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一对河南夫妻载着满车的货物进藏,晚上在车上休息时双双因为缺氧窒息而亡。
这个事件一经曝出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政府给他们的遗孤办理了孤儿补贴、全国各地的卡友为其家属捐款100余万。
更有善心的卡车司机自费赶到西藏,不收分文的帮夫妻俩跑完了剩下的路途,把车开回了家。
这件事让卡车司机这个群体的苦与难逐渐被人知晓,也将卡嫂这个职业带到人前。
据估计,我国目前有卡车司机3000万,随车卡嫂900万。他们奔波在祖国各大干线和狭路上,串联起了中国的脉搏。
睡在油箱上的女人清早四点,苗会玲从油箱上醒来,昨晚平安无事。丈夫也从车后座起床,麻利的从车上跳下来,给苗会玲穿上鞋,然后把她从油箱上抱下来。
为了防止卡车停靠时“油耗子”来偷油,很多卡车夫妻都会像苗会玲和丈夫这样晚上轮流在油箱上睡觉。
一车油高达几千块钱,一旦被“油耗子”偷走,一趟车算下来就只能赔本。
其实睡在油箱上也不能完全阻止小偷,他们大多有组织有预谋。
一个不注意让他们进入视线盲区,只需要在油箱上打个孔,管子一插,几分钟的时间上百升的油就能被抽的一干二净。
他们人多势众,有的还带着匕首,卡车司机往往不敢跟他们硬碰硬。
睡在油箱上虽然不能保证完全不出事,人身安全也得不到保障,但这已经是权衡之下最好的办法了。
在休息站的卫生间简单洗漱之后,一天的忙碌就要开始了。
这一趟苗会玲要跟丈夫一同前往四川提货,然后载着一车化肥赶往甘肃。
正式出发前购买所需的生活用品、查看沿途提货手续、联系货物等等,这些杂事全都由苗会玲来办理。
“跟车出来就是给老公帮忙的,遇上事就得独当一面,必须得干。”
到了提货地点,32吨化肥要一袋一袋的放在车上,苗会玲虽然是女人但也必须要参与其中,能早一分钟上路就能给路途增加一分钟的保障。
货物全都垒好之后,盖上篷布然后用绳子一圈一圈的把货物捆绑在车上。
不同于其他货物,化肥遇水即化,要是防水工作没有做好,路上一旦遇见雨雪天气,那这一趟就白跑了。
苗会玲的丈夫老杨爬上车顶,保证篷布能够遮盖住每一处角落,苗会玲在底下看的胆战心惊。
车身加上货物接近4米高,且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一旦掉下来保不齐得骨折,上次丈夫不小心跌落把腰摔坏了,至今没有养好。
可是为了能够保证货物安全却不得不这样。
晚上八点,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妥当夫妻俩准备出发了。
老杨精神尚可,所以他赶紧催促苗会玲在车后座歇一会儿,昨天晚上苗会玲在油箱上指定睡得不好。
苗会玲也没有推脱,马上爬到车后座躺了下来,多年在路上练就的功夫,可以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入睡,虽然总是睡不踏实。
她必须要尽快让自己恢复精力,因为接下来这段路,她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算账提神,越算越精神时间驶向午夜,老杨驾驶了一段时间后已经开始感到疲惫。这时,苗会玲在经过短暂的休息后自然醒来,她利索的来到副驾驶,开始了她的工作。
“老公,来喝口茶。”苗会玲拿出保温杯,倒在杯盖里一杯茶给老杨凉上,随后开始念叨近几日跑车的账目。
跑长途的司机最害怕疲劳驾驶,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会发生意外,更何况大卡车车身庞大,刹车有时候赶不上趟。
开车的时候必须要全神贯注,所以卡嫂在此时就显得额外重要。
为了能给司机解乏,每个卡嫂都有自己的独特心得,有的是唱歌有的聊天。对于苗会玲来说,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算账。
今天开支多少?前天入账多少?一笔笔算下来不仅理清了财务,还能给老公提神。
有时候算着算着两个人能吵起来,为了能让老杨安心开车,一向都是苗会玲先低头服软。
能忍则忍了,老杨一天开十几个小时的车不容易,万一因为着急而出什么意外,那他们担不起这个后果。
毕竟,天天在路上,他们看到的前车之鉴已经很多了
两人跑车赚的钱,大多数都会存起来汇给家里,在路上则是能省则省。
凌晨三点已经是深夜,老杨必须要停车休息了,苗会玲因为提前在路上睡过此时已经不困,她的工作就是要守着油箱。
“油耗子”防不胜防,必须要全神贯注。
有一次苗会玲看见一个人在黑夜中拿着长皮管接近油箱,旁边还有四五个人手里拿着又长又粗的钢管。
吓得苗会玲连忙把老杨推醒,对方人多势众下车跟他们对峙很不现实,老杨立马把车启动。
油箱的温度升上来了,那群偷油贼最终选择了放弃。常年奔走在路上,这样的情况数不胜数,苗会玲虽然已经习惯,但还是觉得心惊。
第二天清晨两人又开始赶路,路过休息站的时候他们会把车停靠解决午饭。
休息站内都有餐厅但是价格昂贵,一顿普普通通的饭就要二三十,两个人加起来一天得一百多块钱,还有可能吃不饱。
对此,苗会玲早就锻炼出了一身厨艺。
她从车后座上的架子上掏出了便携的锅具,拿着提前买好的蔬菜来到服务站的卫生间,洗洗涮涮之后就开始做饭了。
切点菜、打个鸡蛋,再下点面条就是一餐,能够在路上吃一顿热乎的家常菜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
从前老杨在路上大多时候都是冷水泡面将就将就,苗会玲开始跟车之后,两个人的餐食才开始好了起来。
苗会玲最擅长做的就是各种面食,臊子面、炸酱面、拉面,热乎乎的吃一碗,浑身舒服。
能在路上吃到家里的味道,老杨很知足,但他也心疼苗会玲跟他常年奔波在外。
卡嫂的智慧其实一开始苗会玲是不跟车的,她在家乡自己开了一个小服装店,每月能有600元的收入,再加上家里的几亩田每年能挣个1000来块钱。
老杨在公司给人开车每月也有1200块钱的薪水,已经够维持一家人的开支。
2003年,货车拉运刚刚兴起正在风口。
老杨在公司给别人干活拿的是死工资,一家人考虑了一下,便拿出多年的积蓄贷款买下了第一辆大车。
家里的收入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一年能有十万块钱,但是老杨一个人孤身在外开车实在是太危险了。
一般来说,大车司机都会有一个副驾,这样一个人累了,还能有另外一个人顶上。
但是雇一个副手不仅要付薪水,吃喝也全都由主家承担,这样算下来一个月得六七千块钱,成本太高了。
苗会玲不得不关掉自己的服装店,成为了一名随车卡嫂,但是这就意味着她得离开孩子,一走就是几个月,她很是牵挂孩子。
有一次她接到嫂子打来的电话,一接通就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妈妈你回来啊,妈妈你回来吧,我想你了。”
苗会玲的心都碎了,匆忙赶回家之后她陪孩子住了几天又要出发,孩子哭着拉着她的衣服不肯松手。
此时的苗会玲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跟老杨常年奔波在路上,有时候过年都不能休息,他们对孩子的陪伴太少太少。
在路上放不下家里,在家里放不下路上,这是跟车卡嫂的常态,也是她们的无奈。
三天时间,货物终于顺利送达,在交货之前还有最后一关,那就是卸货检查,这也是让苗会玲很是反感的环节。
因为她必须要给卸货工人通融些小费,才能保证货物不出问题,少则50多则几百。
如果不给卸货工人好处的话,他们就会在货物数量上做小动作,相较于送货延误的损失,苗会玲只能咬着牙给卸货工人们散烟。
但有时候他们要价太过分,苗会玲也会硬气的拒绝,选择自己点货。接触的多了,她也形成了自己的原则:“得学会拒绝,否则就成恶性循环了。”
提心吊胆的总算是把这趟货安全送达,他们的下一次出车时间是明天。从甘肃到成都拉32斤洋葱。
苗会玲早就在行车期间就已经联络好了下一趟货,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对于卡车司机来说很是贴切。
行程之间衔接的越紧,赚的钱就越多,这全靠苗会玲的交涉。
起初苗会玲刚跟车的时候并不了解这些,后来经其他跟车的卡嫂提点,她才开始有了自己的人脉。
如今几个长跑的线路苗会玲都有了老熟人,一旦有什么活计,这些人都会优先联系她,这便是卡嫂的智慧。
据统计有80%以上的卡嫂在家等待丈夫归来期间会因为担心而失眠,跟随丈夫出车的卡嫂则要跟丈夫一起承担风险。
留或者不留都有牵挂,他们囿于狭小的驾驶室,承载着一家人的生计和全国交通运输的活力。
每一个卡车司机的共同心愿就是:“现在开车是为了以后不再开车。”
苗会玲和老杨已经把儿子供到了研究生,他们盼着等以后不干了就买辆房车,再把他们走过的足迹延续一遍。
到那时他们不用急匆匆的出车,也不用睡在油箱上,可以尽情欣赏一次他们忽略过无数次的风景。
致敬每一个奔波在路上努力生活的劳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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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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