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如何成其为大?失落多年,“不服周”会让它找回昔日的荣光

武汉如何成其为大?失落多年,“不服周”会让它找回昔日的荣光

首页模拟经营中华铁路九游版更新时间:2024-04-30


《武昌汉口鸟瞰图》(清1739-1862年间)

在很长一段时间,外界认识武汉,主要是通过这“一个半人”。


一个是方方和池莉。她们都是武汉最能拿得出手的作家。不过两人都不是在此出生。前者江苏南京,后者湖北仙桃,还是仙桃一中的著名校友,但在她们成长的过程中,都和武汉息息相关,至今她们也生活在武汉,而她们的作品,也大多围绕着武汉人的鸡毛蒜皮而展开,在勾勒出武汉历史图景的同时,描述出了武汉的日常人生。


《万箭穿心》里的李宝莉刀子嘴,菩萨心,含辛茹苦却把儿子养成白眼狼;《生活秀》中的美丽女人来双扬则是婚姻不幸、亲人相争,但孤身一人活出了侠女范儿,帮弟弟打点餐馆,帮妹妹还钱,供侄子读书……


它们在改编电影之后,前者成全了颜丙燕演技炸裂,后者则让陶红成了第6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女演员。


这些作品无一例外让人加深了对武汉“烟火气”的理解。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平凡而庸俗的日常中,忙忙碌碌地讨着生活。辛劳,坚韧,而又脾气暴躁,嘴巴从来不饶人,一开口,不是脏话,就是让人觉得像在骂人。天不怕地不怕,“武汉人什么娘都敢骂。”


就像易中天写武汉,“到武汉的机关单位去办事,门房会问:‘搞么事的?’而不会问:‘您是哪个单位,有什么事吗?’甚至做生意,他们也不会说:‘你看我们怎么合作?’而会说:‘你说么样搞唦!’”


即使如此,易中天也对武汉充满着感情。在他看来,外地人害怕武汉人,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武汉人。事实上,也正是通过他,让外界对武汉产生了另外一种观感。不过,因为出生在湖南长沙,成名在福建厦门,他算不上正宗的武汉人。但是自1978年到1992年,他有着长达十数年在武大求学和任教的经历。饮过长江水、吃过武昌鱼,让他也算得上是半个“武汉通”。


正是在自己那篇写武汉的文章里,易中天提到的武汉是“大”武汉,而不是小家子气的武汉——它甚至无法说是"一个"城市或"一座"城市,因为它实际上是"三座"城市,——武昌、汉口、汉阳。三城合而为一,这在世界范围内,恐怕也属罕见。除了特快列车在武汉一个市就有可能停两次,它还架起了长江第一桥——武汉长江大桥。它是上海以外又一个被冠以"大"字的城市。"保卫大武汉",就是抗战时期一个极为响亮的口号。


甚至,根据《吕氏春秋》中所言,"古之王者,择天下之中而立国。"易中天甚至认为,如果不是用纯地理的、而是用文化的或地理加文化的观点来看问题,那么,这个"天下之中",就该是武汉。因为中国最主要的省份和城市,全都在它周围。这也让武汉占尽了“九省通衢”的地利。


而且,有着"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的武汉,有着气吞山河的气势,相比而言,开封太开阔,成都太封闭,杭州太秀气,而南昌、长沙、合肥则气象平平。


这样的武汉,不免让人向往。这样的气度,也曾滋养过易中天,让他日后有机会走上了《百家讲坛》,并写出了《易中天中华史》等煌煌巨著。


但让方方至今犹感慨的是,有着无数优势的武汉,过于认同自己的“俗文化”,几乎放弃了“雅文化”。


而易中天也在这里没有守候太久,等他登上央视的讲坛时,已经离开武汉十数年了。


“矛盾”的大武汉


今天,在解释自己为什么离武汉投厦门,易中天的说法是,武汉暑热难耐。这其实是个借口,但听上去倒挺合情合理。


武汉,是中国有名的火炉之一。不管是四大火炉,还是十大火炉,都有它的位置。这跟它特殊的地理环境有关。长江从西南向东北穿城而过,然后又拐向东南。可以说,整个武昌的头上都压着一条长江。


古时讲,山南水北为阳,而武昌的位置只能属阴。一到冬天,西北风便带着长江以及汉江的水汽,扑面而至。所以,阴冷。而到夏天,需要有风的时候,武汉市内诸多的高山——汉阳的龟山(原名大别山,后又称鲁山),武昌的蛇山,还有武汉大学内的珞珈山,又是天然的屏障。


结果,南风吹不进来,武汉真的就热成了烤炉。热起来就天昏地暗,经久不息。武汉,武汉,感觉就像说“捂汗”。


在这样一冷一热,比较极端,很难温和的气候下,武汉人没办法让自己温声细语。所以他们的人生不喜欢假装,也不太讲究。外人不容易下口的热干面,被他们当成美食。一到夏夜,满街的凉床上,便是白花花的大腿。 "


【图说:武汉人把游泳称作玩水】

但得承认,这不是他们故意想这样。相反,往好处想,这样的环境和气候,容易培养出战斗和不服输的精神。


在湖北大地上,一直流传着“不服周”这样的俗语。外人在挑战之前,常问“你怕了吗”,湖北人喜欢给你扔上一句,“你服不服周?”对方如果更牛,“老子就是不服周!”把球就这样给硬踢了回去。


不了解这块土地的历史,你自然意会不了这句口头禅的精妙之处。其实,它来自春秋战国时期。当时的湖北包括武汉,是楚人的地盘。熊绎则是周朝诸侯国——楚国的始封君。在易中天看来,“楚人的精神是‘霸蛮’,楚人的传统是‘我蛮夷也’,”所以,尽管为周朝的开创做出了不朽的功绩,但在论功行赏时,熊绎只得到了“子”爵,排在其前的还有“公”、“侯”、“伯”这三个爵位。此外,他不仅被嘲笑是“楚子”,还被安排去看守火炬,堂堂诸侯,犹如奴仆。


这种赤裸裸的歧视,成功地激起了楚人的同仇敌忾。自楚君熊渠开始,就高喊着“我就是蛮夷怎么着”而东征西讨,在占领各个要地之后,分封自己的三个儿子为王——要知道,王在当时只有周天子可称。


更牛的还有楚君熊通,他自称武王,公然建立楚王国。到了“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楚庄王,更是让楚国强盛一时,甚至因追击战败的陆浑之戎,一度陈兵周都洛阳。周天子派人去犒劳,“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而鼎在当时意喻天子的权威,庄王此举,有取而代之之意。


【图说:湖北省歌剧舞剧院歌剧《楚庄王》,看出湖北对那段历史的自豪】

也正是伴随着楚国的崛起和日益发展,当时的周王朝日薄西山、由盛转衰。尽管历史已经远去,但楚人“不服周”的传统自此流传下来。它绝对不是“它强任它强,轻风拂山冈;它横任它横,月光照大江”,而是你越强我越不服气不服输,你越强硬我越要比一比,就不信你比我强。即使一时失败,也摧残不了他们的信心,尽管秦灭六国,但楚国人相信,“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只有了解武汉人的脾性,了解此地的“不服周”,才会理解,为什么这个具有烟火气的城市,会出现张之洞这样的政治强人,会响起辛亥革命的第一枪,会发生震惊中外的“二七大罢工”。到新中国成立后,更是成为了中国市场经济改革的发端之地,还会在世界新技术革命浪潮中立于潮头,创办了武汉光谷。


即使每个女人都活成李宝莉、来双扬,但在庸常中也一定会有一些刚硬的反抗。


进而理解,武汉为什么会成其为大武汉。


商业文明造就辉煌


对武汉来说,明成化年间(1465-1487年)是自己近代“城生”形成的最关键一段时期。因为汉江改道了。


早先汉水自秦岭南麓逶迤而来,流经陕西、河南,然后在龟山之旁入江,时称鲁口。期间,其入江之口多有变迁。直到成化改道,它才有了一个稳定的入江口。


它带来了一个很重要的地理改变,那就是汉阳被一分为二,此前,汉口还只是与汉阳连在一起并隶属汉阳的荒州,也因此析出,并因沟通长江、汉水,以及洞庭湖三大水系,一下子变成了拥有巨大运输潜力的港口。


【图说:1969年《武汉市街道图》】

此时的中国,正进入资本主义萌芽时期。汉口刚新生,便赶上了好时候。


很多陕西商人顺汉水而下,然后到汉口中转。周边的地主、农民、手工业者和全国各地的商人,也逐渐在此聚集。


到清嘉庆年间,汉口已经发展成与河南朱仙、江西景德、广东佛山并称的四大名镇之一。从此便是“十里帆樯依市立,万家灯火彻夜明”。以至于“十府一州商贾所需于外埠之物,无不取给于汉镇”,成为“楚中第一繁盛处”。以前只有武昌、汉阳双城的武汉,渐成武昌、汉阳、汉口三镇鼎立之势。


1858年,《中英天津条约》签订,汉口又被辟为通商口岸,并于1861年三月开埠。不说不知道,当年的汉口有英、俄、徳、法、日等国在此开辟租界,多个国家在此设有领事馆。


这也让靠近汉水,又是汉口巡检司所在地,并由居仁、由义、循礼、大智四坊联成的长街——汉正街(又称官街),成为这个国家最有名的一条街。


今天谈起武汉,除了烟火气之外,能想到的,一定是码头文化。当楚人的传统精神融入进近代商业文明,或者说,近代商业文明遇上了楚人的传统精神,两者不禁碰撞出了火花。码头上的船来客往,让武汉的人群构成更多元,也进一步打开了武汉的视野,和胸襟。而风里来浪里去,也让武汉变得更冒险、更拼搏,今天,武汉喊出“敢为人先,追求卓越”也并非没有根由。不过,它也让武汉人多了一些小市民式的精刮,以及打码头的江湖习气。


让武汉更为之一振的,还在于老乡张之洞的督鄂。他从52岁的壮年,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干到了71岁的暮年,正可谓把自己最宝贵的最有经验的“青春”,奉献给了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


他创办的自强学堂,成了武汉大学的前身。他创建的汉阳铁厂,更是推动了武汉地区的工业聚集,以及早期的城镇化,与此同时,为了“练成一气,通盘筹划,随时斟酌,互相协助”,湖北枪炮厂和织布厂也一并创建。正是在他的大兴洋务之下,受地理和环境影响,自古以来便是传统的农耕经济,以及以手工纺织业等轻工业为主,没有一家官办或民营近代工厂的武汉,开启了近代化转型之路。


至于汉口,更是成了京汉铁路(卢汉铁路)的一端。这是甲午中日战争后清政府准备自己修筑的第一条铁路。张之洞之所从粤调鄂,也和自己“要想富修铁路”有关。他曾陈述其有七利而无一害,其中有“广开商旅之利促进煤铁开采;方便漕饷之运;有利军队调动”,当然还因为“不近海口,敌不可资”。


随着1905年11月15日郑州黄河大桥建成,1906年4月1日京汉铁路全线竣工通车。


它帮助武汉打破了仅依赖于水道与驿道的传统交通网络格局,自此迈入了火车时代。


方方在《汉口的沧桑往事》中写道:“当踌躇满志的张之洞抬腿由司门口踏上岸时,武汉便注定了它命运的改变。”


【图说:被江水和政治强人一起改变命运的汉口】

一时荣光焕发的武汉,也逐渐迎来了自己的“政治巅峰”——北伐时曾成首善之区,地主逃难时有“一等的跑上海,二等的跑汉口,三等的跑长沙”之说,后来在抗战期间,又当过几天战时首都。看上去,武汉似乎真的有了当这个国家首都的气象。


似乎终究没有变成现实。新中国的首都选择在北京。不过武汉也一度成为直辖市。湖北省的省会也没有搬迁。最后,直辖市机关在汉口,省会机关在武昌。两个机构在一个城市,这也是很有趣的现象。但到1954年,这个直辖市的名头被撤销,武汉重回湖北省省会。再后来,武汉变成计划单列市,很快这待遇又取消了。


易中天曾将武汉的命运归结为“得天独厚,运气不佳”,首先是国运不佳,打断了武汉的近代化进程,其次是四通八达、九省通衢,在和平时是左右逢源的优势,到战时便变成了易攻难守、腹背受敌的劣势。


所以,让易中天感叹的是,尽管和南京、重庆同饮一江水,“结果人家一个当了首都,一个当了陪都,只有武汉夹在当中,两头不沾边。”即使新中国成立让武汉有了新生,但改革开放之后,产业由沿江向沿海的转移,依旧让武汉脱离了主流的视野。


但在这一时期,不服输的武汉还是干出了一些亮色。当年货如流水的汉正街,冒着“计划”的大不韪,在“一百单三将”的坐地吆喝中,于1979年创办出了人流鼎盛的小商品市场,走出了一条有中国特色的发展个体民营经济之路。据说,那个时候全国人民脚上穿的袜子,80%都出自汉正街。


此后,全国小商品市场才如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像知名的沈阳五爱,浙江义乌小商品市场,都是步汉正街的后尘。这让当地的《湖北日报》在报道汉正街时,颇为自豪地引用经济学者在20世纪的最后20年曾经说过的话:在中国,要看对外开放,得去深圳;要看对内搞活,则要来汉正街。


但更多的时候,武汉就像进入了那特色的夏天,让人昏昏欲睡。


失落的江城


和汉正街仅有几街之隔的,还有一条吉庆街。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一些勤快的嫂子、夫妇、父子从家里抬出竹床,放在屋前临街的路上,放点小吃,再支个小炉子,做点家常菜,食客就随意蹲坐,就着毛豆喝啤酒,以打发夏夜那酷热的光阴。后来生意大了,有些摊子就进店了。《生活秀》的来双扬就在吉庆街上经营着”久久酒家“,它的招牌菜,就是武汉人有事没事当瓜子啃的透味鸭颈。很多食客盘桓于此,既为鸭颈,还为来双扬的风韵。


直到今天,在武汉的市井生活中,素有“白天逛汉正街,晚上游吉庆街“的说法。


这让人感叹,一个有着三镇的大武汉,在很长时间内,日子都缩回到以前的家长里短,啤酒鸭脖。


如果我们再审视武汉还会发现,这个古云梦泽地带,不仅有外向型的江、水,同样有着众多内敛型的湖泊。除了东湖、梁子湖,以及曾经的郎官湖之外,遍布武汉三镇的,是上百座大小山峦,以及近两百个湖泊座落其间,水域面积占到全市国土面积的四分之一。


【图说:被水包围的武汉】

这种山水的分割,让武汉在面积开阔的同时,又保持着某种心理上的封闭。一如武汉的真正成型,也只是近百年的事情。而三镇第一次实现真正的“陆上联系”,还要等到1957年建成的武汉长江大桥。所以一旦势易时移,武汉人便很容易在开放和保守之间来回切换。


面对武汉的落寞,易中天可惜如今“人心不古”。“人们提起武汉,已不再肃然起敬,不怎么把它当了不起的大城市看。当然,知道武汉的人还是很多。但他们的‘有关知识’却少得可怜:一是武汉热,是‘三大火炉’之一;二是武汉人惹不起,是‘九头鸟’。——都不是什么好词儿。”


尽管很多人欣赏武汉人的“不服周”,但很多事情过犹不及,过了头,不服周就变成了盲目的优越感,变成了谁也不服气谁,谁都想压谁一头。


这在丛林时代,是非常好的准则。但在全球化竞合的时代,它同样潜藏着危机。


应该说,易中天之所以弃武汉而厦门,原因正在此。


湖北人是顶天聪明的一群人,有着众多的“最强大脑”,加上武汉高校资源众多,所以这里也曾出过不少人才。如果掰着手指数数,这些年活跃在中国商业舞台中央的,就有不少“武汉人”。像祖籍湖北京山的陈东升,1983年毕业于武大经济系。四年后,和池莉同在仙桃中学的雷军,考上了武汉大学计算机系。仅用了两年时间,他就修完了所有学分,甚至完成了大学的毕业设计。日后,他与另一个湖北人周鸿祎一起,成为中国互联网第一张桌子——TABLE(T为腾讯、A为阿里、B为百度、L为雷军,E为周鸿祎)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中国5个互联网大佬,湖北人就占据了2席。


【图说:每次召开的楚商大会,就会让人意识到湖北的确出能人】

除此之外,人人公司的陈一舟既是武汉人,也是雷军的同学。如今微信产品的负责人张小龙,则是从华中科技大学走出来的。同样,这所前身为华中理工大学的985、211,还为中国的互联网版图提供了另几位人才——PPTV创始人姚欣,以及海豚浏览器创始人刘铁锋、杨永智。


但是,武汉的人才很多,但他们成名,却几乎全在外地。即使本地也曾冒出了一些新兴的互联网公司,不是像PPTV,或者卷皮网那样,从本地搬走(相反同期的电商企业韩都衣舍依然在济南,网龙仍在福州,美图秀秀等依然在厦门),或者就是销声匿迹。


难得做出点名堂的,如“室内开花室外香”的海豚浏览器,在2014年成了搜狐的囊中物;手机游戏平台九游,则被同是湖北人的企业——何小鹏创办的UC收购。今天致力打造新能源智能汽车的何小鹏,在广州读书,创业轨迹也主要集中在珠三角和长三角,和武汉无关。


当年,刘铁锋、杨永智这两位华科男从微软辞职之后,选择回武汉创业,看中的是武汉人才多,另外就是武汉的生活成本比北京低。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武汉的人才多,但因气候和环境,流失得也多。另外,湖北人独立强,不善于抱团,也限制了企业的发展壮大。


除了这种保守,让武汉感受压力的,是作为特大中心,武汉既享受不到京、沪、津、渝和沿海城市那种优惠政策,又不能具有沈阳、广州和南京那样较为宽松的发展空间,而且因为首位度过高,省内没有其它城市与它一起共担建设重任,结果大是大了,始终发展得很吃力。


与此同时,武汉成为第5个直辖市的传闻又甚嚣尘上,让很多武汉人在向往中都猜疑了好长时间,但这也导致湖北省的政策,不敢太往武汉倾移,往往瞻前顾后。一些大的项目,宁愿放在襄阳,或者宜昌。


失落成了武汉近几十年来的心理注脚。当年还以“汉阳造”闻名全国的武汉,竟然拿不出几个过硬的工业品牌。让人对武汉的产品多少还有点印象的是,武汉红桃K,还有武汉卓尔,那都是拜足球联赛所赐。事实上,武汉足球虽然也出了蔡晟、郑斌,但在联赛中很难位于前列,超级外援竞赛也多与它无关。


【图说:武汉球迷打出“汉军”旗号】

这其实也是这个城市实力的某种反映。2004年的中国城市竞争力排行榜上,它排到了第24位,在全国百强城市的排名榜上,也早已经排在了前10名之后。即使日后有所提升,武汉在中国城市竞争力排行榜上也始终很难闯进前十名。这种排名让人很难与它曾经的地位联系起来。


这也让当地的领导充满着紧迫感,在2003年的全国两会上,武汉市第15任市长李宪生向高层三声追问:“武汉在哪里?”似乎,武汉都找不到自己了。


大水依旧奔流,但载不动几多愁。


方方一度不甘心,觉得武汉的知名度“恐怕仅次于北京、南京、西安、上海、天津、广州六城",而且还很为武汉排在第七不平。


易中天对此倒是保持了清醒的认识,觉得连“老七”的排名都似乎乐观了一点。


只是谁也没想到,2019年末2020年初,武汉却突如其来地成为广大中国的焦点。


武汉复兴


事实上,即使没有这场疫情,武汉也能顺其自然地成为“网红”。


憋了太久的武汉人,需要一次振作。以前武汉是驾乎津门,直追沪上,现在不能连苏州、无锡都比不过吧。


都说触底反弹,有着光荣传统的武汉,期待否极泰来。


成为直辖市的传闻终究是传闻,这让湖北多少有些心定。与此同时,湖北也意识到,武汉兴,湖北兴。


湖北太需要武汉这个首位度极高的省会,当好龙头了。如果一个省只有一个二线城市,其余的都是四线城市,甚至五六线,那这个省的未来也是触手可及。另外,在多年的发展过程中,湖北的产业结构已经变得极其雷同,未能实现错位发展。一些地级市在产业布局上常常要和武汉攀比,像鄂州、黄石就与武汉在冶金、建材产业上结构趋同,重工业产业档次没有拉开。


对武汉来说,以前都是单兵作战,自己一个人拖着大车往前冲,吃力又不讨好。所以也极其需要重回集体突围。


通过都市圈的一体化发展,形成错位竞争,遂成整个湖北需要统一的共识。


2003年,一个以武汉为核心,其周边100公里为半径,聚集了周边黄石、鄂州、孝感等8个城市的“武汉城市圈”横空出世。2004年,湖北省决定成立推进武汉城市圈建设领导小组。担任小组组长的,正是当时的湖北省省长,可以看出湖北的决心之大。2007年12月份,武汉城市圈被国家批准为两型社会综合改革配套试验区。


【图说:武汉1 8城市圈】

在这一时期,武汉还办了一件大事,那就是留下了二汽。


自从在十堰那个山坳里创业以来,迅速发展的二汽已经极不适应那个狭窄的环境了。它们急切想要往外走,去拓展自身的生存空间。有领导便提出“三级跳”的设想:第一级,跳到襄樊;第二级,跳到武汉;第三级,跳到惠州。


这是一个极大胆却又阻力重重的决定。去往惠州,到改革开放的前沿广东,对二汽的今后发展,一定有所裨益。而且,如果能和广汽联手,一定会给广东制造出一个巨大的产业集群。产业和市场,以及与外界的关联,都在那里,怎么可能不让二汽心动,但问题是,这对湖北的感情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吾球君在创作《大国出行:城市里的汽车战争》时曾走访十堰、襄樊,和武汉,了解到当年二汽迁都时,十堰对此忧心忡忡,就怕二汽走了,把他们这些十万人全抛弃了。湖北当地也担心,万一“迁都”与十堰发生利害冲突,谁来摆平?


最后,三级跳中的第二跳,就成了终极一跳。这既走了出去,又没有跨省,肉烂在锅里。


不过,今天的二汽,应该庆幸自己留在了武汉。一方面,这没有拉开自己与老工业基地——十堰的距离,同时,还可以借助两者之间的襄阳,来实现更多布局。今天,当我们从二汽在十堰的载重车基地出发,经襄樊轻型车生产基地,再落脚武汉经开区的神龙轿车基地,你就会发现,这是一条保持着完整互动的由重、轻、轿组成的产业链,呈劲龙腾飞之势,龙头便在武汉。它无疑和湖北着力打造的“武汉城市圈”极为吻合,互为借势。


对二汽还利好的是,2004年,中国政府工作报告中首次提出“促进中部地区崛起”。改革开放后的沿海战略,让中国成就颇丰,但一花独放不是春,更多的中西部城市需要迎头赶上,才会真正的民族复兴。作为九省通衢的武汉,恰恰应了这题中之意。


让武汉有所质变的,还在于发展过程中对自身性格,和结构缺陷的不断反思。


2011年的湖北省“两会”上,当时的省主要领导直言不讳地称,“现在全国的白色家电中心不在武汉,而是在合肥,为什么?合肥市委市政府算大账不算小账,在投资环境方面抢先一步。我们解放思想还不够,这个白色家电中心,可以说是拱手让人的。”并要求武汉打造全国投资环境最优城市之一。


也正是在这一年中,武汉群情振奋,全城到处喊起“建设国家中心城市,复兴大武汉”的口号。继北京、天津、上海、广州、重庆、成都之后,武汉在2016年10月,被批准建设国家中心城市。


这既从体制上解放了武汉,让武汉不再不尴不尬,而且,因为对未来的看好,武汉也成为了人口流入增速比较迅速的城市。根据一份年鉴,武汉净流入人口从2009年的74.45万人增至2014年的206.49万人,到2015年已突破230万人。


对人才武汉也求贤若渴。近年来,武汉强力推行“百万大学生留汉创业就业工程”“百万校友资智回汉工程”,让武汉成了智慧的汇聚之地。一直惨淡经营、差点在中国版图中消失的武汉互联网,又一次恢复元气。


2009年,光谷被国务院批准为全国第二个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2011年又被中组部、国务院国资委确定为全国四家“中央企业集中建设人才基地”之一。尽管比不上上广深,但也出了像斗鱼这样的独角兽,而且还有不少互联网公司,如小米、旷视科技、思特沃克、小红书将其当成了第二总部,这也意味着,这个在改革开放之后就应运而生的新技术开发区,总会厚积薄发。


【图说:小米武汉总部大楼“光BOX”于2019年12月18日正式开园】

2017年前后,吾球君曾在光谷见过一张青年面孔——从小吃热干面长大的吴渊。他在2009年从武大毕业之后,进入本校国家重点实验室,跟随两院院士李德仁做测绘遥感信息研究。但在2012年,他还是辞去了这个光鲜有前途的工作,选择创办 GEETEST。他看上的是这个网络时代,有51.8%的流量都是由机器完成,其中不乏很多恶意攻击直接危及网络安全,他要帮助更多的人和企业,分辨在自己的网络对面,是人还是机器,并提供安全防护。这些年来, GEETEST服务过华为、小米、高德,以及Airbnb等全球26万家企业网站与App,已然成势。


今天的武汉,还在“提速”。不说不知道,此前在铁路建设上“敢为人先”的武汉乃至整个湖北,却在高铁时代落伍了。但在2019年,湖北省铁路里程新增820多公里,是近十年来,新增里程最长的一年。与此同时,铁路营业里程突破5000公里,高铁营业里程突破1600公里,也是增幅十年来最大。尤其汉十高速铁路通车,结束了鄂西北多县市不通高铁的历史。而在接下来的十四五高铁建设规划中,湖北将推动并开工建设武汉至南昌的直达高铁、武汉至贵阳的直达高铁等5条高铁。随着沿江高铁、郑万高铁、黄黄高铁、襄荆宜高铁等一批铁路线建成,以武汉为中心的“米”字形高铁网逐步形成。


未来,武汉将坐拥武汉、武昌、汉口以及汉阳、光谷五大火车站。


这不禁让人感慨,以后的中国人在一辈子之中,一定会有一次机会经过武汉,或者落足武汉。


武汉敞开着怀抱,在热烈地迎来送来。这里不仅有大江东去,也有写意的东湖。不仅有鸭脖、藕汤热干面,还有汪集鸡汤、清蒸武昌鱼。不仅有黄鹤楼、汉正街,还有车都之脊(东风大道)和光谷。这里有生活的淡滋,也不乏向上的激流。


尤其是吾球君发现,武汉的一头是信息产业高地,另一头是制造高地,加上巨大的高校资源,几者联手,会带来怎样的想象空间?这叫人一想起激动。今天的武汉,又一次梦回当年。


只是过犹不及,在情绪上常有些打摆子的武汉人,如今又开始蜜汁自信——在网络上我们可以随处看到这样的比较:武汉可不可以超越上海?或者,武汉什么时候能超越上海?似乎当年和大海一起同称为“大”,就总以为只有上海才能成为自己的对标对象。


这种撩拨往往会让人认不清楚现实。2020年突如其来的疫情,无疑是泼了武汉一盆清醒的凉水。


它说明武汉的反思,其实还不太到位。如果说以前的武汉,是现实发展追不上思想,今天的武汉,则是思想跟不上现实发展。经济虽然加强了,但是在社会治理水平上,比起沿海还落后一大截。就像起了个大早的武汉城市圈,相对雷声,雨点有点小,到十年后,连最基本的电话区号都无法做到统一。相反,当初和武汉一起被批准为两型社会的长株潭城市群,仅仅经过一年多时间,于2009年6月28日就统一了区号,三市共用区号0731。此外,它们今天不但建立了人才共享机制,还实现了社会保障卡一卡通、公交一卡通等资源共享机制。


这无疑很及时地告诉武汉,在突飞猛进地同时,一定要补足各种功课,不要成为一个体虚的胖子。


但话又说回来,只要你深刻理解武汉,你就能理解它内心的梦想,也就越发相信,这个骨子里有着楚人精神的城市,也一定能打赢这场战“疫”,并能取得自己最后的胜利。


明天太阳会升起,

东湖也荡开涟漪,

白鸥张开翅膀,

红鸥飞向天际……




采写 | 王千马(中国企业研究者,中国商业地理写作第一人。出版有小说《媒体这个圈》、《无所适从的荷尔蒙》,主编有《无法独活:致喂大的年轻人》、《不焦虑的青春》,近年来相继推出《重新发现上海1843-1949》、《海派再起》、《宁波帮:天下第一商帮如何搅动近代中国》、《盘活:中国民间金融百年风云》、《玩美:红星美凯龙30年独家商业智慧》、《紫菜爸爸》以及《新制造时代:李书福与吉利、沃尔沃的超级制造》、《大国出行:汽车里的城市战争》等作品。)

图片|除署名外,均来自网络

编辑| 大腰精

制作 | 粉红女佩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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