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贼,今年24。十年前我偷了第一件东西:一条心形的蓝宝石项链。我把它送给一个喜欢的女孩。那女孩本来对我还不错,收到礼物之后就躲得远远的。肯定是那块蓝色石头太假了。我那时就告诉自己,绝不能再犯这样的错。
十年之后的我成了一个偷心贼。在和女人的关系里我成了更主动的一方,收到的礼物比送出去的多,而且更贵,而且分手的时候她们个个依依不舍的。
我交过8个女朋友,其中7个比我大,有一个超过了40岁。那个词叫什么?小奶狗,没错,说的就是我。话说回来,我现在也有个20岁的女朋友,她偶尔母爱泛滥的时候,那股劲头可一点不逊色。
现在,我要干这辈子最大的一票了,目标是一个超级有钱的女人。多有钱呢?这么说吧,我交过几个富婆女朋友,她们身上的爱玛仕和百达翡丽可都是真家伙,但和章黎一比简直就是穷酸。
章黎,34岁,已婚,章强唯一的女儿。章强,最新的中国富豪榜上排名第49。
我,赵小春,无业游民,最高学历职专。
我成功的机率比抢银行高吗?
见到章黎前,我首先对上的是章黎的老公。
他叫陈阳,是个公益机构的律师。我认识他,是因为我真的去抢了银行,他就是我们的辩护律师。这家伙有一张威严的国字脸,目光锐利,称得上是仪表堂堂,但所作所为实在对不起这副长相。整场庭审他敷衍了事,说了不超过十句话,对皮鞋亮度的关心远远超过桌子上的卷宗。
我很生气,于是在被告人陈述的时候替自己辩护起来。
我没能帮到三位伙伴,但救了自己。我讲得不错,那个女检察官脸上明显有被触动的表情。最终我被判无罪,当庭释放。作为主犯的黑狗被判了三年,李江和阿丽都是一年。我也得承认,除了自我辩护很成功,伙伴们的支持也很重要。他们对我在庭上说的那些谎话没有任何异议。
我是怎么做到的?用李江的说法,我身上天生有一种让人愿意亲近和相信的东西。黑狗的话更直接:你就是当老大的料。
我当然不信这些虚的。真正的原因是我早在行动之前就说服了他们:得手当然好,万一失手坐牢也很好。至于为什么,我后面会说到。
抢银行我不行,但我了解人性。我敢去偷章黎的心,归根结底是靠这个。
那天庭审结束后,我在法院的厕所再次遇到了陈阳。
“口才不错啊。”他说。
妈的,他身上的香水味直往我鼻子灌。我闻出是香奈儿的一款男士香水。它提示着我和身边这个人不属同一阶层,唯一能容我们平起平坐的地方就是小便池。我冷哼一声作为回击。
他根本没在意,撒完尿就去洗手。刚洗了两下手机就响了,他边接电话边急匆匆出了门。我来到盥洗台前,一眼就看到了他落下的东西:一块劳力士手表。
我的心嗵嗵跳了起来,四下无人,厕所里不会有监控,我抄起手表塞进口袋就夺门而出。走廊里肯定有监控,我放慢了脚步,神色如常地走着。运气不错,这表怎么也能值个十来万,我们这一票就算得手也不一定有更多。
突然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传来,陈阳慌慌张张地飞奔过来,擦着我的肩膀冲向厕所。他这么快就发现了!我的心跳又加快了,脚步也忍不住加快。
陈阳的吼声从身后传来:“保安!保安!我东西丢了!”呼地一声,他又从我身边刮了回去,一路高喊着:“把住门!别让人出去!”
妈的,怎么办!我打量着四下,看到了一只垃圾筒,也许先把表藏在那儿?
陈阳跑着跑着突然站住,然后猛地转过身。就在这一瞬间我做了决定。我把那块表举起来,迎上他的目光:“这是你的吗?”
他两眼放光地奔过来。“就是它!”
我把表抓在手里。“凭什么证明它是你的?”
“我刚刚落在洗手间了,就在洗手台上!”
“它有什么特征?”
“表背上有个黎字,黎明的黎。”
我看了一下,果然。我再次审视了他一下,把表递给他。
他松了口气,戴上失而复得的表,对我笑了笑,转身走了。
妈的,连句谢谢都没有。
我悻悻地走在他后面,越走越慢,想离那讨厌的香水味远点。没想到他却在大门外停住了。“你还要去看守所吧,要我送你吗?”他问道。
我的确要去一趟,手机什么的都在那儿。我看着他笔挺的西装和锃亮的皮鞋,忽然有一个念头飞了出来。
“不用了,谢谢。”我冷冷地说。这是另一个经验:要想得到,就先拒绝。
“来吧。”他说,“你这小子不简单,我得好好跟你聊聊。”
我跟着他来到停车场,上了那辆奔驰S级的大轿车。我曾在洗车店干过几个月,懂一点车,知道这车得上百万。妈的,一个公益律师凭什么开这种车?刚才那个朦朦胧胧的念头变得更清晰了。
好车真他妈的舒服啊,连发动机的声音都那么轻柔悦耳。陈阳放起了音乐,可音响里传出的居然是那种烂大街的网红歌。他还跟着摇晃了起来。靠,什么品位,比我还烂。我想起了表背上的那个黎字,估计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吧,肯定也俗透了。
“这表你本来是打算顺手牵羊的吧。”他忽然问道。
我才不会在气势上输给他。“你这是指控吗?”
“只是对你这人好奇,随便聊聊。”
“律师来之前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我说,“而且我绝对不会再请你当我的律师。”
他笑了笑,“我记得你上了个职专,空乘专业是吧。当空少多好啊,你这一表人材能说会道的,应该很抢手啊,怎么不去啊。”
游戏开始了。这一关的任务是信任,我得把握好进度。于是我陷入了沉默。
“我想不通你怎么会去抢银行。”
还没到该交心的时刻,我现在要做的是勾住他有限的好奇心。“我不会上你当的,我什么也不说。”
他没再问了,一路无话,我们夹在烂俗的流行歌里来到了看守所。
“要我等你吗?”
我很想,但是必须拒绝。“不用了,谢谢。”
我下了车,又装作刚想起来似的回过头。“对了,你能给我个你们律师所的电话吗?我的客户有时候会有法律方面的事,也许用得上。”
他笑了,递给我一张名片。“没问题,有事找我好了。我喜欢你!”
银色大奔扬长而去。第一回合结束。他喜欢我?当然是假的。但我得了第1分,这是真的。
我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网搜索陈阳。信息很多,很快我就知道那个黎是谁了,这家伙竟然是大富豪的女婿!怪不得能开大奔。不过我看得出来他并不快乐,哼哼,我必须帮帮他,帮他破点财,冲刷一下他那肮脏的灵魂。
我找到了老田。他是个放高利贷的混蛋,我们之所以跑去抢银行,就是被他逼的。
我对老田说:你的钱我是还不上了,我只有小命一条,你随时可以拿走。但现在有个大生意给你做,和这件事比起来,以前咱们做的事都是小打小闹。
老田听完答应了。我知道他会的,他贪。
现在可以说说我抢银行的事了。起因是我听到了一个股市里的大消息,一个至少能翻两倍的机会。我心动了,去向老田借钱,这家伙却根本不信我。“看你这一脸韭菜相,最多借你五万,还不了我剁你手指就好了。借得太多我还得*人,犯不着。”
5万翻两倍,扣除利息赚不到10万。不够。要想娶琳琳,我至少要付一套房子的20万首付,这是她家里的要求。琳琳是我真心喜欢的女孩,我愿意为她拼了。
我曾经富过,至少从没为钱发过愁。过去的六年里我只在洗车店干过四个月,其他时间几乎就没工作过。前女友们都很乐意为我花钱,换个大家更爱用的说法就是“养我”。但我没攒下什么钱,“别把小奶狗养得太肥”这个道理,她们都懂。我不怪谁,也很知足,从她们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这比钱更有价值。
我想了个办法,动员我的发小黑狗加入这个股市赚钱计划。黑狗是个混混,他又动员了和他一起混的李江和阿丽。他们每个人都找老田借了5万,然后把钱给了我。
我本以为这一票能赚个20来万的,结果连本金都折进去了。
为了不被老田剁手指,我策划了那个蹩脚的银行抢劫案。黑狗拎着一把假枪、一只空袋子,和一张写着“10秒之内装满这个袋子”的纸条进了银行。阿丽在一旁暗中协助,李江在街边的一辆丰田车上做接应(车是一个做公司高管的前女友送我的,开了五年,早就不值钱了),我则在50米开外掠阵。
黑狗脑子不好使,但效率很高,不到五分钟就被保安擒获。他立刻供出了两个助手,但没出卖我。警方是通过车牌号和附近的监控逮住我的,他们查出了我和黑狗的关系,认定我是从犯,这才有了后来法庭上的事。
法庭上,我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讲义气的朋友。我发现我的车被黑狗偷偷开走了,得知他竟然要抢银行,出于担心赶来阻止,但迟了一步。
这套说辞我是早就想好的,而且我早就说服了我的同伙:就算失手坐牢,也比被老田剁手指强。我会在外面赚钱,替你们把老田的钱还上。
我和老田如今成了搭档,一起搞陈阳的钱。我让他假扮成我的客户,带他去找陈阳“咨询法律问题”。陈阳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他的办公室陈设普通,和陈阳那一身昂贵的行头完全不搭。我敢肯定他办这家律师所并非出自情愿。
我们聊了有20分钟。陈阳非常清晰地帮老田分析了他的问题。临别时,老田向他致谢,他说:“不客气,你是小春的朋友嘛。我喜欢这孩子。”告辞的时候,陈阳甚至主动问我工作上面有没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帮忙。
我感觉得到,他是对我的兴趣是真的。
离开律所,老田开始质疑我的计划,说陈阳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我说恰恰相反,越是这种自视甚高的聪明人就容易被骗,而且他们但凡上当,就一定是一个很大的当。
老田被我说服了。于是老田按照我的计划再次登门拜访陈阳,指定他为自己打这个官司,并且强调按照行业标准付费。
陈阳欣然接受。他挺卖力,几个回合之后就帮双方达成了庭外调解。当然,这个所谓的案子是我杜撰出来的,被告其实是老田的一个兄弟。我精心设计了案件的难易程度,既能激发陈阳的挑战欲,又不至于难到让他出洋相。
进展非常顺利。老田摆了一桌酒请来陈阳,用两瓶茅台就把宾主之谊升华到了兄弟情。酒酣耳热之际,陈阳表示这个官司不收钱,老田则抢过他的手机,直接往他微信里转了一万块,说是辛苦费。
送走陈阳之后老田对我说:“老子的钱要是打了水漂,我就拿你去打水漂。”
我借着酒劲也和陈阳详细地讲述了我的身世:父亲早亡,母亲改嫁,我只能上职专。我的确进了一家航空公司,但母亲病了,我必须有大量的时间照料她,所以只能辞职。我在病榻前守了两年,同时做些洗车送快递之类的杂活糊口。两年后我送走了母亲,来到这个城市打拼。我喜欢了上一个叫琳琳的女孩,但她家里要至少20万的彩礼。我不是没想过抢银行,但那种事我真的做不出来。
陈阳听得动了情,“对不起兄弟,我之前把你想歪了,所以对你的案子没上心。”
“没事,都过去了。”
“还有那块表的事,我不该怀疑你。”
我连连摇头,这可是树立人设的好机会。“要不是你把门堵住了,我根本没打算还的。”
“真的?”
“当然,我就是想惩罚你一下。我当时很生气,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烂的律师!”
“好!该罚!”他笑着,突然摘下那块手表,“拿去!归你了!”
说实话我有半秒钟的心动,但立刻醒悟了过来。“你喝多了,这是人家送你的。那位黎小姐知道了会伤心的。”
他愣了一下,又把表戴起来。“哦,真是喝多了。”
“黎小姐是谁啊?有故事哦。”老田自作聪明地插话。我有点紧张,怕他打草惊蛇。
“现在是黎太太了。”陈阳笑笑,“是我老婆。”
“那你可是传说中的金龟婿啊!”老田啧啧赞道,“老弟你上辈子是拯救世界了吧!”
陈阳主动招呼喝起了酒,明显不愿意谈他老婆的事。我看得更明白了,在那个家里,他是弱势的一方。
过了两天,陈阳真的帮我找了一个工作:一家航空公司在本省的销售专员。这是个破工作,每天还要到处装孙子。我千恩万谢地拒绝了,说这份工作出差太多,琳琳不太喜欢。我同时暗示,假如他的律所有什么助理之类的活,我倒是乐意来做个兼职。
他真的答应了,让我第二天就去上班。我对老田说,我恨死这个工作了,但这是我们计划里最关键的一步,希望你记得我的牺牲。
我在律师事务所的名头是“律师助理”,每天的工作就是给陈阳泡咖啡、买午餐、陪他聊天、偶尔跑跑腿。我发现这家伙闲得蛋疼,每天窝在自己的办公室上网,律所的管理完全交给一个副总。就这样,他每周还有两个下午要出去“放松放松”,一次是钓鱼,一次是射击。和几个同事的闲聊证实了我的猜测:他对做公益毫无兴趣,这律所是他老丈人章强出资的。
我对陈阳的了解越来越多。他是个农村孩子,刻苦上进,毕业于名校,曾在一家大律师所干过几年,一度是律师界公认的厉害角色,有“大灰狼”的绰号。本来他可以在自己的专业领域走得更远,却在娶了章黎之后,心甘情愿地替老丈人撑起了这个面子工程。
我分析起这个人。做出这种选择,说明本质上是好逸恶劳之辈;他讨厌这工作,但还是每天准时上下班,要么就是怕老婆怕到了家,要么就是在隐忍。
他应该不怕老婆。我听过他给她打电话,语气并不柔和,甚至隐隐有点大男子主义。那么,他是在隐忍什么呢?
我很快找到了答案。
有一次他匆匆外出,忘了关电脑。我趁机溜进他的办公室,查了他的上网记录——大部分都是和餐饮业相关的商业案例。我还找到了一个最近的文档,是一个做得相当详细的火锅连锁餐厅的计划。我有点奇怪,章强的女婿想开火锅餐厅?有病吗?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在计划逃出岳父的手掌心。金龟婿这个身份既没给他带来成就感,也没带来足够多的现金流。他隐忍,一定是为了钱。没错,开火锅餐厅的钱。
呵呵,这就是他的企图,用人家的钱实现自己的理想?
可是像他这样一个厉害的律师,怎么会有开火锅店的理想呢?我想不通,于是有一天和他聊天时,把话题把这方面引,但他是个谨慎的人,基本上不给我任何打探他隐私的机会,也从不和我聊真实的想法。妈的,完全是把我当成聊天解闷的工具了。
一个星期后,老田不耐烦了,催我赶快出手。我一边安抚老田,一边尽职尽责地拍陈阳的马屁,一边绞尽脑汁,设计了一个餐饮项目的骗局。说实话我很心虚,但老田大加赞赏,立刻按照我的方案落实起来。我硬着头皮准备上场,同时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出现了。
那天我正和律所的前台小姑娘闲聊,陈阳突然从办公室冲了出来,眉头皱得紧紧的,一看就是碰到什么麻烦事了。他平常见到我总要调侃一句什么,今天却根本没注意到我。
“陈总,要我帮忙吗?”我急忙说。
“没事。”他心不在焉地说着,匆匆进了电梯。
这时还不到中午,他那天没有再回公司,这很反常。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他的电话,声音又恢复了往常的平稳。“我给你发个地址,你去帮我取个东西,然后送到我家里。”
他家?我的心跳加快了。“没问题。”
“今天是我结婚纪念日,我回不去了。帮我编个理由。”
更有意思了。“编个理由?”
“对,我们本来要一起出去吃饭的,现在我要很晚才能回去。”
“你不能自己说吗?”
“废话。这是你的工作,用点脑子,否则我干嘛雇你!”
老子就知道,你雇我就不是干正经事的。“这……不好吧。”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少啰嗦,不行就滚蛋!”
呵呵,大灰狼急了。“那好吧,不过我要说清楚,这事我可以帮你,不是因为我给你打工,是在帮一个朋友的忙。”
“废话真多,没时间了,你快去吧。对了,别说我出差,也别说是工作上的事。还有,穿利索点,我老婆不喜欢邋遢!”
他老婆?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我帮他取到了东西,那是一家皮具定制店做的首饰盒,做工不错,值个几千块。在章黎这样的富婆眼中当然不值钱,但重点是手工定制,皮面上还印了一个灰太狼的图案,蛮有意思的。
他家离公司不远。由于我的车实在太破,进小区门的时候被装腔作势的保安盘察了半天,要不是穿了西装,可能还要更久。我在车里常备了几种衣服:庄重的、活泼的、酷的、神秘的,以备不同的场景需求。这也是经验。
我按下别墅门铃,一个低眉顺眼的菲佣给我开了门。我简单介绍来意后,她便领我进了客厅,一路上的金碧辉煌亮瞎了我的狗眼。老天,真是有钱,但品位真他妈的低俗:水晶大吊灯和三角大钢琴触目惊心,一人高的大花瓶排了一溜,油画就跟不要钱似的到处挂。我想起了陈阳听的那些口水流行歌。如今看来,这位女主人也好不到哪去。
我的审美能力有很大一部分得益于一个艺术家前女友的培养。她是做画廊经纪的,自己也画画。那时有个富翁要捧她和她的画,条件是嫁给他,她同意了,理直气壮地对我说:“我不想再穷下去了。”我也同意了。她真的很穷,我那时候每个月最多只有几千块零花钱,有的时候只有几百。
我在大到离谱的清式红木沙发上想着这些旧事时,章黎出现了。
我在网上看过她的照片,都是参加公共活动时的新闻照,此刻见到真人,我的第一反应是:她的化妆师可比室内设计师强多了。
照片里的她称不上漂亮,但妆容精致,有点女人味。而眼见这个素颜的她,除了“肥婆”两个字,我想不到别的词。其实也不是想不到,是面对这样一张毫无特色的大胖脸,你实在懒得去找什么形容词。最糟糕的还不是长相,而是完全没有女人味。
女人味这东西我有发言权,那是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之间自然生发出来的能搅动男性荷尔蒙的东西。而眼前这个女人,如果不知道她是章强的女儿,我连跟她说话的*都没有。我一下明白陈阳为什么不快乐了。
“陈阳的同事?”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
我彬彬有礼地起身,“是,我叫赵小春。陈总交代我把这个送过来。”我把首饰盒递过去,并附上一个灿烂的笑容。“纪念日快乐。”
“他人呢?”
“他出差了。”
我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想看看会发生什么。她肉嘟嘟的脸上挂着的两条眉毛立刻皱起,“出差?去哪?”
“我也不知道,走得挺急的,不过应该不远,今天之内就会回来。”
“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很抱歉不能陪您吃饭了。”
“还有吗?”
我摇摇头。
她颓然坐下,这一瞬间我捕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女人味。原来她也是有的。那是一个女人在失望沮丧需要安慰时本能流露的东西,尽管立刻又被那张大胖脸吸收了,但还是没逃过我的雷达。
我站着没动。事后回想起来,就是在这一刻,就是那一丝女人味,让我生出了一个新的、大胆的想法。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我直视她的双眼,用上了最真诚的表情。这是我表情库里第三管用的表情。
她显然缺乏被年轻男人这么注视的经验,本能地避开了我的目光。“没有没有,谢谢你了,你走吧。”声音里有一些慌乱。正常。我点点头,在真诚表情里又添加了关心和怜惜,“好,那祝您有个愉快的晚上。”
我缓缓转身,走向门口,边走边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希望她能在一时情绪的作用下喊一声“回来,陪我聊会”。在我的经验中,很多女人都会这样。
可惜,我都走到门口了还是没有动静,这女人是太迟钝还是太保守?于是我停下脚步,猛地转过了身。她被我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用了一副自责的表情,“我刚才没说实话。我不该答应他这么做的,对不起。”
“啊?什么?”
“陈总没出差。”
她又惊又疑,“什么意思?”
“一个孩子出事了,他去处理这事,怕你担心,故意让我这么说的。”
“出什么事?”
“那孩子借高利贷没钱还,被人抓住了要剁手指头。陈总当过他的辩护律师,不忍心不管。那孩子的父母都不管他了,他唯一能想到能求救的人就是陈总。”
章黎拿起手机拨号,我猜陈阳不会接她的电话。我对自己说:加油啊。果然,她撂下手机,眉心皱成了肉疙瘩。
“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他不让我告诉你。”我说。
她紧张起来,“那怎么办,你知道他在哪吗?”
“他对谁都没说,不过我看得出来他挺兴奋的。”
“兴奋?”
“可能总算碰到一个真正有挑战的案子了吧——我瞎猜的。”
她神情混乱。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张混乱的脸:稀疏的眉头下是一对圆眼睛,眼珠够黑够亮,这是她五官里唯一称得上好看的了。至于扁鼻子、厚嘴唇,还有双下巴,我没兴趣一一评论。有趣的是她的耳朵,小小的,上面没什么肉。我想到了一个场景:上帝造完人之后提起这副耳朵要挪个地方,因为还没干,结果……
“坐会吧,跟我说说他的事。”章黎说。
我欣然落座,边喝那个叫小丰的保姆端上来的咖啡,边给了她一个经过加工过的陈阳形象——陈阳很勤奋,很有抱负。我不懂他的具体抱负是什么,但这个律师所显然不是他热爱的事。他没什么朋友,但是很信赖我,经常和我聊天。他很少聊到家里的事,不过我感觉得到,他似乎在这方面有点心理压力。他偶尔提到过你,当然他从没说过一句不好的话,不过我感觉他有心事,也许你们可以多花点时间在一起……
一个下属讲这些话当然很不合适,不过我很在行,我营造了一种她主动、我被动的语境,委婉地传递出了这些信息。这中间我还像给甜品洒芝麻一样,不停地掺进关心和同情。聊了十几分钟后,她的眼神和肢体动作也不再那么生硬了,更多的女人味溢了出来。
“不好意思,你叫什么来着?”
好兆头。“赵小春。”
“你是学法律的?”
“不是,我只读过职专。”
她略显惊讶,“那你怎么进的这家律师所?”
“我想报恩,陈总是我的恩人。”
我把在法庭陈述时的话又说了一遍,把无罪释放的功劳都归给了陈阳。
她脸上有掩不住的惊奇。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千金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有过“无罪释放”经历的人时,通常都是这种神情。“天呐,那你之前是干什么的,跟我说说你的事。”
哈哈,她已经把老公可能落在黑帮手里的事全忘了。
我把在酒桌上对陈阳讲的那些事又说了一遍(当然除了我女朋友琳琳的事)。我使用平实的语言和语气,绝不添油加醋。这增加了它的可信性。
听完之后她沉默了一会,问:“你多大了?”
“24。”
“可怜的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又闻到了那种母爱泛滥的味道,于是立刻起身告辞,谢绝了再吃一块点心的邀请。关系进展中,时机的拿捏最重要。现在按暂停键刚刚好。
我一出门就给陈阳打电话,说我已经成功帮他塑造了一个英雄形象。他破天荒地说了个“谢”字。
我对老田讲了我的新计划,目标从陈阳转到章黎。他同意了——“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哈哈!”
第二天,陈阳一见我的面就喜笑颜开,还送了我一块手表,显然是昨晚顺利过了老婆那一关。那块石英手表最多值个几百块,但我仍很高兴。说实话,别看这家伙开大奔装定制西装,可在很多生活细节上还是透着农村孩子的节俭,几百块的表对他来说也够意思了。
当天下午,他又破天荒地带我出去玩。我们去了他常去的那家射击馆。他请我打真枪,一发子弹20块,我打了20发就不好意思再打了。他一口气打了100发,打完手枪又打步枪,差不多花了五千块才收手。这家伙枪法不错,不过我要是每周能在这儿烧五千块,肯定比他还要好。
“老爷子在这儿每年有一百万消费额度,我得帮他花点不是。”他笑道。
趁他心情大好,我和他聊起了家里的事。他果然放松了很多,说了不少和章黎的事,还说章黎夸我能干,让他多提携提携我。
“你老婆不算第一眼美女,不过看久了很舒服。”我希望他把这句话转述给章黎,“你俩生出来的孩子肯定很漂亮。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他的脸寒了一下,“暂时没计划。”
我不明白脸寒这一下是为什么,“咦?有钱人不都想多生吗?”
“不该问的别问。”他又恢复了老板的架式。
我开始设计一个和章黎接触的机会。必须是不经意的,要是由陈阳直接促成就更棒了。结果还没等我想出办法呢,陈阳就主动跑来跟我说,章黎周末要搞一个公益活动,点名要我也参加。
周末到了,我穿上我最好的西装和一双穿了好几年的手工皮鞋(都是一位传媒公司女老板的礼物)去了。这是一个慈善拍卖会,拍卖的物品都是章黎管理的公益基金会从各处收购的艺术品,拍卖所得将用来帮助那些因有犯罪前科而找不到工作的人。拍卖前有一场鸡尾酒会,章黎穿梭在人群中,陈阳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人的主从身份一目了然。
章黎一看到我就热情地走了过来。她穿着裁剪恰到好处的枣红色西装裙,完全掩盖了身材的缺陷。“你能来太好啦!”她说,“拍卖之前我想请几个有过类似经历的人说几句,你愿意吗?”
“有过法庭经历。”陈阳纠正道。
“噢对不起,我就是这个意思。”章黎说,“你就随便聊聊,聊聊你自己或者你的朋友在找工作时的遭遇。”
妈的,原来是把老子当成案例了。“没问题。”我彬彬有礼地说,“我尽力,就怕说不好。”
“你没问题的,我和我老公都觉得你很会说话。”
拍卖会开始了,章黎做了个简短的致辞,然后请我上台。我声情并茂地讲了自己的遭遇:我不是罪犯,仅仅是出了一次庭,就陷入了比入狱更恶劣的“社会性死亡”。我没有工作,走投无路,几近绝望之时,是陈阳的公益律师所给我提供了一个宝贵的工作机会。我最后动情地说:偏见真的会*死人。
观众席反响热烈,有两个女人还抹了眼泪。章黎取消了后面的几个演讲,直接进入拍卖。
拍卖的第一件作品是一幅青年画家的工笔画。起拍价五千,坐在第一排的一个穿白西装的秃头中年人用两万元拍下。
第二件是章黎本人的一条戴了多年的金镶玉手链。起拍价两万,最后二十万成交,买家仍是那个秃头。
第三件开拍的时候,秃头仍然一副当仁不让的架式。拍卖师叫了暂停,一位工作人员请秃头先去办手续,那家伙骂骂咧咧不肯去,还推搡起来。最后两个保安把他架了出去。
我暗暗发笑。这一定是老田的人,戏演得太浮夸。
章黎跟着出了会场,我等了几分钟也跟了过去。那是隔壁的一间酒店会议室,我一进门就看到章黎那张气得通红的脸。那个秃头一脸赖皮相地叫嚣着:“赶快报警啊!我正想再吃吃牢饭呢,反正以后出来没饭吃,你们也会管饭对不对?”
陈阳气得拿起手机要报警,章黎阻住了他。“算了,传出去也怪怪的。放他走吧,那两件东西重新拍。”
“这不行啊,”陈阳说,“坏了规矩,以后谁都来这么闹怎么办?”
“以后先收押金好了。放人吧。”
秃头得意洋洋地往外走。该我出场了。我大喝一声:“别走!”
章黎和陈阳吃惊地看着我。
“我和他聊聊。”我说,“你们先出去吧。”
章黎一脸担心,“不用啦,犯不着。”
“放心,不会有事。”我冲她微微一笑,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所有人都走了出去。我和秃头相视一笑。
五分钟后,我带着秃头去见章黎。他向章黎认错,承认自己是成心来搅局的。我帮他编了一个故事:他也是个刑满释放人员,曾经受够了社会的冷眼,因而愤世嫉俗,把这场拍卖会看成打着他们的旗号敛财的骗局。他哭着求饶,并当场交了第一幅画的两万块,只不过那二十万实在是拿不出来。
章黎放了他,吃惊地问我是怎么做到的。我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是什么好人,只有坏人才知道怎么对付坏人。”
那一刹那,我明确接收到了更多的女人味。“我要请你喝酒。”她说。
拍卖会结束后,她的基金会举行庆功宴,我成了挨着她坐的上宾。很快,我就被灌得飘飘然了,她也喝了不少。在和我干下一杯之后,她突然说:“你来我这儿干吧!”
正中下怀,但我控制着得意之色。“那要陈总同意啊。”
“老婆,这可是我最得力的干将啊。”陈阳说。
“跟着你干嘛,帮你跑腿吗?你别埋没了人家。”
陈阳不吭气了。
“来,跟我干。我这儿适合你!”章黎说。
“你们对我太好了。”我真诚地对这两口子说。
第二天,我就到章黎的立生慈善基金会上班了。基金会在章强的立生集团总部大厦,占了半层楼。无论位置、环境还是建筑格局,都比那个律所强多了。我猜这是陈阳有意为之的结果,他在这里上班会有心理压力。章黎直接证实了我的猜测。“陈阳说做公益越低调越好,随他。”
章黎可比陈阳勤快多了。她整天忙忙碌碌,开会、接待客人、拜访客户、跟踪项目,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下属也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我名义上是“行政专员”,实际上什么都得干,在这种氛围里上班,人就像个被不停抽打的陀螺。我叫苦连天,同时表现得更加斗志昂扬。等着吧,我付出的一切,很快都要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除了每周例会,我能见到章黎的机会并不多,要想接触她就只有自己创造机会。这方面我在行,而且有优势——我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我总是趁她办公室没人的时候,以请教、请示、汇报想法的名义去找她,巧妙地把恭维话包装在工作内容里。她很吃这一套(又有哪个女人不吃呢),每次都和我聊很久,直到下一个访客出现。
没过几天,她就在我的工作内容里又加了一项:陪她去见客户。
机会来了。那天我特意喷了一点香水,我平常不用的,这样在关键时刻效果才更好。香水是我在多次实验之后选定的一款叫“墨韵”的国货,不贵,但对大龄女性*伤力很强。
她的座驾是一辆奔驰商务车,我正要跟着上去,她却说:“你坐前面。”
我上了车,前排和后排之间的隔断升了起来。那个快到退休年龄的司机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墨韵”的味道显然让他感觉怪怪的,我也感觉怪怪的。
那天我们拜访的是一家做雨伞的工厂,她想让对方拿出一些技术要求低的岗位,提供给那些有过前科的人。经过讨价还价,章黎同意在立生集团的年会上用厂里的产品做礼品,那个抠门厂长同意招收两个章黎推荐的工人。这个破基金会整天就是搞这些无厘头的破事。真搞笑,她直接给那俩人一百万不好吗?
回去的路上,我不失时机而又装作随意地送了她一件礼物。一支漂亮的签字笔,笔杆拧开是一支口红。口红的色号是我花了很多心思挑的,比她现在涂的那个颜色高级多了。这方面我要感谢那个开传媒公司的前女友,她教会了我怎么让一个人或一件事变好看。
章黎显得兴趣不大,第一句话就是:“送那么贵的东西干嘛?”
“一点也不贵,只是感觉适合你,随手买的,根本不算什么礼物。”
她收下了,“以后不许送我东西。”
我本以为可以和她挨着坐了,可她还是指了指前排。“以后别喷香水,难闻死了。”
章黎和我那些前女友很不一样。和她接触得越多,我越感觉她并没我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她身上没有那些富家小姐的通病。她很朴素,只有在出席公众活动的时候才会动用到化妆师,平常都是自己简单打理。她从不用什么爱玛仕LV,常用的几个包包都是手工做的。手上的结婚戒指是她唯一的佩饰,那个戒指是一颗不起眼的小蓝宝石,旁边只有一些碎钻。我猜是陈阳这穷酸货买的,她承认了,而且完全不以为意。“我很喜欢。”
她对生活品位也没什么讲究,看看她家的陈设就知道了。她也没什么美容按摩普拉提之类的爱好,有两次我甚至看见她在集团的大食堂排队打饭。说真的,我没见过比她更无聊的女人。
可她是一只没有缝的蛋。这只蛋质地充实饱满,不像我那些拿着高薪却空虚寂寞冷的前女友,她是真的热爱这破工作。她还有一个像样的老公。我越来越觉得之前的判断有误,章黎对我的好感和兴趣,好像真的只是因为我会说话会办事,而不是那更宝贵的特质——小奶狗。
面对这么一颗无欲无求、热爱工作、老公不错、不虚荣又没爱好的蛋,我该从哪下口呢?
这一天,章黎没来上班。我正在做一个统计表格的时候,陈阳突然来了。见到他我很高兴,和他聊天要比处理手头的破事好玩多了。而且他是老板的老公(怎么没有“老板公”的称谓),即便因为接待他影响了工作进度,也没人会责怪我。
可陈阳却并不高兴。我离开律师所的那天,他就是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他把我叫到会客室,关上门,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在搞什么鬼。”
我有点蒙,“什么意思?”
他把一张照片重重甩在桌子上。“他叫冯智才,无业游民,替老田做事。老田是个放高利贷的。”他又得意又凶狠地瞪着我,“拍卖会那场戏,就是你自导自演的。”
我全身的血液呼地涌进脑袋,像一只公路上被车灯吓到的兔子。
“我不管你有什么企图,赶快给我卷铺盖走人。”他大步向外走,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哼,连老子也敢骗。那一万块辛苦费是诱饵对吧?说说看,你是怎么设计的?”
我好容易缓过神来,吃力地搬出表情库里最无辜的表情。“你让我走,我走就是了,这是你家嘛。可你没必要诬陷我。你诬陷我可以,但你别诬陷我朋友。老田是做什么的我不知道,但他是真心诚意地敬重你、感谢你……”
“行了行了。”他打断我,“你的油嘴滑舌在我面前没用。赶快滚,看在那一万块的份上,这事我就先不告诉我老婆,就算是为你做公益吧。”
他洋洋得意地走了。我把秃头的照片揣进怀里,默默地回到办公室,找了只纸箱,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我脑子一团乱。妈的,要是老田知道了怎么办。我不能走。可我要怎么对付陈阳?章黎知道了又要怎么办?
一想到章黎,我心又没那么慌了。对付女人我毕竟还是有一套的,至少,我得在走之前见她一面。
我回到了电脑前。那个本该一个小时就做完的表格,我拖到了快下班还没完成。我终于等到了章黎。她匆匆进了公司,直接让我去她办公室。我调出早已准备好的黯然表情,走了进去。
“听说你要辞职?”她问道。
我点点头,没说话。
“怎么回事?”
我把黯然调得更浓了,“没事,是我自己的原因。”
“是不是陈阳对你说了什么?”
她那些下属中,至少有一半是抢着打小报告的那种人。这很好,她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联想。
“陈总还是对我有点误会,不过也是应该的。”我惨笑一下,“我毕竟当过嫌疑犯。对不起,这段时间我给您添麻烦了。”我冲她鞠了个躬,缓缓转身。
“回来!他到底说什么了?”
我摇摇头,“是我自己不争气。”
“哎呀别说这些废话。他到底怎么着你了?”
废话?才不,我现在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金块一样沉甸甸的。“我要谢谢你,跟着你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还有,这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不许走,明天给我来上班!你记住,不管他说什么,都影响不了我。这儿我说了算!”
我感激地点点头,走了出去。她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但风险远未解除。当天晚上我一直忐忑不安,和琳琳吃饭看电影的时候老是走神。她问我怎么评价那个无脑的喜剧片,我的回答敷衍了事,她有点不高兴。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
“没事,就是有点累。”我意识到了自己的走神,“这工作有点折腾人。”
“那个章黎很器重你吧。”
我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异样的味道。女人就是有这方面的直觉,好可怕。
“你要觉得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算是器重的话,那就是吧。”我说。
“干两个人的活儿?都干什么呀?”
我口风很紧,但那些前女友的事,她还是通过各种渠道,隐隐约约地有所了解。看着她的表情,我知道她这块心病又犯了。
“那是个比喻,宝贝。我是什么人,不会被人欺负的。放心好了,我保证,工作再忙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活,我可不会像电影里那个傻瓜……”
我把话题巧妙转向刚看完的电影。琳琳是个懂事的女生,也就不再胡搅蛮缠了。
我把她送到家门口。我们吻别。我说:“等着,我很快就能娶你了。”
回家的路上,我对着端坐在仪表盘上方的观音菩萨祈祷:让章黎别信她老公的话。
第二天,章黎没来上班。没有一个人和我提到关于辞职的事,一切如常。我越发不安,正装模作样地忙碌着,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我吓了一跳。是陈阳的。
我硬着头皮接起电话。陈阳的声音却很亲切。“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太意外了。“吃饭?”
“对,来我家。没有别人,只有我老婆和我,你要想带上女朋友也可以,她叫什么来着?”
“琳琳。”我心跳加速,脑筋急转。“不过她出差了。”
“那你能来吗?”
“我不太明白……”
“来吧,六点半开饭,别迟到,地址你知道的。”
“可是……”
“见面再聊。”
他挂了电话。妈的,搞什么鬼!
我惦量了几秒钟就做出了决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我花15块买了一枝蜡梅的干花,这会是个好礼物。他们家的客厅有一只绿色的钧瓷花瓶,我那个艺术家前女友也有一个造型很像的,她就*一枝黄色的蜡梅,漂亮极了。这东西还有个最大的好处,比鲜花长命得多,每一天都能让章黎想起我。
章黎果然对我的礼物赞不绝口,是发自内心的。我心定了些。
晚餐是些保姆做的家常菜,但酒却是很贵的红酒。从酒标上判断红酒身价的本事,也是那个传媒公司的前女友教我的。
餐桌上气氛融洽,我们几乎不停地在说话。在公司的时候,我对章黎说的话多是围绕工作的,此刻她一直跟我聊工作之外的生活,我于是用一种低调而不经意的方式,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富有生活情趣的人。
“你可比我会生活多了。”章黎感慨道。
这还用你说?“最好的生活,是做自己热爱的事。”我说,“这就是你,我要向你多学习。”
陈阳一直面带假笑,附和着我们的聊天,偶尔还说个冷笑话。我不懂何以如此,但局面看来不错。
“以后经常来啊。”陈阳突然说,“下次把琳琳也带来吧,我还没见过呢。”
“琳琳?”
“他女朋友,现在是未婚妻了吧。”
我一下又变得黯然。这是早就准备好的表情,台词也是。“我也想啊,可人家刚刚把我踹了。”
章黎立刻送上关切。“为什么?”
我苦笑道:“没房子啊。她爸妈看上的那套房子,首付就要120万。我没这本事。”在章黎面前我把数字说得略有夸张。
“就因为这个?”章黎摇头,“也罢,那是她的损失。”
“没错,我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谢谢你的鼓励。”
陈阳举起杯,“好好干!跟着章总,120万还不是小意思。”
这混蛋笑嘻嘻的,貌似是在开玩笑,可我能听出语气里的警告成分。我举杯和他一碰,“我跟着章总还真不是为了钱,不过话说回来,章总给我开的工资已经够高了。”
章黎和我一碰杯,“不怕,钱算什么。你这么优秀的小伙子,好姑娘们会抢的!”
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真是知音。钱算什么,钱就是我拿你当知音的原因啊。
吃完饭,陈阳坚持送我,一直把我送到他家的院门口。他恢复了大灰狼的表情。
“别想耍花招。”他沉声说。
我喝得有点多,以致于本该很无辜的表情却笑了笑。“那个秃头的事,她怎么说?”
“她现在是母爱泛滥,什么都听不进去。不过我盯着你呢,你什么都得不到。滚吧。”
他热情地拍了拍我,转身进了院子。
我大步走在园林般的小区里。初秋的风有点凉,我的胸膛却热乎乎的,一股奇怪的快感在燃烧。好啊,看我这小奶狗怎么在你这大灰狼的眼皮子底下,吃你老婆的奶吧。
第二天开始,我在工作中表现得更积极了,而且降低了向章黎请示汇报的频率。有聊天机会的时候,也故意多谈工作,不经意地赞美她一下,或者流露一点我对她的爱慕。对,爱慕,就是分寸拿捏不好就很容易搞砸的东西。从章黎的微表情中我能读出我在她心里的模样:纯朴,真诚,热情,体贴。
这是完美小奶狗的标准。
与此同时,我发现了章黎的一些变化。她来基金会的次数变少了,我猜她在用这些时间让自己变美,从她的新发型、新眉型、新项链、新做的美甲和颜色多了点鲜亮的新衣服就看得出来。她的办公室还多了运动包和运动鞋,显然也开始管理身材了。和我有关吗?我不禁有点飘。
可惜答案明摆着:不是。她没有恋爱中的女人的味道,那种湿漉漉、暖洋洋的味道我很熟悉。可从她身上,我闻到的是凉凉的幽怨和怅然。秋天到了,庄稼熟了,却无人理会。有两次,她在快下班的时候回到办公室,锁着门,一直待到快10点才出来。我没去打扰她,只是让她知道我在外面默默陪着她加班就行,效果比说什么都好。
不用猜就知道,她在取悦陈阳,而陈阳并不买账。我要是陈阳也不会觉得舒服的。她成了一个花花绿绿的人,不是说不好看,但那种好看就和她家的大吊灯和油画一样,透着一种空虚的假。看到她,我脑子里总会蹦出一个画面:她整个人成了一束裹在闪亮塑料纸里的玫瑰花,结果陈阳捂着眼睛跑开了。
她需要的不是一个形象顾问,而是婚姻顾问。可我不会帮这个忙。她的怅然和幽怨越多,我的机会就越大。
一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老田急吼吼地催我,我跟他说:行动纲领变了,我要娶她。我可以和他一起做大生意,再也不用搞诈骗了。他先是嘲笑了我一通,后来可能回去想了想,真的不再催我了。
我的耐心也终于有了实质性的回报。一天,章黎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聊了几句工作之后忽然说:“周六晚上我要开一个派对,就在家里,你也来吧。”
我一阵欣喜,却皱起了眉头。“周六啊,我刚好约了要去和雨伞厂的那两个哥们聊聊,做个回访。”
“改天啦。”她说,“有不少单身女孩会来,你必须参加。”
周六本来说好了要带琳琳泡温泉的,我只好告诉她要加班走不开。我没撒谎。
派对就在章黎家的别墅院子里举行,大家在轻快的音乐中随意走动聊天,吃着自助冷餐,喝着鸡尾酒。确实有四五个单身女孩,不过都相貌平平,我提不起兴趣。我有点想琳琳了,她是个好姑娘,认准她之后,我的兴趣只剩下一样了:钱。
我进门的时候没看到章黎,在院子和客厅里晃了一圈也没找到。陈阳也不见踪影。我看到一张熟面孔,她叫梅莉,是章黎的闺蜜,常去找她聊天。我问她,她说没看到陈阳,章黎在我来之前亮了个相,可能有点不舒服,回房间了。这不对头,我本能地意识到她绝非身体不舒服。机会来了。
到了尾声,客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章黎终于出现了。她穿着一条华丽的长裙,却掩不住整体的黯淡。她一副疲倦之态,说着抱歉的话,和重要的客人握手道别。梅莉走之前朝我瞥了一眼。我装作没看见。
终于,所有人都走了。我起身走向章黎。
“怎么样啊,有聊得来的吗?”她强作笑容。今天没有化妆师给她上妆,她肯定是临时往脸上弄了一堆昂贵的化妆品,这几乎让那张胖脸显得狼狈。
我摇摇头,充满关切地问:“你不舒服吗?”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她愣了一下,“没必要。”
“现在就去。”我用上了霸道的语气。
她有点吃惊,“你喝多了吧。”
“我没喝酒,我可以开车。”
“赶快回家吧,这没你的事了。”
我瞪着她不说话,眼圈红了。这是我的绝技,算是天赋,也有后天训练的功劳。
她果然有点凌乱,“怎么了你?”
“我了解你。你的派对,你就算撑也要撑到最后的。”我把动情的旋钮调大,“你是不是,是不是……”
她愣住了,目光在闪动,与此同时我嗅到了女人味。她忽然笑了,“别瞎想了,我身体好着呢。今天不好意思,改天我专门搞一个单身派对,再请你来哈。”
我苦笑一下,“别管我了,你还是对自己好点吧。”
女人味更浓了,但她脸上反而现出戒拒的神色。“你有点过分了,再见。”
她转身就走。我知道这就是所谓千钧一发的时刻,我接下来的表现将决定事情的走向。
“我想帮你!”我大声说,“你总是在帮别人,你什么时候也帮帮自己!你已经活得没有自己了!”
她站住了,半晌没动。从那紧绷的身体姿态,我就知道她没遇到过这种力度的心灵冲击。除了爸爸和哥哥,她身边的人只会仰视、恭维、算计她,谁会对她说这种话呢?
我等了一会,轻声说:“对不起,我喝多了。原来喝可乐也会醉。”
我缓缓转身,用一种黯然销魂的步伐向外走。快走到院门的时候,事情的走向终于明朗了。
“回来,”她说,“喝点真酒。”
她让保姆回屋睡觉了。我们在客厅喝白兰地。她酒量很差,而我在7段恋爱经历中早就学会了喝酒的本事。毕竟,那些空虚寂寞冷的女人就像需要小奶狗一样需要酒精。不到半瓶酒,她就卸去了戒拒的面具,女人味也越来越浓。
今天是她的生日,而就在生日派对前,她和陈阳大吵了一架。陈阳第一次用了很难听的词。他骂她虚荣、恶心,骂她请来的客人都是浮浅市利上不得台面的小人,骂她和他们一样廉价。
这场争吵只是导火索而已,陈阳的积怨早就有了。我控制着喝酒的节奏,在她的情绪被酒精激发到高潮的时候,巧妙地暗示了这个判断。
她崩溃了,哭着说自己真蠢。她确定地说,陈阳变心了。虽然没有把柄,但她感觉得到。
我很明智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有一种情况是,女人在喝醉时有多信任你,酒醒后就有多恨你。我对她说:“你有巧克力吗?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吃巧克力,特别管用。”
她说没有,怕胖(笑死我了,她居然还怕胖)。我立刻打开手机,买了最贵的黑巧克力。
15分钟后,巧克力送到了,有20片,足足两公斤。我说:“我陪你吃,你吃多少我就吃多少。”
我们狂吃巧克力,吃掉了12片,吃得满手满脸黑。吃着吃着她笑了,我跟着笑,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她捂着肚子说实在吃不下了。
我起身告辞,温柔地提醒她别忘了洗脸刷牙。自始至终我没有碰她一下,连衣角都没有。我有好几次感觉到她想要碰我,握我的手,擦我嘴角的巧克力,或者靠到我肩膀上什么的,可我都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避开的动作和表情非常重要,我必须传递出“我是个正人君子而不是嫌你丑”的信息。很难,但这我在行。
她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失望,跟我挥了挥手,重重往沙发上一躺。我忍住了回到她身旁的冲动,快步离开。
放长线钓大鱼,这才是我要的。
接下来的一周,她只在办公室出现了两次,而且两次都装作没看到我,开例会的时候眼睛都不往我身上扫一下。这是好兆头,说明我扎在她心里了。我于是也不看她,埋头做自己的事,耐心等着。这是一场耐心的竞赛,我有过经验也有过教训,她赢不了的。
果然,周五下班后我接到了她的电话。
“明天跟我出差,去上海。”
上海有个慈善基金会最近在和寺院合作搞一个临终关怀的项目,我们要去考察学习,这是她的官方理由。
飞机上,她坐头等舱,完全不顾我的感受,把我放在经济舱。我了解这种强势女人的把戏,她会利用种种资源优势,把自己置于完全主动的地位,同时打压对方的优越感,培养忠诚度。妈的,真的就跟训狗一样。
她故意居高临下,我也刻意地保持着距离,同时更加尽心尽力地工作。整个考察过程中,我不停地提问、拍照、做笔记,认真得像个小学生。晚餐是上海的基金会请客。我转入到低调内敛模式,整晚除了必要的场面话,几乎一言不发。回酒店的车上,我自觉地坐在前排,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我的后脑勺都能看到章黎烦躁的样子。
酒店就在黄浦江畔。她住的是江景房,我是普通房。我说了句“明天见”就回了房间。约摸半个小时后,她的电话来了。
“有空吗?陪我喝一杯。”
我洗了个澡,喷了点“暖”香水。这是一款能激发女性情欲的香水,我只在关键时候用。
来到酒廊的时候,她面前的一杯鸡尾酒已经喝掉一半了。她穿着一套深蓝色的晚装长裙,戴着蓝宝石项链,乳沟坚深,口红的颜色正是我送她的那一款。我心中一动,呵呵,这身行头,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
她要了一瓶酒廊里最贵的红酒。我们默默看着窗外迷人的夜景,直到酒意升起,才进入到聊天状态。
“这是你送的口红。”她抿了抿嘴唇,“好看吗?”
这是个信号,训狗结束,游戏时间开始了。
我紧盯着她的眼睛,“我只想说一个字:美。”
她的脸红了,我还没见过一个34岁的女人有这种表情。可怜见的,她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个字吧。
“你其实不用化什么妆,你本身已经是最好的样子了。”我说。这话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真的?”
“当然,适当涂一点口红是可以的,只要选对色号。”
她笑了,“你好像很懂女人啊,是不是谈过很多恋爱?”
我一懔,难道她查到了什么?我对自己的恋爱史向来口风极严,那些前女友也一样。她们现在都有了稳定的交往对象,养小奶狗的经历自然也不愿公之于众。我决定一赌。
“我只谈过一次恋爱,就是琳琳。”我说,“我不知道懂女人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尽量做到感同身受罢了。”
“说得好,感同身受,你还真的是很适合这个工作。敬你。”
“敬你,敬基金会。”
我们干了一杯。“今天不谈基金会的事,”她说,“跟我说说你的琳琳吧。”
我挂出黯然神伤的表情,“她已经不是我的琳琳了。”
我讲了我们的交往:怎么相遇,怎么发展,怎么确定关系,怎么努力地对抗世俗,怎么接受失败。除了失败的结局,其他的基本都是真的。当然,我描述的重点在于刻画我自己的人设:我是一个纯情、浪漫、懂事、保持独立、懂得克制的人。一个好男友,一条完美小奶狗。
喝完两瓶红酒,她去了洗手间。我犹豫着要不要把口袋里的“咪蒂”放到她杯子里。这是一种春药,我那个半吊子艺术家前女友有时候会服用,用完之后简直像个小野兽。我之前从她那偷了一点,但还从来没派上过用场。
章黎回来了,一坐下就和我碰杯,把杯里的酒一口气干了。“你没给我下药吧。”她喘着粗气笑道。
我没有。这说明我足够谨慎,或者还不够坏。但闻着她陡然变浓的女人味,我有点后悔了。
“姐姐,不带这么诬陷人的好吗?”我一脸委屈。
她凑近了轻轻拍了拍我的脸,“姐姐错怪你了,你是好人,姐姐认罚!”
她又给自己倒上酒,我一把握住她的手。“慢慢喝,你会醉的。”
她的另一只手用力抓住我的手,已经褪色的美甲抠得我生疼。“我不管,我要喝,我今天就是要醉。”
我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你想跟我说说你的烦心事吗?”
她的身体绷紧了。“烦心事?我能有什么烦心事?”
“你和陈总是不是不太开心?”我朝着她最薄弱的地方一刀刺入。这是经验,三年前,有位传媒公司老板是个女强人,认识我的时候刚刚失恋。我本来没有任何机会和她深交的,但机缘凑巧,那个晚上我在前男友这个话题上狠狠刺中了她。当天晚上她就卸下了女强人的防备,成了我的第四任女朋友。
果然奏效。她一把挣开我的手,“喝酒就是喝酒!今天你就是要逗我开心,别的什么都别说!”
于是我开始讲笑话。对了,我的前女友中还有一个业余的脱口秀演员。她很有才,编了很多关于我们日常生活的笑话。我几乎真的爱上了她。可惜在交往了四个月后,她突然就人间蒸发了。几个月后我收到了一封澳大利亚寄来的明信片,上面说她已经移民,而且已经结婚了。她是我的第7任女友,就是从那之后,我决定再也不做小奶狗。
直到遇见章黎。
我把那些笑话换了背景,一个个地讲给章黎听。我在脑中模仿着那个脱口秀演员当时可爱的样子。她明显在取悦我,她喜欢我。妈的,她怎么忍心一声不吭地消失?
章黎不停地笑。我的心很痛,但笑得更厉害。我们喝光了第三瓶红酒。“笑话讲完了。”我说。
“我还有巧克力。”
我们来到她的豪华房间。她脚步踉跄。我扶着她,手自然地握着她的腰,抓着她的胳膊。唉,两样都很粗。她冲向一个手提袋,拎起来丢到床上。那里成了巧克力的世界。
她扑到床上,抓起一把巧克力朝我丢来。“来,把它吃光!”
我也扑到床上,剥开一颗塞到她嘴里。她剥开一颗塞到我嘴里。我又剥开一颗塞到她嘴里。她又剥开一颗塞到我嘴里。然后我们同时——
对,同时非常重要。人的大脑会自动判断是真同时还是刻意的同时。这不是靠训练能做到的,这是天赋。
我们同时吻住了对方。也就是说,我让她的大脑得出了“真同时”的结论。我们在口腔里交换巧克力,那丝滑浓稠的劲道迅速把两个人牢牢粘在一起。
我们发生了关系。我酒后发挥得不好,但她更是醉得一塌糊涂,估计什么也感觉不到。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章黎还睡得像死猪。我看着这具圆滚滚的身体,那张粘满巧克力的脏脸,闻着汗味和宿醉的味道,心里又自豪又沮丧。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但是接下去的走向变得微妙。经验和本能告诉我,最好还是按兵不动。
她突然呀的一声尖叫,一把甩开我的胳膊弹了起来。我很紧张,却装作还没醒的样子,舔了舔嘴唇,又搂住了她的粗腰。
她愣了有三秒钟,然后再次甩开我的胳膊,跳下床,冲进了浴室。
我不能再装睡了。很明显,她的理智回来了。我得继续维持人设,把主动权交给她。
我迅速穿好甩落在地板上的衣服和鞋,用胶囊咖啡机做了一杯咖啡,放在她床头,然后来到浴室门口。水声哗哗的,听不见别的声音,她在回味?挣扎?决策?想办法把我轰走?
“对不起。”我说。
水声停了。我好像能听见她的心跳声。
“放心,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过。”我又补了一句。
我站了三秒钟,水流声又响了起来。我走了出去。
我们回程的航班是中午的。时间一点点迫近。我想打电话给她,又忍住了。她肯定比我更焦灼。
终于,她打来了电话。语气似乎很平静,但我听得出背后的紧张。
“你先回吧,我还有点事要办。”
我只说了两个字:“好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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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高渔 编辑 | 卡罗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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