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散文】●黄兴文（四川）||尚品小区见闻

尚品小区见闻

●黄兴文（四川）

一念风起，一念花落。葱绿的树叶在枝头迎着阳光，花瓣在微风中飘呀飘呀，轻轻地躺在小草地上。没有谁在乎花开与花落，何况落红本是无情物。

尚品小区，住着很多老年人。他们没有太多的伤春悲秋，只有平淡而快乐的生活。在每一个季节里，他们都能找到时令蔬菜，在袅袅炊烟中带给味蕾冲击，在每一场牌局中寻找快乐。

星期天，我步行到尚品小区，目睹了轻煮时光慢煮茶的悠闲。

花粉过敏的四妹，把口罩丢了。她说，别人年年盼花开，我却年年盼花落。在大家都爱花的季节，她最烦恼，只有春去才不咳嗽。本想给春烧一张纸钱送它归去，无奈时光不许。

山里的蕨菜正采摘，菜市场鲜嫩的蕨菜很抢手。隔壁的大妈买了十多斤回来，焯水后晾晒在小区院子里，晒干了可以炖腊肉。围了一群家庭主妇过来，忙问在哪里采的，都说同去。当知道是从菜市场买的时，又都说明天早点去逛市场。

十九栋的老太婆买了蒿蒜子（一种野菜），淘干净了，正打电话让她大女儿拿点去炒肉。她听力差，打电话比吵架声音都大，小区都知道了。

一会儿，十九栋的大女儿提一袋春芽过来了，她敲门，久不开，打电话也没人接，干脆坐在坝子里等。半小时后，老太婆开门了：“你咋个现在才来？还有饭，去吃一点再回去。”

“你耳朵有问题，敲门不开，电话不接，我等了很久了。”

大女儿进屋去，忙着收拾家务，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茂密的树叶遮住了太阳，光影斑驳不冷不热。老大爷们约好了打长牌（川牌）。怕冷的背对太阳，晒晒很暖和。人老了，打牌的速度不行了，看了桌子上的牌忘了手里的牌，看了手里的牌又放过了桌子上的牌。虽不涉钱，都玩得很认真。

一盘结束，从洗牌开始，就七嘴八舌地点评谁打错了、谁打对了，直到牌摸够，拿头的人开始出牌才不说话。这叫“背牌经”，是对上一盘牌的回顾，有利于牌技提高。

我们生活中有很多事情，应该像打牌一样也“背一背牌经”回顾一下，总结上一次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让自己少犯或不犯相同的错误。能让人醒悟的不是读万卷书，也不是行万里路，而是遇到事情碰得头破血流时的那一声“哦豁”。人若能不二错，必将优秀，但这都要建立在善于“背牌经”的基础上。

虽是老大爷，打牌的规矩一定要遵守。“上打下不动，过吃过碰要招（指第一次出现没有要，第二次出现前若需要，必须说明），多少红牌、多少黑牌……”他们把这些规矩在开始打牌之前就说清楚了，不管是谁，不论平时关系有多么好，上了牌桌只讲规矩。按他们的说法就是“点点比对头了，我们没话说。”

我观察他们打牌，敢斗硬，不怕得罪人。如果所有的制度都能如此坚持，也许风景这边独好。

不打牌的人也出来晒太阳，端杯茶水，两三个人在一起，聊聊天。让太阳直射在背上，衣服吸收了光热，懒洋洋的，很舒服。

谁家丢弃的一个皮沙发，大家动手抬到坝子里。沙发虽破旧，但软软的。胖老头侧卧在上面，一会就鼾声如雷，直到打牌的人喊醒他，别影响打牌。他站起来后揉揉眼睛，打个哈欠，看别人打牌。看一会就开始指挥别人打这张，一会指挥别人打那张。当有人抗议时，站在那里就不开腔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如果别人不问，最好不多说。不仅是打牌，生活中亦如此。现在笨人太少，聪明人太多，许多事情都彼此明白，一个眼神就知道了，何必说呢？

一年四季，冬天太冷不打牌，下大雨吹大风不打牌，牌是娱乐之魂。一张张纸牌刻着一分一秒时光，在拿起与放下之中，在犹豫与决定之间慢慢地流过。去年的他们与今年的他们，仿佛没有什么变化，在他们的眼里，时光与年龄同行，与自己无关，朝霞与暮云去了还会来，正如网上说的，宇宙中时间本不存在，只有笑声依旧。

烦恼随着打烂了的牌，一起被扔掉；快乐与每一副新牌，打开一起来临。日子，在酸菜豆花饭与长牌象棋中放慢脚步。

下棋的人喜欢静，小区的棋桌却永远是热闹之地。背后站着观棋的一群人比下棋的人还着急，大声嚷着该上马还是该出车。一招臭棋大家评判一阵，一旦获胜谦虚几句，也是常有的事。

谁不想下棋了就离开，后面有人顶上。除了吃饭，棋桌上都有人。开裂的棋子用胶布缠一圈，不影响大家的兴趣。

棋子在棋盘上，明摆着的，常争论不休，大抵是观点和路径不同吧。

玉兰已去，海棠花落，细雨润万物。油菜谢顶，薇菜初发，恨春归无寻处。唯尚品小区，几多老人，把春留住，与春常驻。

（来源：天府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