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县的周边山峦叠障,我走进这个小城的时候,旅游业尚未兴盛,车少人少,乡村公路上奔忙着的是当地的小货车以及不懂交规的牲畜家禽,很多的路口也没有红绿灯,当地人的交通意识没有种地那么在行,一定要小心行驶。
清河镇距大竹县城有22公里的距离,这里有范绍增将军的老宅和他兴建的欧式古镇。古镇有一个极雅致的名字——清场雅镇。四个行书大字镶在欧式的门楼之上,欧式的门楼上还有“福”“禄”“寿”“禧”等中国传统吉祥符号。
上世纪三十年代修建的欧式街廊 | 刘乾坤
川东北的欧式古镇
清河古镇在几年前就看到过图片,当时的第一印象是:又是哪个为了旅游开发修建的假古镇。有了这个观念就一直没有前往,而且也没有查阅史料,即便是看到高速路上的广告牌也没有前往一看的*。人有时就是这样,一旦先入为主了就很难以改变。
改变我这个观点是事实,一位北大城环系的博士朋友在那里考察,告诉我清河古镇这个建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中西合璧式的古镇有多么地道。这是一个有点奇怪的现象,中西合璧的庄园或是院落倒见过不少,中西合璧的街道却还是头一回,启程前往,才有了今天的旅程。
每天这些欧式廊檐下,都会聚集众多的茶友牌友 | 刘乾坤
居民过客各得其乐 | 刘乾坤
走近了清雅场镇,粉白的西式墙体和东方式的青瓦浑然一体,那是一种带有雍容气息的雅致,带着岁月的痕迹以及上个世纪的审美扑面而来。走进了这个大门,一派热闹的景象,那天正好逢着赶集,三百多米的街道用青石板铺成,一溜烟就到了尽头。街道两旁,是整齐划一的欧式廊柱,一楼一底的房屋外墙显出别样的文化气息,就像到了欧洲某个山区一样。檐下是玩牌喝茶的是地道的四川农民,若不是这些缠头帕吸旱烟的乡民,真会以为到了欧洲某个小镇。
这里的茶馆不少,搓麻将打川牌是主流娱乐,街边上也有纳鞋底的大嫂或婆婆,还有缠着妈妈要冰激凌的时尚小孩,滑板和架子车一同在长长青石板街上滑过,空中时不时扑腾三两只信鸽,给宁静的欧式古镇添几分空中音乐。
每根柱子上都刻有中国古典图案 ∣ 刘乾坤
长长的廊檐遮风挡雨,是室内环境向外部空间的延伸,是乡邻情感的走廊,楼下的长廊是男人们赶集的地方,楼上的相同位置是女人的“话坊”,在男女有别的礼教之下,女人们有了专门赶集的场所也还是一种时代的进步。试想,七十年前的中国乡村,女人们还缠足,以男女授受不清的清规戒律下,在田野间向往着与外界的交流。有了专门的场所,女人们的欢声笑语便透过这些窗棂与信鸽的瓴毛在天空下飞翔开来……
欧式的外观,里面都是传统的院落与天井 ∣ 刘乾坤
这些高大的白色柱子簇拥着的是典型的四合院,选了一户人家探寻,二楼一底,方形的开井直达蓝天,阳光雨水在天井中散步,四周的栏杆是人们亲近阳光的好地方,放一把躺椅泡一壶新茶,一个安祥的小天地就此翻开。大有鲁迅先生“躲进小楼成一统”的自足之感。
场镇的入口 ∣ 刘乾坤
哨楼湾 ∣ 刘乾坤
传奇的虚幻与真实
上个世纪,巴蜀地区曾出现这样的情形,就是街头巷尾不时有旧时代的袍哥语言跳将出来,混合在摩登的衣裙与手机短信组合的现代都市之中。袍哥,这一旧时代的帮会组织早已消失,缘何这样跨越时空回到民间呢?
缘由是四川方言剧“傻儿师长”“傻儿军长”和“傻儿司令”的热播。剧中的主人公“傻儿”是一位袍哥出身的国民党军人,谈吐极为江湖,说话类似周星星般诙谐智趣,而且为人仗义。剧情中有他打报不平、智斗、谈判等精彩场面,主线是该军官由地方军阀最后走向抗战前线的经历。这部轻喜剧很快红遍川渝两地,经由媒体“探索发现”,这位师长、军长到司令的原型就在大竹县清河镇。傻儿司令的原型是范绍增,是一位到过抗日前线的川军将领。少年时便加入袍哥组织,先后在杨森、刘文辉、刘湘等地方军阀麾下任团长、师长、军长,后率部起义。
傻儿司令的原型范绍增 ∣ 网络图片
这位国民党的将领除了修建了那条中西合璧的街道外,还没有忘记划分势力范围,在他的家乡修建了炮楼等防御工事,现在在哨楼湾可以看到当年的炮楼——也就是北方称为碉堡的工事。这里地势较高,视野好,是兼具放哨瞭望防御功能于一体的军事建筑。
袍哥的排行 ∣ 刘乾坤
原来的枪炮不复存在,图片文字主要讲述袍哥文化,这种逝去的民间文化是特定环境下的特殊产物。袍哥与青帮、洪帮是旧社会三大帮会组织之一,以“仁、义、礼、智、信”五个字设立堂口以区分级别和辈份,有专门的行话与手势,上接成都下达重庆都以行话手势相识相交,论资排辈,拉帮结伙。有义举也有恶行,是一个已经消失的文化现象。
罗位明是当地的文化站工作人员,熟悉当地乡土文化,说起袍哥文化滔滔不绝。关于袍哥的大小字辈,几个手势就可以表现出来,罗老师从老幺到龙头老大的手势一一演示,然后就是一系列的接头语,不翻译绝对听不懂。如“天棒”,是说某人不计后果鲁莽行事;“抽底火”是说揭人老底或是背后袭击;“绷劲仗”是指虚张声势;“捡脚子”是指处理别人整得很复杂的事情;“扎起”是指两胁插刀帮忙;“跑滩”是指伤了人或结了仇跑到外地躲灾避难……很多的话语现在在四川重庆的民间依然在使用,很多逐渐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四川方言了。
袍哥的茶语 ∣ 刘乾坤
影视剧中的傻儿与现实的中范绍增就这样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更多的人记住了范傻儿,而并不了解这位抗日的将军,他的故居今天依然存在,他的子女偶尔还会回乡省亲(解放后范绍增曾任河南省体委副主任,定居在河南)。在上个世纪,剧中主角与生活原型在川渝两地都有相当影响,现在遂渝高速公路的贯通,到达大竹方便快捷,前来他故居一游的“粉丝”越来越多。
袍哥接头手势,表示排行老几 ∣ 刘乾坤
到了这里,不要忘了到哨楼湾看看这位传奇人物的真实故事,墙上的壁画和民众的故事会让你体会到一个军人的风云与时代的硝烟,这里的很多事与人都会带着他的身影。当地很多人都会讲述范绍增奉命出川抗日的战前动员会,他的话极为简单地:“兄弟伙!蒋总裁来电,要我们上前线打鬼子,要给老子扎起,不要搞勾(丧命的意思)了,明天就出发!”
他们会让你到哨楼湾吃饭,这里的酒席就叫做袍哥宴,也称为江湖宴,没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心态可不要轻易上桌哟,端茶送水的堂倌与婢女全是上个世纪的装束,打破这一时代幻像的是音响中流泻的“千里之外”……
范氏祖宅的风水
他的故居藏在一丛起伏的浅丘后面,一条羊肠小道连接着外面的公路,四月的水田中刚刚插下的秧苗泛着稀疏的绿意,风中的水田泛着细微的波纹,知了与蟋蟀偶尔去欢唱几句。
范绍增的故居是个四合院,大门的墙体不在了,剩下一个品字形的古建筑群,四面环山,一条小路绕过门前的小山伸向远方。当地人津津乐道的是关于范家的风水,关于风水,民间一直作为居家出行的一种隐秘文化,显得扑朔迷离而且带有些许神秘色彩。
范绍增故居 ∣ 网络图片
关于风水,有很多的争论,这里仅仅是用一些传统观念对这一文化现象和民俗习惯进行一种浅表的解读,看官不必上升到科学与迷信或科学与谬论上来争论。
风水在民间有着极大的影响力,是东方文化感召下的内心秘密。然而要找一处典型的风水景观能明晰的感知却不多见,阆中便是其中宝贵的案例。传统观念中大家熟知的便是“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在锦屏山上,你便能形象而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穿古越今的地学观念。
阆中古城 ∣ 袁蓉荪
背山面水,一定要背靠龙脉(又称祖山、镇山)。中华大地的龙脉都源自昆仑,是中华的龙脊,穿越西部中部的昆仑山的余脉划分了无数的地貌单元,但都能寻根到青藏高原那巍巍大山。龙脉要有连绵不绝的气势,阆中背靠的是由远及近的盖阳山、陈家坡、大蟠龙和小蟠龙组成的不绝的依靠——龙脉,龙脉的聚结处便是古城所在的位置。城东的梁山、七家山、大像山组成了左青龙,西山、高观山则是右白虎。左右群山是背靠之主山的护卫,形成三面环山,一面环水。这水便是指的朱雀。朱雀的对岸是风水中另一重要的内容——案山与朝山。
所谓案山,是城址或宅址之前隔水的近山,通常是选形似书案的山为最佳,案山前的远山重重叠叠,好似远道而来朝圣,所以称为朝山。阆中古城的案山便是锦屏山,后面的印斗山、金耳山、眉山等群山便是充满生机的朝山,从古城高处远眺,可见青山逶迤,气象万千。
中国传统风水布局 ∣ 网络图片
关于青龙与白虎,李小波博士这样说道:“青龙强则文运好,白虎强则出武将。范宅的青龙弱而白虎强,虽出武将,但虎势太强容易伤人,一般来说对人的命运有所影响。”这样的话出自于一位高等学府的教授之口,不是一般江湖术士的忽悠。李博士所说的源于他所学的城市与环境的一些知识,他将风水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在研究,并且到各地去考察,求证。他还说范宅后面的玄武山形弱小,没有连绵起伏的山脉,属于靠山很少或没有靠山,因而起点低而且周折多,其实细看范绍增的生平莫不如此。
答问之间走进了范家的院坝,这里还居住着范家的后人,大多是侄辈与孙辈,当地人说风水一般就管一个甲子,然后歇一个甲子才会再出人才,究竟如何,这可能没法解释,我们也姑且当作一种文化现象来客观看待吧!
逛与吃的完美相遇
我因为摄影而到处乱走,也养成了走一路吃一路的爱好,每到一地,总会向当地人请教美食。也就有了一张挑剔的口舌和一双灵巧的双手,在临街的明档处,总会出现我盯着厨师转的身影,默默记住厨师的工序,回到成都,免不了试做,连砍刀都曾砍坏过几把,锅也颠坏过几口。
一路走来,也不忘用影像记录美食,几次前往清河古镇,每次必吃的是羊肉馆。
小笼粉蒸羊肉 ∣ 刘乾坤
爆炒羊肚 ∣ 刘乾坤
泡椒爆羊肝 ∣ 刘乾坤
撰文 | 刘乾坤
图片 | 刘乾坤 袁蓉荪
编辑 | 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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