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夕我家破产:躺在18万的大床,听着讨债的骂声

高考前夕我家破产:躺在18万的大床,听着讨债的骂声

首页休闲益智布娃娃浩劫更新时间:2024-06-05

十七岁那年,我失去了一切,众叛亲离。只有还是个学生的顾白,摸着我的头对我说,你不要怕,你还有我。

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白拂 | 禁止转载

1

生活就像是放电影,你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时候会祸从天降,更不会知道,什么人会在什么时间弃你而去,就算是最亲近,最笃定的那些。

曲终人散之后,一切都还是你来时的模样,孑然一身,什么都带不走,留下的只有一片空荡荡,以及残留心头淡不了的那些恩怨情仇、感慨以及嗟叹。

十七岁那年,我家里遭受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变故,浩劫一般。父亲投资房地产失败,一夕*,累积了几十年的家财一朝散尽。母亲抛下我们,跟着一个美国人远走高飞。

那时我躲在楼上房间里不敢出来,透过门缝看见大批讨债的职工气势汹汹地围在家里,脸红脖子粗地吐出一连串恶心至极的话,我那曾意气风发的父亲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被人指指点点,垂头丧气到让人不忍相看。

一个矮胖的工人越说越激动,跳起来一拳砸在我父亲的眼睛上,我抱着枕头窝在楼上的小屋里,眼泪“唰”地一下流下来。

合上门缝,我躺在价值十八万元的高级软床上,瞧着天花板上璀璨的和星星一样的吊顶,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已变得晕眩和蒙眬,蒙眬到双手一触碰便会消失不见,是啊,再要不了几天,我如今所拥有的这一切,全都会被拉去抵债。我的钢琴、洋娃娃、首饰盒……还有偷偷藏起来想扮作大人模样的妈妈的高跟鞋,全部都将不属于我。

楼下“噼里啪啦”着,是什么东西摔倒的声音,夹杂着刺耳的骂骂咧咧。

之前父亲嘱咐我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可是……我抹了把脸,像弹簧一样地跳了起来,四顾之下,我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报警。

手机屏幕一亮一亮的,我有些耳鸣,手机铃声响在耳边时,像从远处山里传来一样,带着“嗡嗡”的回声。

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是顾白,他的名字一跳一跳,我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爬过去,按下“接听”键,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电话里头传来他焦急的声音,“安然,你怎么样了?你家的事我听说了,你有没有事?”

我抱着手机不撒手,却再说不出一个字,只有眼泪扑簌簌地流啊流。

顾白沉默了片刻,“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我破涕为笑,“你的大学在千里之外,你怎么过来?”

他不容我拒绝,“我这就过来,飞机也好,火车也罢,只要我想,我总能过来的,我总能过来的。”

挂了电话,我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明灯晃啊晃啊……

我觉着自己现在就像这灯一样,飘摇无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碎到像颗结了冰的泪。

再过一个月就要高考了,可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柔软的床,我睡不久了;这金碧辉煌的屋子,我也呆不久了。就算我家砸锅卖铁,也还不起父亲欠下的那笔巨债!而我那惹事的父亲,恐怕不久之后也要锒铛入狱,母亲不要我了,父亲……很快也没有能力再要我了。

前段时间这事儿还没出的时候,老师同我讲,说按照我的学习成绩,高考填志愿不妨大胆一些,填些重本试试,可如今……重本?我似乎已再没什么想象的力气了。

顾白、顾白、顾白。

我脑子里出现的面孔全都是顾白。

顾白是我父亲手下施工队泥匠的儿子,八年前他的父亲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死了,母亲悲伤过度,也跟着去世,就留下了他一个孤儿。

我的父母看他可怜,处处资助于他,平日里他也常常来我家玩耍。他聪明伶俐,学习成绩好得很,甚是争气,不像我,成绩差,又调皮。他便被我父母捉着给我补课,就跟我的亲哥哥一样。

他大我五岁,如今在清华大学里学计算机。

那段日子,顾白一直在我耳边念着:“许安然,你不要怕,你还有我。”

我抱着他的胳膊失声痛哭。

那一年,顾白才刚上大四,他摸摸我头,对我讲:“安然,我也是个男人,只是暂时还有些年轻罢了,你相信我,我会代替叔叔阿姨照顾你。”

提到阿姨,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得很,也厌恶得很。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那跟着美国人仓皇逃离的母亲……

2

你可有尝过世态炎凉的滋味?从前,我只在书本上看见过这样的字眼。

父亲因还不上债被送进监狱之后,我去父亲的朋友苏律师家求助,可去了几次,他都不在家,他的妻子说他去新加坡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可隔了几天我就在路上发现了他的车,开得很是迅猛。

从前来我家笑呵呵给我带东西的叔叔们也不见人影了,我家房子被查封,我被赶出来无家可归时,没有一个人肯出来收留我。最可笑的是,我最好的朋友之前送我了一本言情小说,如今她都借故给要回去了,后来再没有还给我。

到底是世态炎凉,也到底是人走茶凉。

只有顾白,唯有顾白,依然如故。

他为我租了房子,让我搬进去住,他那时候也没什么钱,上大学的学费都是我父母资助的,我都不知道他是打哪儿凑出的房租。

参加高考那天我发着高烧,稀里糊涂地交了卷,出考场的时候我突然想仰天大笑,重本吗……我从来都是无缘的,我原就不是什么读书的料。

分数下来的时候,我只考上了一个三流大学。

顾白劝我再考一年,我拒绝了,我发疯地想离开那座城市,发疯地想要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

可我怎么知道,开始一段新生活,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高考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天,天上下着濛濛小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那个偏僻的地方……我只是单纯地想要静一静、静一静。

两个男人在偏僻的角落里堵住了我,面上全是不怀好意的笑。

“许家老子还欠我们三十几万,他一坐牢就不用还了!?”

“妞儿,我看你不是考上大学了吗?你上得起大学就说明你老子还有点钱……”其中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扯住我,直朝地上啐了一口:“你说!你老子是不是还藏了很多钱,故意拖着不还给我们?”

我被扯得踉跄,不住大喊:“没有!真的没有!”

男人一脚踹在我肚子上,我被踹得在泥水里打了个滚儿。他一把揪起我的头发,向另一个人狞笑着说:“不如咱们把她绑了,她老子要是不还钱,咱们就把她卖了……”

我吓得直哆嗦,缩在墙角里上牙和下牙不停地交错打颤。

顾白本是要来学校接我的,不知怎的寻到了这里,刚好看见那人扇我耳光的那幕,气得双眼都能喷出血来。他飞起一脚将其中的一个踹了四五米远,抄起旁边落着的铁棍对另一个就是一顿狠抽。

我被他吓得呆住了,很多年后我都还无法忘记当时的他,他瞧着都不像一个人了,就像一头发怒的兽,红着眼,下手狠极了。

那时的雨已经下得很大了,直将我们淋成了落汤鸡,我抱着他的腰哭着求他快停手,快停手。

他抱着我回到出租屋里时,我又开始发高烧了,他冒雨出去给我买药,回来时我一个劲儿地扯着他说胡话。

我说:“顾白,你是不是喜欢我呀,你是不是想要我呀,你是不是想要我做你媳妇儿呀!”

说着说着我就哭了,我扯着他的衣裳,“顾白,我只有你了,我只能跟着你了,所有的人都不要我,你不能不要我,你不能这样……”

他愣在那里,手里提着的药噼里啪啦落了一地。他张开手将我拥在怀里,我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他温柔地揉着我的头,一声又一声地重复,“安然,照顾好你自己,你需要学着照顾好你自己。”

3

我喜欢大学里的时光,虽然学校和专业都不尽如人意,但是有顾白,有顾白的时光,我都发了疯地喜欢。

我喜欢看每月十五的月亮,瞧着它亮堂堂的像个银盘挂于天际,我喜欢看离月亮很远地方的星星,觉得它们被月亮压的失了光辉,却仍在努力地一眨一眨,透出每一分自己的光亮和美。

星星有暗淡的时候,人也有,可星星永远都在那里。顾白陪着我瞧着那些星星,我呆呆地坐在他身边。

北京的风肆意而狂乱地吹,天慢慢冷了,广场上有些鸟儿展翅飞起。顾白新买了红色围巾给我围上,将我围得像个粽子,他第一次将我的头狠狠按在他怀里。

这夜,有星有月,有人在放烟花,灿烂得很,升上去,圆了,绽开了。顾白在我手指上套了个戒指,明晃晃的,干净、素雅,看着简约大气。我大笑着扑进他怀里,他的手插进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轻声说:“银的,不值什么钱,以后有钱了我买大钻戒给你。”

我抿着嘴笑,也凑近他的耳边,“我不要什么大钻戒,我只要你。”

他干干笑了两声,我不知道他的那声笑是什么意思,就嘟起嘴来问他,“你难道不相信吗?”

他低头掏了根烟,刚夹在嘴角便被我抽下,他笑了笑,又夹了一根,点燃。他揉了揉我的头,“你既然要跟我,我总该给你你曾经失去的生活,总该给你的。”

他目光中的挫败让我心疼,他耷拉着脑袋,“可是,我还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我哑然失笑,在我家*之前,我父亲开办着那座城市最有名的造纸企业,如果不是冒失地投资房地产,致资金链断裂以至满盘皆输的话……顾白……我眨了眨眼,他要给我我曾经的生活,谈何容易。

他整了整我的红色围巾,“我知道,你从前是围爱马仕的。”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没有拥有过的人觉得它有多么的好,多么的遥不可及和想要拥有,可得到了,也不过是那么回事。

我的头蹭在他胸口,“我失去的东西太多了,我不想失去你,我现在只有你。”

那一年是大一的寒假,他还在上大四,我们都没有地方去,我更是无家可回。

我留在北京打工,没有什么太好的工作给我,于是我只能在一家小饭馆里帮忙刷盘子,他倒是很好,得到了一份家教的工作,到底是清华大学的出身。

小饭馆能有多好?大冬天的,洗盘子连热水都没有,我自己偷着烧了点热水来掺,倒热水瓶的时候一不小心热水就泼在了我的手上。我疼得嗷嗷直叫,老板娘却在一旁只责怪我偷烧了她的水。

顾白冲上去为我理论,认为这是工伤,要老板赔我的医药费,他差点和他们打了起来,我很是惶恐,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在他身后一个劲儿地说算了算了,一点烫伤不碍事,不碍事的。

“不碍事?怎么能不碍事!”他攥着我的手,眼圈红了。

他哽咽着说:“你的手原本是应该弹钢琴的呀!”

我惶恐躲避着他的目光。原本吗?这世上,从没有一样东西,原本是谁的,或者永远是谁的。

这烫伤原本不算是什么大事,可到底我手上是落了伤,结了疤,一辈子都淡不去。我不想让顾白自责,所以很多时候都是躲着他。

约莫是日子过得比较落魄,很多时候我并不想让他看到。

到底他是男人,我明白他的保护欲,我不愿、也不能让他伤心。我不愿给他添麻烦。

后来顾白每次抓着我手的时候,我都笑着抽出,“没事的,谁身上不带点伤?洪水、地震会死多少人,天灾人祸会死多少人,很多都是没办法的事。”

“为什么你总是逆来顺受?”

他抬起头这样问我,他问我,“为什么你要这样认命?”

那天顾白从房间里离开的时候,他拉开门回头说:“我真的很怕你这样,你不哭也不闹,是消沉,还是不快乐?”

我走过去抱着他的腰,头贴在他的背上,“我只有你了,顾白。”

他捧着我的脸,“所以,你是在委屈自己吗?不必的,自然一些,安然。”

4

我上大二的时候,顾白已经参加工作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一毕业就接到了世界五百强的offer,成功地参加了工作,不到半年的时间已独立带队上线了一个APP,春节的时候拿到了数十万元的奖金。而我的成绩还是一塌糊涂,标准的学渣。

他带我去吃全聚德烤鸭,为我买曾经一直围着的爱马仕围巾,带找我逛遍这北京城的大街小巷。

我坐在他的单车后,抱着他的胳膊一路上都在微笑,可他脸上却有些失望的神色,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那时候的他在想:为什么许安然没有喜形于色?为什么她不像那些小姑娘一样,看见好吃的好玩的,看见名牌包包就跳起来?做出一副恨不得以身相许的模样,那本应该是姑娘们喜欢的东西呀。

可那时候顾白不知道的是,许安然一直都很开心呀。

顾白带我去买新衣服的时候,他按住我的肩,“安然,你能不能肤浅一些,像那些女孩子一样,肤浅一些。”

“啊?”

我不明白他说的话,一脸茫然地看他。他垂下头叹口气,“可能是我还不够好。”

我无比奇怪地抓抓头,我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苏雅出现在我面前时,戴着黑框眼镜,一副十分干练的模样,齐耳短发、职业装、高跟鞋,以及十分精致的妆容,让我尤为惊艳的是她的那对黑色耳环,镶着水亮亮的钻,画龙点睛般将她整张脸的轮廓都提得率性十足。

她笑的时候,唇角稍弯,我便觉得,我跟她是两种人,至少,我是女孩儿,而她是名副其实的女人。

顾白同她走得有些近,我觉得他们可能更有共同语言一些,毕竟他们谈论的那些我都不是很懂。他们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同一家公司的。苏雅也十分能干,据说不仅是竞争对手,也是好朋友。

多好,针锋相对,却又惺惺相惜。

苏雅和顾白一起来看我,我做了点菜给他们。我向苏雅友好地笑笑,苏雅瞧了我一眼,她当着我的面放肆推了顾白一下,“你行啊,你们男人现在都喜欢小的呀。”

我心里当即便不甚舒服,顾白上前搂了我的肩,“我媳妇儿。”

“哦,家里带来的呀!”她漫不经心地说着。

要不是顾白在场,我恨不得整张脸都给拉下来。也所幸顾白在场,他笑笑地搂紧了我,做了个无心却又极亲密的姿势,“是啊,家里人,多少年了。”

苏雅当即不说话了,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他。女人在爱情里都是极度敏感的,我看得出她看向顾白的眼神。那样的眼神,我也有过。我的顾白长得那样好,高高帅帅,又极有本事,他怎么能不讨姑娘喜欢呢!

只是突然间,我觉得,我离顾白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了。

苏雅离开后,我问顾白,“你现在住哪儿?”

他吃了一口菜,“东三环啊!”

他这话一出,我便觉得我甚是搞笑,我竟连他住哪儿都不知道,他也从没提出要带我去看看。他瞪了我一眼,“所以你知道,你平常有多么的不关心我?”

我边收拾盘子边同他讲,“我想搬到你那儿去,毕竟,租两个房子是挺贵的。”

他愣了愣,沉默了。

他这一沉默,我的心便凉了半截,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为难地说:“这样……有些不太好吧。”

我也没再说什么,什么叫不太好?我也不知道不太好什么。

从那时起,我的心里便落下了一颗种子,它每长大一寸,我就觉得心里酸苦了一分。我知道那颗种子的存在,却不怎么敢正眼看它,可它就在那里,我不知道我是在逃避什么,还是不想面对什么。

过了一会儿,顾白进来说:“我带你去买衣服。”

我洗完了最后一只碗,“我不喜欢你买的那些衣服。”

顾白愣了愣,转身离开了。

我洗过的那只碗“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碎得极其彻底,也碎在了我的心里。

下一个冬天时,北京下了很大很大的一场雪,洋洋洒洒的,整个世界都是粉妆玉砌,我马上就要大三了,成绩比往常还差了一些,连挂了好几科。那顾白本来是要升主管,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升上。我知道他一贯很优秀,但同时我也知道他脾气一直很冲,约莫是人际关系的问题吧,职场之中,有时候并不是你能干,就能获得相应的报酬,这世上,投机倒把的人太多了。

升了主管当然好,起码在收入上,能够实现翻倍。最近北京的房价又涨了,它每年都在涨,噌噌噌地可怕极了,工资的涨速永远也比不上房价翻新的速度。

顾白那天喝了很多的酒,他晃晃悠悠地来到为我租的出租屋内,我照顾着喝醉酒的他,他心情到底是不好,不好极了。

却忽然间来了一条短信,我本不会看他短信的,他的事情,我不参与,我也不太懂。可是心里的那颗种子,它一直都在啊,到最后竟已长成了一棵刺,它扎在我心里,任凭我怎样躲,疼起来都会狠狠地往里扎,直到血肉模糊。

我鬼使神差地看了那条短信,果然是苏雅发过来的,只有短短的一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话有些无厘头,我看不太懂,便翻了他之前和她的对话。

他对她说:为什么我一直捂不热许安然?为什么她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会为一件好看的衣服而欢喜跳跃,会为一支口红而开心好半天,会为一个包包便觉得你是她心中最美的风景?

我想,我约莫是明白了什么。

顾白心里在顾虑什么,她一句话点了出了。

我将电话打回去,对面是十分嘈杂的男男女女欢乐声,显然是在酒吧里,还有苏雅银铃般的一串笑,“谁呀?”

我大声地说:“我是许安然,请你不要再*扰我的男朋友。”

苏雅嗤笑一声,她明显是喝醉了,“*扰?许安然,我请你搞清楚,是你一直在拖累他。没错,你以前阔过,你曾经是总裁家的千金小姐,他高攀不起,可是现在呢?你一个三流大学的在读生,毕业出来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凭什么和他在一起?而现在,我可以帮他,他想创业,人力财力我都可以帮他,你能给他什么,你知道你在他身边像什么吗?就像是一个寄生虫!和那些金丝雀有什么不同?*扰?爱情是讲究平等的,谁没有本事,谁出局!”

我的大脑,“嗡”地一声,就像是内中有什么东西突然地炸裂一样。

顾白他醉得一塌糊涂,当真是一塌糊涂。

我回头看着烂醉如泥的他,挂了电话。

我觉得我快要疯了,我发疯似的想要抓他起来质问,好好地质问一遍:你和苏雅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吸了吸鼻子,碰了碰他肩膀,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苏雅,苏雅,你说为什么,为什么这回升主管的不是我?”

我呆呆地怔在那里,然后冷冷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想要一巴掌将他给扇醒,手刚抬起却又忍住了。

苏雅她没说错,我的确像个寄生虫一样,如果没有顾白,谁来供我读书,没有顾白,谁来给我吃喝用住,谁来给我租房子,谁来给我……

我平静地收拾了一地狼藉,然后看着顾白残忍地笑。

原来我真的、真的什么用都没有。

我想,顾白,正因为我只有你,所以你才能这样地肆无忌惮,而我又无法奈何你,是不是?

我捧着顾白熟睡的脸,问他,也问着自己,“你说是不是啊,顾白。”

5

自从我父亲被投进监狱之后,我连警匪片都不看了,我刻意地拒绝所有同法律有关的事物,街面上律师事务所的招牌都会让我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监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不敢想,也不敢听说。

我父亲被判了五年的刑,现在服刑已是第三年了。

前几天监狱里打来电话,说我父亲吞刀片自*了,是他们监管失误,劝我节哀,问我若需要什么补偿就按照法律程序走国家赔偿。我无法形容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震惊和绝望。

天旋地转,当真是天旋地转的。

还是冬天,窗户开着,没有下雪,那阵吹过来的风就像穿透了我的身子,将我直挺挺地吹得贴在墙上。

我手脚冰凉着,整个人没有任何主意。

顾白、顾白……

我站在冰天雪地的马路上,打了好久的车才打到,又找了好久的路才找到顾白家里——我从来都没有去过的家里。

我站在他的门口,双腿都不听使唤了,茫茫然行不知足将所至。我听见内中有女人在笑,笑得那么张狂和开心,我一辈子都笑不出她那样的肆无忌惮。

苏雅、苏雅……

在那一瞬,顾白打开了房门,见是我,他愣了一下,“安然,你怎么来了,天气这样冷,快进来。”

我盯着顾白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这就是,你不让我搬过来住的原因?”

顾白有些不悦,“想什么呢,你。”

我干干笑了两声,转身就走。顾白拉住了我的手,“出去说。”

我冷冷地甩开了他。

他力气很大,我几乎是被他拖着来到楼下无人角落的。

“怎么了?因为苏雅吗?我和她没什么的。”

“她在你的房间里,你告诉我没什么?”

他笑,“你连我都不信了?今天的事情是……”

我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原是笑着同我解释,后来慢慢变得严肃起来,“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让我觉得,你似乎把我当做了敌人。”

敌人?我又干笑了两声。

“顾白,从前你吃我家用我家的,你怎么就这么忘恩负义?”

听了这话,他的脸当即就拉了下来,他一把扯过我的领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如今的吃穿用度,又有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

我的心就好似被针扎了一下,原来,真是这样啊,苏雅那天说得没错。

寄生虫,顾白竟然也是这样看我的,那些都是施舍,都望着报答。

这世间诸人,完全一样,顾白他也一样,就像我十七岁那年房屋被查封时,敲过那么多人的家门,面对的全然都是虚伪的笑脸,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没有。

你尝过世态炎凉的滋味吗,我尝过,我尝透了。

我慢慢掰开他的手,“那既然这样……我们扯平了。”

我转身便走,顾白站在我身后,“安然,你在想什么?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为什么?”

他冲上来一把按住我的肩,他抓了抓头发,“如果是因为苏雅,我解释给你听,安然……我从来就没有碰过她!”

“只是没有碰过她?”我笑了,“你也没有碰过我。”

约莫是我的眼神太过寒冷了,他直挺挺地在原地怔住,我走了很久,他还怔在那里。

我很累很累,回家去后便睡了一个觉,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我梦见我小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全家其乐融融的,父亲在本城中最豪华的酒楼包场,为我过生日宴,出席的有富甲一方的大商人、有政界要员……我们在大快朵颐之后,我遇见了顾白,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悄悄送我了一个小木马,他亲手雕的。可是,我却比收到了整个世界还要开心呢。然后时光一转,我们都长大了,我们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突然,一串手机铃声响起。

我嗫嚅着,“顾白,顾白,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爸爸死了,梦见我们分手了,这太可怕了。”

我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接电话,电话上一闪一闪的显示是从美国打来的,备注是妈妈。

我突然一个激灵,惊觉那不是梦,从来都没有梦。我突然慌了,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就好像时光突然倒回了十七岁那年,我躺在家中那价值十八万的高级软床上,眼前的一切晃啊晃啊的,伸手可及,却突然间要失去了,要失去了。

一切都淡如泡沫,淡如青烟。

电话铃声还在响,十七岁那年的电话铃声也在响,只不同的是,那时是顾白,这时是我的妈妈。十七岁的我将顾白看作是一棵救命稻草,而如今的我面对着亲生妈妈打来的电话却还在迟疑。这世上,没谁拯救得了谁。

母亲的声音响彻耳边,她哭哭啼啼地倾诉。首先是为抛下我而道歉,再是痛哭流涕地说着她的不得已,最终绕回的原点是她在美国似乎还过得不错,那美国人待她很好,问我要不要随她去美国。

我几乎是不加任何考虑地就答应了,我为什么不去呢?我要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我为什么不去呢,难道一辈子在这里做寄生虫,一辈子在顾白和苏雅之类人的夹缝中委曲求全吗?那么,我不愿!

母亲说:“好孩子,你只需要好好地过日子,好好地让自己开心就行了,人生苦短,你遇到的所有一切,好也好,坏也罢,都不过只是一个站口,你尽管享乐就是,又何必给自己寻不痛快呢?”

我将头望向窗外,“是啊......”

6

母亲叫她中国的干儿子陆钦来接我去美国的那天,顾白恰恰来找我。

看见陆钦在帮我搬东西,顾白想送给我的一大束玫瑰花就丢在了地上,他很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不可置信地问我:“你现在,是跟了他?”

我笑笑,没怎么说话,随他怎么想。我将一张银行卡递给他,“我这两年花你的钱,都在里头,还给你。”

他眼中的颜色慢慢地黯淡了下去,像一头发怒的豹子跳起来,他想要掐住我,又被陆钦强力拦下。陆钦和他要争吵些什么,我拉住陆钦,催促他赶快离开。我将陆钦塞进车里,再次催促他赶快离去。

陆钦的车开得很快,路边的树、人、水,还有云都纷纷地向后退去,我坐在副驾驶上定定看着这如浮光掠影般的一切。

陆钦看我了我一眼。我突然间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陆钦一脚踩住刹车,随即一把将方向盘打到底掉头,“你就那样的爱他!”

“去和他解释清楚,不要错过相爱的人。”

陆钦这样载着我,风驰电掣般地赶了回去。我的顾白还在,他还站在那里,一副极度颓丧的样子,他脚下有一束散掉了的玫瑰。我擦了擦泪,向他走过去,我知道我有多么的爱他!我走过去,却见他突然指着我狠狠地骂了一声,“你跟*一个德性!”

我突然间怔在了原地。约莫在那一刻,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知道,我们终于是被打败了。我知道我的妈妈不是什么好人,可纵然她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她也依然是我妈妈!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我和陆钦,谁也没有再往前走上一步,很久之后,我拉开车门,上车。车子一路风驰电掣而过,路边的树、人、水,还有云都纷纷地向后退去,我坐在副驾驶上默默地流泪。

我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算是正式地在一起,怎样在一起,也不记得我们为什么结束,何时结束。

总之,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没了就是没了。

最后一次见顾白的时候,是在五年后我的婚礼上,很奇怪,他并不是我邀请的,而是我丈夫邀请的,我见到他时,才知道他是我丈夫的商业合作伙伴,关系还不错,而他也才知道,原来他合作伙伴的新婚妻子,便是我。

这圈子太小了,信息的沟通交流不畅,导致了一个十分尴尬的结果。

我们四目相对时,都愣住了。到底他也不是冲动的小毛孩子了,他西装革履,沉稳了许多,英俊潇洒,也真有商业精英的范儿,我想,他真的很优秀,比我父亲当年做得还要好,他似乎已经做到了他想要做到的一切,我为他开心。

他瞧了我一眼,很快将目光移开了。我穿着洁白的婚纱向他那一桌敬酒的时候,他站起身来,“你要给我敬酒?”

我笑而不语。

所有的人都在开怀大笑或者窃窃私语,没有人注意到我们,他凑到我耳边,“你是怎么勾搭上他的?”

这话听得我生气,我抱着手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刚说了难听话的他,眼圈却红了,他的眼睛躲闪了些许,随后清澈得像个孩子,他有些紧张,“对不起,对不起,我无意冒犯你,我……我只是嫉妒,我、你知道的,我……”

他没再说下去,只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他转身离去,我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海里。

这么些年过去,所有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后,我何尝不知道他当年和苏雅的确没有什么,我何尝不知道他不让我搬过去是不愿意让我落下在大学里就和男人同居的名声。这么些年过去,我不断地成长,不断地问着自己,到底是什么打败了我们。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原来是自尊。

他幼年受我家接济的自尊,长大后无法让我过上曾经生活的自尊,到最后不怎么优秀的我,不得不一直被他照顾,依附于他的自尊。

今天我多么希望我能够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冲过去,抱住他的腰,告诉他我还在这里。

可是我不能。

我终于已经学会了照顾我自己。

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就感觉像隔了几个世纪。

是人都会犯错,可并不是每一个错,都会有改正的机会。

有人说:不要错过最后一班回家的车和一个爱你的人,很遗憾,我都错过了。

自尊有那么重要吗?

当年的我觉着,有啊。(原题:《我再不能拥抱的风景》,作者:白拂。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号: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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