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咖啡
是很多人生活里的一小部分
而对他们来说，却是全部
经过6个星期的培训和心理建设，见习咖啡师沐枝和超超终于上岗了。这一天，他们已“准备”了许多年。
位于军工路上的杨浦区精神卫生中心住院部三楼，一家名叫“Healing Coffee”的咖啡厅最近客人总是络绎不绝。“其实大部分都是中心的工作人员和患者家属。”超超一边数着手里的咖啡卡，一边不好意思地说。
超超和沐枝都是精神卫生中心已出院的患者。很多人都不相信他们能重新走上工作岗位，然而就在今年10月10日，治愈咖啡馆开门营业的第一天就卖出了170杯咖啡。
中午时分，许多医护人员排着队来咖啡吧“捧场”。
小小咖啡馆，是一扇窗
第一次见超超，她与我面对面而坐，谈话间与常人无异，但仍能感觉到她双腿的不自觉颤抖。咖啡馆经营了10天，再见面时，颤抖消失了，她已经习惯了与人打交道的工作，她说，“这是这份工作最开心的部分。”
超超从小是个学习成绩很好的孩子，在上海一所不错的大学学习物流管理专业，那时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有抑郁症。由于发现得及时，超超的初期就诊情况良好，很快就出院了。
超超在给客人点单。
“大多数精神病患者从第一次发病开始，只要规律地吃药，是可以逐渐断药并痊愈的。但很多病人会在两到五年间不断发病，要终身服药。”超超的主治医生，杨浦区精神卫生中心防治科科长陈优告诉记者，根据流行病学调查，在我国平均每1000人里面有7人患有精神疾病。杨浦区的130多万人口中，目前在杨浦区精神卫生中心登记的患者有6000多人，这个数字低于全国平均水平。
大学毕业后，超超顺利进入自己理想的公司从事管理工作。“管理职位要对接千头万绪的事务，与各种人打交道，那时每天都觉得压力很大。”她一向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这种高压让她几度崩溃，三年后，她的病又复发了。
这一次，病情来势汹汹，她经常抑郁得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好几年时间，她都只能待在家里无法工作。“中间尝试过一些兼职，但最后都或主动或被动地放弃了。”通往外界的路似乎对她关上了每一扇门，让她无从逃脱。
给客人调制新品，引来好奇围观。
两年前，超超进入杨浦区阳光心园参加职业培训，也在这里，她找到了人生新方向。阳光心园是杨浦区残联为精神类残疾人设立的培训机构，分布于杨浦区12个街道，帮助精神病患者重建信心走向社会。杨浦区精神卫生中心作为区级阳光心园示范点，从两年前就开始筹划这家治愈咖啡馆。
“医院曾经在内部开过一个模拟超市，只针对病人开放，并未真正对外营业，这家咖啡店是医院推出的第一个对外营业项目，病患、家属、医护都可以去消费。”精神卫生中心康复科负责人陈一郡说。“治愈咖啡”不是每月发工资的正式岗位，只是作为阳光心园的一个职业培训平台，所得收入全部作为精神残疾患者的捐赠款。
原先的医院走廊，被改造成温馨的咖啡馆休息区。
咖啡馆墙上挂着患者亲手画的画。
一直以来，很多人对精神障碍患者到底可以从事什么工作心有疑虑。这也是陈优的一块心病。“精神病人通过治疗恢复，达到稳定期以后可以进入大部分行业从事工作。我的患者中有的在做老师、金融、建筑、厨师，各行各业都有，但是他们需要一个窗口，去打破社会对他们的刻板印象，建立融入社会的自信心。”小小的咖啡馆，就是这样一个窗口。
用心制作每杯咖啡，能让他们静下心来。
是精神病，但没关系
“治愈咖啡”目前有三名志愿者，都是治疗情况已经进入稳定期的出院患者。上班时间从早上7时半到下午3时，除去午休时间，每天工作6个小时。这对普通人来说并不算长，但对于他们来说，还要克服因药物引起的一些副作用，比如每到下午会感到疲倦，容易打瞌睡。
小黑板上写着当天提供服务的爱心店员名字。
和超超的10年病史相比，高个子男孩沐枝是刚被确诊两年的初次发病患者。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学习咖啡制作一个星期后，很快就上手。他是精神分裂症患者。“发病的时候，会听到有人在跟我说话，但我知道，那声音不是真的。”做咖啡，是一个可以让他静下心来的过程，看着亲手烘焙的咖啡慢慢滴落，清香四溢，他会感到心情很好。
咖啡馆的第三名志愿者是一个强迫症患者，对任何事情都要求一丝不苟。刚开始学习制作咖啡时，追求完美的他容不得一滴咖啡汁液沾到杯口的边缘上。“最好的治疗不是让他避免从事这个工作，而是鼓励他去面对，接受这些‘不完美’。”陈优说，学会面对自己的疾病，是康复的第一步。
把咖啡送到客人手上。
调制咖啡、收银、结算，小小咖啡吧涉及不同的工种，如今三个人都已经轮流从事过，从“职场小白”到慢慢学会如何经营一家店。“我终于又可以和别人合作，一起去完成一件事了。”超超说，这种团队协作让她最有满足感。“以前我总是给自己很大压力，现在我觉得自己就是平凡人，我享受在平凡的生活里为大家服务。”
分工合作，小咖啡吧在忙碌而有序地运营中。
咖啡馆除了三名患者志愿者，还有一名卫生中心的康复治疗师，作为“第四名工作人员”，陪同并指导他们的工作。等到咖啡馆经营成熟以后，中心才会放手把咖啡吧交给他们独立经营。
午休时分，刚完成上午工作的卫生中心医护人员在咖啡吧前排起了长队，在收银台给大家点单的超超忙得不亦乐乎。“大伙儿的支持，其实我都是知道的。”说着，女孩儿脸上终于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
好消息是，经营了短短两周以后，“治愈咖啡”开始收到一些患者家属来报名，希望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志愿者。“最近有两家咖啡馆联系我们，愿意给这些康复患者提供职位。”陈一郡说，希望有一天他们能走出阴霾，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阳光。
“像植物大战僵尸一样地与疾病搏斗……”咖啡馆的留言板上正能量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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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尖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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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解放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