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武侠《怒海悲龙》第七十四章 饱食恶斗

长篇武侠《怒海悲龙》第七十四章 饱食恶斗

首页模拟经营掌门太忙阶柳庭花版本更新时间:2024-06-07

华宝上人目不能视物,笑而不答,只把脸朝着陈青桐。陈青桐登时会意,暗道:“他这是考我。”接口道:“当时皇帝就让两位尊者驻锡于离洛阳城东边十二里、北靠邙山的鸿胪寺。那寺原非寺庙,本是皇帝招待贵宾与外国使节的住所,也是一座国家机关所在地。自从这两位尊者驮经而东来,皇帝下诏把鸿胪寺改名白马寺,赐二人修教礼佛之用。迦叶摩腾和竺法兰便于白马寺中,译《佛说四十二章经》,是以白马寺乃中国佛教之尊,便是少林寺也远不能及。”

华宝上人点头赞许,道:“其后众人皈依三宝,有出家为僧的,成为佛陀弟子。若具载之,共有一千四百六十多人出家,含司空刘峻等二百六十人、京师士庶张子尚等三百九十人、后宫阴夫人并王婕妤及宫人等一百九十人、五岳道士吕惠通等六百二十人。朝廷又建十大寺庙,七座于城外,给男众安住,三座于城内,给女众安住。”陈青桐道:“后来唐高祖李渊起兵灭隋,唐太宗玄武继位,曾游白马寺,作诗一首《题焚经台》道:门径萧萧长绿苔,一回登此一徘徊。青牛漫说函关去,白马亲从印土来。确实是非凭烈焰,要分真伪筑高台。春风也解嫌狼藉,吹尽当年道教灰。”华宝上人点头赞道:“施主通晓法缘,足见与我佛门大大有缘。但愿来日可与施主再聚,再好好谈谈佛门往事,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陈青桐抱拳道:“上人有请,小子敢不从命?”华宝上人微笑道:“天色已晚。明日该当强敌,施主还是早点歇息吧。”此时已过三更,院中篝火半炽不灭。屋内众人困顿不已,辛芙爬上旁边小床,睡得十分香甜。华宝上人闭目打坐,悄声静息。柳庭花将三张小凳拼在一处,蜷缩睡着。王素问将一张草毡垫铺底下,只片刻,鼾声陡起。辛瑛眉头微蹙,道:“一介妇人,如何还打鼾啊?果真过肥过胖,反成疾病。”她自离大都南下,日夜牵挂心思,其实睡得并不安稳,颇为疲惫,只是强作精神、故拟雍容而已,其实好不辛苦。

此刻她与辛芙姊妹团聚,得享美满,虽然为银月教群豪围困,但料想柳庭花既将止戈牌挂出,这一天一夜当是无事,心中倒也安心,不多时沉沉睡去。但见含羞芙蓉,烛光月色之下,更胜桃花之艳;身材玲珑,袍下露出锦香翠袜的一双纤足,盈盈可握,陈青桐看几眼,胸中砰然乱跳,急忙转过身去。他见窗外淡月披纱,又想起丁晴在日的种种好处,心中忧伤顿起,深吸口气,定下心神,调息运气,便如当日在家中依钟梓玄传授的法子,炼神锻气,存意丹田,只是如今腹中真气绵绵浑厚,似云霞蒸蔚,已然大不相同。

待第二日天明,东方破晓,晨曦开云,屋里众人只听得外面吵闹一片,不觉醒来,向窗外一望,却是周三竹、吴攀等人备了香茶浓粥,又把昨日羊肉分发,正在大吃大喝。屋内众人望梅止渴,只得依旧抓了馒头,取水润浸,吃个半饱而已,唯王素问大觉不足,腹中咕咕乱响道:“晨钟暮鼓,春花秋月几时休?我现在便敲起了肚皮面的大鼓,再延至黄昏,只怕早已肠空胃尽,‘人比黄花瘦’了。”辛芙扑哧一笑,道:“咱们中午不是还有一顿么?”王素问将腰间布带用力勒了勒,环结扎牢,有气无力地道:“莫说老娘我此刻度日如年,真正捱到午时,只那几个馒头,塞牙缝都还不够呢!罢了,罢了,如此饥馑难当,待期限一过,不待外面的人进来,咱们自己束手就擒,乖乖投降罢了!”

此言一出,只听外面那窦渊大声笑道:“咱们这里养精蓄锐,他里面愁云弥漫,有趣,有趣!”彭云飞冷然道:“这便是瓮中捉鳖。”辛芙扒在窗缘之上,一手推开窗格,骂道:“酸秀才,你胡说什么呢?哪里是瓮,谁人是鳖了?”辛瑛也道:“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心下却暗暗焦急,心想这彭云飞其实说的也不错,自己数人饿得眼冒金星、气力俱竭,其时任由他们闯进来,一个个软倒在地,老老实实被人绳捆索绑,可不是瓮中捉鳖吗?转念一想,愈发沮丧,忖道:“所谓瓮中捉鳖,捉鳖之人若是不小心,伸手不慎,便会被瓮中的老鳖地咬上一口。咱们动不得刀剑、使不出拳脚武功,却连那瓮中的老鳖也比不得。”

柳庭花满脸不在乎,来回走动,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然在后面嘻嘻一笑,说道:“好姐姐,你惹祸了。”辛瑛怔然,咦道:“你说什么?”柳庭花收容敛笑,正色道:“这彭书生最与旁人不同,你说他穷酸也好,说他破落也罢,就是嫌弃他邋遢无饰,他也不会生气,可是就偏偏不该说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此人在银月教中颇有文采,与教中一位令主并称‘皓月双秀’,生平最是自负骄傲,以为古往今来,号称才高八斗、学识渊博者其实多是沽名钓誉之徒,唯独他才是货真价实的大才子。你说他吐不出象牙,岂非骂他是滥竽充数、无学无才的东郭先生?”辛瑛冷笑道:“依你高见,我该说他是狗嘴里吐得出象牙了?好,好,我夸赞他几句又有何妨?”

彭云飞在门外听得真切,将手中茶盅往地上重重一掼,摔得粉碎,脸色铁青,怒道:“丫头气势汹汹,怎敢出口伤人?”辛瑛斥道:“我便骂你了,又怎样?你要进来咬我一口么?”陈青桐道:“屋外的先生,你骂我等瓮中之鳖,辛姑娘说你是狗嘴搬唇,也是礼尚往来而已,何必动怒?”吴攀挑眉眦牙,笑道:“自古文人相轻,今日见之,果真不假。”

辛瑛呸了一口道:“我可不是什么文人。”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周三竹大声道:“不错,你是完颜亮的王妃,每日浓妆艳抹,曲意奉承,讨他欢心就是了,荣华富贵,自然享受不尽,哪里还需做文人?”吴攀笑道:“江南一地的文人,若非孤芳自赏、自比清高,日夜盼着赵家老儿开科取士,博功名以为光耀;那北地的读书人,便觅千途万路,也要巴巴地赶去给完颜亮看门护院。都是给别人脚下一条狗而已。”两人一应一答,辛瑛心头一凛,暗道:“他们怎会知道我的身份?”

柳庭花摇头道:“姐姐若是文人才好,便是得罪了彭大先生,那也不碍大事。管他闹得个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如红了眼的公鸡,大不了双方舞文弄墨,较量一番,或是雅量诗词,或是街头喝骂,咱们也不会笑话。你不承认自己是文人女秀才,待晚些屋破,被他们抓住,这彭大先生报复折磨你,那可大大不妙。”辛瑛只道他恫吓自己,冷笑道:“大不了被他一刀*了,有什么可怕?”

王素问蓦然闪过一个念头,道:“该不是此人极其风流好色,把你抓住,却要把你洗剥得干干净净,大行不轨之事吗?”辛芙怒道:“你这胖妇人一肚草包,饿着肚子居然还有气力胡思乱想?”王素问不甘示弱,骂道:“你不爱听实话,老娘也懒得罗嗦!”却见柳庭花喟然道:“这彭先生最不好色。听闻当日有人送了一个绝色女子于他享受,他不恋床第之欢、红绡旖旎,反倒一掌把她脑袋打成了一滩肉泥。”众人“啊”的一声,道:“他不喜女色也罢了,何必将人家打死?”

柳庭花道:“自是有用的。他打死这位绝色美人之后,用大刀将之分成数块,用火烤着吃了。”众人又是“啊”的一声惊呼,面面相觑,无不骇然心跳。王素问道:“柳兄弟不是开玩笑吧?哪里有人吃人?”窗外吴攀哈哈大笑,道:“这事做不得假。”华宝上人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人吃人古已有之,虽然残忍无比,又乃是天底下第一极恶罪孽,然屡见不绝。唐末黄巢起义,叛军攻入长安,他们不就将一座长安长无数居民烤着吃了,方始撤退么?小施主博览群书,想必这方面典籍也见过不少吧?”

陈青桐恨恨地道:“莫说春秋远时,只说当年八王之乱,幽州刺史王浚势薄,遂引慕容鲜卑对付成都王颖。慕容鲜卑乃是化外之族,因此大掠中原,既抢劫了无数金银财宝,还掳了我中国数万名汉族少女。于回师途中,一路上大肆奸*,嗯嗯,又将这些没死的少女充作军粮,肆意烹食。后至河北易水,竟然吃得只剩下八千余名少女。王浚又悔又恨,遂要慕容鲜卑留下这八千名少女。慕容鲜卑贪吝成性,一时吃不掉,又不舍得放掉,更不肯答应王浚的请求,于是便将八千名少女悉数投于易水,史载易水为之断流。”

柳庭花道:“羯族暴行,更是触目惊心了。他们行军作战不备粮草,只掳汉族女子作为军粮,且称为‘双脚羊’。夜间奸宿,白天烹食。后赵建国,我华夏一族几尽灭族。石虎凶暴,其子石邃更是令人发指。他在自己府上闲着无聊时,整日里便带着一把大刀乱窜,凡碰到自己的侍女,一言不发,上前便是一刀劈作两片,然后凌迟碎剐,将碎尸放至盘内观赏。就这么一个穷凶极恶之徒,居然还自称佛门信士呢——”华宝上人急口念佛号,道:“如此恶魔,天地难容,我佛教岂能容得下他?”

王素问道:“佛门广大,怎不肯教他行善?”柳庭花哼了一声道:“此人怙恶不悛,岂会真正信佛?他令所掳汉族女子尽做尼姑,有些姿色的,这石邃必当场宣淫,将那女子先奸后*,然后再把这倒霉‘尼姑’身上的皮肉一一剐下,和牛羊肉混煮,不但自己吃,还要赏赐给部将,然后让他们猜测是用什么原料做的。”辛瑛姊妹不觉打个寒噤,心道:“这些食人恶魔都是西域野人,他们也是从西域过来的。”只觉心慌意乱,胆战心惊。辛瑛暗道:“他们若是真的冲进来了。我先用发上的金钗刺死妹妹,然后自尽,绝不多受苦楚。”

柳庭花笑道:“我有个主意,算不得甚好,却也不太坏。”王素问有气无力,问道:“你有什么法子突围?”柳庭花摇头道:“此屋只此两窗一门,外面被他们牢牢堵住,哪能突围?我只说请一位男子出去,从他几人手中抢来食物,你我对付得中午一顿,有了气力,下午再去应付争斗不迟。”王素问冷笑道:“我以为什么主意?原来是你昏了头脑,在这里胡说八道。出去掠食,岂非招狼引虎吗?”

柳庭花笑道:“你有所不知。银月教数十年来居于西域之地,不知不觉,也耳濡目染了西域的民风习俗。其中一项便是夺食之阵,但凡敌人,若是粮食用尽,又不肯投降,攻也攻不下来,便可派一人闯阵夺粮。不过生死无论,这般侥幸行险,要看闯阵之人武功如何,自然也是需要一些运气的。”屋内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却听得窗外窦渊大声道:“不错,我们自然也遵守这个规矩,我这里大肉奶茶应有尽有,你们谁有胆子有本领出来取?”周三竹笑道:“我们也不结阵了,就挑三个兄弟阻拦,若是阻拦不住,那食物由他们自取便好。”

后面一人挥臂踢足,舒展筋骨,道:“长久不与人打架,武功都荒废了,我与你二人结伴好了。”柳庭花“啊呀”一声,道:“此人绰号‘雪山判官’,一对判官笔甚是厉害。”周三竹笑道:“东郭兄,有人夸你呵。”那人名叫东郭彦,瞅瞅屋内道:“便是拍我马屁,我亦不会手下留情。否则他们见我武功不高,还道我名不符实,以为我是沽名钓誉之徒,那时传到江湖之中,我岂不大大冤枉?”吴攀在后笑道:“有理,有理!越拍你马屁,越是糟糕。”

辛瑛道:“他们把台子架好了,不去唱一出戏看来是不成的。”转眼瞧着柳庭花,本想让他出去,但忆昨夜耳鬓几近,听他侃侃而谈,多有论道,心中反生踌躇。辛芙突道:“柳大哥文弱书生,哪里能够出去?还是他去得好。”一个“他”字出口,手指牢牢指着陈青桐。辛瑛大急,心道陈青桐武功虽然高强,但外面之人莫不古里古怪、多是穷凶极恶之辈,先前柳庭花不是说了闯阵之人“生死无论”吗?想必那结阵之人必定下手无情,招招夺命,式式撼魂,

她呆呆瞧着陈青桐,心想:“所谓‘单掌难架双拳,双拳难敌四手’,你怎能出去的?”只是饭粮不足,气力萎泄,待黄昏之时真被那吃人秀才捉住,自己丝毫不得抗争反拨,那可如何是好,心下好生为难。一手往头上摸去,触着那发簪,心念一动,暗道:“我既然有求死之心,骇怕这许多作甚。人死如灯灭,留下身躯也不过就是一具臭皮囊,他彭大恶人真要吃去,便由他好了。”

只听王素问道:“杨少侠武功高绝,不知胆色如何?”她昨夜一顿便是大饥小饱,晨时又仅分得半个馒头,她体态魁胖,肠胃宽大,早已饿得难受,听得柳庭花建议,脑中翻来覆去,都是外面的肉食茶水,同时也想见识那几人的武功,若能瞧出其中破绽,晚初相斗,也好化招解式,乘隙逃命。她算盘打得如意,恐陈青桐畏惧不出,索性又使激将法。陈青桐聪明剔透,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心道:“我又不是什么大英雄,大豪杰,便是躲在屋中作个缩头乌龟,那又怎样?只是辛姑娘、华宝大师饥馑之态,衰弱无助,果真捱到晚上,只怕挣脱逃命的气力也没有了。”当下他长舒口气,昂首挺胸,推开屋门大步走了出去。

华宝上人听得动静,合十诵道:“阿弥陀佛,小施主舍己救人,真有我佛割肉喂鹰、舍身饲虎之风,慧根深固,善哉,善哉!”柳庭花一笑,并无言语,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只是攀依窗口朝外望去,见陈青桐双手攥拳,从袖中脱出,与周三竹、窦渊、东郭彦迎面而立,背上插着“昆吾”剑,青锋斜引,剑穗随风飘摆,王素问又是欢喜,又是愧疚,暗道:“他真是一个老实人!我教你出去,虽有些对不起你,但江湖之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是迫于无奈。”

周三竹双手叉腰地立于正前,左首下是那窦渊,右首三尺处,站立东郭彦,三人上上下下打量陈青桐,面有惊异之色,相顾笑道:“好,好,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小娃娃倒也有几分胆色。”陈青桐也不答话,猛地一拳向周三竹击出,正是伏虎拳中的一招“跨虎登山”,力道极猛,招数中却并无特异变化,更不见有多少精微巧妙。周三竹身子向左一探,刷的一声,右手拍出一掌,左掌环击而至,击向陈青桐右侧太阳穴。陈青桐手臂回转,肩头略沉,将他手臂挡开。这时窦渊与东郭彦两人左右两边一同扑到,但见掌影翻飞,气度森然,武功都自不弱。陈青桐东窜西跃,在三人夹攻之下忽进忽退。他出招极快,身高力深,窦渊却是个矮子,只有陈青桐居高临下打他的份儿,窦渊却无法仰面反击。

但无论三人使出的武功如何精巧奥妙疾如风雨,陈青桐来来去去,只是伏虎拳中极为常见的那几招,几招使出,却是周密无极,全身上下,罩得风雨不透,俟机拆招破招,进退攻拒。一眼看去,窦渊三人似是占尽上风,但陈青桐身若游鱼,倏忽来去,三人猛冲猛打,却是极为吃力,只要久攻不下,拳法掌法中稍有破绽,或是足下一滑一绊,那输了。原来陈青桐在家时,被他老爹逼着什么书都得看都得背,《孙子兵法》却是稔熟于胸,他此刻想到的避重就轻的法子,便是出自孙子所谓“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的说法。三人不知他的心意,不论如何变招进攻,他这七八招拳法防护周身,竟是严密异常,无隙可乘。三人时而凌空下击,时而着地滚进,却被陈青桐以逸待劳,反占了地利,却非三人始料之所及了。

又斗十数招,四人胶着之势仍无变化,窦渊武功最弱,微感气息粗重,纵跃之际,已稍不及初时轻捷。陈青桐瞧出转机已至,待他手臂掠到面前,突出左手,五指成钩,倏地抓到他左臂外侧。窦渊一惊,手肘疾沉,猛撞陈青桐手背。哪知陈青桐并不收招,五指一压一钩,一招“虎落平阳”,大喝一声,已将窦渊小臂缠住。窦渊只觉手臂一酸,给一股强力往外急拉,身形猛地向前一俯,冲移两步,他是个武学大行家,心知若与对方以硬抗硬,自己下盘已动,力斗必输,心思转得好快,危急中倏出险招,右手猛地一搭,足尖冲地力点,直扑进陈青桐怀中来。但听喀喀声响,陈青桐脱身后飞,窦渊小臂痛不可挡,陈青桐已是飞起一脚,砰地一声大响,将他踢了个筋斗,大牙两个,随血飞出。

这一下变生不测,周三竹与东郭彦怎料得到窦渊败得如此之快?大惊之下,周三竹倏地向前一扑,左手探出,便来挖他眼珠。陈青桐身形后挫,急忙举手挡架。哪知周三竹掌力飘忽之极,左掌在空中微顿,制他的左掌,右手疾出,点向他左腋“渊腋穴”,乃是他自成一家的擒拿手中的一招,名为“火中取粟”,陈青桐身形急闪,嗤嗤两声,衣服被撕了个大大的口子。周围众人见周三竹败中取胜,这一手赢得巧妙无比,刚叫得声好,忽见人影闪动,陈青桐身形骤转,双掌一并,掌力齐发。

周三竹去势未收,匆忙之间情急智生,身子向后一仰,登时眼睁睁拍在地上,背心被一地羊骨头硌的大痛,急忙几个打滚,砰地闷响,地上多了个两寸来深的浅坑,正是被陈青桐掌力所击而成。周三竹一头冷汗,东郭彦飞身急至,全身劲力运于掌上,发掌猛击陈青桐头脸。他膂力好大,连击三掌,掌风激荡空气,竟自发出“空、空“的响声,而就在此时,陈青桐不及回头,背对东郭彦,左肘运劲后撞。他伏虎拳已练得炉火纯青,只待有空,便下苦功,比之在海外荒岛,功力进了何止一倍?这一横肘撞出,正碰着东郭彦一对铁掌,啪地一响,东郭彦晃了几下。陈青桐倏地转身,五指并处,反手一掌,横掌如刀,劈向他脖颈。这一掌全力而出,东郭彦若是给他一“刀”劈中,当场就得脖颈折断,性命可忧,当即双臂交叉护着头脸,大喝一声,硬接这一“刀”。

要知伏虎拳乃是传自少林,虽称为“拳”,实际上这门拳法练到深处,拳、掌、指三者可以相互转换并用,乃是少林所有拳法中最为驳杂的一种,东郭彦只觉两条小臂如中雷击,急忙飞身跳开,猛可里风到面门,吹发散须,忖料躲避不开,急忙一爪探出,一招小擒拿手法,五指微弯,中、食、拇指反抓陈青桐脉门。那脉门是手三阳、手三阴交汇过处,乃臂膀使劲运力之中枢,干系全身气血调转、吐纳呼吸,自是极其重要,若能一击得手,便如蛇击七寸,敌人立时就得束手就擒。

陈青桐不避反进,招式陡变,一拳下击,拳到中途,忽然凝臂不发,东郭彦见他拳头嘎然而止,微微一愕,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暗叫不好,急抽身飞退,哪知陈青桐蓄力待发,见他后退,拳头一松,,五指骈起,一个掌刀,“刀”锋不偏不倚,不多不少,正好击在东郭彦肋下。东郭彦只觉剧痛钻心,踉跄后退。只听吴攀咦了一声,道:“这不是伏虎拳法么?他和那头陀是什么关系?”东郭彦恍然大悟,忖道:“不错,这正是伏虎拳法!”肋骨疼痛无比,一时气息为之一窒。

窦渊与周三竹两人已各自从地上爬起,上下两路,分攻陈青桐肩、腰,东郭彦忍痛扑上,左手点出一指,纵身而起,落下之时,按他“肩井”大穴,右手捏拳,骨节突兀,只待左手一击得逞,右拳猛击他胸口,瞬间便可置敌于死。陈青桐见他两根黄铜判官笔别在腰上,手法使出,既有铁掌功夫,也有点穴手法,心中暗暗留意,心道:“判官笔多是点穴制穴缠斗之法,他便不用兵刃,拳法掌法想必也不离如此路数,可要当心。”

不等招式用老,左掌斜掠,右手横扫,噼啪声响,将窦渊与周三竹两人同时震开,左掌护胸,右掌一探,猛抓东郭彦胸口,竟是毫不将敌人放在眼下。东郭彦暗想老子一生闯荡江湖,还没给人如此轻视过,不由得怒火直冲胸臆,知对方武功实非己所能敌,手上丝毫不敢大意,双臂疾收,退后一步。陈青桐手臂斜振,一招“虎尾三棍”,猛压下来,同时提足横扫,砰砰两声,周三竹与窦渊两人同时倒飞出去。东郭彦只觉一股大力猛地压至,双臂用力向上一挺,上身骨骼登时被压得喀喀作响,但他为人甚是强项,咬牙强挺,额头汗如雨下。

周三竹身形一晃,已抢到陈青桐背后,双掌急拍。陈青桐一声大喝,倏地一松手,东郭彦踉跄后退,哇地一声,口喷鲜血,登时脸如白纸。陈青桐把头一低,单腿后踢,却是“虎尾三棍”最后一“棍”,脚面直飞到周三竹肩上来。周三竹身子后仰,倒退出去。窦渊大惊,右手抓向陈青桐后颈,提起左掌,便往他顶门拍落。陈青桐身子一扭,竟与窦渊闹了个面对面,鼻对鼻,窦渊胆战心惊,身高又不及他,这一掌登时拍不出去,那边周三竹右掌急递,猛击陈青桐左腰,要迫使他回掌自救。陈青桐果然收掌,窦渊也慌忙松开他衣领,飞滚出去,吓得心头砰砰直跳。

周三竹叫道:“他使的是‘伏虎拳法’,咱们也不用怕那头陀邻居,此人失踪已久,大伙儿不必手下留情!”他还并不知道那“邻居”头陀和尚早已死在青城长老顾青山的掌下,伏虎拳拳谱本来便是少林赠给青城派作为武学传承之用,只是被那头陀盗走而已。顾青山收回拳谱,又转授给陈青桐,他只道陈青桐师从头陀,个中缘故,却是丝毫不知。东郭彦连嚼随身带来的草药,面色瞬间恢复很多,急急喘气,与窦渊应道:“不可存妇人之仁!”三人再上,掌爪翻飞,将陈青桐困在垓心。

四人掌出如风,指出如剑,转眼间又斗了十数招。东郭彦腾空飞起,作势疾扑,单掌“乌龙取水”,居高临下,拍向陈青桐手背。陈青桐依然照着伏虎拳的路子,竟自不避,顺手一带,手腕翻处,反抓东郭彦的手掌。东郭彦膂力极强,吓了一跳,急忙收掌,陈青桐身随掌走,左掌风驰电掣般拍到周三竹身前。

掌未到,风先至,迅猛之极。周三竹见他来势凶猛,情知无法抵挡,一个筋斗倒翻出去。陈青桐不容他脱身,跟着扑到,五指向他后心便抓。周三竹只觉颈上一股凉气,忙奋力往前一挺,窦渊已落步如风,伸手格挡,砰地一响,窦渊摇摇晃晃。嗤的一声响,周三竹后心衣服被他中指勾着,撕去了一块,急退避过,顷刻间,陈青桐连发四招,四招都是普普通通,但却奥妙无穷,掌力所及,三人溃不成军。华宝上人在屋内虽然不能亲见,但听风辨器,暗暗吃惊道:“这小伙子武功好生厉害!”

四人交手不过五十招上下,周三竹一边以三斗一,被陈青桐逼得步步后退,这可是三人行走江湖多年从未遇见过的怪事,当下周三竹深吸口气,左足一点,掌走轻灵,一招“铁臂投梭”,一股劲风,往敌人左胁猛击,右臂一抬,五指如钩,直取敌目,又狠又准。陈青桐眼见对方掌到长出右臂,手肘抵住他左掌轻轻往外一推,手掌“反挥琵琶”,反手就是一掌。东郭彦伸手格出,砰地一声,直摔出去。

周三竹与窦渊大惊,一齐直扑。这么一拦,东郭彦已翻身跃起,双掌一并,挥掌进招。周三竹见陈青桐掌力时有时无怪异之极,招式却纯是伏虎拳的招式,心中大疑道:“这小子用的到底是什么功夫!?”身法一便,轻灵迅捷,绕着陈青桐身周滴溜溜转动,伺机发掌攻敌。陈青桐腹中饥饿,思之速战速决,当下凝定心神,大喝一声,左手一拳往窦渊打到。窦渊俯身急避,一个筋斗,翻出丈余外,东郭彦大喝一声,猛发两掌,陈青桐要顾及周三竹的攻势,冷不防肩头着了一掌,他这时练了三种一等一的功夫,真气游走,护体神功相应加强,

东郭彦掌力及体,被他自然而然肩头一摆,卸了大半,剩下小半掌力,还是打得他肩头一阵疼痛,大喝一声,反臂急挥,周三竹明明见他手臂已伸到尽头,只听陈青桐手臂喀喇一响,手臂忽长数寸,啪地声,着一耳光,打得他鼻头发酸,眼泪都掉了出来。辛芙大笑道:“咦,打不过人家,这就嚎啕大哭了起来么?”

周三竹大怒,喀喀两掌发了出来,陈青桐翻身一避,猛见窦渊一拳击出,拳力已尽,脑海中灵光一闪,单手一抓,抓着窦渊手臂,蓦地向上飞起。他这一下胸腹之间空档大露,东郭彦大喜,一掌疾拍。陈青桐一掌拍下,抓着窦渊的左手猛地一弹,身体腾空飞起,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伸手一抓,抓起两条羊腿、一个盛满羊奶的皮囊,直掷进小屋。柳庭花软鞭挥出,卷住羊腿和皮囊,拽进屋来,笑道:“杨少侠好手脚,现在有的吃啦!”反手一掷,把一条羊腿掷了出来,叫道:“接着!”陈青桐飞身一跃,将羊腿接在手中,立刻放嘴大嚼,直觉此物果是天下极品,美味之至简直无物可及,一条肥嫩羊腿,被他风卷残云般立刻便吃了一半,将羊腿又抛了回去,笑道:“等我打完了再来吃!”

东郭彦直退数步,他被陈青桐一掌拍个正着,经络受震,一时麻痹不堪,整条膀子也举不起来,软绵绵毫无气力。银月教众人瞅着陈青桐,有人已然竖起大拇指啧啧夸赞道:“这小子好本领、好武功、好应变、好机谋。”“枪刀斧三宝”兄弟大声叫道:“这小子武功如此之高,以后大伙儿动起手来,可千万留心了。除了狠命使出压箱底的功夫,毒药、暗器也不妨都朝这小子身上招呼,决不可留情 !”辛芙从窗里探出脑袋,一根手指刮着脸皮,哈哈笑道:“不要脸,不要脸!”三宝兄弟中用大斧的那人怒道:“臭丫头懂得什么?咱们行事最坦荡,要用什么暗器伤你,也不会一声不吭。”

陈青桐听他们如此说话,已知黄昏交手,必是一场恶斗,不敢多留,拱手道:“晚辈运气好,闯阵已毕,是否可以回去?”众人果然让开一条道路道:“自然自然,当我们是说话不算话落井下石的小人么?好小子,只望你红星高照,晚上也有好运气。”一个黄脸汉子道:“既到了晚上,那红日都已下山,哪里还能照得了他?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难,难,难。”一连三个“难”字,满脸愁容,倒似他也有大麻烦就在眼前一般。独独那彭先生站在一旁,捧着书本,自看自诵,场上斗得激烈之极,他居然连头也未曾回一下。

陈青桐走回屋里,众人都赞他武功了得,当下把食物分成几份。华宝上人不沾荤腥,余下几个馒头,便都给了他。三条羊腿,陈青桐吃坏了半条,剩下两条肥嫩之极,足够屋内众人享用。陈青桐从腰间拔出匕首,正是当日辛瑛送他之物,已然除锈清洁,虽然寻常,却也寒光闪闪。辛芙眼尖,看见这柄匕首,已知是姐姐随身之物,当下目有诧异之色。辛瑛呆呆看着那匕首,嘴角微翘,似笑非笑。陈青桐割下一块羊肉,逐个递给辛芙辛瑛,再给柳庭花和王素问,各人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接了羊肉,分喝羊奶,大嚼大咽,王素问连呼好吃。辛芙哈哈笑道:“姐姐真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辛瑛咳嗽一声,指指柳庭花,道:“是他出的主意,有我什么事?”

柳庭花露齿一笑,咬下小块羊肉,笑道:“也没我的功劳,都是这位陈大哥武功高强,次有本领从虎口夺食。该谢谢他才是。”但见王素问不用匕首,手撕羊肉,欢欢喜喜大快朵颐。辛瑛冷笑一声,转过身去,寻思:“你这愚妇吃得最多,难怪如此肥胖厚硕。却不知后面打斗起来,你这‘勾死人恶医’能派多大用场?”想及于此,愈发厌恶她,突然心念一动:“也不知行不行得通啊?哎,既然如此情形,好歹也该试一试罢?难说便撞上一根救命稻草,不是,救命木板、救命小船才是,载着我们顺利渡此厄难。”

一群人正吃得高兴,忽听远处传来一声长啸,那啸声极长极远,初时闻之,似在三五里外,不过转眼,那啸声便到屋外。柳庭花脸色一变,低声道:“不好了。此人若来,只怕你我屋中所有人一拥而上,也不是他的对手。”辛芙不以为然,笑道:“书呆子武功这么高,也挡他不住么?你说的是什么人?窗上牌子也约束他不得吗?”柳庭花眉头微蹙道:“这铜牌子尚有半日期限,只对银月教有用,对他却是一块废铜烂铁罢了。糟糕,糟糕之极!”踱步走到窗前,向外望去。

但见小院之中站着一个黑衣人,他袖口之上锈着一头振翅欲飞的金鹰,此人面上当是戴着一张人皮面具,毫无表情,两个眼洞里精光透出,众人眼睛碰着他眼中精光,心头都是莫名一震须。陈青桐与他对视一眼,双目甫交,只觉似曾相识,细细一望,又觉陌生,不觉暗暗凛然,心想此人神光内敛、果然好浑厚的内力,再望柳庭花瞧去,见他瞪目咬牙,双拳紧攥,一只放在窗楣上,身躯微微颤抖。辛瑛、王素问见他如此模样,一颗心也是噗噗乱跳,暗道:“此人是谁,便连这淘气无惧之人,也似怕他几分?”辛芙不自觉拽着窗边绳索,却被柳庭花按住,摇首道:“使不得!若是违约,这牌子便连周三竹、窦渊之流也阻挡不住了。”

周三竹与彭云飞引着众人走上几步,躬身抱拳道:“秦王爷好。”那黑袍人点头道:“那和尚还是不肯将东西交出来么?”周三竹道:“和尚脾性执拗,我等若是逼之过甚,只恐适得其反,反教他玉瓦俱碎。”黑袍人一笑道:“好,你办事小心,难怪林令主对你备加赞赏。”缓缓走到窗前二三丈外,抱拳道:“大辽国殿前总管、一等夹山爵、秦王耶律余幹请华宝大师说话。”

陈青桐奇道:“辽国不是已被金国灭了么?如何又出来一个辽国?”辛瑛在大都日久,对此知之颇多,低声道:“你有所不知。那天祚帝乃是一个不能知彼知己,一生唯对名茶、古画、音乐、美姝兴趣浓厚,且所托皆非人、处理军国大事进退无据的昏君。昔日金辽战起,东京、乾、显诸州失陷后,他不思进取,丝毫未做防御部署,却一路南下,大作逃亡安排。因他‘恶闻女真事’,殿前佞臣萧奉先自擅主张,连上京失陷如此重大军情也不上报,乃至终于贻误战机。这皇帝虽得知战败消息,依旧不肯追究责任,也不做准备,装珠敛财,携姬带妾,一路南逃至南京、中京、西京,

结果金兵势如破竹,摧枯拉朽,紧追不舍之下,反致中京、西京相继失陷,最后惶惶若丧家之犬,逃入夹山。因他数月沉靡颓丧,不与外界往来,消息堵塞,于是南京蕃汉诸臣共立秦晋王耶律淳为帝,贬天祚帝为湘阴王,辽朝一分为二。保大二年,南京亦然失陷。三年,被金兵俘虏的耶律大石带部分兵力逃出,至夹山见天祚帝。孰料这位昏君惦念当初荣华极享,见兵力稍厚,不识时务,不辨形势,又想出兵收复燕、云。大石力谏,昏君不从。大石心灰意冷,率众北上,自立为王,是为西辽王朝。天祚帝率军出夹山,攻克天德诸州,然毕竟天数已尽,胜绩不过昙花一现,荣耀已为昨日黄花,终为金兵击溃,其势悉毁。昏君逃赴西夏,于半途之上被俘。”陈青桐哦道:“如此说来,这位黑袍先生便是西辽王爷了。只是西辽离江南十分遥远,他不辞辛苦万里来此,究竟有何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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