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莱的一天,你看我像缺200块的人吗?

奥莱的一天,你看我像缺200块的人吗?

首页枪战射击泡泡闪击战更新时间:2024-10-08

01

3月5日惊蛰,江南这座城市阴转小雨。这间奥特莱斯,停车场里的几颗樱花树已经不复盛开时的壮丽,地上落满花瓣,正待化作春泥。

奥特莱斯周边一家工厂挂着一块牌子,“因为疫情影响,本厂已停业,现低价转让一批办公家具…”疫情之前,这家工厂挂的是另一块牌子,“本厂因经营不善,现低价转让一批办公家具…”

在距离奥特莱斯2公里处,几栋民房正在拆迁,尚未倒塌的墙体上蓝底白字的广告还在坚持表达意见。巨大的轰鸣声从头顶盘旋而过,大概每隔十几分钟就会听到这样的轰鸣声,有些人拿出手机,从飞机的肚子下面记录这个小小的奇观,小孩子们指着飞机,雀跃着大声呼喊。

当地人感叹,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农田,后来建了机场,开发商抢着拍下附近的土地,有了小区,有了幼儿园,有了超市,有了班车,后来又有了奥莱,房价稳步上升。城镇化塑造的不仅是城市面貌,也把农民面貌和世界顶级奢侈品绑在一起,做到这个程度,只需十年的时间。

一大早,几辆黑色货车从机场驶来,货被配送到各家店铺。和往年一样,各家店铺都上了今年春季新款。款式虽新,但不妨碍到处贴满了折扣的字样。

有家意大利服装品牌店铺门口站着两个女迎宾,其中一位哈欠连连,还有一位靠在玻璃门上,毫无感情地复读着“欢迎光临”、“谢谢光临”。

喷水雕像足足喷出几米远,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那里观瞧,这喷涌的力道足以让所有中年男人艳羡。他显得松软无力,几缕头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一个年轻女子走向他,一接触就径直把头埋在他的脖子上,他们仿佛来自新旧两个世纪,大概就是这样。

女人的妆容精致,而中年男人毫无修饰,只在腰间挂了一把钥匙,很显眼,一款豪车的钥匙。

02

一张光秃秃的桌子依附在原有的铁椅子边上,两面旗帜在风中飘荡,内容都一样——办信用卡。

1998年出生的张浩从澳洲的一所大学毕业后,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奥特莱斯摆上桌子,竖起旗帜,在人群中搜寻目标客户,推销信用卡业务。

张浩在远处就注意上一个目标,那人系了一个logo很显眼的皮带,腰上明晃晃一把豪车钥匙。张浩走上前搭话:“先生,办张信用卡吧,还送200元无门槛消费券。”

“你看我像缺200元的人吗?”他略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答应帮他办一张。“你运气好,正好不忙,我肯定是你们的优质客户”。

资料填到一半,他捂着肚子离开,十分钟过后还真回来了,说:“每次都不争气,就爱麦当劳那口辣鸡翅和辣鸡腿堡,你知道这玩意辣度是肯德基的8倍,上网搜搜去,每年有多少人因为这两样东西吃坏肚子?很多很多…”

他继续把剩余的资料填完,张浩拍了张照要发到工作群,“你拍我身份证号码干什么?”张浩解释说是系统要求上传,立刻就删。他盯着张浩的操作,让他打开垃圾箱彻底删掉。“我肯定能批下来,遇到我这样的优质客户,今天是你的好运。”

“谢谢您了,资料填完3分钟就有短信结果,批下来就能获得200元消费券。”几分钟后,收到短信:信用卡未通过审批。他疾步离开,豪车钥匙撞击着皮带金属发出声响。

三位穿着海清色僧袍的年轻女性,在逛一家卖奢侈品牌眼镜的店,看起来都是非常标准的出家人。她们又去了一家以性感著称的品牌内衣店,接着又进了一家潮牌店,选了件带金属链子的外套试了试,她们笑起来声音很大,显得自信而放松。一位好奇的男人掏出手机记录了这一幕,她们并不在乎。

好奇男人向一位中年女店员喟叹世风日下,女店员却说,“工作以外,都是女人,女人有女人的生活,您可别大惊小怪的。”

好奇男人:“可他们是尼姑,这能算工作么?”

中年女店员:“出家也是一种工作啊,您不知道这是景区的需要吗?”

好奇男人:“电影里有句台词说,默罕默德和耶稣摇了摇骰子,我佛打扮时尚点也合情合理。”

好奇男人腰间也挂着他的家当——一款豪车钥匙,他身上穿了几件标识不太明显的意大利品牌服装,脚上穿着一双很不搭的泰式运动鞋,上半身的品位,配上下半身的品味,整体看来就显得颇有些错乱。

他的眼神空洞,稍显无精打采,像是那种走了很久路的人,从最底层走到现在,已经不知道目的何往。这种长路漫漫的自觉,让他跟其他那些把家当挂在腰间的男人有所区别。

他在这个故事里的化名叫,江与浪。

03

另一天,江与浪穿了一双黑色的高帮皮靴,垫了三个鞋底,他梳着复古的三七分头,怎么可能盖得住他的小小地中海,他尽量想表现得文艺一些,手机里收藏了一些Bob Dylan、格莱美的外国音乐,但他确实没进过大学校园,他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

他划拨着手机屏幕,看了看当天的热点新闻,#这届年轻人为什么不愿意生娃#、#盲盒为什么让年轻人上瘾#、#丁真因为一脸纯真朴素的笑容意外走红网络#、#外媒又用“灰黑滤镜”被国社记者抓了现行#、#19岁青年在曼德勒街头抗议被军警爆头击毙#…他很想发表些什么看法,但又发不出像大师那样“一言以蔽之”的断言,索性放弃,他只是努力理解这个世界,试图保持与时俱进。

他的书房里有很多书,那些书拉拉杂杂,构不成什么脉络,看起来就像是盲从文化人的推介买的。第一排是一些获奖的文学作品,茅盾文学奖,紧接着诺贝尔文学奖;又有一些基础哲学书,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帕斯卡的“很少有人是贞洁地谈论贞洁”;几本过时的金融书纸张很差,盗版的亚当斯密《国富论》里正经有真知灼见;一些伟人传记——朱可夫击败闪电战宗师古德里安、微软老总萨提亚在奥巴马政府如何做幕僚;一些诗歌——决斗而死的普希金、饱含深情的聂鲁达、顾城来自黑夜的黑色眼睛,在寻找光明、泰戈尔的当太阳横过西方的海面时,对着东方留下他的最后的敬礼……

他踩在八十年代末期最后一班车出生,上世纪末本土互联网泡沫爆发时,他还是不会用QQ的小学生;奥运会来临前,没资本在房价暴涨前置办一套房,等到政府释放4万亿刺激的时候,他还不具备触碰这巨大红利的资格。那时候他的战场是解决温饱。他觉得他的不幸在于生不逢时。

他做过的各种各样的工作,建筑工人、服务员、工厂流水线,但是他在最近一份工作中并没有提及这些经历,倒不是想欺骗他的老板,而是自己给自己保留最后一份体面。成人的世界,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无需说透。

“我觉得我只是上帝造的量产货,不是主角,上帝不可能在所有人身上投入相同的用心,那些人间更成功的作品,才是更重要的角色。”他用这样的话开解自己。

04

江与浪虽然喜欢鲍勃·迪伦,但他无法像鲍勃说自己的那样,“不追求金钱,也不追求爱情”,他甚至质疑这句话,活着的人谁能做到,人就算死了,还经常托梦亲人烧点儿豪宅、跑车。别图省事儿烧冥币,那上数字都是乱印的,随便加0,银行都兑不开了。

但回过头来看,鲍勃这段话对他那颗满是裂痕的心总有一定的安慰作用。特别是在金钱、美色,让他如此迷恋,而又无比受伤之后。

时代的天秤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上台15分钟的机会”,有时候也会为小人物开放15分钟,2014年,移动互联网的新世界打开了,像滴滴打车和快滴这种烧钱斗狠抢用户的公案比比皆是。神仙打架,鸡犬升天。

也就是那一年,江与浪开设了一个微信公众号,经常发一发那些抚慰心灵的高汤文章,渐渐地有了一批用户,第一家给他花钱投广告的P2P公司早就*了,老板也身陷囹圄,但这并不重要,他还是在2年时间赚到了人生意义上的第一桶金。

赚来那些钱,他开始花的小心翼翼,衣服也顶多是网购一些普遍性的国产品牌,后来在社交网络遇到一段爱情,江与浪把自己包装得很好,对方也信了他,对他的底细毫不知情。

他们深入交往后的一次约会在奥特莱斯,她推荐他买了一件以前从未听过的品牌,回到家后,他把衣服挂进衣柜,怎么都觉得和柜子里的衣服不和谐,他开始抛弃以往的形象。

几个月后,他买了人生中第一辆豪华车,他实在想把这个成就告诉全世界,他忍住了,但他觉得把车钥匙挂在腰间是必要。“不然放哪儿呢?”

后来神仙们打完架了,赢家通吃,其余全输。赢家不再烧钱,这项事业也越来越凉,江与浪的爱情就一并凉了。剩下的钱维持不了成功者的生活方式,他不得不考虑实在的生活。曾经沧海难为水,可以确定的是他正在失去的辉煌,也正是他害怕面对的辉煌。

上等人的幻觉破灭的时候,腰间的豪车钥匙保住了部分现实,此刻,他已然厌倦了大起大落,他想要成为一个中产,平平无奇,长长久久。

作者丨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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