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央视曾经播出过一部12集的纪录片,名字叫做《大国崛起》,记录了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德国、俄国、日本以及美国九个大国相继崛起的历程,总结了大国崛起的历史规律。
不同于依托地理大发现以及航海技术崛起的葡萄牙与西班牙,也不同于因为工业革命和制度革命带来质变引发崛起的法德俄日,荷兰作为所有大国中国土最小,人口最少的国家,它的崛起与高度发达的重商主义密不可分。当今很多我们熟悉的经济发明均来自于那个时期的荷兰人,比如股票交易所,比如股份公司与跨国公司,比如现代商业信用与商业保险,甚至这世界上第一个有史以来的金融危机——最先定义泡沫的“郁金香危机”,也是荷兰人发明的。
同时,因为荷兰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十分利于开展航海事业,这在当时世界贸易蓬勃发展的大背景下,也成为了荷兰崛起,又一个理所当然的先天条件。
其一,荷兰的地势较低,土质优良,所以出产作物足够满足本国需求;其二,荷兰地势平坦,气候潮湿,且风力资源丰富,所以可以充分利用这些建造大量风车节省劳动人力;其三,荷兰的国民经济中,商业收入大于工业收入再大于农业收入,所以人均产值很高;其四,所有的工厂和商业附近都有密布的航道,最远不超过一英里,而水路的运输费用是陆路的1/15到1/20,它大幅减少了流通成本;其五,荷兰的岛屿纵横,且有密布的沼泽和沟壑,这让该国的地理位置变得易守难攻;其六,荷兰的船舶停靠费用及其低廉;其七,荷兰是滨海之国,渔业十分发达盛产鱼类,加上航海的优势让其垄断了渔业贸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因为航海业和捕鱼业的垄断,相关上下游产业均被其控制,比如船只制造、船桨、船桅、木桶的贸易,还有缆绳制造、甚至包括了制作渔网涉及到的原材料——大麻的贸易(不知道这段历史与荷兰的大麻合法化有没有联系)。
就这样,发明了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荷兰,在17世纪站到了世界贸易的顶端,成为按照时间顺序,世界上第三个崛起的大国,虽然当时它的国土不到法国的1/13,国土更是不到法国的1/80。但是这些丝毫拦不住“海上马车夫”乘风破浪,将贸易带到全世界。
当荷兰在欧洲、在远东、在非洲、在美洲正享受着世界贸易之王的无上荣光之时,一个伺机而动的竞争对手,正在励精图治,谋求上位。这就是在一百年间,从借助海盗力量开始,不断积攒海上实力的英国——《大国崛起》琅琊榜上第四顺位的顶级霸主。按照时间顺序比较,它该是春秋五霸中的吴王夫差,但是从接下来的剧情发展上看,它更像是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
1603年,当都铎王朝最后一位统治者伊丽莎白一世去世之后,英国进入到了一段长达200年的继承混乱期(很多位国王、女王子嗣不多是最主要的原因)。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英国社会与经济的长足发展,而这也给了英国更多可以在贸易中与荷兰一较短长的底气。1652年,贸易摩擦不断的英国与荷兰终于开战了,而这场战争一经开始,就前后跨越了134年,期间战争四次各有胜败。但是,最终在1784年,第四次英荷战争结束了,它宣告了新的世界秩序,也宣告了,英国终于从荷兰手里夺走了开启世界贸易大门的那把钥匙,“日不落帝国”从此走上舞台。
新法律和海战
1651年,刚刚在两年前处决了上一任英国国王查理一世的克伦威尔,带领议会颁布了一部新的法律《航海条例》。
这部法律授权了英联邦,对英格兰的国际贸易以及与殖民地的贸易进行规范,比如它限制了外国船只将货物从亚洲,非洲或美洲运往英国或其殖民地;再比如它允许欧洲船只进口英国的产品,但禁止外国船只从欧洲范围内的其他国家向英国运输货物;更严厉的是禁止一切外国船只进出口鱼类。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英国颁布的这部新的法律,其实目的性十分明确,它遏制了荷兰——当时世界贸易绝对的领导者,在英国及其殖民地开展贸易。愈演愈烈的贸易争端,从唇枪舌剑渐渐演化为真刀真枪的战争,英荷两国终于开战了。两个国家从此就像是坐在火药桶上喝酒骂街的冤家对头,一言不合就朝对方扔炸弹,炸完了再坐下来谈,谈不拢再接着炸,如此循环往复,持续了一百年,期间一共发生了四次战争。
第一次战争开始于1652年,持续了三年,英国最终取得了胜利,结果就是荷兰拿新颁布的《航海条例》没办法,只能忍辱接受,默默地把嘴里的肥肉送给了英国,这也让英国获得了更多的贸易利益。也正是如此,虽然英国国内政局动荡不断,但对外贸易的不断扩张,让帝国的发展速度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我们有句俗语叫做“见好就收”,但很明显的,这句话并没有随着丝绸、茶叶一同从古老的东方流传到西方。英国议会很快就又颁布新的法案了,进一步限制荷兰的贸易半径,而且还派军队占领了荷兰当时在北美的殖民地——新阿姆斯特丹,这个地方听着很陌生吧,但是它并不是个默默无闻,充满乡村范儿的港口小镇,英国占领了之后,就为其改名,叫做“新约克“,New York!这下可触动了荷兰的敏感神经,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火药桶又炸了,两国又摆开阵势,在大西洋上开启了你来我往的海战,又是三年过去了。这一次,命运的天平倒向了荷兰,1667年,战争结束了,总比分1:1平。作为战败协议的一部分,英国让出了一大部分好不容易抢回来的贸易利益。
革命是“光荣“的
这个时期的前后,碰巧赶上英国国内发生了影响未来百年国运的大事件,史称光荣革命。按照我们前面介绍的,那位自称大不列颠护国公的老先生克伦威尔,处死了上一任国王查理一世,并且取而代之(估计老先生年轻时读过王莽的故事)。但是,他才统治了英国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在1658年去世了。他的儿子资质平平,无法继承老爷子的遗志,所以在国民的拥护下,接回了流亡在外,老国王的儿子查理二世,王权在经历了短暂的分崩离析之后,成功复辟了。
但是好景不长,英国自古以来有关继承的问题,就如同我们熟知的各路宫斗一样精彩纷呈,而且更为复杂的是,英国每位国王的传宗接代问题牵扯面更为广泛(见本文最后一部分)。新旧国王的更替,除了宫斗,教会、国会、苏格兰、爱尔兰甚至来自海外的势力都在施加着影响。查理二世就是这么一个不走运的国王,因为,他,并无子嗣(谁咒骂人家断子绝孙呢?)。
按照继承法,国王理应由查理二世的弟弟詹姆斯二世继承,但是国民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继承者居然是天主教教徒。按照英国国王的继承规则,是要尽可能地排除掉的天主教教徒的。因为英国是一个新教国家,过去以往发生的天主教镇压新教的惨剧历历在目,所以谁也不愿意由一个天主教教徒接任新一任国王。支持或是反对,当年的英国就自动被一分为二,支持的自动组成了辉格党,反对的组成了托利党。经历了一系列吵吵闹闹、争争斗斗之后,詹姆斯二世还是坐上了王位,开始对英国发号施令。他一上任就颁布了两条国策,一是宽容天主教教徒,并且任命天主教教徒为高官,二是设立常备军队。这就又引发了新教教徒的不满,进一步激化了社会矛盾,随之而来的是又一场废黜国王的革命。
革命最终胜利了,詹姆斯二世被赶下了台,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女儿和女婿,玛丽和威廉(威廉同时也是荷兰国王),英国就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由这对夫妇共同成为国家的国王,共治英国,且因为威廉又是荷兰国王王位继承人,所以英国和荷兰成为了共主邦联。同时,这场被命名为“光荣“的革命也促使了《1689年权利法案》的诞生,如同我们之前提到过的《大宪章》一样,这部法案的核心内容也是关于限制王权的,它确立了国会的至高地位,宣称英格兰人民拥有一定的权利,方案还要求今后的国王必须要信仰新教,并且规定如果国会不同意,国王无权征立新税。这场革命之后,英国的国会制度开始发挥效力,整个国家的君主立宪制度至此得到了完善。
战完再战
就在第二次英荷战争结束才五年的1672年,不甘失败的英国趁着法国入侵荷兰的契机,对荷兰挑起了第三次战争。本以为借助法国的完美助攻,可以从荷兰身上占到便宜,但是没想到随着战争的发展态势,英国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首先,荷兰破釜沉舟地采取了同归于尽的方法,采用决堤大法迫使法国无法占领阿姆斯特丹,紧接着荷兰又与西班牙结盟击败了法国的攻势,最后在海上前后四次海战中又一一击败了英国的进攻。就这样,英国又一次灰头土脸地撤回了英伦三岛,并且与荷兰签订了新的合约,赔偿了荷兰20万英镑。
战败后的英国,安静了100年,从1674年一直到1780年,英国荷兰两国虽说贸易摩擦不断,但是因为成为了共主邦联,却也并未挑起新的战事,大家都全世界范围内,开辟新的殖民地,增强世界范围内的贸易活动,同时加快自己的经济发展。而《1689年权利法案》的颁布,限制了君主通过征税筹措资金对外宣战的能力,这又近一步抑制了英国对外发起战争的动力。
1776年,美国宣告了《独立宣言》的诞生,这促使了英国在北美十三州殖民地的独立。英国为了镇压北美殖民地的独立,开始了与美国的独立战争。这期间,因为信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荷兰自然而然地就站队站到了美国一边。恼羞成怒的英国在沉寂百年之后,对荷兰再一次宣战。
如同陈奕迅歌里唱到的一样,十年之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更何况第四次英荷战争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100年,十个十年过去,曾经的海上强敌如今却疏于军备,只知道在全世界放高利贷的荷兰早已不再是英国的对手,被彻底打垮了,并且从此一蹶不振。而英国虽说丧失了对北美殖民地的控制,但是也通过了这场对荷兰终极版的KO,拿到了世界贸易最大的份额,并且因为光荣革命后,无法向国内开征新税的英国为了应付内外事务,不得不向海外银行大肆借贷,而其中最大的债主就是荷兰,所以这场战争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新仇旧债一笔勾销。
一段英国继承史≈半部遗传史
最后为了展露一下英国国王继承问题有多么复杂和神奇,请看下面,从英荷战争开始一直到现如今各位国王都是如何传递王杖的。
伊丽莎白一世,著名的童贞女王,因为终身未嫁所以并无子嗣,她死后,王位传给了她的表甥孙(就知道你不知道表甥孙是什么,就是——姑姑的外曾孙子)詹姆斯一世,这兄弟当时也是苏格兰国王(按照苏格兰王位称法他是第六个叫詹姆斯的国王,所以在苏格兰他被称为詹姆斯六世,老大和老六是同一个人…),所以从此英格兰苏格兰就成为了一家。
詹姆斯六世死了,由他的次子查理一世继位,这兄弟在位时,解散了国会,开立了新税,自己玩的不亦乐乎,所以最后他被克伦威尔带头造反给处死了。克伦威尔想当英国的王莽,但是他儿子不争气,玩不转了,英国人就接回了查理一世的儿子,查理二世就这样成为了新主。
查理二世也无子嗣,所以按规矩该他弟弟詹姆斯二世当国王,但是这兄弟信天主教,所以上位颇为曲折,而他也争气,上了位就向着天主教教徒,最终成功激怒了新教徒居多的英国人,把他赶下台,迎来了他的女儿女婿玛丽和威廉,英国出现了共治君主。
玛丽和威廉也没有子嗣(就不能去男科、妇产医院看看啊),所以由玛丽的妹妹安妮继位成为女王。安妮呢,本来有个儿子,但是11岁就早夭了(在他母亲安妮当女王之前,这苦命的孩子),所以安妮死后,只能由她和玛丽的爷爷的姐姐那一支来继承(别乱,仔细读)。
所以安妮和玛丽表姑索菲亚家的表哥乔治一世来了,成为了新国王。乔治一世是个不爱统治的国王,所以在他治下,英国的首相概念出现了,第一位有实无名的首相是罗伯特·沃波尔。好消息是乔治一世终于有儿子了!虽说是独子,但是他成功的活到了接班的年纪,这就是乔治二世。
再往后,几个不会起名字的都是儿子,所以国王分别是乔治一世的儿子乔治二世,乔治二世的儿子乔治三世,以及乔治三世的儿子乔治四世。然后乔治四世只有一个女儿,按照当年先传男再传女的原则,所以国王被他弟弟威廉三世继承了。
威廉三世又是一个没有子嗣的,所以只能由他三弟的女儿当女王,这就是著名的维多利亚女王。维多利亚女王统治英国64年之后,把王位传给了儿子——爱德华七世。
爱德华的大儿子没活过他爸爸,所以由二儿子接替了爱德华七世成为了国王,这就是乔治五世。乔治五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不爱江山爱美人,为了娶离过婚的美国媳妇,放弃了王位。他的弟弟乔治六世继位了,这就是无数影视作品里那位经历二战的口吃国王。再后面就是如今我们更熟悉,更多无数影视作品都会提及的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了。
终于,在经历了无数个乔治、詹姆斯、威廉,以及无数个玛丽、维多利亚、伊丽莎白之后,英国在17世纪终于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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