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游女成伊拉克国母,要走中东特色现代化道路,为何抑郁自杀?

穷游女成伊拉克国母,要走中东特色现代化道路,为何抑郁自杀?

首页游戏大全冒险家阿曼达更新时间:2024-06-23

1921年,温斯顿·丘吉尔正在召开会议讨论中东悬而未决的政治分裂。他向在座的绅士们寻求建议:

“谁最了解部落?血统?隶属?争端?谁对贝都因部落最熟悉?我们将谈论潜在的未来国王,能主宰所有这一切的人,有谁认识候选人?谁对他们了若指掌?”

“一个女人——格特鲁德。”有人说。

“格特鲁德是谁?” 丘吉尔问。

托马斯·爱德华·劳伦斯回答:“格特鲁德·贝尔(Gertrude Bell)”。

推荐者后来被称作“阿拉伯的劳伦斯”,而格特鲁德·贝尔被称作“女版阿拉伯的劳伦斯”,或尊称为“沙漠女皇”。

马克·赛克斯(Mark Sykes)补充道:“这真是个愚蠢透顶的点子”,他力主与法国同行弗朗索瓦·乔治·皮科特(Francois Georges Picot)共同撰写了臭名昭著的《赛克斯—皮科特协定》,英法通过该协定密议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时由两国分割奥斯曼帝国的阿拉伯领土。

而贝尔和劳伦斯这样的阿拉伯主义者却与他有着不同的政见

格特鲁德·贝尔

20世纪初英国外交团体在中东拍摄的照片里,在沙尘、骆驼和一群穿着制度的男性之间,常常有一位孤独的女性静立在帐篷前。

这位女士身材苗条,有一头浓密的头发,穿着蓬松的细棉衣,或者爵士时代的巴格达风格铅灰长袍和厚底帽。

这个女人就是格特鲁德·贝尔,贝尔游遍了整个阿拉伯世界,与当时中东的部落酋长们建立起广泛的友谊。她对这个摇摇欲坠的民族和国家充满热爱和同情,这里最初被称为美索不达米亚,后来被称为伊拉克

贝尔是登山专家、考古学家、语言学家、旅行者、外交官、诗人,也是英军情报官和英国首位女军官。

一战后她帮助丘吉尔划定了现今伊拉克的边界,是创造现代伊拉克的主要人物。这场非凡的旅途让她脱颖而出,成为现代历史舞台上的重要角色。

她一生有过两段失败的恋情,使她独立于男人之外,最终在爱的沙漠之中,领悟了沙漠的真谛。虽然终生无子,她却孕育出一个国家,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为它而死。

令她难以预料的是,她所竭力避免和反对的情况却总是在历史上重蹈覆辙。

一个女人热情而独立的挑衅与束缚着她那落后而狭隘的习俗格格不入,已经注定她的一生既是一次伟大冒险,又是一个令人心碎的故事。

格特鲁德·贝尔与温斯顿·丘吉尔和劳伦斯在埃及的狮身人面像和金字塔前

离经叛道的大小姐

格特鲁德·贝尔于1868年7月14日出生于英国达勒姆郡的华盛顿州,是一个钢铁家族的富家千金

她父亲休·贝尔在加入家族钢铁公司贝尔兄弟之前,曾任警长兼治安官,他为人公正平和,并因其努力进取和对员工关怀备至而享有声誉。

贝尔的母亲玛丽·希尔·贝尔在她只有三岁的时候就死了,这起悲剧增加了她的“独立自主意识”,让她成为一个“不安分且有天赋的孩子”。她还有个弟弟莫里斯,休爵士四年后与弗洛伦斯·奥利夫再婚。

继母是剧作家和儿童文学家,对贝尔的早年生活产生了重大影响。她教会贝尔礼仪和礼节,但也鼓励她的求知欲和社会责任感。后来贝尔受到良好的学校教育,在牛津大学师从玛格丽特·霍尔夫人。

少女时代

尽管女生上学受到各种限制,但她短短两年内就以一流的成绩毕业,成为最早获得牛津现代历史学位的女性之一。

毕业后,贝尔认为适用于其他女性的工作并不适用于她。她认为女性身份无法阻止她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这种“牛津式”的态度在婚姻市场上不受欢迎,但未婚的贝尔从来不认为自己需要依附于男人。

她自学波斯语于1892年开始去中东伊斯兰世界勇敢旅行,第一站前往伊朗探望她的叔叔弗兰克·拉塞尔斯爵士,他曾是英国大使馆的部长。

两年后,她出版了第一本游记《波斯图景》,详细描述她的旅行经历,使西方对现代伊拉克和伊朗土地的文化和人民有了一些最初的了解。她还翻译了自由派波斯诗人哈菲兹黄皮书中的诗句,迄今被认为是最忠实的英文译作。

中东游历

但对于贝尔来说,这仅仅是十多年世界旅行的开始。她很快成为一名真正的冒险家,常去瑞士登山,并熟练地掌握了多国语言,1897年,她开始在耶路撒冷学习阿拉伯语,写关于叙利亚的文章,自学考古学

后来,她的法语,德语,波斯语和阿拉伯语都十分流利,对意大利语和土耳其语也能熟练运用。

她对考古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对波斯历史和民俗文化流连忘返。1899年,她回到中东,游览了巴勒斯坦和叙利亚,并在耶路撒冷和大马士革等历史名城停留。她写信给道依·威利说:

“我希望你能在这里看到这片荒凉的风景,呼吸着一种空气,就像从生命的泉源中呼吸一样。”“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谁,我的内心只属于沙漠。”

父母有很多外交关系让她在该地区如鱼得水,她的游记总是让人印象出一个无害的巴格达:棕榈园野餐,底格里斯沐浴派对。1900年她移居耶路撒冷,开始了第一次穿越黎凡特地区(黎巴嫩,叙利亚)的旅行

那年的最后一次旅行是去访问沙特阿拉伯的沙漠城市,那是一次极具开创性的旅程,她花了四个月的时间骑骆驼旅行2400公里,几乎是世界上第一位独自旅游的女性旅行家,没有军事护送或家人保护她,仅由一小撮可信赖的阿拉伯人陪同。

这位英国女士带着她的所有瓷器,穿着当时最华丽的西服,美颜不可方物,她顾盼生辉的姿态使旅途中的所有男性都有些措手不及。她是如此真诚、直率和兴致勃勃,以至于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感到危险。

除了旅行生涯,贝尔还开始一些更大胆的探险。攀登并征服了阿尔卑斯山最高的山峰勃朗峰,其中一个山峰格特鲁德皮兹(Gertrudspitze)在1901年以她的名字被命名。

格特鲁德皮兹峰

登山的旅途充满惊险和未知,就连下山也总是历尽艰辛,幸而每次都能化险为夷。1902年夏天,她的探险队在阿尔卑斯山上遭遇暴风雪,她依靠绳索在芬斯特拉尔霍恩峰未崩塌的东北面生存了53小时从而声名鹊起,这种生与死的刺激反而令她热血沸腾。贝尔的家书写道:

“每当下雪的时候,我们就陷在里面直到腰部,我差点就直坠冰川了,因为我踩着一块冰岩滑进了一个雪沟里,幸运的是绳子挂住了我。我们都因为那起事件割伤了手脚,但这是下山途中最动人的部分。”阿尔卑斯山,1902年7月18日。

她还在阿拉伯半岛度过了十多年的时间,贝尔的冒险通过她活泼的文字引人入胜。

“真是太好了!珀西爵士非常欢迎我,说已经给了我一栋房子。在一个肮脏的小集市里,一个令人窒息的小屋子。幸运的是,没有与床和浴室分离。我把行李放好,又打开一个箱子,把脏衣服放进底格里斯河里洗干净,然后把所有要晾*东西都挂在院子的栏杆上。”

在一个部落混杂的中东世界无疑充满危险,但是显然贝尔喜欢冒险。她周围充满骆驼、各种异域风情和阿拉伯男向导。她以自己的语言能力遨游了中东,并赢得了当地部落的青睐。

1907年,贝尔与考古学家威廉·拉姆齐爵士合作去土耳其境内考古,他们在叙利亚北部发现了一些古代遗址。两年后,她将重点转移到美索不达米亚,参观和研究了许多古城废墟。

格特鲁德·贝尔和旅伴,1909年

“杰出的文学和语言技能”与“决心,勇敢,体力和耐力”相结合,为旅行文学、翻译、考古学和建筑学做出了积极的贡献,最终演变为投身该地区社会政治的热情。

征服沙漠的女汉子

贝尔从未结过婚,也没有生过孩子,只有两次众所周知的浪漫依恋。

在与行政长官弗兰克·斯威特纳姆爵士一道访问新加坡后,尽管年龄相差18岁,两人于1904年短暂恋爱,但这位身无分文的英国外交官遭她父亲各种不待见,最终只好无奈分手

虽然她一生都充沛着强烈的感情,但她把它们严格地隐藏在那幅瘦弱的躯壳之下,随着她一生最重要的爱情到来更显得隐忍克制。

那是从1913年到1915年,她与已婚的陆军中校查尔斯·杜提-韦利坠入爱河,他们互换热情洋溢的情书,婚外情一直保持直到恋人于1915年去世,这段注定徒劳的感情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其他浪漫史。

后来她以更广阔的博爱把浓烈的感情留在了中东。

她在贝都因人的帐篷里喝咖啡,与凶猛而隐秘的德鲁士人结为朋友,在阿拉伯盛宴上吞下了羔羊的眼球,并冒险进入阿拉伯残酷的纳吉德沙漠在19世纪和20世纪初,哈伊尔是拉希迪酋长国的中心,拉希迪酋长国是控制阿拉伯半岛最重要的竞争者之一。1914年,贝尔被囚禁在拉希德的宫廷之中,在哈伊尔与拉希德一家度过的11天统治之旅中收集了许多重要信息

获释离开之后,她预言家庭纷争将摧毁虚弱的拉希德势力,他们的敌人伊本·沙特将成为阿拉伯的胜者,于是建议英国政府应该支持伊本·沙特。1921年,当最后一批拉希迪被伊本·沙特赶下台时,现代沙特阿拉伯之父亲下令摧毁了这座宫殿。

在旅途中,她做了细致的笔记,她写给父亲和继母的信是上个世纪最伟大的通讯之一,从哈维和尼科尔斯的棉衣订单到英国对顽固的伊拉克阿拉伯人和库尔德人进行的新式空战,她比其他人更多地了解这些地区的部落及其习俗,揭去了千百年神秘的美索不达米亚面纱她与当地人和部落首领也建立了密切的关系,后来在塑造英国对该地区的政策方面影响显著。

从左至右:丘吉尔、贝尔、劳伦斯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贝尔希望获得中东的职位却因性别被殖民地政府拒绝,于是她自愿参加了红十字会。但英国情报部门很快就求助她在该地区的专业知识帮助士兵穿越沙漠。

正是这些知识也使她从一个好奇的旅行者成为最终与丘吉尔坐而论道的少数人之一,并为他提供了如何管理中东的建议。

阿拉伯局的女顾问

随着那年夏天战争爆发,奥斯曼帝国于11月加入轴心德国贝尔与劳伦斯以及其他许多考古学家一起被召集到开罗一个被称为“阿拉伯局”的情报行动中

她是英军中唯一的女性行政官员,被派往许多需要她专业知识的地区。在此期间,她还目睹了亚美尼亚种族灭绝的恐怖,并撰写了多篇报道对此进行了详细披露

在伊拉克东部,1915年12月3日至1916年4月29日期间对库特阿马拉的包围是奥斯曼帝国与英国争夺美索不达米亚控制权的重要阶段,更确切地说,是英国为了争夺巴格达到巴士拉石油产区而进行的一次冒进行动,其直接后果就是一支来自印度的远征军于1916年在底格里斯河下游的库特·阿马拉遭遇重大挫败

由于战略失误、轻敌冒进、后勤乏力加之人员短缺,历经147天的包围后,宁愿饿死也不吃马肉的穆斯林和印度教士兵已经奄奄一息。

劳伦斯和奥布里·赫伯特试图贿赂奥斯曼帝国司令哈利勒让他的部队放水,他们先后开出100万到200万英镑的价码,但对方不吃这套。

最终大约13000名英印士兵向奥斯曼投降,这是当时英军历史上最糟糕的失利,对于奥斯曼帝国来说却是一次巨大的胜利。

库特·阿马拉战役英军投降

库特·阿马拉战役与1781年约克敦和1942年新加坡战役并列,被称为英军三大最重大失败之一。然而,奥斯曼帝国还是没法利用在库特的胜利完全掌控美索不达米亚

在加里波利和库特的威望受到极大打击之后,英国政府担心奥斯曼帝国的胜利有可能激起印度和阿拉伯世界的泛伊斯兰情绪和起义,于是阿拉伯局在开罗加快了从内部瓦解奥斯曼帝国的努力。

贝尔的策论、地图和阿拉伯部落笔记为英国开罗办事处提供了许多关于该地区最重要的情报,她的珍贵记录使劳伦斯更好地领导了阿拉伯反抗轴心国奥斯曼土耳其的行动。

“我们进行了伟大的会谈,并为世界政府制定了宏大的计划。”贝尔与劳伦斯在战争最激烈时期的一次会面后深情地写道。由于战争的威胁,她被要求对叙利亚、伊拉克和阿拉伯的政治状况提供建议。她报告说:“叙利亚是极端亲英的人,而伊拉克不会愿意看到土耳其与我们交战,也不会参与其中。库特一生依靠我们的帮助,他知道这一点,我认为我们可以让海湾的土耳其人变得很难受。”

几个月后的1916年6月,阿拉伯起义就爆发了。紧接着不到一年时间,战局就被彻底扭转。奥斯曼帝国中央司令部将其在美索不达米亚的许多部队重新部署到了伊朗前线,而英国增兵更多。他们于1916年末和1917年初发起了一次成功的战役,摧毁了奥斯曼帝国对巴格达和摩苏尔的控制。

贝尔前往巴士拉时,一支新的军队正在那里集结,斯坦利·毛德将军(Stanley Maude)凭借新近增编的15万部队以及贝尔绘制的地图,于1916年12月开始反攻,在1917年2月重新占领库特阿马拉,并于1917年3月进入巴格达。

沙特阿拉伯国王伊本·沙特在美索不达米亚的巴士拉会见英国外交官珀西·考克斯爵士和政治顾问杰特鲁德·贝尔

当巴格达被增援部队攻陷后,贝尔也随之搬到了那里,并最终被任命为英军政治顾问珀西·考克斯爵士的东方秘书,负责协调与阿拉伯人民的关系。

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同事和指挥官们无视她作为女性存在的新鲜感,只处理她报告中的实质性内容,这些内容对后奥斯曼帝国时代的伊拉克建设至关重要。

1916年,巴士拉

但她经常为此感到沮丧。1916年在巴士拉渡过一个阴沉的冬天,她给继母写信说:

“我一直忙于一份关于整个英阿关系的长篇大论,刚刚才写完,现在要传给各位高高在上的大人。如果一个人跟我一样是女性,除了坐下来做记录之外,就没什么能做的了。但是,一个人可以用正确的方式记录事件,就意味着,她希望人们会无意识地按照她的思路来评判事件,但有时我感觉到的变化很小。”

这位女士认为大人物们错过了她想表达的最重要观点。对贝尔来说,一切问题的核心就是西方拒绝理解让它们深陷其中的沙漠地区,这种理解必须建立在对中东几千年来部落文化的认识之上。

实际上,当时英国在中东的政策完全混乱,在该地区盲目扩大势力范围的同时并无统筹的政治思量。伦敦的大人物拍拍脑袋就将叙利亚让给拉希姆家族和法国,在《塞克斯-皮科协议》《贝尔福宣言》中也采取了前后矛盾的做法,最开始本打算将巴勒斯坦国际化后来又将其许给阿拉伯人和犹太复国者来取悦美俄犹太人,这一做法为当地留下了百年的祸根。

奥斯曼帝国与英国曾有过关于阿拉伯半岛势力范围划分的初步协定

尤其是对其新占的巴士拉和巴格达区域,更是缺乏规划,这也是库特·阿马拉大败局的根由,在立足未稳之下就盲目扩大地盘,本以为到嘴里是一块肥肉,没想到肉中却掺杂着无数细小的砂砾,这些嗑嘴的砂子就是阿拉伯世界中千百年来形成的一个个分裂部落、宗族和教团

然而,军事上的成功反而让当地治理难度陡升。随着英国军队又打下了库尔德人的聚居地摩苏尔,进一步加剧了美索不达米亚英占区的混乱。该地区的宗教和部落一盘散沙、彼此对立分裂,给英国统治带来了严峻挑战。

唐宁街的大人物们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是无视砂子的存在将肥肉吞下去,硬挺着划伤食道和肠胃,还是把砂子处理干净再吃肉。

聪明人显然应该选择后者,然而英国政府却在两种策略之间游弋摇摆,伦敦将该地许给阿拉伯人,以说服他们起来反抗土耳其,但这一策略被抨击为“奢侈的承诺”,印度殖民地政府希望在波斯湾的顶端拥有一个新的帝国领地

后一策略在伊拉克引发强烈不满,贝尔也警告他们:

“妄图取代数千年背景的部落、结构和历史极端困难,在阿拉伯人的土地上,强迫他们接受西方价值观并不是该做的工作。他们有自己的价值观,早在西方发展出文明之前就确立了国家主权的概念,那时还没有罗马天主教和东正教之间的分裂、十字军东征、大宪章、宗教改革,甚至威斯特伐利亚条约。”

贝尔还指出,奥斯曼人在一战中战败,这个庞大而毫无歉意的帝国即将被西方所取代,成为一个不同类型的国家。但阿拉伯世界刚刚被奥斯曼人占领了几个世纪,他们有着根深蒂固的习惯风俗,设立国王和建立国家更符合欧洲人政治和经济利益。

劳伦斯也认为:

“对于普通的阿拉伯人来说,沙漠就是一所大学,他们的世界流过那里,成为他们传承文化的通渠,部落的新闻、诗歌、历史、爱情故事、诉讼和讨价还价在沙漠中源远流长。”“阿拉伯*表现出了一种完全的本能、一种对直觉的依赖,这种直觉是不可感知的先知先觉,这让我们的离心式思维喘不过气来。”

英国和西方始终不明白,在沙漠及其周围的人有着悠久的记忆,经验来自于致命的启蒙,美索不达米亚对外来者的警惕由来已久,除非这些外来者证明自己是朋友。

贝尔和劳伦斯却都意识到,这是一战期间英国司令部及其政府文职上级的固有缺陷。自利取代了任何承诺,这在奥斯曼帝国战败后英国背弃阿拉伯独立承诺的问题上尤为突出。

贝尔和劳伦斯

劳伦斯对此深恶痛绝也感到无奈

“我们已经投降了,不仅仅是身体,还有灵魂,对胜利的贪婪超过了控制。我们的行为使我们丧失了道德、意志和责任,就像风中的落叶一样。”

但贝尔拒绝失败,她不服输的性子又犯了,拼了命为一个阿拉伯国家争取独立的机会。

“我想我永远也不能脱离这个国家的命运。能感受到你周围所有人的爱和信心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但是,哦,在战争结束的时候应该有一只自由的手!”

巴格达,1917年5月26日

贝尔在划定一战后中东地区的边界方面扮演了一个独特的角色,她对从波斯到黎凡特几乎每一个部落派别的方言、部落、长老、历史和风俗习惯都了如指掌。考虑到部落的现实,以及他们之间经常相互竞争的主张和明显的不信任和仇恨,这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张来自贝尔的照片摄于1910年在伊拉克加拉的亚拿撒部落首领法哈德·贝伊的帐篷中

但她知道,如果她不划清界限,不发挥自己的影响力,这片土地将面临更大的灾难性后果。

“坐在一个散发着古老气息的气氛中,那里充满了岁月的尘埃,你看不透,他们也看不透”。1920年6月27日,她写道:“在这种变幻莫测中,毫无疑问他们将转向我们。”

印度高级官员认为伊拉克的宗教和部落分裂将永远影响它成为一个独立国家,更何况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凝聚起美索不达米亚的一盘散沙。但贝尔满怀激情地相信阿拉伯能够独立,并说服伦敦伊拉克至少有足够的能人撑起场面。

对贝尔和劳伦斯来说,阿拉伯是一个极端的国度。沙漠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荒原,在那里人们生活在最严酷的环境中,情况瞬息万变,其残酷性对阿拉伯人的性格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但即使是无尽黄沙和被太阳晒得黢黑的岩石勾勒出的地狱景色之中,也会突然出现一片绿洲。在从最恶劣的条件下形成的文化中,血仇、敌对的宗族和其他残酷的现实比比皆是,但与之并存的合作和正直品格不仅仅体现在细微之处,它们更是基本生存的必需品

格特鲁德·贝尔与她的朋友伊拉克农民哈吉·纳吉

正是这种浮于表面的恶劣斗争,使英国以及其他西方国家的人轻松地断定,他们所面对的是地位低下、缺乏基础教育的野蛮人,在他们阴暗的视野中,“部落”一词本身就是贬义词,是一种与“宗族”、“黑手党”、“裙带关系”和“腐败”并列的大家庭关系,也是实现现代化的最大障碍。

贝尔对此有不同的看法,如果与部落环境相适应,他们会采取不同的现代化路径,这条路让他们不用放弃那些提供彼此身份认同的文化基础,反而可以坚守他们当中任何人都能够理解的事物。

用现代语境来理解这句话就是:走阿拉伯特色的现代化发展道路,而不必强求与西方价值观的统一。

对于不同的文化背景,不管有着多么悠久的历史和辉煌,大多数西方人都不懂得尊重。很少有人知道或关心现代中东和北非部落社会以及更广阔的世界国家曾经创造过一些有史以来最深刻的科学、数学、文学和文化著作,在欧洲还陷入“黑暗时代”的痛苦时,这片区域已经培育出了耶路撒冷、巴格达等一批伟大的学习中心。

正是贝尔的努力创造了伊拉克国家的边界。英国为管理伊拉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迫使丘吉尔于次年在开罗召开会议,讨论伊拉克,特约旦和巴勒斯坦的未来,40名代表们中唯一的女性贝尔在会上如愿以偿

1921年的格特鲁德·贝尔,开罗会议上唯一的女性

在会议上,贝尔和劳伦斯成功游说丘吉尔,以支持费萨尔成为伊拉克的第一任国王。当他试图起义反抗法国时,他已经失去了叙利亚的家园和王权。

由于贝尔和劳伦斯的大力推荐,这名亲英酋长在公投中被授衔为伊拉克国王,赞成票高达96%。为了回馈这项授权,一项《英伊条约》在伊拉克议会被强行通过。

费萨尔来自希贾兹王国的麦加圣城,他的当选令当时逊尼派和什叶派的军队都感到满意,因为费萨尔和他的兄弟们,哈希姆的其他王子都声称是先知穆罕默德的直系后裔。

贝尔力争将原奥斯曼帝国的摩苏尔、巴格达和巴士拉三个行省组建成新的阿拉伯国家,并受丘吉尔委托为它们框定边界。”1921年12月4日,她在给父亲的信中写道:“我花了整整一个上午,在办公室里摸清了伊拉克南部沙漠的疆界。

从后世来看,这是不讨好的尝试。但当时的部落和新国王费萨尔都知道,是贝尔不服输的个性为他们争取了权利尽管存在固有的挑战和未来的相互指责,但她做出了最重要的努力

劳伦斯没有兑现他的诺言,但贝尔做到了。

遭遇排挤的女强人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炎热的夏夜那条河是什么样子的?黄昏时分,薄雾在水面上形成长长的白色条纹;暮色渐渐褪去,城镇的灯光照耀着两岸,河流黑暗而平滑,充满了神秘的倒影,像一条胜利的道路穿过中间。

巴格达,1921年9月11日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贝尔成为“英国在中东利益的自愿代理人”,作为“一名试图打破自己时代最具挑战性障碍之一的妇女,对沙漠和其居民的道德行为准则进行解读。” 她的语言和部落知识对阿拉伯局不可或缺,撰写了诸多策论。

“我再也不会从事创造国王的工作了,这太累了。”贝尔自己也用一种不寻常的虚荣心写道。她成了伊拉克人奉承的牺牲品,以至于高估了自己的功绩又低估了男人们的控制欲

她与人为伍轻松自如,喜欢举办自己的社交活动,包括“格特鲁德·贝尔小姐愉快的星期天下午”沙龙,许多英国官员与阿拉伯知识分子混在一起。贝尔说流利的阿拉伯语并同情美索不达米亚的文化,伊拉克人们给她起了个绰号“卡敦”,意思是女王

阿拉伯男人中的一个孤独女人,在许多人中她被称为卡敦,意为女王

1921年9月11日,她对父亲说:

“当我们骑马穿过卡拉达郊区的花园时,那里所有的人都认识我,在我经过的时候向我致敬,努里说,你之所以能脱颖而出,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你是个女人。只有一个卡敦”。

她成为名副其实的英伊纽带,伊拉克人将她视作无冕的女王,正是她的努力孕育了这个国家,英国人将她视为最有权势的女性,因为英国对该地区的影响需要贝尔来维系

然而,独立的伊拉克很难再喜欢一位有“世界责任”的英国女人对他们指手画脚,她的同事们也因与这样一位知识渊博的女人一起工作而感到威胁。当伊拉克在动荡的海洋中凋零时,贝尔越来越不再是伟大的卡

无论是在伦敦、新德里还是巴格达,贝尔的建议却越来越不受重视,她在阿拉伯局逐渐被边缘化在巴格达宫廷也越来越被排挤出权力中枢。1923年考克斯离开巴格达时,让她直接失去了官方保护伞。

父亲的处境加剧了她日益增加的绝望感,由于经营决策错误,劳工罢工以及世界日新月异的变化,庞大的家庭财富开始消失,她弟弟也死于伤寒。她只好把时间花在了她的旧爱考古学上并建立了巴格达考古博物馆,她的家书越来越多地被疾病和抑郁所支配。

巴格达博物馆

性别角色以及自身境遇让她沮丧,贝尔曾写道:

“直到最近,我与什叶派完全断绝了联系,因为他们的信条禁止他们看一个不戴面纱的女人,而我的信条也不允许我戴面纱。试图通过这些女人交朋友也没什么用——如果允许她们看到我,她们就会像男人一样在我面前蒙上面纱。所以你看,我对一种性别来说太女性化了,而对另一种性别则显得太男性化了。”

巴格达,1920年3月14日

1926年7月12日星期一,格特鲁德·贝尔突然去世。官方说法是,多年来在巴格达炎热的49℃的酷暑中辛苦工作,对“她那纤弱的体力储备”来说实在是太苛刻了。但事实上,不管是意外还是有意,她确实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最终被埋葬在巴格达。

她的葬礼万人空巷,盛大如同国葬。

有人批评说,贝尔坚信费萨尔可以领导伊拉克,但他证明了那是一个灾难性的选择。他是一个局外人,在美索不达米亚没有追随者,也没有团结和控制部落的强大魄力,但在当时却是多方博弈的最好结局。

实际上,由于1927年在基尔库克发现了大量的原油,这个小小的伊拉克君主政体在土耳其的阴谋、沙特的侵略和反复的起义中仍然坚挺了30余年,二战期间经历了1941年亲德军官将国王和总理努里·赛义德驱逐出境依然幸存下来

直至1956年英国在苏伊士的权力和威望崩溃标志着伊拉克君主道路的终结,费萨尔二世和王室在1958年7月14日的一次共和党政变中被谋*

伊拉克内战持续了37年,最终伊拉克复兴党在1968年掌权,于70年代建立了一个繁荣的专制政权。贝尔和珀西·考克斯制定的伊拉克政策一直为萨达姆领导的阿拉伯复兴党所沿用

这些政策是:“如有必要,以暴力手段保留库尔德山区,作为对抗土耳其和俄罗斯的缓冲区;促进逊尼派穆斯林和其他少数民族占什叶派多数;镇压纳杰夫、科尔贝拉和卡齐曼的什叶派神职人员,或将他们驱逐到伊朗;收买大地主和部落长老;发动声名狼藉的全民公决;部署空军作为政治控制的一种形式。”

最为核心的是:从贝尔时代开始,无论是西方干涉的动机,还是部落对西方无知、缺乏尊重和信用的反应,许多模式都未曾改变。

随着阿拉伯社会越来越富裕,其资源对西方愈加重要,部落主义问题变得更加微妙。部落在20世纪中叶受到压制,因为石油帝国主义者及其地方代理人认为这是现代化的障碍但部落主义在21世纪卷土重来,追求与生俱来的权利、遗传和血缘关系让其演变成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

贝尔早在100年前告诉西方,如果妄加干涉,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地只会变得更加不稳定。遗憾的是,她一心想传授给同时代人的智慧本应在本世纪受到重视,但却在遭受巨大痛苦后被忽视或重拾,然后又被遗忘,后来在伊拉克战争中被美国彻底搅烂

当格特鲁德·贝尔独自一人走进沙漠时,就好似卷起的风,裹挟着国家和民族独立的种子,至今在沙漠中扎根发芽。

沙漠之美!让人惊叹!

巾帼之殇!令人扼腕!

全文完,谢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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