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再是一场虚拟的地震应急演练。
地震来临时，周婧婷第一反应是先把学生护在身下。就在两秒钟前，她正在教室的第二排，伏在一位学生的课桌上，解答学生的提问。猛烈的震动从课桌脚下传来，身体也开始随之上下颠晃，来不及呼喊，学生们已经齐刷刷地往课桌底下蹲去。确定护在身下的学生安全后，周婧婷直起身来环顾四周，提醒学生们“护住头”。
学校广播里传出急促的通知：马上紧急避险！听到广播后周婧婷探出教室观察外面的情况，震感稍有缓和，她开始组织学生们撤离，不断叮嘱着：“保护自己，保护好头部。”不到10秒，全部学生撤出教室，一直等到最后一位学生安全撤出，她才离开。教室的监控记录下了这个过程，视频在网上流传后，很多人为周婧婷的临危不乱点赞。
泸定地震发生时，泸定一中初二（1）班学生在老师周婧婷带领下，迅速蹲下避险，随后全部安全疏散至操场。监控画面截图
周婧婷是泸定县第一中学的一位英语老师，学校所处的位置距离震中38公里。因为学校每周都会举行一次防震疏散安全应急演练，学生对疏散路线早已烂熟于心，“防地震的弦时刻绷紧在学校每位老师的神经里，无论当时处于学校哪个位置，我们都能就地负担起组织疏散的责任。”
以下是周婧婷的自述：
“护住头，护住头”
2009年，我来到泸定县第一中学成为一名英语老师，至今已经带过四届学生。现在这个班一共有41名学生，我和他们已经朝夕相处一年有余。
9月5日地震袭来前，没有任何预兆。学生们刚吃完午饭回到教室，我正在分发批改后的作业，恰巧碰到一位学生向我请教问题，就多停留了片刻，地震来时我正好在教室里。
周婧婷和她的学生。受访者供图
几乎是出于本能，我把离我最近的那位学生抱在怀里，等我回过神查看其他学生时，他们都已经齐刷刷蹲下。
回看教室里的监控视频，我才注意到，12点52分，地震来时，窗帘和风扇都在剧烈抖动，当时我只感觉到地面在上下颠簸，震感异常剧烈，如果蹲下来，我就不能看到全班同学的情况，所以我只能站起身，提醒他们蹲好，护住头。
害怕和紧张感让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但看到孩子们慌张无措的表情，我只能强装镇定，尽量让腰板挺直一些，给他们一些力量，让他们相信老师可以保护好他们。
这时，学校广播里也响起了提示避险的通知。我一边让学生们护住头，一边走到教室门口，探出身去查看情况。
震感强烈时是一定不能组织学生撤离的，就地避险才是最稳妥的方式。我所在的班级在教学楼三楼，靠近楼梯的疏散通道，距离操场仅有百米，但如果在地震过程中带着他们跑下去，一是怕有物体坠落砸中学生，二是怕有学生在楼体晃动中摔倒，发生踩踏。等地震稍有缓和，我才赶紧喊他们：“走，走，走，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头部。”
“让学生们先走”，这应该是我们每一位老师最真切的想法，我站在讲台上一直等到最后一位同学离开教室，才跟着跑出去。跑到操场后，老师们各自清点着自己班级的人数。
泸定一中学生全部安全疏散至操场，等待地震过去。受访者供图
灾难中我们拧成了一股绳
还好，学生们都平安。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小腿仍在不住地颤抖，手心里也渗出一把汗。
全校1500多名师生聚在操场上，没有落下一位，也没有一人受伤。学生们相互照顾，彼此安慰，有学生在经过我身旁时喊我一起跑，那时的我只想让他们顾好自己。还有跑到前面的学生不忘回头瞅我两眼，喊我，“周老师，你也快跑，快跑。”
没想到，这群我眼中的孩子早已悄悄长大，更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被照顾的一方”。
5日那晚，我们都坐在操场上，灯光亮起，老师们守在学生身旁。我跟他们讲起2008年汶川地震，那时我还在大学，也是午休时间地震突袭，正在宿舍楼的我们纷纷狂奔下楼。有调皮的同学接起话茬，说他也记得那场大地震，“那时我已经两个月大。”操场响起孩子们爽朗的笑声，气氛也不再像夜一样沉闷。
部分学生在学校安排下有序被家长接回。受访者供图
离家近的学生接二连三被家长接回，学校里仅剩下一百多名住宿生，他们或是离家很远，或是家住震源附近。我们班里有八九名学生家住磨西镇，那里受灾比较严重，在老师的帮助下，学生已陆续跟自己的家人取得联系，好在人都平安，房屋财产受损情况各有不同。有的学生家长在确定孩子在学校安全后，开始互相帮助，加入到村民自救的队伍中，为他人、为整个村子开辟救援之路。
震后第二天，偶尔还是会有余震发生。但我们的物资尚且充足，学校里的师生同时密切关注着灾区的情况，操场上时不时会响彻几句呐喊声，“四川加油，泸定加油，磨西加油！”
灾难中我们拧成了一股绳，我觉得，这时候最安心的就是能守在学生身边。
新京报记者 薄其雨
编辑 刘倩 校对 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