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4月27日,当时还效力于华盛顿子弹队(现奇才队)的克里斯·韦伯和球队一起来到芝加哥,与公牛展开季后赛首轮第二战的比赛。如今回忆起来,那场比赛对韦伯来说就像噩梦一般。
那一战,乔丹砍下了55分,追平了他自从1995年回归NBA赛场之后,单场个人的最高得分。除了这个令人惊叹的数字,乔丹达成这一目标所用的方式,更是让如今很多的球员和球迷难以理解:全场比赛他只投进了1个三分球,而在罚球线上他也仅仅得到10分。也就是说剩下的42分,乔丹都是通过2分球拿到的。
下面这张投篮分布图,展示了乔丹55分一战运动战进球的分布点:
关键的第四节,在双方胶着的局面下,乔丹拿到了公牛全队23分中的20分。虽然在全场比赛中,乔丹的使用率达到了45%,属于偏高的状态,但他的得分效率也同样很高,仅仅出手35次就拿下了55分。而公牛的其他球员,出手了43次才得到了54分。
那个赛季,乔丹赢得了自己NBA生涯的第9个得分王头衔,也夺得了第5座冠军金杯。这些成绩和出色的表现一起,让乔丹登上了篮球世界之巅。也是在那一年,NBA联盟开始记录每一位球员在场上详细的出手点,让世人可以更好地了解乔丹是如何得分的。在1996-97赛季中,乔丹在三秒区内的得分排名联盟第57位,三分线外的得分则排名第54。而他能够拿下得分王,靠的就是与子弹队系列赛第二战一样的武器——中距离投篮。
相比今天各种高科技的追踪设备,上世纪90年代NBA显然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不过通过简单地观察乔丹的出手点记录,就可以更加真切地了解到他当年的得分能力,是多么的杰出。距离乔丹第二次退役,已经有20余年的历史,越来越多新的球迷并没有看过乔丹巅峰时期的表现,也不会真正地明白,当年他开拓了怎样的新局面。
毫不夸张地说,在乔丹进入联盟之前,NBA是属于身材高大、力量出众的球员的领地。但当乔丹离开的时候,他告诉给所有人,一位了不起的、靠跳投走天下的球员,也能同时赢下得分王和总冠军。
研究乔丹的投篮数据,会揭示出一些有趣的事实:首先,乔丹不仅仅是他那个时代最出色的一位得分手,同时也是“超高效”的得分手。其实在谈论上世纪90年代的NBA和篮球时,“效率”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并不高。而乔丹了不起的地方,也正在于此。
翻看乔丹在1996-97赛季的投篮区域图(下图),就会发现除了在篮下,乔丹在其他所有区域的投篮命中率,几乎都要高于联盟平均水平。在公牛第二个三连冠期间,乔丹也完成了对得分王的“三连冠”。相比生涯早期飞天遁地的各种扣篮,这个时代的乔丹更多地开始通过投篮来终结进攻,特别是中距离跳投(距离篮筐8英尺和三分线之间的投篮)。
乔丹的中投到底有多么出色,可以参考下面这两点:
1、在1996-97赛季,绰号“大狗”的格伦·罗宾逊在中投榜上排名第二,他一共投进了391个中投。而排名第一的乔丹,一共投进了547个。
2、在1996-97赛季,一共有59位球员至少出手了300次中投,而乔丹的总效率排名第3位。那个赛季他中投出手数超过了1100次,命中率为49.5%。只有两位球员中投比他更准,分别是克里斯·穆林和德尔·尼德罗。被视为同时代最好投手的雷吉·米勒,中投命中率为42.4%,而且他只出手了484次。没错,米勒出手了484个中投,而乔丹投进了547个中投。
就这样,乔丹用联盟第三的中投效率,投出了联盟第一的中投得分(下图)。这其中,还没有把防守强度这个变量加上。要知道,乔丹在当时的每场比赛中,面对的防守人和防守强度,几乎都是联盟顶级。虽然穆林和尼德罗也是当时联盟一顶一的好手,可他们并不会让对手像重视乔丹那般去重视他们。在1997年的NBA,联盟分成了两部分——迈克尔·乔丹和其他所有人。
还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虽然乔丹面对联盟顶级防守人,交出了如此杰出的答卷,但乔丹的跳投,曾经是他所有技术中“最弱”的一个环节。“当我们在选秀中了解他的时候,他只有6尺6寸(1.98米)和195磅(88.5公斤),身体相当瘦,”选中乔丹时公牛的总经理罗德·索恩说,“所以我们当时最大的问题就是,他能把球投进去吗?”
事情并非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变化,但是乔丹还是逐渐成为了他那个年代里最无畏,最关键,也是最有威慑力的跳投手。关于这一点,执教乔丹多年的菲尔·杰克逊可能最有发言权,他亲眼看着乔丹一点点从一个朝篮筐冲击的突破高手,变成了一个中投达人。“迈克尔在进攻段最弱的环节,就是他的投篮,”“禅师”说,“当他离开大学的时候,很多人都说他不会投篮,但他最终成为了这方面的大师。而他做到这一点的方式,就是不断投篮、投篮、投篮和继续投篮。”
过去20年,NBA超级得分手的变化显而易见。比较一下乔丹和詹姆斯·哈登最喜欢出手的位置分布图(下图),就能看出端倪。不管乔丹还是哈登,都曾经不止一次拿到过得分王头衔,但在两人的投篮分布图上,几乎没有太多重合的地方。
乔丹不会在自己的得分区域外来回游走,他会更加直接地面对对手的防守,然后去冲击、去摧毁对手的防线。关于这一点,乔丹甚至可以当着对手的面讲出来。别的球员也能赢下得分王和总冠军,但却没有人能够做到像乔丹那样。
在1997-98赛季开始前,NBA调整了三分线到篮筐的距离,从原来的22英尺(约6.7米),增加到了23.75英尺(约7.2米)。那个赛季,乔丹一年投进了671个中投。此后二十多年,没有任何一个球员投出过接近他的数据——最接近的是2005-06赛季的诺维茨基,他一整季投进了564个中投。
1997年春天,斯蒂夫·史密斯作为当年最杰出的一位防守球员,在接受《体育画报》采访时,聊起了防守乔丹的感受。他说乔丹给他带来的挑战不仅仅是身体层面,还有精神层面。“有些球员,比如说雷吉·米勒,他会在身前身后来回跑,然后一次进攻可能要穿过100万次掩护,”史密斯说,“但迈克尔从来不会浪费太多的移动,他就不跟你玩这些。当他接到球之后,他会让你先落好防守位置,然后他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对于90年代的公牛来说,他们从来不会在场上寻找错位,因为乔丹就是最大的错位。他不仅可以击败那些跟他体型相仿的防守人,或是联盟中大多数以防守见长的球员,而且可以接连不断地击碎他们的防守。对很多防守乔丹的人来说,他们在一对一面对乔丹时,看到的是无止境的、不可预测的动作,他们更多时候能做的,就只有期待他的出手不要命中。
“他没有固定模式,”史密斯说,“他这次走左边,下次就走右边。他这次突破,下次就会干拔跳投。当他这么*时候,你能做的就是发挥到极限,然后期待他自己冷却下去。”
乔丹比赛最有趣的一个观赏点,无疑就是他在场上与对手的一对一。当他在场上接到球,而其他队友统统拉开的时候,全场都会陷入到一种亢奋的情绪中。大家都知道,当世最杰出的球员要开始他的表演了,只是大家都不知道他会用怎样的方式。
如果要评选乔丹在第二个三连冠期间“最具标志性”的进攻方式,那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仰跳投。乔丹并不是后仰跳投的发明者,在他之前已经有很多人用过这一招,而且用得也不赖。可没人像他一样,将这一招练得已入化境。
这兼具美感和效率的一招,是从乔丹在低位背身拿球开始,也成为了那个年代的球迷最不能错过的一幕。这“重剑无锋”的一招,让公牛可以执行相当简洁的进攻方式,成为了90年代NBA的标志之一。
在公牛的第二个三连冠期间,乔丹就成为了NBA历史上在低位最有效率的后卫。如果观察一下乔丹在1996年到1998年期间的投篮分布图(下图),就会发现他在三秒区左右两侧的“活动迹象”相当明显。
对于这两块他最爱出手后仰跳投的区域,乔丹还专门起了一个昵称,叫“雨刮器”区域。通常来说,在这块区域的防守人,会有侧重性的选择防守一边,但乔丹的后仰跳投恰好利用了这一点。这一标志性的动作,在乔丹职业生涯的中后期,让他投进了无数的精彩进球,也成为后来一代年轻球员争相模仿的目标。
乔丹之所以增加后仰投篮,也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曾经卓绝的身体和运动素质,开始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下滑。在这种情况下,乔丹明白自己需要通过一定的方式,来让面前的防守人失去在防守端的平衡感。在乔丹之前,后仰跳投曾是很多教练很不希望看到的技术动作,他们不希望自己的球员在远离目标的同时,还要把球投出。乔丹也深知这一点,但他异于常人的地方就在于,他可以通过恰当的训练,让这变成自己可以信赖的武器之一。
就像很多跨时代的球星一样,乔丹“开宗立派”,让后仰跳投这项技术,成为了后来联盟中很多球星的绝招之一。比如科比和诺维茨基,他们在职业生涯的巅峰时期曾大量采用中距离跳投和后仰跳投等纪录,这绝不是偶然为之,乔丹这个偶像的力量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然,乔丹也并非长生不老。如果仔细看一下他1997-98赛季的数据和投篮分布图(上图),就能明显看出他与前一季的差别。虽然他依旧是当时全世界最杰出的运动员,但他比起自己的巅峰,已经有了一定的滑落。
可就算如此,乔丹依旧带领着公牛,在1998年的春天不断前进,而他依靠的还是自己在中距离强大的进攻火力。那一年的季后赛中,乔丹56%的进球都来自中距离跳投。34岁的他在那一次季后赛征途中,一共投进了136个中距离跳投,而他同时期的三分球命中数,只有13个。
而在所有命中的中距离跳投中,最精彩的一球当属总决赛第6战的那最后一投。那是乔丹登上巅峰的一球,也是他职业生涯的最佳缩影。“如果那就是迈克尔·乔丹留给世人的最后一幕,这是多么具有象征意义呀,”当时作为解说员的鲍勃·科斯塔斯如此评价道。
这一进球,是篮球历史上最具美感的一个进球,是乔丹登峰造极的一球,是一个载入史册、成为标签的一球。但其意义又不止于此,这个球展现给所有人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项运动中,一个会投篮的后卫,同样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联赛中称霸。
在1984年乔丹参加选秀之前,NBA此前的20位常规赛MVP,有16人都是中锋。20年里,没有一个得分后卫曾经染指过这一奖项。乔丹的出现,改变了一切,也超越了所有人的预期。他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通过杰出的跳投,小个子也可以在这个巨人林立的舞台中获得一席之地。
乔丹打出名堂后,“像迈克一样”成为了一句响亮的口号。而在这句口号的背后,却不仅仅是赢得10个得分王头衔,赢得6个总冠军,拿下5个MVP和卖出数以千万的签名篮球鞋那么简单。如果你想要像乔丹一样,那你需要改变这项运动,改变其自诞生之初就确立下来的铁律。
当乔丹离开NBA时,这个联盟属于那些拥有技术和速度的球员,而不再简单地归属于个子高大的球员。时至今日,依旧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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