力又不能一走了之,我的精神开始萎糜不振,经常算错账,多次被林助理训斥,有的客户也颇有意见。

而这时,荣总管就会假惺惺地站出来为我说好话,说是我身体欠安,可在人后又对我故施伎俩,粘粘乎乎地让人如沾了一块橡皮糖。那一段我憔悴不堪地上着班,终日心神不宁,不知如何是好。

冠华手袋厂作为吉厦这里的中型企业,能在众多同类厂的竞争中一直保持强劲的势头是不容易的,这跟几家长期与它合作的厂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威尔斯布料厂就是经常和我们有业务来往的厂之一,我们厂的百分之八十货源都是由它们提供的,十几年来,两个厂互惠互利,一直保持着友好和谐的伙伴关系。以前我在仓库任职时,早就从我们进货的清单和商品的实际价格之差看出了猫腻,这里面的差价就成了荣总钻空子的最大机会。

一年进货几十次,每一次他都能从中谋取不少的好处,尽管也分了点给我们办公室其他人,但大部分还是让他装入了自己的腰包。这一切听说刘老板也早也耳闻,可毕竟是自己人,再说他也认为荣总管只是小打小闹,不可能漏掉太多油水,所以十几年来,倒也风平浪静相安无事。自从陈会计调到明基拉链厂后,厂里的财务我接触得也就更多了,因此对于这个黑粽子亏掉公家多少,我还是比较清楚的,有时候我自己在想,他贪的这些钱,我想一个精明的老板是不会不在乎的,因为毕竟不是小数目。

在一次一次地被这个黑粽子逼得走投无路之时,我渐渐战胜了当初的惧怕心理,整日盘算着如何应付他。如果任由他在这个厂里,无论我走到哪儿,我姐姐他们都还在他手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沉默了几个月后,我决定用我自己的方式挤走这个人,摆脱他给我的重重的阴影。

在以后的上班的时候,我趁林助理在之时,推说要作数据统计,故作无意地找他要了前几年冠华手袋厂的出入货账本。

得手之后,我偷偷地将这几年我们厂和威尔斯厂的每笔交易的明细账存到了软盘里。可是单有我们厂这方面的资料是不够的,因为如果只有我手头上的底账,到时候如果董事会要查账,荣总还是可以通过人去篡改威斯那边的出货单。

怎么办呢?

正当我愁眉不展之时,兴许是上天可怜我,居然在一次接待威尔斯的压货员时,让我认识了压货的仓管大嫂,她已经在威尔斯干了不短时间了,偏巧她的女儿就在同厂的写字楼里面。于是取得她欢心的我,提出想借调一下前几年威尔斯和冠华的业务来往、进出货资料,让她找她女儿要一下,天性爽朗的大嫂答应帮我。

不久,她没费多少周折就拿来了一大堆旧得发黄的账本,我接过后不敢怠慢,又将那些资料存进了软盘,连着我们厂的资料,我一共做两套相同的数据,足足装满了四张软盘。

做完这一切后,我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出刘总上次给我的名片,请了一个下午的假,偷偷地跑到了丹竹头村的一个偏僻的电话亭里,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拨通了香港那边刘总的写字楼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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