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经注》里的朔州

《水经注》里的朔州

首页游戏大全猎宝大冒险游戏更新时间:2024-06-09

北魏郦道元所撰《水经注》是我国第一部以水道为纲,全面系统的综合性历史地理巨著,对于研究中国历史地理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同时它还是一部颇具特色的古典文学名著,被誉为山水文学的开创者。清代刘献廷称:“片语只字,妙绝古今,诚宇宙未有之奇书。”而清人沈德潜甚至认为《水经注》是“不可无一,不容有二”的著作;皆因《水经注》文笔精妙内涵幽深独步古今,无能出其右者,遂成“不容有二”之千古绝唱。

《水经注》的系统探究对于修复保护历史文化遗存,治理改良自然地理景观,延续历史文脉,促进生态和谐乃至经济转型升级等都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如今把文化旅游业作为地域战略性支柱产业的呼声亦越来越高;楼阳生省长曾说过:“只要我们对症下药、持续发力,文化旅游业一定能够成为山西省战略性支柱产业[1]”;诚然在这样的背景下对《水经注》相关探究的现实意义亦逐步显现。近年来复旦大学周振鹤先生便多次在不同的场合呼吁展开对《水经注》的地理学研究,以重建公元六世纪以前中国的河流水道体系以及人文地理景观,进而为今天的山川治理与景观改造提供重要参考,同时又指出就学术领域而言,这是现阶段中国历史地理学的新的重要的学术增长点[2]"。

从历史上看对《水经注》的研究历经宋、明到清代达到鼎盛。有清一代名儒辈出,而其中不少学人争相以复原《水经注》的原貌为荣誉,甚至连乾隆皇帝本人也以能纠正《水经注》之误为荣。如乾隆在《御制文集二集》之《热河考》一文中,指摘《水经注》所讲武列水(即热河)“三川合流之序则不足据。”批评郦道元“徒尚耳食耳,而未尝亲履其地,晰其支派脉络分合之由,毋怪乎其舛也。”

王国维先生创立的“二重证据法”,即“纸上之材料”与“地下之新材料”相互印证的研究方法,对20世纪中国学术研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90多年前的“二重证据法”已无法更好地适应当今科技日新月异之发展,历史地理学需要注入新的高科技元素,才可能焕发出新的生机。在《水经注》卷十三、卷三、卷六、卷十二等河段极为繁琐艰难的考证探究中笔者逐步提炼形成了一套较为系统完备的考证方法即“三层二维法”。“三层二维法”本质而言属多重考证法的范畴;三层即宏观、中观、微观三个不同层面;二维即时间(历史)与空间(地理)维度;通常而言宏观层面依据文献记载着重从时间维度进行多重比对勘验(鉴于文献记载的模糊性),中观层面则借助Google earth等工具着重从空间维度进行校验,而微观层面则以实地踏勘及相关考古资料为据等进行细探甄别。通过宏观、中观、微观不同层面时空维度的综合考析去推证相关史地信息的正确与否。

桑干河流域历史地理学研究以前田正名先生的《平城历史地理学研究》、李凭先生的《北魏平城时代》等为代表的著作已获得不少丰硕成果,但毋庸讳言他们的研究多集中于以平城(大同)为中心的地域,对于桑干河流域的其他区域特别是上游流域(朔州段)所涉却较为简略。近年来中科院历史所孙靖国博士的《桑干河流域历史城市地理研究》[3]运用多重证据法对桑干河流域城市历史地理进行了全面梳理取得了令人瞩目的突破性进展;但在《水经注》所涉史地疑难的校勘上特别是㶟水上游如桑干郡、汪陶、勮阳故城等依然不乏可商榷之处,笔者为此亦曾与孙靖国先生作过较为深入的细致探讨。而由谭其骧先生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自问世以来已成经典之作,至今依然是最重要的基础工具书之一;但囿于当时的科研条件,从现今的学术角度审视,有些已无法适应现阶段学术的需要。笔者在系统探究《水经注》卷十三㶟水(桑干河流域)及卷三树颓水(苍头河)流域的基础上对《地图集》西汉雁门郡所辖14县地望进行了系统梳理竞发现其中有9处存有不同程度的方位偏差(其中埒、汪陶、疆阴三县地望系本人原创性发现,当然仍待微观层面的细致校验),而从时间维度考量则有7县地名需补入战国时期的赵、中山卷(详拙作《<中国历史地图集>西汉雁门郡所辖地望校勘兼战国部分地名校补》)。而涉及山西境内的埒、汪陶、勮阳、楼烦等故城地望的校勘笔者亦曾与《山西历史地图集》主撰谢鸿喜老师作了初步沟通。

当然关于《水经注》的文字校验问题亦非常重要。虽然戴震校勘《水经注》改正了错讹三千多处(当然不乏其统筹运用了全祖望、赵一清等诸家的校勘成果)反映了《水经注》文字校验的复杂性与艰巨性;但正如已故郦学大家陈桥驿先生所说的“虽然此本(戴震所校殿本)还存在若干可以继续校勘处,但总的说来,考据派的事业已基本完成[4]。原雁北考古队队长张畅耕先生认为:若一味强调文字校验而忽略了实践校验,则难免陷入误区,而脱离实践的文字校验有时会越校越糊涂[5]。孙靖国先生在给笔者的回信中亦指出:“研究历史地理,不能只靠纸面的文献功夫,实地考察非常重要”。徐德富老人也认为就《水经注》而研究《水经注》是远远不够的[6]并援引乾隆御制《热河考》进行了论述。乾隆御制《热河考》曰:“考水源而不亲履其地,晰其支流脉络分合之由,虽博综载籍,稽诸故老之流传,仍不能参互而订其蹖曩”。冯文勇老师以为:“要在较大的空间尺度上来推定数座或者数十座古城的位置,较为妥帖,且水经注所述不可轻易下记载有误的判断”是颇有见地的[7]。高海老师援引《水经注疏》熊会贞的论述认为《水经注》所记桑干郡等地望相关文字也存在“多与今水道不合”的问题并认为主要是受“公元512年恒、肆大地震的影响[8]”,但此论有待商榷,因为《水经注》㶟水卷中并未出现“恒、肆大地震”的相关记载且㶟水(桑干河)上游流域所涉多为北魏京畿重地,而以郦道元的严谨显然是不大可能疏漏的(这一点从㶟水卷关于魏都平城的详尽记载尽可感知,此处不再赘述),故《水经注》㶟水卷所载当系512年恒、肆大地震之前。尽管如陈桥驿先生所说“考据派的事业已基本完成[9];但《水经注》的版本问题依然是重中之重。笔者以为除了在现有的几个较好的版本(全祖望、戴震、赵一清、王先谦及杨守敬与熊会贞合注的注疏本等)结合宋刻残本统筹考量的基础上还必须引入微观层面的考古校验及中观层面的谷歌地球等方位距离校验等理念而不能拘泥于以文字校文字的桎梏抑或陷阱。

《<水经注>里的朔州》主要涵盖了㶟水上游流域及树颓水(苍头河)流域;因今天朔州市所辖涉及到了当年西汉雁门郡所辖的主要区域,故《<中国历史地图集>西汉雁门郡所辖地望校勘兼战国部分地名校补》一文亦一并列入以郷读者。

《水经·㶟水注》上游流域的系统探究对于修复保护晋北地区历史文化遗存,治理改良自然地理景观,延续历史文脉,促进生态和谐的现实意义是毋庸置疑的。以大同市为例,大同前任市长耿彦波同志对云冈石窟景观的修复,主要是参照了《水经注》 的珍稀记载;如今的云冈石窟再现了郦道元笔下“山堂水殿,烟寺相望,林渊锦镜,缀目新眺”的旖旎景致,极大地带动了当地旅游业的蓬勃发展;而古都大同“梦回平城”再现魏都平城辉煌的惊世手笔,亦多以《水经注》如浑水(御河)流域的相关记载为圭臬。

但愿朔州市能够借鉴兄弟城市的成功做法,依据《水经·㶟水注》所载,持续发力,有计划有步骤地逐步复原桑干河水系当年的自然风光及流域内的重要人文景观,发掘厚重的历史文化底蕴,再现“洪源七轮”拔地而出磅礴壮观的豪迈气势;实现“挖煤到挖文化”的靓丽转型

当然囿于史地专业的严谨,以我这个门外汉所学之浅,涉足《水经注》这一“宇宙未有之奇书”的考证,虽偶有所得,但疏漏之处在所难免,贻笑大方亦为寻常,惟望有识之士不吝赐教。

一、《水经注》㶟水(朔州段)新考

摘要:《水经注》㶟水上游基本在今朔州境内。本文在对㶟水(朔州段)结合文献记载从时空维度进行宏观多重考证的基础上又进行了大量野外实地校验;通过综合考析对㶟水所涉的一些历史疑问如:累头山、汉㶟水、明㶟水、桑乾郡、巨魏亭、汪陶故城、南池、勮阳故城等进行了全新探究。

㶟水出雁门阴馆县,东北过代郡桑亁县南。

㶟水出于累头山,一曰治水。泉发于山侧,沿坡历涧,东北流,出山,迳阴馆县故城西。县故楼烦乡也,汉景帝后三年置,王莽更名富臧矣。魏皇兴三年齐平,徙其民于县,立平齐郡。

《水经注》卷十三为何不称“桑亁水”而称“㶟水”;究其原因,盖因古㶟水为洪水河,山洪暴发风雷激荡令人惊怖(“㶟”音同“雷”),而桑亁水则因恢河伏流[10]之故影响力相对较小;故此《水经》、《水经注》等古代文献以㶟水为干流主称。

恢河伏流实景(2015年3月22日下午,摄于朔州绕城高速南环

累头山;《读史方舆纪要》将《水经》㶟水之源与今之“桑源”混为一谈。(洪涛山县西北十五里。一名累头山,㶟水出焉,即桑乾河源矣)。经实地考证此处《水经》所谓累头山应属古勾注山脉(即古代州之北斗山);而从方位及地势考析,㶟水只有源出于此方能流经阴馆县(今朔城区里仁村)西;而洪涛山位于秦汉马邑城西北,距此则远矣。

阴馆故城:2014年9月14日中午我们实地考证了阴馆古城,古城恰位于朔城区南榆林乡里仁村与夏关城村之间;遗址颇具规模(按中国文物地图集等相关考古资料,该古城呈方形,边长约1000米,占地面积达100多万平米[11]),但目前仅西城墙尚余断断续续几段夯土,其余东、北、南城垣等均难以辨认,只能凭当地耆老回忆进行大致确认。

阴馆古城,西汉为阴馆县治,东汉曾为雁门郡治,附近有规模浩大的广武汉墓群(位于阴馆古城东约3500米处)。

阴馆古城西约1200米处确有一条较大的河道,源出今雁门关高速隧道西之代县寺梁村,虽早已干涸,但符合“㶟水出雁门阴馆县”之描述。

而令人疑惑的是,(明)《山阴县志》所载㶟水(以下简称“明㶟水”)却源出马邑(今朔城区)之“三泉”,明显与注述有悖。

2014年9月14日下午我们实地踏勘了“三泉”。“三泉”是位于今朔城区三泉村附近的三眼泉水,距阴馆古城约15公里;据里仁村杨老先生及老伴回忆20世纪70年代前三眼泉水还喷涌甚急;但如今位于三泉村两处泉眼已无水,仅有三泉村与南磨村之间的那一眼还在微微流淌着;而附近南磨村民则引此泉建了一处名曰“钓鱼岛”的鱼池,不知是鱼池名称魅力还是鱼塘水质好的缘故,竟然吸引了不少垂钓爱好者。在三泉村西我们虽没有看到“三泉”,却看到一条较大河道,虽已无水但此河道要比阴馆古城西侧汉㶟水河道明显宽阔。

由此可初步推证:汉㶟水干流流经阴馆城西,而其后这条位于三泉村西的汉㶟水支流因流经三泉水量更为充沛的缘故被《山阴县志》(明)载为㶟水并称之为源出三泉,当然并非源出三泉而是流经三泉,但令人诧异的是经Google earth溯源“明㶟水”干流的源头竟然也在古累头山(古代州北斗山)。

㶟水又东北流。左会桑乾水,县西北上下,洪源七轮,谓之桑乾泉,即溹涫水者也。

汉㶟水约沿今朔城区下辛庄、五花营、高庄、永安庄一线与桑乾水交汇于今东榆林水库南端一带。

“县西北上下”的县仍指阴馆县。

“洪源七轮”即今神头诸泉,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前神头泉最大的泉眼喷涌口径据称约有0.5米左右,据说喷涌太猛,当地人用一扁平巨石压盖泉眼;20世纪80年代初《人民画报》摄影记者来采风,朔州市交通部门调来吊车,把压在泉眼上的巨石吊走,当时如餐盘大小的泉眼喷涌出的泉水有1米多高。而今神头泉年平均流量从20世纪多年平均7.84立方米每秒(1958-1984年)降至约4.5立方米每秒(2009年数据)。主要是受改革开放以来朔州地方生产生活用水剧增所致,特别是附近神头火力发电厂耗水巨量且排出大量废渣废水,经年累月在附近居然形成一个面积达4平方公里左右的巨沼废池(为亚洲最大粉煤灰库区);好在已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并采取了系列抢救保护措施,目前巨沼废池正化废为宝,朔州在此设立了专门的固废园区,不少科研机构及企业已入驻。现今神头泉眼的流量似乎也略有增加,但洪源七轮“拔地而出,磅礴壮观”之景象渐已成为历史之绝响。

耆老云,其水潜承太原汾阳县北,燕京山之大池。池在山原之上。世谓之天池,方里馀。其水澄淳镜净,潭而不流,若安定朝那之湫渊也。清水流潭,皎马冲照,池中曾无片草。及其风箨有沦,辄有小鸟翠色,投渊衔出,若会稽之耘鸟也。其水阳焊不耗,阴霖不滥,无能测其渊深也。古老相传言,尝有人乘车於池侧,忽过大风,飘之于水,有人获其轮於桑乾泉, 故知二水潜流通注矣。池东隔阜,又有一石池,方可五六十步,清深镜洁,不异天池。

▲ 神头泉

神头泉属岩溶大泉,虽可能与宁武天池之地下水脉潜通;但以车轮之巨能在地下滚动百里之遥却是难以置信的,盖因国人习惯以讹传讹,所以不真实不可能之神玄传说反流传久远。

天池,即今山西宁武天池。是我国珍贵的高山湖泊和地质历史遗迹。近年来,天池湖泊水量衰减日趋严重,水量衰减原因可归为自然因素与人类活动两类。水文分析计算表明:自然因素中降水量与蒸发量并非天池水量衰竭的主要因素,天池水量减少的主要原因是人类活动影响,造成天池底部隔水底板发生不同程度的裂隙,从而使天池水资源沿基岩裂隙下渗排出,并破坏区域地下水流动规律,导致地下水补给减少及渗漏量增大,进而造成天池储蓄水量减少和水面不断收缩[12]。

湫渊:“安定朝(zhū)那之湫渊”以秦汉国家级祭祀重地而名垂史册;郦道元以“湫渊”比定宁武天池,足见宁武天池当时已是风光别致的游览胜地。湫渊地望,古今学者频频著文论及,但聚讼纷纭,莫衷一是。按《水经注》卷二河水注“东水发源县西南二十六里湫渊,渊在四山中”结合Google earth等综合考量“湫渊”约今宁夏固原海子峡水库[13],湫水则为今冬至河。(备注:汪一鸣在《郦道元与宁夏[14]》一文中亦判定湫水为今冬至河)

注文“二水潜流通”之谓,盖亦与“恢河伏流”有关。

桑乾水自源东南流,右会马邑川水。

桑乾水自桑源(即今神头泉一带)向东南方向奔流在今朔城区清河寺村西右会马邑川水。

水出马邑西川,俗谓之磨川矣,盖狄 语音讹。马磨声相近故尔。其水东迳马邑县故城南。

“磨川”未必是“狄音之讹”;因为“水磨”是古代劳动人民借助流水带动石磨旋转从事粮食或食品加工的一种常见水利设备;即便今之丽江古城附近也有“水磨”作坊等供游客展览;而附近的朔城区神头镇有水磨头村、新磨村等,朔城区南榆林乡与张蔡庄乡均有南磨村,应县藏寨乡也有水磨村,这些村庄多位于山坡水流经行处,村名均与“水磨”有关;据此“磨川”之名称由来应与当地“水磨”的使用有关,而非“狄音之讹”。

宁武天池,摄于2015年7月25日上午

经实地考证所谓“水出马邑西川”与今朔城区张蔡庄乡境内自西山而下的那条较大河道(沿今张蔡庄南、前村、南磨村一线注入恢河)有关,非今之七里河,因七里河位于秦汉马邑古城之北不符合“东迳马邑县故城南”之描述[15]。

此马邑故城即指秦汉马邑城,今朔城区北齐古城系在秦汉马邑故城基础上增修所建;而明清朔州老城则系在北齐古城东南部分基础上缩建而成;秦城址呈方形,边长约1800米,占地面积约300万平米[16];系秦始皇大将蒙恬筑城以养马,规模浩大,故县名马邑。如今朔城区据城南河段兴建了风光旖旎的恢河公园。

干宝《搜神记》曰:昔秦人 筑城于武周塞内,以备胡,城将成而崩者数矣。有马驰走一地周旋反复。父老异之,因依以筑城,城乃不崩,遂名马邑。或以为代之马城也。诸记纷竞,未识所是。汉以斯邑封韩王信,后为匈奴所围,信遂降之。王莽更名之曰章昭。

此“武周塞”与今洪涛山脉有关;汉武帝“马邑之谋”时又提及。

其水东注桑乾水。桑乾水又东南流,水南有故城,东北临河

“其水东注桑乾水”应指源出西山的马邑川水东流注入桑乾水(部分与今恢河段重合)。

朔州古北街与马邑路交汇处北齐朔州城墙(其内叠压秦汉马邑城)摄于2014年10月2日下午。

此“故城”与今朔城区下西关村东之古城有着深厚的渊源。

2014年12月20 日中午我们考证了与该故城密切相关的唐马邑(后唐寰州)遗址。

寰州古城北临桑干(即今神头诸泉所汇集之桑干河支流)约450米,南城墙距恢河河道约500米,位于两河交汇夹角范畴,这样的城市布局显然取水极为便利,但却为其后被洪水冲堰倾颓埋下了隐患(该城被洪水冲毁后被迫迁至河对岸高地,即今明清马邑城),古城除西南段尚余连续的夯土残墙外其余基本沦为耕地或鱼塘,而残存的西南段夯墙也因变电塔施工被拦腰截断。

该城后来即成为臭名昭著的儿皇帝石敬瑭割让给契丹幽云十六州之一的寰州城。从夯土层(11至13厘米)及内涵物(有汉代瓦片)等窥测唐马邑城应系在此处郦道元所谓之“故城”的基础上所改建而成。据考古工作者测量该故城为不规则正方形,边长约1000米,占地面积约100万平米[17]。

多年前雁北地区考古专家张畅耕先生曾实地踏勘唐马邑故城,并撰文推析此处即北魏桑乾郡所在。但这样的描述却与后述注文“桑乾水又东南,迳黄瓜阜曲西,又屈迳其堆南;又东右合枝津。枝津上承桑乾河,东南流,迳桑乾郡北”有悖,且与㶟南宫[18] “面夏屋山,背黄瓜堆”的规划构思冲突,因该处只能“面勾注山,背洪涛山”。

又东南,右合㶟水,乱流,枝水南分。

熊会贞认为:“桑干水又东南流,会贞按:今水东北流,以下亦多与今水道不合”[19];但从Google earth 鸟瞰,此段桑干水大致流向虽然是东北,但从朔城区下西关东的“故城”至今东榆林水库南端一带却有一段约4公里左右的河道大致为东南流向,考虑到郦道元当时多为徒步或乘马车的交通条件,因此该局部河段流向导致郦氏做出“东南流”的判断是极可能的,故此处注述未必如熊会贞所说。

但前些时笔者就此段所考与前田正名先生所绘的晋冀北部水经注图比对时,惊讶地发现该图虽系手绘却精确地体现出了此段河道的细微之处[20],不得不叹服前田先生之严谨。此处桑乾水与汉㶟水具体汇合处约在今东榆林水库南端一带。但合流之后因水量骤增呈现水脉乱流的景象,竟分出一支流向南而去。

桑乾水又东,左合武周塞水。水出故城,东南流出山,迳日没城南, 盖夕阳西颓,戎车所薄之城故也。东南日中城,城东又有早起城,亦曰食时城,在黄瓜阜北曲中。

其水又东流,右注桑乾水。

桑乾水又东南,迳黄瓜阜曲西,又屈迳其堆南。徐广曰:猗卢废嫡子曰利孙 于黄瓜堆者也。

“水出故城”之故城位置待考。

武周塞水,按注述方位结合实地考证,其上游应为今大峪河,源出左云截口山过吴家窑,大峪口后形成洪积扇,向北的干流称大峪河,向南的支流则沿一古河道[21]汇入今木瓜河,其后该水沿今木瓜河河道,过山阴县永静城、北周庄后在今山阴县大虫堡村北注入古桑干水。(今桑干河改道向东南偏移了十余里)

日没城即今山阴县永静城城址[22]。(2006,山西省文物局)

早起城即今怀仁县安宿疃城址[23]。(2006,山西省文物局)

2014年8月16日下午,我们实地踏勘了该古城址;日中古城即今怀仁县金沙滩镇日中城村南约700米处的古城;从方位看,面黄瓜堆(今黄花梁),背武周塞(洪涛山脉);古城各墙均尚存较连续夯土层,经测量该古城东西宽约670米,南北长约780米,周长约2900米。

此古城便是 313年拓跋猗卢修建(据相关考古发掘资料可知系在原汉代故城的基础上改建[24] )南平城也叫小平城、新平城,由拓跋猗卢的长子六修镇守,后父子反目,子弑父于此;该城后经魏孝文帝修整后便改成了日中城,而这一称谓亦延续到今。后北魏孝文帝对此城进行了重修,同时在附近左右20里之处又分别新建了两座城:早起城与日落城,这三座城池一道构成了孝文帝黄瓜堆(今黄花梁)一日游的三个驻足点。三座城池早起城、日落城规模较小而日中城规模较大。(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新平城府西南百里。晋建兴元年,拓跋猗卢城盛乐为北都,修故平城为南都。更南百里,于水之阳黄瓜堆,筑新平城,谓之南平城,晋人亦谓之小平城”)。

又东右合枝津。枝津上承桑乾河,东南流,迳桑乾郡北,大魏因水以立郡, 受厥称焉。

马邑桑干水在流经山阴县哈盛堡村东北后又汇合了一条从东而来的支流,之后这条支流承接桑干河向东南(基本沿今木瓜河下游一线)流经桑乾郡北部。

桑干(乾)郡。熊会贞认为《魏书.地形志》没有记载桑干(乾)郡,但《魏书.灵征志》却出现了恒州之桑干郡;且《北齐书.张纂传》中记载张纂父亲张烈曾为桑干太守。并且《隋书地理志》称善阳有后魏桑干郡。皆是北魏王朝立桑干郡之确证。同时熊氏还认为桑干郡位于今山阴县东。而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亦大致采纳了熊会贞的观点将桑干郡标注于今山阴县东与应县交界一带。当然需要明确的是熊会贞时期的山阴县治所尚在今山阴古城镇)。(会贞按:《地形志》无此郡,而《灵征志》有恒州之桑干郡。《北齐书.张纂传》,父烈,桑干太守。《隋志》,善阳有后魏桑干郡。皆魏立郡之确证。当是孝昌中陷,天平末复置,故《地形志》不载,在今山阴县东[25] 。)

按注文结合Google earth从方位考量此处桑乾郡的位置正位于山阴古城镇正北约20多里处与光绪《山西通志》所载㶟南宫[26]的位置基本吻合;而经实地踏勘此处亦与《北史》等典籍对太祖拓跋硅“面夏屋山、背黄瓜堆,规度㶟南[27]

”的记载基本相符;因为该地域背依东、西双山村后之黄花梁主峰,直面夏屋山之主峰馒头山,按此桑乾郡位于今山阴合盛堡一带应是不争之事实。

当然这一带属古㶟水河道频改之范畴,(直到上世纪四十年代桑干河还流经山阴高山疃、刘家岭一带),故注谓之桑乾郡遗迹因位于河流冲积平原,城址为洪水湮没当为不争之事实;而这样的论证亦可从光绪《山西通志》所载得到有力印证[28] (据《山西通志》光绪志卷二十八:“山阴县,后魏天赐三年,复于今县北建㶟南宫,筑外城,后置桑乾郡”。)故按注文、《山西通志》(光绪志)、《水经注疏》等典籍及相关考古资料综合考量,桑乾郡疑与今山阴县西双山遗址[29]有关。(2006,山西省文物局)

此外据1993年陕西咸阳渭城北杜镇成仁村南出土的“北周独孤浑贞墓誌[30] ”显示誌主独孤浑贞(499—560)字欢憙,桑干郡桑干县侯頭乡随厥里人。笔者以为 “随厥里”地望可能与《北史》等典籍所载㶟南宫“高十余丈”之“门阙”有关。(“天赐三年六月,发八部五百里内男丁筑㶟南宫,门阙高十余丈”)

按郦道元在《水经注》卷二十五泗水条中多次提及孔庙附近的“阙里”如“孔庙东南五百步有双石阙”等注文,杨守敬考证“古阙里”地望便是因其邻近“鲁灵光殿”南之双石阙而名(守敬按:《阙里文献考》谓古阙里以双石阙得名。即灵光之南阙,北百馀步即灵光殿基[31]) 故此笔者揣测独孤浑贞的出生地“桑干郡桑干县侯頭乡随厥里”地望抑或因其位于㶟南宫之“门阙”附近而得名。笔者曾就此思路与谢鸿喜老师进行了探讨,得到了谢老的初步认同,但对于“厥与阙”二字异同的疑问,谢老以为“厥与阙”能为互为通假。

又东北,右合夏屋山水,水南出夏屋山之东溪,西北流迳故城北,所未详也。又西北入桑乾枝水。

此处夏屋山东溪所过之故城疑与故驿古城[32]有关;按此夏屋山东溪亦当与明《山阴志》所谓“佛宿山诸水”抑或清代之白泥河有渊源[33]。

熊会贞认为此处故城与㶟南宫有关联;并认为此故城若是㶟南宫则距离郦道元不过百年时间,郦道元不大可能不清楚,从而他以为“所未详也”四字是郦氏的衍文。(会贞按:《魏书.太祖纪》,天兴六年行幸南平城,规度灅[当作㶟]南,面夏屋山,背黄瓜堆,将建新邑。天赐三年六月,发北部五百里内[四]男子筑灅[当作㶟]南宫,门阙高十余丈,引沟穿池,广苑囿,规立外城,方二十里。此《注》所指之故城在㶟水南,正面夏屋山,背黄瓜堆,相近又有池潭之属,与《魏书》所言皆合。但果系天赐时所筑之城,去郦氏不过百年,不得以为未详,四字当是衍文[34]。)

其实从现今学术的角度来看,熊会贞对《水经注》中所载“故城”概念的模糊性导致了他的错误判断。因为郦道元在《水经注》中所谓的“故城”通常而言均是指汉代城邑而非指北魏时的城邑,北魏当时的城邑郦道元在注文中是不会以故城称呼的。

故此熊会贞认为此故城与南平城、㶟南宫有关的认识是错误的,而《中国历史地图集》承袭熊会贞此处观点将该故城(故驿古城)判定为南平城地望亦是错误的(备注:南平城即今怀仁县日中城。)

故驿古城,傅振倫先生在《察哈尔山阴县古城发见古物》一文中记载:“察哈尔雁北专区山阴县城东南六十五华里,有故驿村。村北二里,有个古城遗址,农民在那里时常发见古代钱币、箭头、瓦罐、陶片、人兽骨骼。本地老相传:这座古城是野被桑干河(汉朝呼为治水,后又称㶟水)淹没的,本地人有‘狮子眼红水灌故城’的传说。今年五月,部队从事建设,在古城的南面修造大渠。于城东南角内深四五尺的地方,发见了石臼、陶尊、瓦罐、大瓦、兽骨、和战国晋阳、平州、兹氏、及宋崇宁重宝等钱币。其中最别致的,是一个陶制蛤蟆,长约三寸,一面有龙纹,一面是双鱼纹,中空摇之作响,察哈尔省的报纸和文教杂志记载这个消息,都很详细[35]。”(备注:1950年7月21日成立的雁北文物勘查团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第一次组织的规模较大的关于历史文化遗产实地调查研究的工作团体.该团1951年3月发表的《雁北勘察团报告》则是建国以来正式出版的第一部关于区域性文化遗产保护的调查报告。)

故驿古城在汉代究竟是什么城邑,郦道元也不清楚,所以他发出了“所未详也”的困惑。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中将故驿古城地望标注为南平城,估计亦是承袭了熊会贞《水经注疏》中的观点。但按《汉书.地理志》:“楼烦,有盐官”结合故驿古城附近遍布大量盐池沼泽的地理特征推析则故驿古城很可能为汉楼烦县的盐官治所。可能有学者认为故驿古城距离今位于梵王寺村的汉楼烦故城较远,不大可能为汉楼烦县所辖,但从阴馆曾为西汉楼烦县乡考量,则距离阴馆较近的故驿古城属西汉楼烦县盐官治所亦是很可能的。如下图所示:

桑乾枝水又东流,长津委浪,通结两湖,东湖西浦, 渊潭相接,水至清深。晨凫夕雁,泛滥其上,黛甲素鳞,潜跃其下。俯仰池潭,意深鱼鸟,所寡惟良木耳。俗谓之南池,池北对汪陶之故城,故曰南池也。

从Google earth 鸟瞰,桑乾枝水(“又东流”)河道与今木瓜河下游大致重合;而又东流时通接了南池的两湖。

按注文结合Google earth 鸟瞰河道水迹综合考量西浦的位置约为今应县大营村一带(大营村及附近村落的几座小型水库可为佐证);之后东迤通结东湖,而今应县薛家营水库恰当其位。(备注:《山西古今地名词典》认为“南池”在今山阴古城镇附近的南、北盐池村一带。但按注文方位描述 “南池”是桑干河在流经山阴河头村(黄瓜堆南)后又汇合了两条支流后方出现的,显然与南盐池村相去远矣;而《山西古今地名词典》等显然是将南盐池村与南池混为一谈了。)当然此处南池位置通过逆推其实更易明确,因为南池之水在注入桑干水后则通称为㶟水,而池水注入的位置大致在今桑干河应县西朱庄大桥一带;按此“南池”之“东湖”应位于西朱庄大桥之西,而今薛家营水库正当其位,而再往西迤“南池”之“西浦”则对应了今应县大营村一带几座基本干涸的小水库(大营水库、侯家岭水库等)。(池水又东北注桑乾水,自下为㶟水,并受通称矣)。

Google earth 鸟瞰桑乾郡相关方位示意图

汪陶故城,按注文方位描述结合文物地图集等考古资料综合考量疑与今怀仁县南阜遗址[36]有关。(2006,山西文物局)

其一,从方位考量,南阜遗址位于南池(今应县薛家营水库一带)之北,符合注文“池北对汪陶之故城,故曰南池也”的方位描述。

其二,附近规模浩大的怀仁金沙滩汉墓群、应县水磨汉墓群[37]等亦为此提供了进一步的佐证。(2006,山西省文物局)

其三、鉴于薛家营水库北再未发现其他颇具规模之汉代遗存,故暂定汪陶于此;当然仍需微观层面的进一步细校。

池水又东北注桑乾水,自下为㶟水,并受通称矣。

南池之水约在今应县西朱庄大桥一带注入桑干河,且自此之后桑干河就通称为㶟水。

㶟水又东北,迳巨魏亭西盖皇魏天赐三年之所经建也。

㶟水又东北,迳白狼堆南,魏烈祖道武皇帝于是遇白狼之瑞,故斯阜纳称焉。阜上有故宫庙,楼榭基雉尚崇,每至鹰隼之秋,羽猎之日,肆阅清野,为昇眺之逸地矣。

白狼堆系因道武帝拓跋珪之心腹穆崇在此偶遇白狼之瑞应而命名,并非道武帝本人;具体位置初步窥测约今应县水磨村西黄花梁主峰一带,而应县白塘子村可能与之有渊源。

㶟水又东流四十九里,东迳巨魏亭北,又东,崞川水注之。水南出崞县故城南,王莽之崞张也。县南面玄岳,右背崞山,处二山之中,故以崞张为名矣。其水又西出山,谓之崞口,北流迳繁畤县故城东,王莽之当要也。又北迳巨魏亭东,又北迳勮阳县故城西,王莽之善阳也。按《十三州志》曰:在阴馆县东北一百三里。其水又东注于㶟水。

崞县故城,位于今浑源县下韩村乡麻庄与南榆林乡毕村之间[38]。(2006 山西文物局)

玄岳,按注述崞县故城“南面玄岳,右背崞山”考量即今北岳恒山(注:非古恒山,郦道元笔下之恒山系指今位于河北曲阳县西北之大茂山[39])。

崞山,经笔者实地踏勘崞山非指今龙首山,而系浑源麻峪口一带之山岭。龙首山不符合“县南面玄岳,右背崞山,处二山之中”的崞县方位描述。

勮阳故城,按注文“又北迳勮阳县故城西”的方位描述结合相关考古资料综合考量即今怀仁县河头乡东昌城村东之古城址。该城址规模形制与汉边疆地域县一级城邑大致相当[40];此外故城西约7公里处分布着颇具规模的海北头汉墓群。(2006,山西文物局)。

关于巨魏亭此处竟提到三次,其方位大致可明确为:一是在南池北、白狼堆南纬度范围内;二是在桑干河与浑河交汇处新桥村西10余里经度范围内,三是在繁畤古城之北勮阳古城之南的维度范围内;经经纬度交叉定位的巨魏亭位置约在今应县义井乡南、北沙城二村之间,2014年10月4日上午,我们到南、北沙城村进行了实地踏堪;二村毗邻相去不过400米,问及当地耆老“南、北沙城”之由来,谁都说不清楚;附近也未见有古遗,但却有两大片“不毛之地”(可能为胶泥硬地也可能为夯土硬地,待考),与四周生长茂密的庄稼地形成鲜明对比。

故综合考量巨魏亭疑与北杨庄遗址有关[41]。

应县南北沙城村之间疑为巨魏亭的“不毛之地” ,摄于2014年10月4日上午

繁畤古城即今应县镇子梁乡城下庄村东北之古城[42]。(2006,山西文物局)

崞川水(今浑河)在今怀仁县新桥村西注入桑干河。但“其水又东注于㶟水”错误,应修正为“其水又北注于㶟水”。

㶟水继续东流经过了班氏故城(约今怀仁古家坡一带[43])南;之后如浑水(今大同御河)注入;因超出本文所考范围故不再赘述。(㶟水又东径班氏县南,如浑水注之)。此外《中国历史地名大辞典》等典籍认为班氏故城在今怀仁县古家坡村东,但古家坡村东未发现有汉遗,反之村西则有汉遗(当然尚未确定是否为城址遗存);亦有学者认为班氏故城与附近的安寺村有渊源(认为“安寺”即“班氏”的谐音),但安寺村未见有汉遗;此外鉴于古家坡村东约1000米处发现有桑干河古渡口遗址,窥测北魏去留城应据此不远,故综合考析本文暂定班氏故城于今怀仁县古家坡村西,但仍待微观层面的进一步细探。

二、《水经注》卷三树颓水(苍头河)流域新考

摘要:本文宏观层面依据文献记载着重从时间维度进行多重比对勘验(鉴于文献记载空间维度的模糊性),中观层面则借助Google earth等工具着重从空间维度进行校验,而微观层面则以实地调研及相关考古依据等进行细探。通过宏观、中观、微观不同层面时空维度的综合考析着重对《水经注》卷三树颓水流域所涉历史疑问如:善无县、锄亭、沃水、沃阳、参合陉、参合陂、蟠羊山、参合大战地望、凉城郡、武州县故城等进行全新探究。

河水又南,树颓水注之,水出东山西南流,右合中陵川水,水出中陵县西南山下,北俗谓之大浴真山,水亦取名焉。

东北流,径中陵县故城东,北俗谓之北右突城。王莽之遮害也。《十三州志》曰:善无县南七十五里有中陵县,世祖建武二十五年置。

树颓水即今内蒙清水河,中上游段称苍头河。

中陵川水即今苍头河,源于朔州平鲁区郭家窑村,在燕家堡入右玉境,后出*虎口入内蒙境。

中陵古城即汉雁门郡中陵县城,位于今右玉县威远镇中陵村东与中陵村相连[44],古城平面呈长方形,东西长约800米,南北宽约700米,占地面积约56万平米;1986年被山西省人民政府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06,山西文物局)

善无县治即今右卫镇,与明清右卫城部分重叠。

从方位考量,经Google earth测量善无(治即今右玉县右卫镇)若沿中陵水河道蜿蜒行进则距中陵古城约32公里,约72北魏里,与北魏阚骃《十三州志》所载“善无县南七十五里有中陵县”基本吻合。

其水又西北,右合一水,水出东山,北俗谓之贷敢山,水又受名焉。其水西北流,注于中陵水。

贷敢水,今李洪河。

贷敢山,约今右玉县插门庄一带之山岭。

中陵水又西北流,径善无县故城西。王莽之阴馆也。《十三州志》曰:旧定襄郡治。《地理志》,雁门郡治。

西汉雁门郡郡治善无城位于右玉县右卫镇右玉城西北沧头河东岸台地上,与明右玉城西北部相叠压,为战国、汉遗存,分布面积达150万平米[45],古城附近有数处颇具规模之汉墓群分布。

《中国历史地图集》将善无县城定在距离今右玉县城不远的威远镇古城村一带,估计与威远镇古城村东300米处发现的约56万平米的汉遗存抑或误将古城村附近的辽金古城误认[46]有关;但此处汉遗规模远逊于右卫镇处,且形制亦被考古工作者定为聚落址,更重要的是与中陵水“西北流,径善无县故城西”之描述不符,故善无县位于右卫镇处已为不争之事实。所以《中国历史地图集》、《山西古今地名词典》及百度百科等认为善无县故址在今威远堡镇古城村均应修正。

右卫镇西北角,下压善无城址。摄于2015年6月14日上午

其水又西北流,右会一水。水出东山下,北俗谓之吐文水,山又取名焉。北流径锄亭南,又西流径土壁亭南,西出峡,左入中陵水。

吐文水,即今马营河。

锄亭,即今右玉县李达窑乡破虎堡城址[47];古城平面呈长方形,东西长约1000米,南北宽约500米,占地面积约50万平方米;与吐文水(今马营河)“北流径锄亭南”之描述亦吻合,故可基本确定锄亭于此。孙靖国实地踏勘后亦认为破虎堡汉古城应为锄亭;并指出“城址南北依山,沟壑纵横,土地贫瘠,并不适合发展农业,此城在汉代应是为防守边境所设[48]”。

至于雁门郡沃阳故城(亦为军事意义较强之戍边城邑),初步考证即今内蒙凉城县双古城村南之双古城。

土壁亭,疑与今右玉县李达窑乡李达窑村西约2000米处石塘沟遗址、李达窑遗址[49]有关。(2006,山西文物局)

西出之峡,约相当于今右玉县火烧岭、韩庆湾之间向西绵延的峡谷。

中陵水又北分为二水,一水东北流,谓之沃水,又东径沃阳县故城南,北俗谓之可不埿城,王莽之敬阳也。又东北径沃阳城东,又东合可不埿水,水出东南六十里山下,西北流注沃水。

中陵水又北分为二水之处约今凉城县前圪针沟村附近。

东北流之水郦注以为是沃水,但从Google earth 鸟瞰此处中陵水系有支流从东北而来,而非中陵水分支流东北而去。该支流沿前圪针沟村、前三间房、郭丁窑子村回溯后与沃阳城(今双古城)接近,但从Google earth 鸟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越过分水岭到达双古城水库与可不埿水(今弓坝河)汇合;故所谓“一水东北流”疑为郦注误,应更正为“一水东北来”;当然抑或如熊会贞所言河道堰塞所致。(会贞按:此水枝津也。沃水在今右玉县东北,观下文东北流注盐池,水本与今宁远厅之代哈池通流,今则自中陵水分出处,已湮塞矣[50]。)

西出之峡Google earth鸟瞰

可不埿水,按郦注应为沃水支流,但实为干流(即今弓坝河),经Google earth溯源与吐文水发源为同一山岭,西北流,在今双古城水库注入沃水。

雁门郡沃阳故城,初步考证即今内蒙凉城县双古城村东南约1公里之双古城;此处符合“沃水又东径沃阳县故城南……又东北径沃阳城东”之描述,而附近的双古城水库亦与“又东合可不埿水”位置相当。

古城位于山坡上,平面呈长方形,南北494米,东西宽为327米,中间有东西向隔墙[51];但按此规模则沃阳作为汉边疆地域县一级城邑要偏小,故仍待微观层面的进一步细探。

沃水又东,径参合县南。魏因参合陉以即名也。北俗谓之仓鹤陉。道出其中,亦谓之参合口。陉在县之西北,即《燕书》所谓太子宝自河西还师参合,三军奔溃,即是处也。魏立县以隶凉城郡,西去沃阳县故城二十里。县北十里,有都尉城。《地理志》曰:沃阳县西部都尉治者也。北俗谓之阿养城。

参合陉即今凉城县永兴镇西北之石罅沟,为当时盛乐至平城的一个重要隘口;当然需要明确的是此处参合陉、北魏参合县与参合陂、汉代郡参合县是两组不同概念。

按注文“《燕书》所谓太子宝自河西还师参合,三军奔溃,即是处也”;郦道元援引《燕书》认为参合之战慕容宝大军奔溃处即参合陉附近。这一表述引发了史学界的极大争议。

笔者试图从《燕书》中寻找些端倪,但可惜的是《燕书》已佚[52](后人"弃其旧本,竞从新撰",是十六国旧史逐渐散佚的重要原因)。而《十六国春秋》中所找到的信息亦为模糊的“参合”地望,并未明确到底是参合陉还是参合陂。

故若按上述注文及相关发掘依据综合考量,后魏与后燕参合大战的战场(备注:初步考量此处为慕容麟殿后的3万人马奔溃之所[53])当如郦氏所述在古参合陉(今永兴镇西北之石罅沟)附近[54]。

但从《魏书》等典籍明确记载的“宝在陂东,营于蟠羊山南水上”、“军败于参合死者六万[55]”等窥测,参合之战的所涉当不止于此,因为慕容宝的主力部队在参合陂东、蟠羊山南。

故确认参合陂及蟠羊山的方位是确定参合之战地望的关键所在。

当然由于文献记载的模糊性所以想要直接找到参合陂是很难的,但蟠羊山的具体位置结合多重文献记载综合推导当与今兴和县与丰镇交界的苏木山有关;但今苏木山占地广大波及晋冀蒙三省区,故迄今所能找到的最有方位参考价值的则是《魏书》所载:

“夏五月,北巡。自参合陂东过蟠羊山,大雨,暴水流辎重数百乘,*百余人。遂东北逾石漠,至长川”

大同博物馆曹臣明先生认为:“道武帝在蟠羊山遇洪水回京受阻,向东北过石漠到达长川(兴和县境内偏东北),这样说明蟠羊山在兴和西南,参合陂在蟠羊山西面”;而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中蟠羊山的位置亦大致如此。(但谭氏所标参合陂地望却在岱海东南,笔者以为按典籍“宝在陂东,营于蟠羊山南水上”窥测参合陂位于蟠羊山之西南侧似更妥切。)

此外笔者以为参合大战所涉地域较广且后燕大军基本上是被饱了“饺子”;这一点在《魏书》“诸将罗落东西,为掎角之势”的描述中可见端倪,因为若是仅仅涉及参合陉地域则表述为“诸将罗落南北”更妥切。(“诸将罗落东西,为掎角之势。…….。昧爽,众军齐进,日出登山,下临其营。”)

故综合考量,后魏与后燕的参合之战西涉注文中郦氏所指参合陉地望(当系慕容麟殿后部队奔溃处),东涉《魏书》等典籍明确的蟠羊山南参合陂东地望(即慕容宝主力所在)。

其水又东合一水,水出县东南六十里山下,北俗谓之灾豆浑水。西北流,注于沃水。

灾豆浑水约源于今兴和县中水泉村一带,西北流,于岱海北岸附近注入沃水。

沃水又东北流,注盐池。《地理志》曰:盐泽在东北者也。今盐池西南去沃阳县故城六十五里,池水徵渟,渊而不流,东西三十里,南北二十里。池北七里,即凉城郡治。

盐池即今岱海。

凉城郡,按注文“池北七里,即凉城郡治”结合考古综合考量疑与今岱海北部索岱沟城址[56]有关。城址位于麦胡图乡索岱沟村西侧;平面呈长方形,南北约600米,东西约300,米;夯筑土墙,残高1-1.5米,夯层厚约15厘米,采集有绳纹板瓦、绳纹陶罐等。(2003,内蒙古文物局)

池西有旧城,俗谓之凉城也,郡取名焉。《地理志》曰:泽有长丞。此城即长丞所治也。城西三里有小阜,阜下有泉,东南流注池,北俗谓之大谷北堆,水亦受目焉。

旧凉城:按注文方位考量约今凉城县五苏木村一带。

所谓“阜下有泉”约今凉城县泉卜村。

大谷北堆即今凉城县泉卜村西之山阜。

从Google earth 鸟瞰,此处地名、河道、泉眼等方位与注文基本相符。

中陵川水自枝津西北流,右合一水于连岭北。

连岭即今前窑子水库南之山岭。(备注:前窑子水库为呼市最大的人工湖)

水出沃阳县东北山下,北俗谓之乌伏真山,水曰诰升袁河。西南流径沃阳县,左合中陵川,乱流西南与一水合,北俗谓之树颓水。水出东山下,西南流,右合诰升袁水,乱流西南注,分为二水。

乌伏真山疑为今之蛮汉山。

诰升袁河应与西晋时匈奴铁弗部首领诰升爰有关联。

诰升爰为胡夏国暴君赫连勃勃之高祖父,赫连勃勃称帝后追谥诰升爰为元皇帝。

乱流西南的位置约今前窑子水库南三道河村一带。

左水枝分南出,北俗谓之太罗河;右水西径故城南,北俗谓之昆新城。其水自城西南流,注于河。

昆新城疑位于今和林格尔榆林城村附近。

河水又南,太罗水注之。

太罗水即今偏关河(亦称关河),发源于山西平鲁区利民沟。

水源上承树颓河,南流西转,迳武州县故城南。《十三州志》曰:武州县在善无城西南百五十里,北俗谓之太罗城,水亦藉称焉。

“水源上承树颓河”让人不知所云,盖系偏关河支流与树颓河支流因分水岭接壤,导致舆图混淆,而郦氏亦未能亲履其地所致。

太罗城,疑系东汉建武二十七年徙武州县乔迁至偏关贾家堡之城;按注文结合相关地方文史工作者相关资料综合考量疑与今偏关贾家堡遗址有关。而按《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东汉徙武州县治于今偏关县东北八十四里之贾堡村,汉末废 ;则亦佐证此,但不知此论史料依据从何而来。而熊会贞亦认为:“据《十三州志》,此县在善无西南百五十里,则在汉定襄郡地,定襄所属有武进、武要、武皋等县,皆不在树颓水滨。又有武城、都武两县,今失其地,此县必居其一,然莫能定,未敢以意增字 ”。

故因史料不足征,此处太罗城姑且存疑。

其水西南流,一水注之。水导故城西北五十里,南流迳城西,北俗名之曰故槃回城。又南流注太罗河,太罗河又西南流,注于河。

按“南流迳城西”描述考析,此水应指发源于平鲁区双碾村附近之偏关河支流。(备注:偏关河有四条较大支流。)

陈桥驿先生认为 “故槃回城”与“太罗城” 均有“北俗谓之”的修辞语,疑“故槃回城”与“太罗城”冲突应为“故槃回河”;但鉴于此处有汉遗且与注述基本吻合,故笔者以为“故槃回城”确有其城。

故槃回城疑即今平鲁区窑上村汉遗址处,此处与注文“水导故城西北五十里,南流迳城西”基本相当。

三、《中国历史地图集》西汉雁门郡所辖地望校勘兼战国部分地名校补

摘要:由已故著名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先生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以下简称“地图集”)自1974年问世以来已成经典之作,至今依然是最重要的基础工具书之一。但囿于当时的科研条件,从现今的学术角度审视,其中亦不乏谬误窥测之处,有些已无法适应现阶段学术发展的需要。笔者在系统探究《水经注》卷十三㶟水(桑干河)流域及卷三树颓水(苍头河)流域的基础上对《地图集》西汉雁门郡所辖14县地望进行了系统梳理,发现其中有9处存有不同程度的方位偏差,而从时间维度考量则有7县地名需补入战国时期的赵国雁门郡。

《中国历史地地图集》(以下简称《地图集》)西汉雁门郡所辖14县中有9县地望存有不同程度的偏差。其中善无、中陵、平城、楼烦、繁畤五县地望已经相关考古发掘报告所确认。如下图《西汉雁门郡古城遗址调查概况表[57]》所示:

善无,《地图集》将善无县城定在距离今右玉县城不远的威远镇古城村一带,估计与威远镇古城村东300米处发现的约56万平米的汉遗存抑或误将古城村附近的辽金古城误认[58]有关;但此处汉遗规模远逊于右卫镇处,且形制亦被考古工作者定为聚落址,更重要的是与中陵水“西北流,径善无县故城西”之描述不符,故善无县位于右卫镇处已为不争之事实。所以《地图集》、《山西古今地名词典》等认为善无县故址在今威远堡镇古城村均应修正。

中陵,《地图集》将其定在今平鲁旧县城(据谢鸿喜老师解读)。应校正为今右玉县威远镇中陵村东[59],古城平面呈长方形,东西长约800米,南北宽约700米,占地面积约56万平米;1986年被山西省人民政府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06,山西文物局)

平城,《地图集》将其定位与今大同市御河(如浑水)东,应校正为大同市区御河(如浑水)西[60]。

楼烦,《地图集》将其定于宁武县城,但据张畅耕、雷云贵二先生考证应校正为今朔城区梵王寺村北。(备注:有学者[61]认为今宁武苗庄遗址应为秦汉楼烦县故城地望,但按刘琨所迁“陉北”五县中有楼烦[62],故西汉楼烦县城位于陉北是不争之事实,而苗庄遗址则无法满足“陉北”的校验,显然颇具规模的梵王寺汉城址更具说服力。梵王寺汉城址,位于朔城区窑子头乡梵王寺村西北约500米。城址平面呈长方形,地表现存北墙残长约370米,西墙残长约1330米,基宽约1.3米,残高1.6-1.9米。墙体夯筑,夯层厚0.07-0.10米。采集有云纹瓦当、绳纹筒瓦、板瓦河绳纹砖等[63]。

此外需要补充的是按《汉书.地理志》:“楼烦,有盐官”,但楼烦盐官治所未见《水经注》明确记载【按《水经注》㶟水:“又东北,右合夏屋山水,水南出夏屋山之东溪,西北流迳故城北,所未详也”夏屋山东溪所过之故城疑与故驿古城有关;但郦道元当时已不清楚该故城,所以注文云“所未详也”;而夏屋山东溪亦当与明《山阴志》所谓“佛宿山诸水”抑或清代之白泥河有渊源[64]】。故此笔者结合故驿古城相关考古发掘报告[65]及其附近遍布大量盐池沼泽的地理特征等综合考量故驿古城应为西汉楼烦县盐官治所;可能有学者认为故驿古城距今位于梵王寺村的西汉楼烦县故城较远,不大可能为汉楼烦县所辖,但从阴馆曾为西汉楼烦县阴馆乡[66]考量,则距离阴馆乡较近的故驿古城为西汉楼烦县盐官治所可能性亦是非常大的。如下图所示:

西汉楼烦县治所、阴馆乡、故驿古城(西汉楼烦县盐官治所)方位图

繁畤,《地图集》将其定位于今应县大临河一带,应校正为今应县镇子梁乡城下庄村东北之古城处[67]。(2006,山西文物局)

除上述五城需明确校正外,西汉雁门郡尚有陶、 勮阳、 疆阴、 埒四县故城地望待进一步确定。

笔者在历经《水经注》卷十三㶟水(桑干河流域)及卷三树颓水流域系统探究的基础上对陶、勮阳、疆阴、埒四县地望进行了初步梳理,现撮述如下:

西汉雁门郡所辖十四县图,摘自《中国历史地图集》西汉并州朔方刺史部

陶与勮阳

西汉雁门郡陶、勮阳故城地望相关最珍稀的文献记载当属《水经注》卷十三㶟水条:

桑乾枝水又东流,长津委浪,通结两湖,东湖西浦,渊潭相接,水至清深。晨凫夕雁,泛滥其上,黛甲素鳞,潜跃其下。俯仰池潭, 意深鱼鸟,所寡惟良木耳。俗谓之南池,池北对陶之故城,故曰南池也。

从Google earth 鸟瞰,桑乾枝水(“又东流”)河道与今木瓜河下游大致重合;而又东流时通接了南池的两湖。

按注文结合Google earth 鸟瞰河道水迹综合考量西浦的位置约为今应县大营村一带(大营村及附近村落的几座小型水库可为佐证);之后东迤通结东湖,而今应县薛家营水库恰当其位。(备注:《山西古今地名词典》认为“南池”在今山阴古城镇附近的南、北盐池村一带。但按注文方位描述 “南池”是桑干河在流经山阴河头村(黄瓜堆南)后又汇合了两条支流后方出现的,显然与南盐池村相去远矣;而《山西古今地名词典》等显然是将南盐池村与南池混为一谈了。)当然此处南池位置通过逆推其实更易明确,因为南池之水在注入桑干水后则通称为㶟水,而池水注入的位置大致在今桑干河应县西朱庄大桥一带;按此“南池”之“东湖”应位于西朱庄大桥之西,而今薛家营水库正当其位,而再往西迤“南池”之“西浦”则对应了今应县大营村一带几座基本干涸的小水库(大营水库、侯家岭水库等)。(池水又东北注桑乾水,自下为㶟水,并受通称矣)。

Google earth 鸟瞰桑乾郡相关方位示意图

陶故城,按注文方位描述结合文物地地图集等考古资料综合考量疑与今怀仁县南阜遗址有关。(2006,山西文物局)

南阜遗址(新石器、青铜时代、战汉遗址)位于怀仁县亲和乡南阜村南约600米处的虾河南岸台地上。面积约35万平米,文化层厚约0.-1.2米。采集有龙山时期的夹砂陶篮纹罐、绳纹袋足鬲和篮纹盆;青铜时代的泥质灰陶钵、花边底盆、夹砂灰陶绳纹高领鬲和寰底罐;战国的泥质灰陶绳纹罐和高柄豆;汉代灰陶钵、盆、罐和平盘豆等残片[68]。

其一、从方位考量,南阜遗址位于南池(今应县薛家营水库一带)之北,符合注文“池北对陶之故城,故曰南池也”的方位描述。

其二、附近规模浩大的怀仁金沙滩汉墓群、应县水磨汉墓群[69]等亦为此提供了进一步的佐证。(2006,山西省文物局)

其三、鉴于薛家营水库北再未发现其他颇具规模之汉代遗存,故暂定陶于此;当然仍需微观层面的进一步细校。

池水又东北注桑乾水,自下为㶟水,并受通称矣。

南池之水约在今应县西朱庄大桥一带注入桑干河,且自此之后桑干河就通称为㶟水。

.......㶟水又东流四十九里,东迳巨魏亭北,又东,崞川水注之。水南出崞县故城南,王莽之崞张也。县南面玄岳,右背崞山,处二山之中,故以崞张为名矣。其水又西出山,谓之崞口,北流迳繁畤县故城东,王莽之当要也。又北迳巨魏亭东,又北迳勮阳县故城西,王莽之善阳也。按《十三州志》曰:在阴馆县东北一百三里。其水又东注于㶟水。

勮阳故城,按注文“又北迳勮阳县故城西”的方位描述结合相关考古资料综合考量即今怀仁县河头乡东昌城村东之古城址。

东昌城汉城址,位于怀仁县河头乡东昌城东约500米,平面呈方形,边长约1000米。地表现存南墙残段,残长约100米,基宽约6米,残高约1米。墙体夯筑。采集有泥质灰陶弦纹盆、罐及绳纹板瓦、筒瓦等残片。曾采集“千秋寿城”瓦当一件[70]。其规模形制与汉边疆地域县一级城邑大致相当且在其西约7公里处分布着颇具规模的海北头汉墓群。(2006,山西文物局)。

此外近年来李丽娟、安孝文在《怀仁战国古城考_浅谈汉代雁门郡所辖勮阳城、阴城的地理位置及始建年代[71]》一文中对汉雁门郡勮阳城、阴城地望进行了较为详尽的论述,文中亦将勮阳城判定为今怀仁县河头乡东昌城东之古城。(备注:阴城地望,笔者以为值得商榷有待另撰文探讨此处不再赘述。)

崞川水(今浑河)在今怀仁县新桥村西注入桑干河。但“其水又东注于㶟水”错误,应修正为“其水又北注于㶟水”。

“疆阴”地望初探

迄今为止关于疆阴地望弥足珍贵的典籍记载是《汉书.地理志》:“疆阴,诸闻泽在东北。莽曰伏阴。”而“诸闻泽”可视为疆阴地望最重要的方位参考。

关于诸闻泽。目前国内权威的说法当以谭其骧先生主编的《地图集》所定为准,即诸闻泽即大致相当今黄旗海及其附近的沼泽区。(备注:本文的诸闻泽地望亦基本采纳谭图)

摘自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西汉雁门郡所辖强阴等附近地望

但如上图所示,《地图集》将疆阴故城定于距离岱海较近、黄旗海(即《地图集》所谓“诸闻泽”)较远处,笔者以为值得商榷。

因为岱海当时叫盐泽(谭图亦如此认定),不大符合《汉书.地理志》所载“疆阴,诸闻泽在东北”的记载;图中疆阴距盐泽太近,若此班固在《地理志》中可表述为“疆阴,盐泽在西北”更确切些,但班氏没有;显然在疆阴地望的处理上《地图集》与《地理志》“疆阴,诸闻泽在东北”明显不符。

笔者以为西汉雁门郡疆阴地望当按《汉书地理志》所载在诸闻泽(即今黄旗海)的西偏南地域范畴结合考古资料等进行系统梳理综合考量,才有可能较好地满足《汉书.地理志》“诸闻泽在东北”的文献印证。

经翻检相关文普资料笔者发现位于察右前旗的大卜子城址更符合《地理志》的方位描述。

首先,从方位考量,大卜子城址位于黄旗海的西偏南方向,位于察右前旗老圈沟乡大卜子村南约500米处,距离诸闻泽(黄旗海)较近约21公里,比谭图疆阴地望(岱海附近)更符合《汉书地理志》“诸闻泽在东北”的描述。

其次,大卜子城址平面呈方形,边长约500米,周长约2000米,城址内发现有大量汉代绳纹瓦片[72],而从其规模考量是目前黄旗海西南地域所发现的最大汉代故城,亦与汉边疆地域县一级城邑之规模大致相当,。

综上所述,初步推断西汉雁门郡疆阴地望为黄旗海佐近(西偏南)的大卜子故城而非《地图集》所示的岱海附近。

大卜子城址与黄旗海的方位示意图

埒县地望初探

《地图集》将埒县标注于今神池县东北[73]。笔者在系统探究《水经注》卷十三㶟水(桑干河流域)及《水经注》卷三树颓水流域后,基本排除了雁门郡埒县地望位于㶟水(桑干河)流域与树颓水流域(苍头河)河流域之可能性,而将目光锁定于雁门郡所辖中陵、马邑、楼烦西的大片空白区域,即今神池、偏关二县所辖范畴。

摘自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西汉雁门郡所辖埒县等地望

经爬梳相关考古资料,发现在此区域内位于神池县境内的北沙城遗址最为可疑。

北沙城汉遗城址位于神池县长畛乡北沙城村北约100米处,平面呈现方形,边长约2000米。城墙基宽约2-3米,残高约0.3米,墙体夯筑,采集有绳纹瓦残片,曾出土五铢钱、铁铃铛及泥质灰陶罐等[74]。

按上述《山西文物地图集》相关资料显示神池县北沙城汉城址位于县川河上游两条季节性支流的夹角处,其规模之大令人咋舌,边长竟然达2000米左右,按此面积约400万平米,比西汉雁门郡治善无城、大邑秦汉马邑城的规模都要大。

这样的城址规模显然至少应是个较大的县级治所,而按《地图集》所示的西汉雁门郡所辖中陵、马邑、楼烦西的大片空白区域却未有一个县级城邑显然是令人生疑的。故此初步考量北沙城遗址即为西汉雁门郡埒县故城。

雁门郡所涉战国部分地名校补

吴良宝老师在《中国历史地图集部分战国部分地名校补》一文认为《中国历史地地图集》应补充的战国时赵国地名涉及雁门郡的至少有六县:陶、埒、善往(无)、娄弁(楼烦)、郭(崞)、繁寺(繁畤)。(“赵国·中山”部分,可以补充的县名有三十个左右。铜器、玺印中的县名有“土匀、平陶、陶②、埒③、栾、阳原④、当城、三台⑤、乐城、沮居⑥”等,可参看“土匀(军)锌”、“陶令戈”、“三年栾令铍”、“元年鄢(埒)令戈”(《集成》9977、11354、11360、11661)、“平陶宗正”与“阳源府”、“坐城府”、“三台士序”、“乐城府”、“虐居司寇”官印(《玺汇》0115、2316、3442、0305、1386、0072),地望分别在今山西省石楼、文水、应县西、繁峙东北、神池县以及河北省阳原县西、蔚县东北、容城县西南、献县东南、怀来县西。赵国尖足布币中的“西都、余(涂)水、郧邯⑦、虑魇⑧、繁寺、阳曲⑨、埒阳” (《货系》1042、1213、1210、984、1000、965、1194)与“善往(无)、娄弁(楼烦)、郭(崞)”o,在今山西孝义县、榆次西南、平定县、五台县北、浑源县西南、太原东北、右玉县东南、宁武县、浑源县西。另外,还可以将方足小布中的“平于(舒)”⑩、“隰城”补充进来,地在今山西省广灵县、离石县西[75])。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引文中出现了一个“埒阳”地望;为此笔者专门与吴良宝老师商榷是否“埒阳”为“埒”之别称?吴师以为“埒阳”与“埒”是两处不同地望。

而按北沙城城址为埒县考量,则“埒与埒阳”疑皆因位于埒水(约今县川河))之畔而得名。

“埒阳” 显然考虑其应位于埒水(约今县川河)之阳(北)。而今县川河流域北侧最可疑为“埒阳”者莫过于偏关县境内的吴城遗址[76]:

首先,考古资料显示的吴城遗址为东周、汉遗存,从时间维度考量符合“埒阳”为战汉城邑的必要条件。

其次,吴城遗址南临县川河。符合“埒”水(县川河)之阳故称“埒阳”的地名由来。

第三,该遗址占地面积约24万平米,亦大致符合战、汉边疆地域县一级城邑之通常规模。

故综合考量埒阳故城疑即吴城遗址;当然上述论证有待微观层面更详尽的考古发掘报告作进一步的校验。

按此则《中国历史地图集》应补充的战国时赵国地名涉及雁门郡的应当有七县:陶、埒、善往(无)、娄弁(楼烦)、郭(崞)、繁寺(繁畤)、埒阳。

县川河流域的吴城遗址(埒阳?)与北沙城遗址(埒?)

赘语:本初稿系在复旦邹逸麟老师的鼓励下勉力而成,以我所学之浅涉足如此纷繁复杂的史地疑难探究疏漏之处自然在所难免,唯望有识之士不吝指点。----杨年生 谨志

[1]楼阳生:“只要我们对症下药、持续发力,文化旅游业一定能够成为山西省战略性支柱产业。”摘自自《 人民日报 》( 2016年09月07日 11 版)

[2]李晓杰 黄学超 杨长玉 吕朋:《<水经注>汾水流域诸篇校笺及水道与政区复原》《历史地理》第二十六辑 (34--64页)2012年5月

[3]孙靖国:《桑干河流域历史城市地理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

[4] 陈桥驿译注:《水经注》,中华书局,2015年1月,第7页

[5]张畅耕等:《魏都平城考》,第26页,寒声主编:《黄河文化论坛》第九期,2003年4月

[6]徐德富:《<水经注>㶟水研究》,三晋出版社,2011年8月,第11页。

[7]详附一

[8]高海:《朔州地区几个历史疑难问题的考证》,《朔州历史文化研究文集》,三晋出版社,2013年,第220页

[9] 陈桥驿译注:《水经注》,中华书局,2015年1月,第7页

[10]清《朔州志》载:“恢河伏流在南50里,出宁武军山口,到红崖儿村伏流15里,至塔衣村南涌出,经城南至马邑,入桑千河,俗呼南河”为朔州古八景之一,“恢河伏流”盖系河床为经年累月之洪积砂砾覆盖所致。

[11]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44页

[12] 刘晓东 郭劲松 赵鹏宇:《山西宁武天池水量衰减分析》,《工程勘察》,2016年06月01日

[13] 详拙文《<水经注>卷二高平川水流域新考》

[14]汪一鸣:《郦道元与宁夏》,《宁夏社会科学》,2005年3月,第2期 (总第129期)

[15] 有不少学者认为:“七里河和恢河即《水经·㶟水注》中的桑干水和马邑川水。”(见孙靖国:《晋冀北部地区汉代城市分布的地理特征》援引《历史上的永定河与北京》的相关观点)经笔者多次实地踏勘并结合Google earth校验基本确认七里河非桑亁水,注述之桑亁水应指今源子河而非七里河。

[16] 《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资料.不可移动文物名录》(朔城区卷),三晋文化研究会,2012年6月,第35页。

[17]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46页

[18] 备注:因关于㶟南宫的论述较多故附于本文结尾

[19]“桑干水又东南流,会贞按:今水东北流,以下亦多与今水道不合”。见《水经注疏》卷十三。

[20]前田正名:《平城历史地理研究》(李凭、孙耀、孙蕾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8月,第38页。

[22]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66页

[23]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90页

[24]详支配勇 雷云贵 张海啸 支建平:《怀仁日中城即汉勮阳城代公新平城考》一文

[25](北魏)郦道元 注 杨守敬 熊会贞 疏 段熙仲 点校 陈桥驿 复校 :《水经注疏》,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133页。

[26] “天赐三年六月,发八部五百里内男丁筑㶟南宫,门阙高十余丈。引沟穿池,广苑囿。规立外城方二十里,分置市里,经途洞达。三十日罢”;“泰常五年夏四月丙寅,起㶟南宫”;(详《北史》㶟南宫条相关记载

[27] “天兴六年九月,行幸南平城,规度㶟南,面夏屋山,背黄瓜堆,将建新邑”

[28]《山西通志》光绪志卷二十八:“山阴县,后魏天赐三年,复于今县北建㶟南宫,筑外城,后置桑干郡”。

[29]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66页

[30]李朝阳:《咸阳市郊北周独孤浑贞墓志考述》,《文物》, 1997年05期

[31] 《水经注疏》卷25泗水条下

[32]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66页

[33]按《清一统志.大同府.山川》谓“白泥河在山阴县(即今古城镇)东,一名白迷河,源出东南界榆林峪,东北流,如应州界,曰盆子峪河”)大同府.山川》谓“白泥河在山阴县(即今古城镇)东,一名白迷河,源出东南界榆林峪,东北流,如应州界,曰盆子峪河”···

[34](北魏)郦道元 注 杨守敬 熊会贞 疏 段熙仲 点校 陈桥驿 复校 :《水经注疏》,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133页。

[35]傅振倫:《察哈尔山阴县古城发见古物》,《历史教学》1951年1月

[36]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88页

[37]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71页

[38]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73页

[39] 详拙作《水经注》滱水流域新考

[40] 详雷云贵《桑干河上游流域探究》

[41]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11页

[42]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73页

[43]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90页

[44] 《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右玉县不可移动文物名录》(内部资料),朔州市三晋文化研究会,2012年6月

[45] 《山西通志.文物志》第四十四卷, 1996版 第251页

[46]《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右玉县不可移动文物名录》(内部资料),朔州市三晋文化研究会,2012年6月

[47]山西省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81页

[48]孙靖国:《晋冀北部地区汉代城市分布的地理特征》,《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学刊》第七集

[49]山西省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81页

[50] 《水经注疏》第242页

[51]内蒙古文物局:《内蒙古文物地图集》(下),西安地图出版社,2003年,第550页

[52] 魏俊杰:《十六国旧史存亡探析》,《四川图书馆学报》2014年01期,第72页

[53]《晋书》卷一百二十三:“昙猛固以为言,(慕容宝)乃遣(慕容)麟率骑三万为后殿,以御非常。麟以昙猛言为虚,纵骑游猎。“

[54] 上世纪70年代,内蒙古乌兰察布凉城县在境内的岱海边修建庆丰水库…..施工现场发现几个密密层层叠压着死人头骨的大坑。粗略一点,从几百到上千不等。不少头骨表面带有明显被刀斧砍砸的裂痕,有的头骨上还嵌入锈迹斑斑的箭头……”。(张松、冯永谦等:《蟠羊山何来白骨“*鞑沟”破解谜团》,《辽宁新闻网》,2014年7月16日)

[55] 《水经注》卷十三燕昌城条下

[56]内蒙古文物局:《内蒙古文物地图集》(下),西安地图出版社,2003年,第550页

[57] 支配勇 雷云贵张海啸 支建平:《怀仁日中城即汉勮阳城代公新平城考》,《黄河文化论坛》第九辑,2003年4月,第66页

[58]《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右玉县不可移动文物名录》(内部资料),朔州市三晋文化研究会,2012年6月

[59] 《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右玉县不可移动文物名录》(内部资料),朔州市三晋文化研究会,2012年6月

[60] 张畅耕、宁立新等:《魏都平城考》,《黄河文化论坛》第九辑,2003年4月,第18页

[61] 王杰瑜:《秦至西晋楼烦县治所考》,《晋阳学刊》,2002年,第6期,第10页。

[62] 《魏书》帝纪第一 序纪:“帝以封邑去国悬远,民不相接,乃从琨求句注、陉北之地。琨自以托附,闻之大喜,乃徙马邑、阴馆、楼烦、繁畤、崞五县之民于陉南,更立城邑,尽献其地,东接代郡,西连西河、朔方,方数百里。帝乃徙十万家以充之”

[63]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44页

[64]详拙作《<水经注>㶟水(朔州段)新考》,《先秦秦汉史公众号》,2017年10月29日

[65]傅振倫:《察哈尔山阴县古城发见古物》,《历史教学》1951年1月

[66]详:《水经注》㶟水:㶟水出于累头山,一曰治水。泉发于山侧,沿坡历涧,东北流,出山,迳阴馆县故城西。县故楼烦乡也,汉景帝后三年置,王莽更名富臧矣。

[67]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73页

[68]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88页

[69]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71页

[70]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中),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81页

[71]李丽娟、安孝文:《怀仁战国古城考_浅谈汉代雁门郡所辖勮阳城、阴城的地理位置及始建年代》《文物世界》,2010第2期,第15页

[72] 郭素新:《内蒙古文物地图集》(下),西安地图出版社,2003, 第509页

[73]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第 20, 北京, 地图出版社,1982

[74]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下),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73页

[75]吴良宝:《中国历史地图集部分战国部分地名校补》,《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06年7月,第147页

[76]山西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卷》(下),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年,第186页

来源:太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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