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的规定,判决如下」
「咚」,法槌落下。
随着*员的一声「请全体起立」,我被法警扶着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因为我已经猜到了我的结局。
其他的判项根本听不清,我只记住了一句:
「被告人李东犯故意*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我双腿一软……
1
「你胡说,这支钢笔明明是昨天我妈去县城给我买的,是你偷我的,你是小偷。」
「你才是小偷,这支钢笔明明是昨天我爸在我二爷家商店买的,不信可以去问我二大爷。」
「就是你偷的。」
「李东,你家那么穷,能买的起这么好的钢笔吗?」
「王小果,你别污蔑人,这就是我妈给我买的,你坏人先告状。」
「切,你才是坏人,你爸是坏人,*是坏人,你们一家都是坏人。」
我有理难辩,一拳打在了王小果的脸上。
九十年代初的西北农村,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几乎家家以种地为生,一年到头来收入能超过五千元的没有几家,更别说万元户了,当然也不免有头脑灵活的。
我父母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农民,不争不闹不计较,只知道埋头苦干,教给我记忆最深的道理是吃亏是福。
然而越是这些老实人,越是被生活践踏,生活也更加艰辛。
王小果的父亲王三则不一样,用村里人的话说王三就是“捣狗头”的,一天不务正业,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人家能挣到钱。
所以当时村里的状态是老老实实的农民到年底可能都揭不开锅,而老人口中的那些二流子日子过得却很滋润。
十块钱,对我家来说已是不小的一笔开支,所以当王小果诬陷我时,我有理难辩,直接用拳头说话。
我清楚地记得那支钢笔是母亲从县城回来后,从衣服内衬里面小心翼翼拿出来的。
「李大力,你凭什么说钢笔是你儿子的啊?你儿子凭什么诬陷我儿子,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出个道道来,老子跟你没完。」
「王三,这支钢笔明明就是昨天我老婆去县城给我儿子买的,你别诬陷好人,倒打一耙。」
「你说是你婆姨在县城买的,我还说这是前天我在我二爹家商店给我儿子买的呢。不信的话,走,问我二爹去。」
「你放屁,问你二爹,不是也是了……」
「老师,这支笔就是李东的,早上刚来的时候李东还拿出来给我看了。」
说话的是我的同桌,一个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小姑娘。
「啪」
任谁都想到,王三会对我同桌一个小女生下手。响亮的一个嘴巴,直接暂停了吵闹的现场。
「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个屁,早上李东给你看的时候,他早就从我儿子那里偷过去了,去去去,一边去,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王三,你干什么?」
老师急忙把李萍护在身后。
「这么小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你就是这样当家长的?」
我忘了那个老师叫什么,但那天她理直气壮理论的样子永远印在了我的脑海。
我很庆幸,我有这样一个老师。
后来村上来了一大堆人,最后连警察都来了,所有人站在边上窃窃私语,骂王三不是东西,但没有一个人敢站王三对面申讨几句。
我忘了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有人为我作证,王三要道歉。
可另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警察又来了,说是李萍作假证,属于犯法,根据法律要关三天,但念其未成年,也要带回去教育一下,让其父母下午去派出所领人。
要将李萍带走教育,这可把老师吓坏了,连忙让我去叫李萍的家长。
「警察同志,我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孩子不可能说谎的,求求你别带走我的孩子。」
李萍的母亲连哭带嚎,已经吓瘫软在地上了,紧紧抱着李萍。
「怎么,你实在质疑我么,你是在质疑警察么?小张,把人带走。」
「警察同志,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她还小,肯定不知道事情原由在那里瞎说,我们赔钱、赔钱」
「这不行,我们是按规定办事,最起码你得取得受害人的同意。」
警察话刚说完,李萍的父亲扑通一下就跪在王三的面前不停地磕头。
我永远忘不了父亲紧攥着一百块钱极不情愿递给王三的样子,我也永远忘不了李萍的父亲跪在王三面前疯狂磕头的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王三家在县城里面有关系。
2
「叮铃铃」
下课的铃声终于响起,对于五年级的我来说,四十分钟一节的课简直就是煎熬。
下课玩得嗨,上课坐不住,好在学习成绩还不错。不过父母也没少被老师叫到学校,而我挨的打更是不计其数。
「王伟,走,钓鱼去。」
「不行,放学后我还要去放牛呢。」
「还是不是好哥们了?」
「嗯……你先去,我把牛拉出去拴好就去找你,记得带上我的鱼竿啊!」
「好嘞!」
什么作业,什么放牛,早被我俩抛之脑后。小学期间,我最大的快乐就是每天下午放学后能去钓鱼,渐渐地我还有了几个钓友。
「妈……我回来了。」
「东子回来了,今天在学校表现怎么样啊?」
「妈,今天我学了好几个英语单词呢」
说完我还有模有样的给母亲读了几个单词,母亲虽然听不懂,但还是摸摸我的头夸我厉害。
虽然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但知道对与错,分事理。只要不是错事、坏事,他们不会阻止我。
「妈,我去钓会儿鱼」
「东子,注意安全,别掉涝池里了。」
「知道啦!」
声音还在院子里回旋,我早跑出去老远……
「哈哈哈,王伟,快来,刚才钓了一条巴掌大的鱼,你也赶紧的。」
王伟没有继续动作,而是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说道「东子,你……你赶紧回家,*……*和别人打架了。」
「啊?和谁打架了?」
「就你们家邻居果驴子子家。」
果驴子,是我和王伟对我家邻居王小果的称呼,因为他们一家,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是那种蛮不讲理、坏的流脓的人。
原本村上有个女孩,精神上稍微有一点问题,一阵子一阵子会犯病,二十五六了也没嫁出去,更是把老两口拖累了一身病。
那年夏天,老两口下地干活的时候,王三直接把那姑娘堵在人家家里给强奸了。
自那以后那女孩便神志不清,经常疯疯癫癫的,没多久掉河里淹死了。老两口受不了打击,也相继离世。
而王三,被警察带走消失了小半年竟然又回来了。
「我不钓了,我要回家去。」
一口气跑回家,只见巷子里站着好多人,穿过人群挤过去,只见妈妈被王三按倒在地上,连打带踢。
王小果他妈还站在边上骂骂咧咧不停,但周边没有一个人上去挡架。
「妈……」
看见母亲被欺负,我喊了一声,捡起一块石头就向王三砸去。
「你个坏人,放开我妈。」
谁来也巧,那块石头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王三头上,感觉到吃痛,王三放开我妈便向我冲过来。
就一脚,我飞出去有近三米远。
「小瘪犊子,你还无法无天了,敢用石头砸我,我弄死你。」
终于,同村的一个伯伯挡住了准备继续对我上手的王三。
「王三,你还讲不讲道理,就允许你动手,还不允许别人还手了。」
「东子……」
母亲也艰难翻起身来,哭着看向我,像是有了洪荒之力一般,一把掀开王三,跑过来紧紧抱着我。
任谁都没想到,感觉吃亏的王三趁大家不注意,拿起一把铁锹,不偏不倚砸在了母亲头上。
……
「哥哥,妈妈是不是死了。」
我抱着年幼的妹妹坐在医院走廊里,努力哄着哭喊着找妈妈的妹妹,结果刚安稳下来,就问了这么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问题。
「小涵,妈只是受伤了,不是死了,一会儿妈就醒了。」
一年四季的父亲终于肯放下手中的农活,陪在昏迷的母亲身边。
曾有相当一段时间,我抱怨过父亲,为什么当时母亲受欺负的时候他不在身边,为什么他永远在地里忙碌,永远没有时间陪我和妹妹。
即便那天母亲昏迷,也是在好久之后才从地里赶回来。好在王三一看母亲昏迷了,没有继续下狠手,不然那天连我可能都要遭殃。
直到后来,我才懂父亲的不易。
母亲是第二天醒的,妹妹为此高兴了很久,还叫嚷着妈妈没死。
可是住了三天院之后,母亲说什么也不继续住院了,说自己的头没事,更把医生让去市医院检查的建议当作耳旁风。后来我才知道母亲是为了省钱。
回家后母亲总是不定期感到一阵一阵的头疼,每次疼急了都是买安乃近吃,以至于后来我只要一头疼就吃安乃近,而且每次效果出奇的好。
但我不知道的是,我的头疼和母亲的头疼根本不是一回事。
3
自习课上。
「李东,你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
「我想当一名医生,我想把我妈的头疼病治好,我想让世界上所有的人不再头疼。」
这是我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有强烈*想做的一件事。因为自母亲出院后,经常被头疼袭扰,有时候甚至会疼到晕厥。
「不过我也想做一名警察,我想把世界上所有的坏人都抓起来,枪毙。」说这话的时候,我脑海里浮现出的是王三一家的面孔。
那件事之后,我从父亲口中得知,王三家在城里有个当官的亲戚,而且王三经常和城里面一些混混鬼混在一起,所以当时母亲被打的时候,边上的人都只是嘴里喊一喊、劝一劝,没有人真上去挡架的,生怕被牵连。
「刘婷,你呢?」
「我想做一名音乐家。」
「音乐家,就是唱歌的喽,音乐家能挣很多钱么?」
对于刚从农村到县城上初中的我来说,音乐家是我第一次听,也是第一次知道唱歌还能当作追求的梦想,而得到的当然是同桌的白眼。
「吱……」
原本安静的教室被开门声打断,所有同学都齐刷刷抬头看向门口。
「咦,这不是叔叔么?」
看了看讲台上的老师,我悄悄将头埋进课桌,心里满是疑惑。
「李东,你出来一下。」
「叔,你怎么来了?」
「李东,你先赶紧跟你叔叔回家吧。」
「东子,赶紧跟我回家,*快不行了。」
「啊,什么不行了,我妈又晕倒了么?」
……
那天回家的路格外漫长,即便叔叔用尽浑身力气踩着自行车向前,但我感觉还是慢。
叔叔告诉我,母亲又一次晕倒,父亲以为和之前一样,两三个小时就能自己醒过了,可是快一天了,还是没醒。结果送到医院已经抢救不过来了。
听见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我不相信母亲醒不过来,每次头疼吃个药就能好,这次也不可能醒不过来。
然而,现实总会让你猝不及防。
一进大门,院子里站着很多人,每个人都脸色凝重,窃窃私语。
妹妹紧挨着父亲坐在门口小凳子上,蜷缩着身体,颤抖着。父亲则是满脸愁容,像是心里有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见我走进来,妹妹起身便冲向我,爬我怀里,「哇」就哭了起来。
「哥,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呜呜呜」
一路上我都心存希望,幻想着母亲只是像以前一样,头疼暂时晕了过去,只不过这次昏迷的时间可能有些长,或许等我回去,母亲就醒了。
但这个意外我却始终没有等来,妹妹哭的一嗓子,让我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婶婶拉过妹妹,抱在了怀里,我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就向屋里走去,眼泪也不争气的涌出了眼眶。
屋里站着很多人,我忘了都有谁,在我进屋的一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而我则目不转睛盯着炕上躺着的母亲,慢慢走了过去。
母亲依旧穿着她平日里穿的那件旧衣服,虽然已有些泛黄,但是洗的很干净。母亲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脸色蜡黄,看着也不像是平日的样子,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
「妈……」
我终于绷不住了,连哭带嚎,双手死死抓着母亲的胳膊,使劲摇动。
平日里在家,无论何时喊一声「妈」,总会有一个亲切的声音回答我,但此刻任凭我如何呼喊,母亲再也没有回应过我。
我只记得母亲眼角曾留下过几滴泪水。
母亲的丧事是当家户族合力办的,至于那几天干了什么我也记不清,我只知道妹妹一直抱着我哭,哭着哭着,我也跟着哭。
我们没有妈妈了。
3
「李东,走,钓鱼去。」
「你去吧,我不去了……」
自那以后,我对王三充满了恨,为此,他家窗户的玻璃没少被我糟蹋。我对自己也充满了恨,如果那天我不去钓鱼,可能母亲也不会被王三打,更不至于脑部受伤。
后来王伟叫了我几次,我一此都没去,之后便不再叫我。
夜幕初下,天色逐渐被黑暗笼罩。一身疲惫的父亲扛着铁锹走进院子。
妹妹急忙倒了一盆水放在门前,而我不紧不慢的从锅里盛出刚炒好的有些发黑的土豆丝。
「东子,我说了等我回来做饭,你带着妹妹好好做作业。」
「爸,作业我们都已经做完了。」
「作业做完不知道预习一下明天的课程么?」父亲带着严厉的语气说道。
「爸爸,哥哥说你每天干农活都很累,所以就做饭了。」
父亲深深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低头拿起一个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
「爸爸,哥哥说妈妈是因为王三,所以才……」
「别听你哥哥瞎说,*妈是脑出血,和别人没有关系。」
「哦。」
自母亲去世后,我隐隐听大人们说过,说母亲脑出血是因为那次被王三打落下的后遗症,我多次求证父亲,可父亲一直避而不谈,只说大人的事别操心,让我好好学习。
但对王小果一家仇恨的种子已在我心底已扎根。
可能是命运的轮盘总是戏弄人,初三,我和王小果又被分在一个班级。
自母亲下世以后,我的话越来越少,身边的朋友也越来越少。反观王小果,上了初中以后更加吃的开,听说在学校外他有一个大哥,在学校更是一副称王称霸的姿态。
「李东,听说你和王小果是一个村上的?」
「嗯」
「那为什么你们两个看着不太友好的样子?」
「好好上自习。」
对我这个新同桌刘婷,她总是在上自习的时候有各种各样的问题问我,但对于刚才的问题,我选择避而不谈。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起,老师离开那一刻,教室里立马变得嘈杂起来。而我则静静坐在座位上,显得格格不入。
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当属我的同桌。
两只手轻托着双腮,爬在课桌上侧身静静地看着我,让我一个男生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刘婷,这是我王哥给你的,王哥说了,这一节课过后,你必须给他一个答复。」
还不等刘婷反应过来,一张被折叠起来的精美的信纸已经放在她课桌上。
刘婷是大家公认的班花,王小果喜欢刘婷也是班级内部人尽皆知的事,我知道,这又是王小果让小弟送过来的情书。
而刘婷,却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随手将信夹在了书中。
「怎么样,刘婷,王哥让我问你,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远远扫了一眼最后一排拐角处的王小果,然后装模作样看着书,耳朵高高立起,我也想知道刘婷的答案。
「告诉王小果,我不喜欢他,让他以后少干这些幼稚的事。」
作为班花,喜欢刘婷的人不在少数,但也没有谁像王小果一样明目张胆送情书的。
至于我这个座位,更是班上男生羡慕的黄金位置。王小果私下没少找我,用零食、钱想和我换座位,但是我怎么可能和他做交易,即便后来他找人堵我,我依旧没答应。
「你敢驳王哥的面子,刘婷,你别给脸不要脸,王哥在三中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他响当当和我有什么关系,李东,中午吃饭我和你一起吧。」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整懵了,一个女生怎么可以这么主动约男生。
自从母亲过世以后,我变得孤僻,不愿和别人交往,但自从和刘婷做同桌以来,她活泼的性格,让我再一次产生了和别人多说几句的愿望。
「李东,周末放学,你陪我去买几本书吧。」
「嗯。」
「木头,就知道嗯、啊的。」
我挠挠头,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
「刘婷,你今天到底是要买什么书啊?」
「就中考用的复习资料啊,你哪那么多废话,跟着我走就对了。」
吃瘪后,我便默默跟在刘婷身后。
穿过一条小路时,远远的就看见有六七个人在路边站着,头发五颜六色的,穿的衣服也是花里胡哨,等我们走进,是王小果。
「王小果,你要干什么?」
「刘婷,你说我要干什么?我喜欢你,所以想让你当我女朋友。今天你要是答应我,一切都好说,你要是不答应,你们两个人都别想好过。」
「呦,李东,一个穷小子还想吃天鹅肉,你最好离刘婷远点。」
说完,三四个人上来将我和刘婷分开,把我推到了边上。
「哦,对了,李东,以后离刘婷远一点,她是我的马子。」
「王小果,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和谁走得近那是我的事,你少管闲事。」
「刘婷,我王小果喜欢你是给你面子,你还二五二六的,别给脸不要脸。」
「我不稀罕。」
说完,刘婷拽了我一下,想穿过王小果一行人离开,可他们怎么可能让我俩如愿。
「李东,放开你的爪子,刘婷是你能碰的么?」
自看到王小果,我就知道今天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看着王小果狗仗人势,埋藏心底的仇恨瞬间上头。
「王小果,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了你,你要是个男人就单挑,看今天是谁倒在这里。」
「老子怕个毛……」
「你TM给谁当老子呢,qnmd的……」一脚就上去了。
新仇加旧恨,全部发泄了出来。
自母亲离开后,虽然还小,但还是经常下地帮父亲干农活,我的体格岂是王小果一群只知道抽烟喝酒的小混混能比的。
看着倒地的王小果,脑海里浮现的是母亲曾被王三按倒在地上拳打脚踢的画面,是母亲扶着头说头晕的画面,是母亲临终前流下几滴眼泪的画面。
后来刘婷曾问过我,说那天我像是疯了一样,感觉我和王小果有*父之仇一样,我笑笑没说话。
王小果被我打住院了,腿让我踩折了一条,身上的伤更不用说,遍布浑身。边上的小弟看见我发疯的样子,愣是没敢动手,最后还是刘婷将我拉开。
我被学校开除了,内心还有些后怕,自母亲离开,父亲全部的希望就是我和妹妹,但让我意外的是父亲知道后没有责怪,也没有骂我,只是叹了一口气。
人生就在这么不经意间发生了转折。
后来我也在想,如果那天刘婷不叫我出去,如果那天我没有动手,我会不会像小妹一样,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或者一名人民警察。
但,只是如果。
4
「东子,既然学校不要你了,那就要早早学一个谋生的手段,不过在这之前,你先去你母亲坟前跪上三天吧。」
每天日出,直至日落。
我在母亲坟前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说给她听。我告诉母亲父亲看上去没那么精神了,妹妹也长大了,学习成绩很优异,而我为了给她报仇,将王小果打到了骨折,但我也失学了,说到最后我也哭了……
「东子,你就先跟着我种地吧。」
「我不,我打死都不种地。」
辍学后的那几天,我更加思念母亲,各种委屈不间断涌上心头。
「就是因为种地,你才会成为这样,妈在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啥也干不了。就是因为种地,我们家才没钱,以至于妈连住院都舍不得,我没有妈,都是因为你是种地的,都是因为你。」
那是我这辈子说过最后悔的话。
在家里鬼混了一段时间,我跟着同村的一个叔叔到了深圳,年轻的身子骨,让我充满了一身傲气,那时候我坚信,我不用种地,凭自己,可以挣到很多钱,一定会比父亲挣得多。
……
「哥,你都走五年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涵,我说过,我一定会挣很多钱再回去,你在家里一定要听父亲的话,好好学习。」
「哥,你放心吧,我每次都是班级第一,年级前十。哥,其实爸爸就没有生你的气,我还看见过父亲偷偷拿着你的照片抹眼泪呢,你快回来吧。」
「小涵,哥答应你,你高考前我肯定回去,不过你可得好好考,一定考个清华大学,气死那些狗仗人势的家伙。」
「嗯嗯,哥,你放心,我一定考个好大学,将来挣很多钱,给你和爸在城里买楼房。」
自我离开家到深圳,我和父亲没有通过一次电话,每次都是通过小妹了解家里的近况。
到深圳后,我才发现,这里挣的每一分钱,并不比父亲种地容易,尤其是刚来那会儿。
不过好在时间在流逝,年龄在增加,我也慢慢在成长,不像刚来那会儿,只能在电子厂里偷偷干苦工,就这还是老板看在同村叔叔的面子上。
「李东,你真想好了么?」
「赵哥,我想好了,我答应了我妹妹,在她高考前一定要回去陪她。你也知道,我离开家已经七年多快八年了,一次都没有回去过,我估计我爸都快不认识我了。」
「行吧,你小子也算是我看着这么一路过来的,咱这个行业前景还是很明朗的,你要是一直待着,即便不在我这里干,以后也是大有作为的。」
「赵哥,非常感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如果我还来深圳的话,我还跟着你干。」
「好。」
父亲和妹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所谓的赵哥能如此挽留我,是我用多少个不眠夜、加了多少班,受了多少辱骂、多少白眼换来的。
……
「小涵,别紧张,发挥出你正常的水平就好,大不了哥再陪着你复读一年。」
「哥,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复读呢,哼」
「嘿嘿,哪有。」
「好了,哥、爸,你们放心吧,我一定能发挥我最佳状态,一定考一个高分。」
从深圳刚回来没几天,妹妹就迎来了高考。
为了弥补这些年对妹妹的亏欠,高考前我全程为妹妹服务,妹妹也很开心。
这些年父亲变老了,虽然我经常往家里打钱,但父亲还是舍不得他那一亩三分地,一年四季,可能除了冬季,除了小妹放假回家,其他时间永远是早出晚归。
刚回来的时候,我也没有向父亲解释什么,一切恢复的都是那么自然。其实,谁会不在乎自己的孩子,谁又会嫌弃自己的父母呢。
刚回来的第二天,我去母亲坟头跪了一天,我把这些年的辛酸全部吐了出来,像是久经战场的孩子回到了故乡,更像是重温母亲的怀抱。
虽然对王小果一家的恨意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淡去,但那个心结却永远也打不开。
「哥,哥……我考上了,我考上……」
雨过总会天晴,这可能是我们家自我记事以来最值得开心的一件事了。
有着全省第五十名的文科高考成绩,妹妹原本有着更好的选在,但她却义无反顾选择了北京师范大学,因为这所大学是国家免费师范类院校。
一晃又是四年,妹妹如愿当了一名老师。这中间,我又去深圳待了三年。
「哥,还有三天我们就放暑假了,放假我立马就回去了。」
「好,那哥和爸就在家等你回来。」
还是那个老院子,只不过现在只有父亲一个人住。我本想在县城给父亲买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但被父亲拒绝了。
「哥……」
曾经哭鼻子的妹妹,嫣然一副青春美女的样子,让我内心一阵骄傲。
「哥,以后你别给我打钱了,我现在工资完全就够自己生活了,你还要留着给我娶个嫂子呢,嘻嘻!」
「没大没小的,你看哥不把你嫁出去才怪。」
「切,我还小,我的婚姻我做主,倒是你老大不小了。」
是啊,对于农村没上出学来,快二十六的小伙子来说,确实属于老光棍了。
在南方,所有人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搞钱。而在老家,有一份公职,别管工资多少,那就是丈母娘眼中的金龟婿。不管是月薪过万的小老板还是年薪过百万的大老总,统统靠边站,更别说我这种小哈拉米了。
5
8月17日,那是小妹返校的三天前,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日子。
那天,我收拾的板板正正去相亲,见面后,双方彼此感觉都还不错,互留了联系方式,正当我沉浸在喜悦中时,回到家,却给我当头一棒。
只见妹妹裹着被子,坐在炕上哭,身上的衣服乱糟糟的,手里紧紧攥着被子。
「小涵,你怎么了?」
「呜呜呜……」
「小涵,你说话呀,你到底怎么了?」
「呜呜呜……」
「小涵,别哭,你看着哥,告诉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景象让我不敢多想,这可是大白天啊,更何况是在自己的家里,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事。
「哥,我……我……我的清白没有了。」
「你说什么?」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怒气直接冲上了头顶。双手死死攥着小妹的手,小妹疼出了声音我才意识到。
「你告诉哥,谁*?我TM弄死他。」
这是我这辈子最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人,谁欺负我妹,我一定让他血债血偿。
「是王小果。」
「我CN MD,王三,这次我和你们家不死不休。」
原本已经淡化的仇恨瞬间浓郁到极致。
不出意外,我又把王小果打了,但这次他的狐朋狗友比较多,把我们挡开了。不过与当年不同的是,这次我俩都被抓了进去。
没错,我也报警了。我知道这种恶人只有用法律去制裁了。
但结果却是我没有想到的。
最终,因缺乏实质性的证据,王小果被免于起诉。这是我不能接受的结果,更是我们一家人不能接受的结果。
可能所谓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和我家现在的状态一样。小妹被王小果强奸的事传遍了全村,碰到村里的人更是能远远的看到他们窃窃私语,还有偷偷摸摸看向我的目光。
小妹抑郁了很久,她受不了别人对她的指指点点,最严重的一次甚至割腕自*,好在发现的及时。
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敢离开小妹半步。
我去闹了好几次,托赵哥在深圳找了知名的律师,但结果还是一样,给出的答复是证据不足。
我知道事情真实发生了,但却被王小果钻了法律的空子。
我不敢想小妹一个人在家被欺负的时候,是多么无助,是多么恐惧。尤其想起王小果在派出所那挑衅的眼神,像是明晃晃的告诉我,就是我*,你能把我怎么样。
「小涵,是哥对不起你,是哥无能。」
我给妹妹请了病假,我带着她去看山、看水,我只希望她能忘记那段恐怖、黑暗。
「哥,我想吃超辣的火锅。」
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妹妹说想吃东西,犹如天籁之音。
「好,好,好,走,哥带你吃重庆最辣最好吃的火锅。」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妹妹的状态略有好转,但我的心却越来越沉。
当我要*了王小果这个想法冒出来时,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却越来越想的通。
如果不是王三,我可能还是一个有妈的孩子,如果不是王小果,妹妹可能也不会变成现在完全没有一点青春气息的样子。
6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夜。
那个夜,伸手不见五指,我拿上一把水果刀去了王小果家。
站在大门口,我徘徊良久,我不知道接下来的要做的事对不对,但我知道一定要做。迈着颤抖的双腿我敲响了王小果家的大门。
那夜,从王小果家出来,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拨通了110。
「我*人了。」
再次见到父亲和妹妹,已经是在看守所了。父亲还是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我,妹妹在一旁已经哭成了泪人。
「哥,你怎么这么傻。没有你,以后我和父亲该怎么办啊?」
父亲好像突然之间老了许多,妹妹也变得憔悴不堪。
「小涵,记住哥的话,往后你和父亲就别待在村子里了。哥之前把所有的积蓄都打你卡里了,你带着父亲去你工作的城市吧。」
「呜呜呜……」
「爸,从母亲到小涵,我们家忍了太多了,换来的不是福,而是变向的被欺负。我不想再忍了,我对不起你,但我对得起母亲和小涵。」
在看守所的日子,各种被提问调查取证,两条人命,我大概知道自己面临的后果。
终于到了开庭的日子。
那天来了好多人,大多都是村里的人,后来还听说村上联名写了担保书,希望法庭能对我从轻处罚。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悲哀。
「依照……的规定,判决如下」
「咚」,法槌落下。
随着*员的一声「请全体起立」,我被法警扶着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因为我已经猜到了我的结局。
其他的判项根本听不清,我只记住了一句:
「被告人李东犯故意*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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