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父母双亡的侯府长女,被富公子追上门提亲,宁可入赘也要娶

故事:父母双亡的侯府长女,被富公子追上门提亲,宁可入赘也要娶

首页模拟经营长安一条街更新时间:2024-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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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1

侯玉英从没想过,会有一人这么难缠。

她从长安请辞到南境守城,随后又从南境辗转到边关,他竟还能跟来。

而这一切的原因全是因自己那小妹侯明月的夫君,昔日守这边关的主将慕长缨入了牢狱,她不得已在边关装成重病,守不了城,与此同时,皇帝陛下便不得不放出慕长缨来守边关。

而她没想到的是,除却自己的小妹侯明月及她的夫君慕长缨,这行人的队伍里还跟着一人,一个让她看见就头疼的人——京中御医蔡文渠。

侯玉英与蔡文渠从小便相识,而相识后的每一次相见,都是在侯玉英受伤后。

侯玉英与其妹侯明月从小便没了父亲,其父忠武侯是在十年前战死沙场的。

那时两姐妹一个九岁,一个七岁,共骑一匹马奔到边关,边哭边将父亲的灵柩接回了侯府。侯府无男丁,忠武侯战死后,家中就母女三人互相扶持度日。

而皇城多的是落井下石、恃强凌弱的人,是侯玉英持着一杆父亲的长枪打遍了长安一条街,后又参军为将,才保住了侯府最后一点荣耀。

而蔡家则是御医世家,蔡府就建于侯府对面,老侯爷没死前,两家长辈还亲如兄弟,只是老侯爷死后,便渐渐淡了。

然而没淡的,是侯玉英与蔡文渠的交情。

在她打遍长安一条街时,是蔡文渠跟在她屁股后面给她收拾的,也是蔡文渠给她治的伤。

清风朗朗的侯府后院湖边,总会坐着两个孩子,一个满脸得意,笑嘻嘻地道:“那李侍郎的小孙子算什么东西,还敢欺负老子,最后还不是要钻老子裤裆赔罪……”

而彼时另一个孩子则会冷着脸加重手里抹药的力度,直疼得那得意的孩子直嗦牙:“轻点,轻点,小渠子,疼……”

“疼死你好了。”那冷着脸的孩子虽嘴上说着重话,手下力道却分外轻柔了不少,“我说过多少次,少与人斗殴,你总不听,又伤了吧。”

“谁让他嘴贱说老子没爹的,还说我侯府自此要没落下去,我呸,去他奶奶的!”小小的侯玉英气得一震长枪,地都要跟着抖三抖,她看着给她认真搽药的蔡文渠,转而又笑嘻嘻道,“再说了,不还有你嘛小渠子。”

彼时的蔡文渠便会笑而不语,转而看向湖面倒映的月亮。

少年青梅竹马的时光美好而又无邪,而打破这抹无邪的,是侯玉英十八岁那年蔡家请求提亲的拜帖。

一般男方有想要提亲的对象时,便会提前发出一个拜帖,若女方同意了,便会收了拜帖,若不同意,便会在第二天归还,这样不至于折损两家颜面,也不至让别人白跑一趟。

侯玉英接着那红彤彤的拜帖时,小妹侯明月正好奇地在一旁看着,她的脸也瞬间红彤彤,手上如接了个烫手山芋,怎么拿都不舒服。

既然拿着不舒服,那干脆丢回去。

于是第二天,那拜帖便归还了蔡府。

紧接着第三天,侯玉英参了军,前往南境。

而第四天,侯玉英在军中见到了军医,蔡文渠。

但庆幸的是,半个月后,京中太医有一大职空缺,皇帝陛下又一向看好蔡文渠,便将他召了回去。

然而令侯玉英没想到的是,她从南境转来边关,而如今在边关,他竟也跟着慕长缨等人来了,美其名曰:要看看这守边关的主将到底是伤到何种程度,以至于要下了狱的慕长缨来顶主将之位。

正应了戏折子里常唱的《霸道王爷爱上奴》的戏词: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2

然侯玉英如今不仅插翅难飞,还欲哭无泪。

她的重伤是假,救妹夫出牢狱才是真啊喂!

而当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抵达边关时,侯玉英正在巡营,着戎装,持长枪,粗粗的直像个男人,活蹦乱跳得更像个猴子,哪里是个重伤之人。

侯玉英想躲,但小妹侯明月容不得她躲,看到她便扑了上来,娇声道:“姐,月儿可想你了……”

她刮了刮侯明月的鼻子,满眼宠溺,但这满眼的宠溺在看见后方跟来的人时全然石化。

“见过大将军。”后方跟来的人细细行了一礼,侯玉英睁大眼睛瞧了个清楚,是蔡文渠。

侯玉英瞬时想起了自己重伤患者的身份,脑子也一阵眩晕,就在那众目睽睽之下,扶着额晕倒在地,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边关的主将营帐内,只余一重伤患者与军医。

“将军这伤……应是日夜劳累坏了心脑,需在巨阙穴、云门穴、气舍穴等穴位扎上七七四十九针,后再煎以秦艽、桑黄、天仙子等药物服之,修养个百日,应会好了。”

营帐内,那军医认真地写着方子,写完方子后又打开了自己的针灸包。

期间侯玉英紧闭着眼,心间怦怦猛跳。

直到感到额上被扎了一针才痛得跳脚,猛地从炕上起来,指着那军医,怒道:“小渠子你不要太过分!”

蔡文渠一手拿着细细的针灸针,另一只手则将那怒气冲冲地指头别了回去,抬眸轻笑道:“蔡某哪里过分了?”

侯玉英看着他唇边的笑,莫名地想到狡猾的狐狸。

“你早知道我在装病骗你,你还扎我。”侯玉英怒冲冲地拔下了额上的针,却疼得更狠,她倒吸一口凉气。

是她脑子糊涂了,依她和蔡文渠的交情,小妹该早就告诉了他真相,所以他才会跟着小妹及慕长缨一同到的,而她在见到他后还傻傻地装病,真是脑子不好。

“骗我不要紧,但你竟敢联合着你妹妹骗陛下,你们侯家,真是好大的胆子。”蔡文渠冷哼一声,从她手里拿回那根针,好好拿烛火烫了才放回针灸包里。

侯玉英悻悻笑笑:“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那拒了我的提亲拜帖,也是权宜之计?”蔡文渠放下针灸包,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空气瞬时凝滞,侯玉英的悻笑停在脸上。

3

她总不能说她没考虑好吧,她根本没细想过她是不是喜欢蔡文渠,而蔡文渠又是真的对她有情吗,还是说只是觉得两人青梅竹马的情意够两人结秦晋之好,然除此之外,还有个分外重要的原因,让她接不了那提亲拜帖。

侯玉英看着虽粗得像个男人,但在京中沉浮多年,又在军中混了几年,女儿家的细致心思还是有的。

“小渠子,我……”侯玉英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土拨鼠,她无措地对对手,“你的拜帖,恕我真的接不了。”

“接不了?”蔡文渠瞥了瞥她无措的手,冷冷一笑道,“侯玉英,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侯玉英头低得更狠了,时势造英雄,时势也造狗熊,如今她这只狗熊大气也不敢出,却也咬着牙迟迟不肯松口提亲拜帖的事儿。

“侯玉英,你以为我蔡府的提亲拜帖是可随意给任何人的么?”蔡文渠看着她低下的头,笑盈盈地,咬牙道,“还是你以为,我蔡文渠是真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才爱跟着你的?”

“臭渠子,你什么意思?”不妨被怼,侯玉英猛地抬头,气呼呼地看向蔡文渠,却在对上那一双笑盈盈的,却目光灼灼的眼神后,怔在原地。

他什么意思?他如今这样说是何意?

长久的对峙中,侯玉英听见了自己猛烈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声响过一声。

然比这更令人心悸的,是蔡文渠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侯玉英,你说我什么意思?”

空气长久的凝滞,两人久久无言。良久之后,侯玉英才接着道:“我管你什么意思,反正老子接不了。”她转过脸,含含糊糊地搪塞了一句,随即在炕上躺尸,躺尸后还不忘厚着脸皮要点吃的,“重伤患者饿了,想吃点好的。”

“榆木脑袋!”蔡文渠敛眉咬牙,转身出了营帐,然出营帐时还不忘瞧着她轻嗤一声,“也该吃点猪脑补补脑子。”

“你……”侯玉英扭头,直想再怼回去,然在触及到某人冷冰冰的视线时又扭了回来,吓得大气不敢出。

她堂堂侯大将军,何时受过这气?

然细数与蔡文渠相处的这些年,她总会被他怼得无话可说,天不怕地不怕的猴子般的人,也有个克星般的人,但这并不代表,她想嫁给这克星啊喂!

侯猴子终在晚膳时喝上了心心念念的鸡汤,这鸡还是乌鸡,是蔡文渠在京都买的,还吩咐好了人一路好好喂养才带到了边关。

像幼时一样,侯玉英在外与人打架斗殴伤了,蔡文渠总会给她上药,外加将自家膳房里煨给祖母的鸡偷下一只鸡腿带给她补补,然后冷着脸跟她说是厨房剩的不要的,他觉得给狗吃了浪费才拿给她的。

然经这一晚的对峙后,那蔡文渠好像明白了她迟迟不肯接提亲拜帖的原因。

前线有慕长缨在守,她只需躺着当重伤患者就行,再者,这边关是慕长缨曾经守护的战场,侯玉英早就想物归原主,想回自己的南境了,便索性一直躺着没管前线的事。

但战事可以不管,眼前事却不能。

那一晚侯玉英说了接不了拜帖后,蔡文渠便常借着看伤的由头入她的营帐,或是把脉,或是给她带膳食,或是给她讲京中发生的趣事儿,或是将她拉起来,带她去看边关沙漠上的星星。

那星星有什么好看的,侯玉英都看过无数遍了。

只是当两人躺在沙丘上,以手臂枕着头时,侯玉英撇了撇嘴,陡然发现,其实也怪好看的。

说到底,她明白他在做什么,他的所做所言,都在坚定地告诉她,他是因为喜欢她,才想娶她,才向侯府发出的提亲拜帖。

只是,只是她还是有自己的顾虑,她不能嫁给他,为了侯府,她也嫁不了。

4

这边关也不愧是她妹夫慕长缨的主场,不肖几月,他便找回了场子,打退了屡犯边关的羯人。

三日后,侯玉英回京述职,准备述职后再转回南境,而蔡文渠亦同时回京,侯明月与慕长缨就此留在了边关。

侯玉英与蔡文渠共乘的马车下,侯明月仰着脸笑着告别,看着蔡文渠道:“姐夫加油!”

好家伙,全然不顾侯玉英的怒目圆睁,然蔡文渠亦笑着点了点头。

带着侯玉英曾经从南境带来的兵,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进,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

“蔡文渠,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是我……”颠晃的马车内,侯玉英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呆子。”蔡文渠忍不住轻嗤一声,为什么一定要娶侯玉英呢?

大概是十年前忠武侯战死,他刚出门采草药时看到对面的侯府飞出一匹白马,白马上,坐着两个小姑娘,后面的姑娘哭得泣不成声,御马的小姑娘则一声不言咬着牙提鞭,眼泪掉了抹一抹便接着御马。

七日后,他再度见到了侯府的两个小姑娘,只不过,是扶着一顶棺回来的,扶着忠武侯的棺。

对面的侯府一片的肃白,有来诚心吊唁的,却也有落井下石的,彼时那小小的侯玉英便会忍着泪拿着一杆传家枪将落井下石的人直接打出侯府的大门。

这个一嘴老子老子,脏话连篇的姑娘实则倔强又能忍,哭得满眼通红却能笑着回去安慰自己的小妹别哭,凭着一己之力撑起整个侯府。

这样的她,实在太让人心疼,于是此后侯玉英每次受伤的时候,他总会出现。

遇上她,主动给她递药的那一刻,蔡文渠心中便想着,就是她了。

“呆子。”看着扶着额头疼的侯玉英,蔡文渠再度骂了一声,他拉下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以坚定无比的语气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我知你是怕我因青梅竹马的情分才想娶你,但侯玉英,我如今肯定地告诉你,我,蔡文渠,是因为喜欢你,心疼你,才想得娶你,而遇上你,我便没想过娶别人。”

一字一句,认真而深情,直逼的侯玉英双颊通红,马车内的空气也有些不流畅,侯玉英只觉挤得慌,想逃离。

但此时的蔡文渠哪里允她逃离,他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拉着她的手,接着道:“此次回京,我会再下一封提亲拜帖。侯玉英,你会接吗?”

蔡文渠看着她的眼睛,迎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她接不了,她真的接不了,哪怕知道了他的心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她还是接不了。

她总不能告诉他,她的妹妹侯明月嫁了出去,若她再嫁为人妇,那偌大的侯府,谁来守,那她爹打下的赫赫荣誉,又要谁来传承呢?

她实在忘不了那些落井下石的人的嘴脸,更忘不了那些说侯府后继无人,侯家终将没落的话。

总不能,他入赘到侯家吧?他是蔡家独子,下面就一个妹妹,就算他愿意入赘,那蔡伯伯会同意吗?那整个皇城会怎样看待蔡家,只怕蔡家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况且,她在战场沉浮多年,太清楚自己这样的人,不适合为人妻,什么举案齐眉,什么相夫教子,这样的生活离她太远。

她尽可以挑个战场上无父无母的兄弟,入赘到侯家,生下一个孩子,姓侯,侯家后续有人,长长久久将她手中的传家枪传下去,她便什么顾虑也没有了。

“侯玉英。”意识到侯玉英的出神,蔡文渠眉头微敛,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

然侯玉英刚想答,却被马车外的一声“救命,求兵爷救救我们……”打断。

5

“求求兵爷了,救救我们……”马车外,是一对姐弟神色慌张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这对姐弟衣着富贵,却浑身染血,那姐姐一双杏眼,嫣唇,叫人见了第一眼就想看第二眼。

然在蔡侯两人不明所以时,一支利箭已歘的飞来,利箭的目标是那对姐弟,但那姐弟恰巧跪在地上哀求,那支箭便射进了马车里,直指蔡文渠。

侯玉英的心跟着一紧,长枪因太长放不进马车内,便由一个小兵拿着了,她手里也没有趁手的兵器去划开那箭,便只得张拳,以手去握。

利箭堪堪在蔡文渠胸前停住,箭头划过侯玉英的手心,手心被划破,鲜血便一滴滴地滴落在蔡文渠的衣襟上。

那马车外的姐弟俩中的弟弟见此情景便立时吓得昏了过去,侯玉英见怪不怪,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将人拉上了马车,蔡文渠想阻止都来不及。

这两人显然是被人追*,追*者还不知是谁,马车停靠处又处岳阳,岳阳为江湖人常聚之地,此番凶险之事,怕也是江湖事。自古庙堂不管江湖事,这人,于此行来说,她不该救。

蔡文渠眉头微敛,却耐不住侯玉英的热血心肠,她拍了拍他的肩道:“愣着干嘛,小渠子救人啊……”

蔡文渠瞥了她一眼,冷着脸将她的另一只手拿了过来,打开医药箱,细细擦了开始敷药。

“我的伤不要紧,先看看这小弟可有事……”侯玉英没心没肺地笑笑,正欲将自己的手抽走,待看到蔡文渠冷冷抬眸看向她后,又没了声。

“多谢军爷。”那姐姐在马车内看了眼蔡文渠,后又对着两人好好行了一礼。

“谢的事儿后说,先说说你们为什么被追*吧,救人可以,但我们不想惹祸上身。”蔡文渠给侯玉英包扎好,才给那晕倒的小弟号脉。

那姐姐才边哭边说道起来。

这二人,乃江湖上浮生阁阁主之子,姐姐名卫箐,弟弟名卫贤,江湖上突然不知何时有了个传闻,传闻浮生阁内藏着可使人功力大增的药方秘籍,江湖由此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浮生阁惨遭灭门,只余这一对姐弟。

“过了这岳阳,你们便下去吧。”蔡文渠低眸,给那小孩子号脉,倏地却皱起了眉头,“这孩子,中了毒。”

于是两个人的马车由此变成了四个人在其中,期间还要走走停停,那孩子中的毒不好解,一时半会儿的还解不了,幸而目前毒不致命,却不知后期会如何,便只能带着。

然自此后,马车内总有股莫名的气氛。

蔡文渠面色虽冷,皮相却生得好,面如冠玉,霁月清风,也是京中众多女子的理想夫婿。

见多了粗犷的江湖人,那卫箐何曾见过这等人物,因此总忍不住偷偷去看蔡文渠。

彼时蔡文渠则会偏头去看侯玉英,侯玉英则傻乎乎地笑着问卫箐有没有什么江湖趣事可讲,直让蔡文渠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粪土。

一行人走走停停,直行了七天才抵达长安,然那卫贤的毒也才有了丝眉目,亦是江湖中人下的,只为了用解药换那秘籍。

但姐弟二人哪有什么秘籍,这个传闻都不知从何而来。

这毒,便也只能让蔡文渠好好探查,再研出方子医治。

只是当马车停靠在蔡府和侯府中间的街道上时,两人犯了难,这姐弟二人该安放在哪儿。

放蔡府,于女儿家名声不好,但若放侯府,那卫贤的毒又恐有变,蔡文渠不能及时医治。

那卫箐见两人为难起来,便上前一步跪地道:“大人是御医,贤儿体内的毒还要多劳大人费心。至于小女,漂泊江湖,声名已为身外物……”

后话不言而喻,她想带着卫贤进蔡府,一来为弟弟的毒,二来,亦可时时看照他。

三来,三来她的心思只有她自己看得明白。浮生阁被灭门,幼弟年岁小,前路茫茫,撇开她对他的情愫不提,蔡文渠是个不错的倚仗。

但她并不知的是,蔡文渠并不想成为她的倚仗。

蔡府门前,这对姐弟先由小厮带了进去,安排住处。

而门前侯玉英笑着和二人挥手告别,欲回侯府时,却又被蔡文渠拉住了手。

侯玉英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苦着一张脸惨兮兮地回头,只求他千万别提那因那对姐弟出现而打断的问题,千万,千万别提。

但蔡文渠偏不如她愿,露着一口白牙,压迫性地靠近她,将她举目可见的光都笼了起来,笑着道:“这次的提亲拜帖,你接,还是不接?”

侯玉英只恨自己比他矮,自幼青梅竹马的气势也早早被他所压,如今看起来堂堂一个大将军站在一个御医面前,被逼得颇有些无措。

侯玉英从他笼着的暗影里钻了出来,沉默不语。

她钝了良久,也考虑了良久,也明白那女子看向他时,而他总会看向自己是因为什么,但她一直都回避着。

而今避无可避,不得不回应了。

侯玉英深吸了口气,握了握拳,仰起脸,看着蔡文渠的眼睛,道:

“我不接。”

蔡文渠瞳孔皱缩,眉头瞬敛,心间猛的一阵悸恸,正欲问为何,却又听侯玉英一字一句道:

“我若嫁了出去,那我们侯府,便真如幼时那群狗崽子说的那样,后继无人,自此没落。”侯玉英垂着眸,紧了紧手中的传家枪,复又抬眸,“蔡文渠,你懂吗?”

蔡文渠显然被这个答案怔住,他想过无数个她拒接的答案,她不爱他,她觉得他不爱她,她怕父亲母亲不满意她,却唯独,没想过这个。

他是蔡家独子,下面亦只有一个小妹,蔡家几百年来一脉相承的医术也在他手上,可同样的是,侯府忠武侯打下的战功荣誉也落在侯玉英身上,若她嫁了,侯府便会宛若空城,侯家这个姓便消失于历史长河中。

这样的问题,这样的顾虑,他要如何解决?

但他不肯放弃,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他拉了侯玉英的手,将她的手放在手里,握紧了道:“你等我,等我三天。”

等他三天作何?侯玉英没问,手也没从他的手里拿出来。

那双手温温热,连带着将侯玉英的心都暖了起来,暖到她心里烧得慌。

为何,为何就一定执着于她呢。

侯玉英想流泪,她只想搞事业,偏偏来段爱情将她的思绪和规划打了个乱。

她沉了沉眸,看着那握紧她的手,低低地道了一句:“好。”

她恍然觉得自己由来已久的决定或许也可以改一改,眼前这个牵着她手的人,向她迈进了太多步,纵使她一直在回避,却依旧在坚定不移地迈向她。

家国大义与儿女情长,何以兼顾呢?

6

但她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改决定,蔡文渠已做出了决定。

蔡文渠想了两天,整整两个晚上没有阖眼才做出的决定。

蔡府大院内,炎炎烈日,众目睽睽下,蔡文渠已跪了一个上午,跪到嘴唇干裂。

“你,是当真要入赘到侯府?”其父蔡思明指着他,不敢置信地颤声道。

“是,父亲。”蔡文渠跪伏在地,声音却无比坚定,“小妹可招婿,小妹招的婿亦可传承我蔡家医术。或将我与侯玉英之子过继到蔡家也无不可。”

父母双亡的侯府长女,被富公子追上门提亲,宁可入赘也要娶

这声过后,是四下众人惊得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围着看的人中,有丫鬟,有家丁,有那卫氏姐妹,亦有蔡家的叔叔伯伯们。

“你,你这逆子!”蔡思明霎时气血翻涌,直接踢了蔡文渠一脚,将人踢翻在地。

而此时,剑拔弩张的时刻,蔡文渠的小妹蔡文月已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你要置我和你母亲于何处?置我们蔡家的脸面于何处?置蔡家先祖于何处?!”蔡思明复又不可置信地低下身,攥着他的领子,怒问道。

然等来的是沉默,此沉默让蔡思明更气,蔡思明攥着他的领子推开他,只觉心火上头,站起来还有些晕眩,他扶着额,蔡夫人立时觉察出来不对,忙喂了一颗护心丸,那晕眩感才稍稍好了一些。

蔡夫人拿帕子擦着泪,随即看着蔡文渠苦口婆心道:“你这孩子,为什么一定要侯家长女不可呢,为娘看你前几日救济来的这孩子也不错……”

蔡夫人看着卫箐道。

“蔡伯伯,您勿动气,文渠哥哥只是一时糊涂,等他清醒了就好了。”一旁的卫箐福了一礼道。

蔡文渠眉头皱敛,不知为何,这卫箐才入府几日,竟让父亲母亲极为喜欢,而这女子对他又怀了别样心思,直让他头疼!

“我很清醒。”蔡文渠冷了声音道。

然而方说完此句,便又迎来一脚踢踹,直踹在他背上,他嘴角已缓缓有血。

“逆子,逆子!你看看你是哪里清醒了!”

蔡父犹觉不够,还想抬脚去踹,但已被蔡夫人拦了下来。蔡夫人附耳到蔡思明耳边,看着卫箐低声道:

“思明,不若将渠儿绑了,则个吉日将那姑娘纳进来……届时生米煮成熟饭,他也就不会惦记侯家那丫头了。”

然蔡夫人不知的是,蔡文渠跟着侯玉英久了,耳力早已练得极好,他母亲的话他已全然听在了耳里。

“母亲——”蔡文渠重重以头磕地,“渠儿不知你为何属意卫箐,但渠儿此生只想与侯玉英为夫妻,还请父亲,母亲成全!”

“成全?”蔡父冷笑,“你要入赘到侯府,要我们如何成全?你是要我们蔡家成为全皇城的笑话,全天下的笑话吗?”

蔡文渠再度沉默,他没有办法,入赘,让小妹继承蔡家衣钵是他想到的最好的办法,然如若还不可,那与侯玉英生下的第一个嫡子过继到蔡家也无不可,只是无论如何,父亲母亲都不会满意。

众目睽睽之下,空气长久的凝滞下来。蔡父气得心血翻涌,蔡母拿帕子悄悄抹着泪。

而打破这抹凝滞的,是蔡文月带来的侯玉英,她执着一杆传家枪,进了蔡府。

“我嫁。”

7

“我嫁。”轻轻的一声,引得在场之人纷纷侧目。

蔡文渠抬头看去,只见一人逆着光向他走来,坚定不移地对着他道了一句:“我嫁。”

蔡文渠的嘴角满是鲜血,背上也好几个脚印,嘴唇已晒得干裂,令侯玉英不忍看。

是她犹豫了好久,也逃避了好久,直等到蔡文月来找她,说出一切,直到她看到众目睽睽之下因她而背负一切骂名,因她而受伤的蔡文渠,她犹犹豫豫的那颗心终于绷不住。

炎炎烈日下,两人遥遥相望,互相勉强地笑笑,却都莫名其妙地笑出了泪。

“那老侯爷留下的一切,你所在乎的一切,侯府的荣光……”

“我愿带着这一切嫁给你,蔡文渠。”

侯玉英抹了抹脸上的泪,双眼通红,将那杆传家枪奉到蔡文渠面前,寓意不言而喻,这是忠武侯留给她最好的东西,是她的嫁妆。

蔡文渠看着那杆传家枪,轻轻一笑,却迟迟没有去接。

他若接了,侯府便真的彻底没落了,后继无人。

风掠长空,四下众人看着这一切,都没有出声。

“你们这俩孩子,怎么这么板正呢?”轻轻的一声慈蔼的笑从南边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几个丫鬟服侍着一古稀老妇走来,是蔡府的老夫人,蔡思明之母,蔡文渠和蔡文月的祖母。

蔡文渠不解地看向蔡文月,蔡文月眨了眨眼,用口型道:“哥,我聪明吧。”

是她见情况不对,一边去找了侯玉英,又一边将事情的详细经过写成了信告知了祖母,差人给祖母送了去。

而蔡老夫人也早早知道了蔡文渠和侯玉英青梅竹马的情愫,要不然,蔡文渠幼时频频偷膳房给蔡老夫人炖鸡的鸡腿又怎会不被发觉呢。

“我蔡府和侯府离得如此之近,不若另起个宅院,叫蔡侯府,两家并作一家,这两孩子以后生下的娃娃复姓蔡侯,做个两姓之子有何不可?既可传承蔡家医术,亦可继承侯家衣钵。”

众人惊呼一声,倒是头一次听有如此结亲的,但这结亲之法,好像还挺不错。

但蔡思明仍在气头上,却不得不顾蔡老夫人的面,只得愠道:“母亲……”

蔡老夫人睨他一眼,又打量打量了那卫箐,冷哼了一声道:“那浮生阁的药方秘籍当真有如此之好?”

蔡思明不敢言语。是听了同僚的消息道自家儿子带回来的朋友是浮生阁阁主的遗孤,且这孤女的身上还藏着可使人功力大增的药方秘籍,蔡思明才想着让儿子纳了那孤女的。

然蔡夫人也曾去问过那孤女可愿嫁蔡文渠,可有什么药方。孤女拼命地点头,且道为妾都愿,加之蔡文渠竟要入赘到侯府,夫妻俩才觉得卫箐这孩子不错,且有了纳这孩子进来,生母煮成熟饭的想法。

“你这愚子,只看到了眼前利益。那药方若得之,陛下会如何看,这女子渠儿若真娶了,朝堂之上又该掀起多大的波澜?这女子,蔡府留不得。”蔡老夫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自己儿子的头。

“是,母亲教训的是,儿子明白。”蔡思明这才恍然大悟,忙点头道。

蔡老夫人这才满意离去,而走时,蔡文渠携着侯玉英双双跪地,敬道:“多谢祖母。”

8

尘埃落定,那卫贤在蔡家治好了毒症,后姐弟俩循着蔡老夫人的意拿了点银子出了府,然到底有没有能使人功力大增的药方秘籍终成了传闻,无人知晓。

而蔡侯两家的婚事也很快敲定了下来,两人的名字,也互相写进了对方的族谱中。

新婚之夜,明月高悬。

侯玉英头一次颇守规矩地端坐在喜榻上,坐得腿都麻了,她颇有点想跷二郎腿,腿都搭了上去,她想了想,又放下了。

“吱呀”一声,喜房的门被推开,侯玉英的心跟着一紧。

“夫人。”来人轻笑了一声,提着一杆如意秤向她走来。

脚步声渐进,侯玉英突然莫名紧张起来,厚了十几年的脸皮此刻也有些微红,更莫名的,是自己眼角缓缓流下的泪。

那杆如意秤正要挑她眼前遮眼的盖头时,侯玉英却按住了那挑盖头的手。

“小渠子,我……”侯玉英启唇,却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

“怎么?”蔡文渠倒也不着急,低面笑盈盈看向那喜榻上端坐的人。

倒是难得,头一次见她坐得如此端正。

“我……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愿意入赘……”面前的盖头闷得人脸红,也透不过气,侯玉英支支吾吾地问着,嘴里已尝到了自己莫名的泪。

为什么愿意入赘……

蔡文渠提着如意秤,莫名笑了。

他想起那个扶回忠武侯棺木的,倔强抹泪的小姑娘,他想起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强忍疼痛战到最后的女将,那女将在他给她上药时疼得嗦牙让他轻点,他想起那在接到陛下赐给她的第一份荣誉时,她偷偷抹掉的泪。

这个看起来所向披靡,英姿飒爽的女将,背后藏着多少让他心疼的隐忍、倔强和坚强。

她护着天下,护着百姓。

那他,便想站在她身后,护着她。

且从遇到她起,他没想过娶别人,如此,与入不入赘又有什么区别呢?

“答案很长,我需用一生来回答,侯玉英,你准备好听了吗?”蔡文渠提着如意秤,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喜榻上端坐的人,笑着道。

“好……”侯玉英抹了抹脸上的泪,微微点头。

而她在点头后,那杆如意秤已挑起了她的盖头。

一片光亮后,是蔡文渠带笑的面如冠玉的脸。

侯玉英的心终于沉下来,虽还在猛跳,心中那一份不确定的情终安定了下来。

而某人在掀开她的盖头后,弯唇一笑,将所有烛光笼在自己身下,像只得逞了的狼,露出一口白牙,道:“蔡侯夫人。”

侯玉英有点微懵,她……她怎么有点像个傻大白兔子被骗进狼窝的感觉?

而第一次听到这蔡侯两个姓氏放一起,怎么也让人觉得分外别扭呢?

但让她更懵的,是蔡文渠带着一股药香像只饿狼般扑倒了她,将她压在了床榻之间。

侯玉英的脸瞬间涨红到脖子根,瞧着蔡文渠文文弱弱的,但力气却一点不比她这个持长枪的大将军弱。

侯玉英有点想挣扎,却被他压得动弹不得。

她只得任他像猪拱白菜般拱着自己,侯玉英生无可恋地仰面躺着。

算了,老子认栽了。(原标题:《良玉陷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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