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代民勤文化馆馆员与民间老艺人(中间坐者)
前排右起:李玉寿、刘凤英、姜胜基,后排右起:孙兴学、张永庆、杨澄远、李培尧、周生瑞
文:刘润和
北岛说:“回想八十年代,真可谓轰轰烈烈,就像灯火辉煌的列车在夜里一闪而过,给乘客留下的是若有所失的晕眩感。”
于六十年代中后期生人而言,1980年代很像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无数个体激情燃烧,浪漫真诚,呼应全球化时代和启蒙运动的黄金岁月。商业主流之外,理想主义和文学思潮波及全国,搅得旮旯拐角都一起苏醒、涌动、喧哗。
1985年5月某日上午,细雨刚过,树叶簇新,空气弥漫着草叶味。马序祥骑着自行车到我家,说文化馆通知参加文学创作学习班,带上作品供讨论。我莫名其妙,文化馆怎么会通知我?他说别管了,去了再看。
马序祥高中低我一级,1983年民勤四中首届作文比赛,我俩都获奖,之后便有了来往。他祖上在县城南街置有一大四合院,前院回廊犹存,油漆脱光,木柱和门窗露出斑驳沧桑。后院房屋拆毁已久,地上空空荡荡。其父文革中被迁乡下,回城后摆地摊做服装生意,属于县城里的率先致富者之一。马序祥爱买书,言称要效仿顾炎武,写《日知录》那样的大书;他也写诗,却很少出示。
大约从1979年开始,县文化馆每年办一次文艺骨干学习班,时间以3天为限。参与者有兼任县文联主席的县委宣传部长、文化馆群众文化工作辅导员、县城及乡镇文学爱好者,多则二三十人,少则十来人。农村学员报销差旅费和食宿费,另补助每天5块钱。程序是宣传部长讲政治形势,文化辅导员传授创作技巧和方法,请外单位有文学素养的老师评论分析学员的作品。评选出的短诗文用各色广告颜料抄录于3米见方的黑漆铁皮板,挂在文化馆临街的灰砖墙上供路人阅读。
我和马序祥到了文化馆会议室,看见一张长方形大桌四周坐了十几个人,大多不认识。老作家杨澄远先生(民勤人尊称杨爷)主持学习班。我在中学时经班主任老师推荐,得到过他的几句鼓励。他满面笑容,招呼我坐在靠近门口的座位,向大家说我是有希望的小作者。
杨爷是民国年间的民勤才子,彼时和县里政要富商多有来往。其姐曾执掌县城完小,是本地最早的女性校长。政权鼎新后,运动频繁,杨爷成了历史反革命,被贬乡下拾粪为生。1981年平反昭雪,渡尽劫波回到文化馆从事群众文化工作,热衷于吟诗作画、写小曲戏,发表了多篇关于民勤的传说和故事。八十年代退休,老两口住在文化馆后院,饲花弄草,笔耕不懈,满怀热忱栽培文学青年。
杨爷给我介绍了在座的诸人,桌子东头的李宗礼问我是否带了作品,我从黄军挎里拿出准备好的几首诗交了出去。
李宗礼是县水电局干部,写诗。当年和我的女同学恋爱,其岳丈是我在政府办公室工作时的直接领导。李宗礼1986年到武汉读大学,回来当了县水利局副局长。之后好像很少写诗了,埋头业务钻研,学位也读到了博士。从民勤、武威进京,成了水利专家。
李宗礼读了我的诗,杨爷等人说这样的诗和以前所见不同,是不是“朦胧诗”?李宗礼见识多广,说写诗就要各有特点,不能拘泥于传统。我说了写诗的想法,大意是不想走老路,想学着走新路。在座者没有异议,鼓励好好写下去。
学习班讨论了其他人的小说、散文,下午就散了。我和马序祥到其单位——县物价委员会办公室喝了两瓶啤酒,晕晕乎乎回了家。
次年暑假,接到文化馆的纸质通知,参加学习班。到了文化馆,发现阵容比去年大。请来的辅导老师有文化局的李玉寿、民勤一中何新民、民勤四中的许尔谱等先生。
上午县委宣传部焦思恩部长训话,多是国际国内形势等等。焦部长高个、瘦弱,文革前毕业于兰州大学,平和、严谨、低调,有学究气,字写得规整干净。他经历了文革前后的各种政治运动,练出了土洋结合、灵活深厚的“理论功底”。言必称马克思主义,人称其“焦克思”。在宣传部长岗位上干了很多年,口袋里习惯性地装着红色笔记本,随时能找到证明他观点的论据。经常在各种会议做时事报告,在县城中学宣讲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民勤话里夹杂普通话个别字的发音。讲话常脱稿,超时最少半小时。听众戏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焦部长来讲话……他在文化馆学习班的训话倒是不长,一半个小时即结束,说是还有其它公务。这似是惯例,此后学习班开幕式,焦部长总是如约而来,按时离去。
杨爷分享创作经验,从民间故事讲到《三国演义》,绘声绘色,多属童话故事。
下午李玉寿先生到场,在一摞稿件中挑选点评了我的三四首诗,褒奖有加,像老师在课堂表扬学生作文。他早年被借调到民勤一中代语文课,我在隔壁班,并未得其面授,不算熟悉。那些年他由戏剧、音乐创作改做民勤史地研究,发表过许多考据文章,是地方文化“大腕”,令我等学生辈高山仰止。点评完我的习作,便也匆匆离开了——他时任文化局长,正在主持修复本地民国建筑瑞安堡,离不开工地。没想到,一年后我也跟着他到了那座地主庄园,从事修修补补的文博工作。
何新民先生身体有恙,戴白口罩,中山装风纪扣一丝不苟。他未对任何稿件予以评论,而是说文辞的重要性,大概是“言之无文行之不远”“写作一定要过文字关”“锤炼语言”等等。
许尔谱老师点评散文,不记得说了什么。许老师大学的专业是数学,爱好文学转教语文。改革开放后有小说见诸武威地区唯一的文学刊物《红柳》,针砭时弊,影响较大。善书法,学当地书家王维德,形神极似。会填词,常有《水调歌头》类篇章出手。能操几种乐器,哼个调就能拉出乐句。我高中时写诗,慕名呈送几首诗习作向其求教。
学习班学员里有我中学的政治课老师唐达天先生,以小说《哲学家老张》(?)参评。有评论者说其中哲学名词不好理解云云,我则想起了老舍的小说《老张的哲学》。
唐达天老师的堂弟唐仪天,拿着一篇散文《沙枣树》与会。他和学员任琪年、马付文、侯建青在前几届学习班里待过,一年一度又相逢,便戏称三人为“人拉猴”。任琪年是我高中同学,写诗也写剧本,见面就拿出厚本子请求指导。
与会者里的剪纸巧手甘正业,有点特异功能。看面相就说出某某兄弟姐妹几人,排行第几。他说这是从兄长处学来的皮毛。又说其兄会“逼火诀”,念动中即使炉火熊熊,火上锅中汤水仍冰凉如故。
当晚星光明亮,银河横穿天空。杨爷召集学习班师生联欢。许尔谱先生轮番弹奏扬琴和二胡伴奏,年轻学员唱家乡小曲和流行歌曲。平日沉寂的文化馆里热闹如戏园,馆里的职工家属闻声而来,挤满了会议室。红沙梁乡的学员郭致忠朗诵了我现场写的应景诗,算是代替我完成了晚会必出节目的任务。
1980年代民勤文化馆文学讲习班辅导老师
前排右起:李玉寿、许尔谱、焦熙生,后排右二起:周生瑞、张永庆、杨澄远、马玉浩、王保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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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代中期,国内文学热达到顶峰,民间刊物多如牛毛,个人、团体、院校都在办刊。高端的如《他们》《非非》,作者群强大,刊物铅印,整体水平之高,为一般文学团体无法企及。我隔三差五就会收到外地寄来的民刊,多为蜡纸打字或手工刻版,手推滚筒油印机印刷。
大狗叫,小狗也耐不住寂寞。1986年秋,我和段吉平促成了一件自讨苦吃的事:自费创办文学刊物。段吉平在县政协做出纳兼打字。爱读书,鉴赏力独到;偶尔写诗,时有佳句。我当年的两本油印诗集为其独力印成。
办刊倡议得到了焦部长和文化馆周生瑞馆长的支持。他们指定文化馆负责群众文学创作活动的石玉杰协助办刊。刊物定名为《沙城》,并成立了“沙城文学社”,招募文学爱好者加入。海报张贴出去,一个月里竟有百余人报名。
形势看来大好,大家分头开始组稿。我约到了当年西北师大中文系“诗歌三剑客”、现在均已大名鼎鼎——唐欣、马丁、叶舟的诗。唐欣寄来的诗稿里,还有张晨等诗人的作品。该校的民勤籍诗人邱兴玉也有诗寄来,为《沙城》诗歌栏目又增光彩。
本地作者稿件占据了绝大部分版面,段吉平、马序祥有诗入选。我的短篇小说《流年》放在了头条。
擅长书法和美术的石玉杰设计了《沙城》封面,交县印刷厂制版印出。淡黄色铜版纸,几株绿色仙人掌蓬勃向上;红色行书刊名“沙城”厚重遒劲,招人眼目。《沙城》内页64面,单面油印。纸张由县城各单位捐助,打印由段吉平、王秀兰、毛新华等承担,分拣的半成品由县印刷厂裁切装订。文学社给义务参与人员分别赠送了一本影集,权做友情“劳务费”。
刊物出来,焦部长看到我写的发刊词里引用了四川诗人敬晓东的话:“走出白天,进入黑夜”(实有哗众取宠之嫌),便以坚定的党性提出了严肃质疑:“现在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到处阳光灿烂。怎么能走进黑夜呢?”我解释说其意是探索文学未曾涉足的领域,和其它无关。木已成舟,焦部长说了些要加强思想学习等等,就算过关了。
《沙城》寄往《红柳》编辑部,负责编务的李保军先生写信对武威地区首家县办文学期刊致以祝贺,通知留用我的短篇小说《流年》。
这年发生的另一桩“事件”直接影响了我和《沙城》的关系。1987年大年初一,我和二十几个在大学读书的同学在民勤县委党校会议室搞了名为“文艺沙龙”的春节联欢,其实就是荷尔蒙过剩,瞎折腾。大伙互相祝福、弹唱流行歌曲,还油印了数份与会者感言。正逢学潮方息,反对自由化波及县城,传言纷纷,有领导担心我们弄出“裴多菲俱乐部”之类的政治错误,惹出祸端。初三,我去李玉寿先生家拜年,说起此事,他正色指教:“不要搞什么沙龙,好好写东西。”
寒风凛冽,太阳投下虚光。我回到段吉平宿舍,两人在火炉旁商定急流勇退,脱离《沙城》事务,自求清静。
唐达天先生参与了《沙城》后几期的编辑工作,据说办到第五期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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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至1990年,文化馆的文学骨干学习班仍在继续。学员里的老面孔逐渐退出,新人加入不多。多数人写了好些年仍然发表不了作品,终于认识到文学是个难伺候的主儿,改弦易辙去做别的事了。辅导老师忙于主业,不再勤于教人以文载道,似乎顾不上为扶植新人做贡献了。
焦部长依旧出席开幕式,从反对自由化讲到被报纸批判的文艺作品,反复吐露出不解或反感,满脸忧国忧民的沉重。杨爷依旧从三国故事讲到武侠小说,重复“温酒斩华雄”的一波三折。他创作了长篇小说《苏山魂》,踌躇满志期望出版。但出版社的拒绝令他灰心,便三番五次找县里有关主事人筹资印刷。那是民勤有史以来的首部长篇小说,写民国年间官匪角力、民众不堪欺压而苦苦挣扎的生活情态,状物摹人,纤毫毕现。
其间甘肃省作协王家达先生到过民勤,给文学青年讲过其如何创作《清凌凌的黄河水》;《红柳》编辑部的董红也来过文化馆,讲过创作基本常识。我听命于李玉寿先生在瑞安堡修门补墙,无缘受教。
那几年通俗小说流行,省内刊物随风转型,以期增大销量获利。唐达天先生在学习班上拿出了一部武侠中篇传奇。杨爷过目后,说照此写下去基本没有可能发表。及至次年该中篇在《陇苗》刊发,杨爷想不通,自语不断:我看是发表不出来啊......
1990年的学习班推迟至冬天。民勤四中一个叫徐先锋的学生,收集了多首民谣,执拗地追问杨爷这些民谣的意义。我和他从此相识,交往增多。
1991年暑期,徐先锋到博物馆找我,问文化馆学习班何时再办。他有一些同学和朋友爱好文学,想找机会学习交流。我向文化馆周生瑞馆长提及此事,他一脸为难——没有经费,怎么办啊?
周馆长是版画家,有套色版画刊发《人民画报》并被《新华文摘》转载,行事稳健,嗜烟酒,喜交友,却没法生出“光银”。
一急之下,周馆长说夏天农忙,农村作者顾不上,把城区作者集中起来办吧,不花钱,文化馆提供场地。
徐先锋热情、能干,几天后回话说有将近十人参加。在西北师大读书的赵从善暑假回民勤,邀约了谢锐仁、胡天等人。我邀请了写散文的唐仪天、诗作者马中青、写小说的魏志红和在上海《少年文艺》发过散文的许有儒,后两人都因事未到。
马吉琪刚从新疆复员回家,也参与了进来。他在部队时发表过诗和散文,能吹萨克斯,民歌唱到了百里挑一,开口便引来赞许,有明星范。
开班那天上午,大家聚在文化馆阅览室。焦部长和杨爷例行公事出席开班式后,场地换到了博物馆——圣容寺藏经阁二楼。偌大的木楼上,摆了长条木桌,年轻的面孔围坐四周,朗读习作。讨论中言辞激烈,马中青难以忍受,中途退场。唐仪天骑着自行车赶来,坐了个把小时离场,不知去向。
特邀的辅导老师姜有成,时任民勤五中校长,历年来有多篇散文见诸报刊,在县内影响很大。他拿出其散文《百科大叔》自我剖析,颇受青年人羡慕。诗人邱兴玉在武威一中做语文老师,于开班次日下午出现在藏经阁,讲授现代诗歌,重点推出甘肃诗人李老乡。他阅读广泛,有多年写作经验,讲解作品条分缕析且诗情洋溢,激起了场上的高热度。
年轻的活力在促动,大家争相朗诵喜欢的诗歌。从北岛《回答》到舒婷《致橡树》,从唐欣《生命历程》到杨牧《我是青年》和胡东《我想乘一艘慢船到巴黎去》......
当晚,马吉琪在他家大院里拿出两瓶高度曲酒陇南春,款待学员。邱兴玉尚未尽兴,主人已吐得天昏地暗。
这期学习班是个特例,十多名参加者多为大、中学生,文学是他们青春的点缀。他们爱好文学,既无终生走到黑的执着,更无所谓文学观念的束缚。这样的状态,似是“无为”的境界:有阅读和鉴赏文学作品的爱好,能写就下笔,不写就读书,随心就好。
数年后,这些学员留在民勤的仅三五人。多半在兰州或做公务员,或为企业中坚,天涯海角,各显神通。马吉琪常在南京讲授易学,从善在广西做了国企高管,邱兴玉远走广州教书......文学在他们的精神财富中,是否还有一席之地?
当年的中学生、现在甘肃新闻出版局的白爱华说:虽然当时的学习班很短,具体学了些啥,写了些啥,都忘记了。但那些老师和同学的影子,一直影影绰绰地游走在我们的记忆中……可以很肯定地说,文学对我们的影响是深刻的,终生的。
许斌在兰州开文化公司,视频里说起往事,潸然泪目:三十年前的相聚,至今难忘......胜利油田的解正文,竟然流利地背出了我三十年前写的诗《唐代诗人》——这次该我流泪了。
1991年民勤文化馆文学讲习班全体合影
前排右起:胡武德(兰州)、黄发军(兰州)、徐先锋(已故)、解正文(山东)、王克军(昆明)、徐开新(美国);中间排右起:侍明强(民勤)、刘润和(兰州)、马吉琪(民勤)、邱兴玉(广州)、赵从善(南宁)、许斌(兰州);后排右起:白爱华(兰州)、谢梅(西安)、佚名、徐小荣、白志新(已故)、严玉华(民勤)、徐雪梅(金昌)、赵霞(兰州)。
1992年,我从博物馆调到文化馆。赶上“纪念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发表五十周年”,杨爷写出了“伟人颂”,有句曰“宝塔红日发光芒”;焦部长眉头皱成丘陵,拿着笔记本抒发忧思:“南巡讲话不讲姓资姓社,不争论,这理论上讲不通,社会主义道路该怎么走啊?”
周生瑞馆长说要办文艺骨干学习班,让我组织人员并安排学习。学员们住宿和差旅费无处开支,全靠自费。马付文、侯建青等屈指可数的农村老作者参会,加上四五个新人,共十多人,稿件参差不齐,勉强议论了两天。
长江后浪推前浪,时间在强行结束一代人的使命。像一只运转多年而不曾保养的老钟表,文化馆的创作学习班在经济浪潮冲击下彻底停摆。临街砖墙悬挂的宣传栏里,再无当地作者的文学作品了。不久,连栏板也消失了,因为文化馆要修建办公楼,老房子都拆了。
实际上,民勤当年的文青,基本在盲道上摸索。一腔文学热血和满腹信心经不起持久磨砺,由激情转为失望或无望,没有人相信轻而易举能够成功。受时代和地域的局限,他们接受不到新思想,无法辨识文学作品优劣,只是跟随举着红旗的大部队走。事实让很多人看到了残酷:写作只是可有可无的点缀,不可能视之为保障生活的通途。
往事如昨日黄花,被大风席卷,又如雪泥鸿爪全无痕迹。
十多年前,我从金昌给杨澄远老先生打电话问安。他在武威养老,晚景苍凉。他的夫人,我称之为杨奶的老人已去世。杨爷独在他乡,好像又在为住宅打官司。电话说到最后,他拉长了声音:“我把你请哈,到武威了一定要来玩啊——”几年后,我和李玉寿先生念叨起杨爷,李老师以一贯的幽默口吻哀叹:“罢数好几年了,死的僵僵的了!”
文化馆最初的学习班里出了两个做生意的,有一阵神乎其神,沦为真骗子和假土豪。多年前皆销声匿迹于江湖,不知生死。而任琪年犯法入狱病死,生前还登台给难兄难弟现身说法,可怜又可悲。他们的道路,和当初的文学理想背道而驰,相去甚远。
更惋惜的是徐先锋自溺跃进渠、马序祥殁于心脏病,此处不忍多说。
焦部长也去世多年了。1992年,他安排我参与了县里组织的“三个一”宣传工程:录播一部电视纪录片、出版一本画册、编辑一本报告文学作品集。年底我调往外地,到他家道别。当晚,甘肃电视台首播民勤第一部电视专题片《绿洲的希望》,我写的解说词在播出时易名他人,焦部长和我惊诧操作者的“聪明”,连呼“想不到”。
告别时他把我送出街门,瘦长的身影被灯光拉得更瘦更长。他拉着我的手,重复着刚才在房子里说过的话:“我想把你留在宣传部哩!你又想到外面去,唉,去吧!大地方总比民勤好!”
这一去,星飞云散,记忆空茫。
2018.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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