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边,李心草案件的来龙去脉依然扑朔迷离。
另一边,四字弟弟、金马影后周冬雨带着《少年的你》的10亿票房又一次点燃了校园霸凌话题。
不同于抖音快手里赤裸裸的原始冲击,电影的艺术表现,冲淡了校园暴力的残酷。有人感同身受,却又感慨:“现实远比电影要残酷”。
校园霸凌的残酷,不仅仅在于他给被霸凌者造成的身心创伤,甚至不在于它彻底改变了被霸凌者的人生轨道,而在于校园霸凌本身,就是一场没有终点的狩猎游戏。
校园霸凌只有0次和无数次之分,并由此分成两个世界。
霸凌者就像猎人,嗅觉敏锐。在他们眼中,那些存在感低、看起来好欺负的人散发着猎物的气息。霸凌者或许本身拥有特权,又或者想要从这场狩猎游戏中获得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他们是如此狡猾,瞅准那些自卑、内向、外形上有缺陷、不擅长反抗的同学,并开始试探。
起外号、放一只虫、一句荒诞的玩笑,假装不小心冲撞,霸凌的起点有时小到所有人都不在意,被霸凌者也因此错过反抗的最佳时机。风暴始于青萍之末,被霸凌者被锁定目标,就像温水里青蛙,日复一日,陷入漩涡深处,愈演愈烈,最终演变成吐口水、弄翻书桌、泼水、羞辱、打骂、抢钱和威胁。从此,被霸凌者的世界,这群狩猎者阴魂不散,他们把自己的快感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乐此不疲。
之后的反抗还有用吗?如果一开始错失了反抗的机会,当猎人享受到折磨他人的欢愉,不断强化狩猎关系中的力量强弱对比,猎物的反抗更可能激起他们的征服欲和快感,而现实往往是,猎人不只一个,而猎物却只有你!迟到的反抗在狩猎者眼中就像是无谓的挣扎,反倒增加了狩猎的乐趣。
一场霸凌能持续多久?温岭中学的王胜男(曾用名王晶晶)遭受了十年,如果让她回答这个问题,她大概会说是一辈子。
少年的你,陈念和小北被赋予一个阳光的结局,但现实怕是没有这么乐观。前两天,微博上发起了一个话题#小时候被霸凌的你#,很多人都提到被霸凌的经历改变了自己的性格,变得多疑、警觉、敏感、小心翼翼,哪怕只有两个星期。
被霸凌没有终点,最多只有片刻的中场休息。暂停往往是被霸凌者转学、退学,但狩猎游戏还在继续,上了瘾的狩猎者总能迅速找到下一个目标,这是校园霸凌最残酷的地方——制造循环。
《少年的你》,胡小蝶是第一个被霸凌者,死后为她盖上衣服的陈念紧接着成为新的猎物,而在陈念之后,一直对霸凌者惟命是从的女生成了第三个。似乎在这个猎场里,总要有人成为那个被追逐和撕咬的猎物,猎人总是stay hungry,waiting to be fulfilled。
日剧《非自然死亡》,一男生不堪忍受校园霸凌,选择直播自*,控诉和反抗,但正如女主所说:“他们会改名,会转学,开始新的人生,没有人会记住你的痛苦。”也许背后还可以加上一句,他们也不一定会因为你的死停止霸凌。
终止循环,我们曾寄希望猎场里的旁观者。如果能形成“共同体”,他们可以成为终止霸凌的关键,削弱霸凌者的力量,但这种凝聚力和共识出现的概率几乎为零。
正因为亲眼目睹霸凌,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害怕成为下一个猎物。但当所有人都在霸凌者的淫威下委曲求全,助长了霸凌者的气焰,每一个人其实又都是潜在的猎物。又一个悖论和死循环。
少年的你,心里也有是非判断,但和成年人相比,身处集体中的未成年更在意别人的看法,更难以承担这种看法带来的后果。没有伸出援手,更多是不敢而不是不愿意。
女生被霸凌,男生挺身而出,可能被造谣“你是不是喜欢人家?”;男生被霸凌,向父母老师求助,会被认为是软弱,更有“吃软饭”“绿茶婊”“圣母婊”各种不堪的标签,在你身后,耳鬓厮磨,人言可畏。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小北、亮司、那样自我牺牲,也不能奢望人性在任何时候都闪着光,这也不能简单说成是自私,更像是在一个伦理困境中,少年们左顾右盼,不知道怎样做选择,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保护同伴。
狩猎就这样被纵容着继续进行。
校园霸凌不是从校园开始,也不因为走出校门宣告结束。
魏莱是发动校园霸凌的核心,但看到她父母的态度,会觉得她也是受害者。这并不是想归罪于原生家庭,或者替霸凌洗白,只是想说明二者的共通点,她和被她霸凌的人都处于弱势,只是身处不同的关系中,被不同的威权所胁迫。
魏莱是父权霸凌下的猎物,她必须要有好的成绩,摆脱复读,成绩好的陈念,也引起了她的注意和忌妒。被霸凌者,成了后来的霸凌者,背后隐约的关联,狩猎场其实远比我们想象得更大,我们可能是蝉、是螳螂,是黄雀,但身后还可能是一整条食物链。
曾有一名霸凌者讲述自己为什么成为“狩猎者”,是因为他曾是一只“猎物”,到了新的环境,他信奉了与其“被别人欺负”,不如“欺负别人”的生存方式,霸凌对他来说,既是报复,也是自卫。被霸凌者到霸凌者的角色转换,涟漪效应之下,成为更多悲剧的原点。
家、学校、职场、社会,是我们主要的生活轨迹,校园只是霸凌的一个经停站。十年时间,“神女”这个丝毫不美好的称号一次次通过网络搅乱她的生活,即使是在她退学、开始工作、结婚之后。
多年之后,有人选择性遗忘,面对被霸凌者的追问,脸不红心不跳谈笑自如;有人将其美化成一段值得回味的疯狂记忆,称之为青春期荷尔蒙的副作用,什么爱与觞,笑与泪,往事如烟。被霸凌者的痛苦,狩猎者只当是一场游戏。
学校有围墙,但校园霸凌是没有围墙的狩猎游戏。
校园霸凌的漩涡中,不只是少年的你我他,也牵扯着成年人的世界。
半年前,江西上饶,一学生家长王某闯进校园,将疑似霸凌女儿的三年级男孩连刺13刀致死,至今让人心有余悸。这是一个极端个案,是否真的存在霸凌也还存疑,但我们不得不警惕,校园霸凌导致的成年人的失控。
家长对孩子是敏感的、易怒的,失去理智的家长的暴力加入,校园霸凌更没有终点。
上饶凶案中,网络上大量负面极端评论就是最好的证明。称凶手为“英雄”,对 “该*”的叫好,“家长不教育,社会来帮你教育”……毛骨悚然。
老师是阻挡校园霸凌的一道防线,每每校园霸凌事件发生,我们质疑老师是否失职。但霸凌者面对老师拍桌子、扔书、踹门而去、掌掴老师的场景我们并不陌生,事实上,真有老师替学生挡刀,或是努力摆平学生间的矛盾,只是杯水车薪,鞭长莫及,霸凌还是在灰暗角落里进行。
电影里,想要并且保护过陈念的班主任被离开了,新班主任什么也没做。老师对学生们的分寸拿捏已经进退失据,这个群体也已成为抑郁症的高发区。
校园霸凌,是一场没有终点,没有边界的狩猎游戏,不只是被霸凌者和霸凌者,不只有少年的你我他,也不只是看得见的现实空间,还有看不见的恶意,潜伏的危险,以及难以终止的循环。
我们希望给予少年们除了时间和遗忘外更好的保护和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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