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朱仙奏捷

三十三 朱仙奏捷

首页休闲益智驰行粉碎3D更新时间:2024-04-30

赵信下了岘山后,范铁芙匆忙追去,不多时即追上赵信,范铁芙道:“赵大哥,你要到哪儿去?”赵信道:“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好好*敌抗金,我要去助岳伯伯收复中原。”范铁芙道:“我也去。”二人径往鄂州岳飞大营健步而去。

数天后,到了岳飞营中。岳飞大喜,问赵信抗旨拒婚后之事,赵信将诸事简略说了,岳飞道:“你和白姑娘终于有情人得成眷属,岳伯伯很是替你们高兴。”赵信道:“谢谢岳伯伯,我和狐儿离开后,不知九皇叔如何了?”

岳飞道:“你离开京城后,皇上很是自责,本来要退位的,但众臣一再相劝,这才作罢。”赵信点了点头,又问起岳飞近期用兵诸事。岳飞将破洞庭湖后之事说了出来:

平定杨太后,岳飞向朝廷上了一道《乞复襄阳札子》,欲收复陷于刘豫手中的襄阳六郡,即襄阳府、郢、随、唐、邓等州和信阳军。朝廷应允,岳飞便由江州向鄂州挺进,然后从鄂州乘船渡江北上,五月五日,岳家军直抵郢州城下,六日黎明时即攻打郢州,战斗甚是酷烈,一块炮石飞坠在岳飞面前,左右都为之惊避,岳飞纹丝不动。士卒大受鼓舞,攀登云梯奋勇攻上城墙,*敌七千余人。

郢州收复后,岳飞分两路进军。张宪、徐庆向东攻随州;岳飞直趋襄阳,与原为游寇的伪齐主将李成决战。李成见郢州一日便被攻破,无勇气据守,仓皇逃遁。岳飞兵不血刃,领军入襄阳。不久,牛皋与张宪、徐庆合力攻下随州,俘敌五千。岳云手持两杆数十斤重的铁锥,第一个冲上城头。

岳飞出师大捷,震动伪齐。刘豫忙调度兵力,还请来金朝的兵马和河北、河东的“签军”增援。李成得到支援,率领号称三十万大军反扑,欲夺回襄阳城,又遭大败。金将刘合孛堇领军与李成会合,集结于邓州附近,以遏制岳飞北上。岳飞遣王贵、张宪等前去掩*。在离邓州三十余里处与敌军数万接战。岳飞又分遣王万、董先率奇兵突击,敌军大溃,俘金将二百余人,衣甲不计其数。残部逃入邓州,闭门坚守。岳飞遂攻城,将士不顾矢石,蚁附而上,一番血战后,邓州终被攻克,斩*金、伪军无算。岳云又第一个登城。随后岳飞派遣李道前往唐州,又收复了唐州城。王贵和张宪同时在唐州以北三十里,再次击败金与伪齐联军,同一天,信阳军也被攻克。

岳飞打败刘豫,收复襄阳六郡,震动了朝廷。赵构惊对群臣道:“朕虽素闻岳飞行军极有纪律,未想能破敌如此。”授岳飞清远军节度使、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成为大宋立国以来最年轻的建节者。

赵信大喜过望,一揖到地,道:“岳伯伯真乃战神是也,我大宋必中兴可期了。”

岳飞面色一暗,道:“不过,收复了襄阳六郡后,朝廷和议,便不让用兵了,朝廷加封我为开府仪同三司,我无心领授,对皇上说:‘今日之事,可危而不可安,可忧而不可贺,可训兵饬士谨备不虞,而不可论功行赏,取笑夷狄。’”

赵信道:“岳伯伯说的甚是。”

岳飞道:“但皇上却是不听,见我三诏而不受,特下‘温诏’责备,我不得已受之。其后我又请随宋使至西京洛阳谒扫先帝陵墓,以趁机窥探金国虚实,亦未被允许。再后,我又上二札子,欲除去军职,回庐山替母守孝,皇上一样不允所请。我只得驻军鄂州,戮力练兵,日夜训阅。”赵信道:“岳伯伯只须勤加整饬兵士,日后定能再战沙场的。”

忽营外来了一大拔人,黑压压的有两三千人之多,为首之人是剑通道长、杨幺和忠烈师太、青尘子、昆仑子等人,原来是中原武林各派群雄。

岳飞和赵信忙出营迎见,岳飞行礼道:“不知众位英雄到此有何见教?”剑通道长道:“我等多年来反宋,幸得太子不计前嫌相救,今特来将功折罪,欲随岳元帅驱除达虏,收复河山。”

赵信和岳飞激动不已,岳飞道:“能得众位英雄来助,岳某定叫女真人还我河山。”

杨幺道:“太子,岳元帅,我等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脸上仍化着伪装,对外自称杨幺,岳飞半点也没瞧出他就是当初在洞庭湖兵戎相见的杨太,道:“不知这位英雄带来了什么消息?”

杨幺道:“我等探听得消息,刘豫已被女真人废掉,刘豫父子及其家眷迁居临潢府,伪齐国不复存在了。”赵信和岳飞一阵惊喜,岳飞道:“刘齐被废,我大宋可少了一个助纣为虐的豺狼,刘姑娘呢?可有消息吗?”赵信道:“岳伯伯认得刘香蝶刘姑娘?”岳飞道:“半个多月前,刘姑娘来见我,并带来了一个完颜兀术的密探暗示于我,我明白过来后将计就计使了一个反间计,欲让金人除掉刘豫,如今看来这计策果真成功了,此事刘姑娘功劳最大。其间她还向我打听过太子你的下落呢。”赵信心中一动:“刘姑娘打探我的下落,莫非想要去找我?”

岳飞向群雄瞧去,众人面色一黯,杨幺道:“刘姑娘被其父一掌打死了。”赵信和岳飞“啊”地一声,惊悲道:“怎地被其父一掌打死了?”杨幺说出了汴京城外之事,岳飞痛心道:“刘姑娘助岳某除了其父,真是忠义难得。”

这时外面下起雨,稀稀疏疏,飘飘洒洒,雨势虽不猛,却漫天皆是雨丝,紧一阵,歇一阵,不似有停,岳飞胸臆难舒,走至案前,执笔凝视:“不知虎狼金人何时才能赶出中原去?”忽然挥笔龙蛇盘舞起来: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写罢,仍执笔远望,胸臆未尽。

众人走到案前,凝视诸字,只觉字字力透纸背,一股悲愤、豪迈之气溢纸而出,不由连声叫道:“好!好!好!好一首壮怀激烈的《满江红》!岳元帅一腔忠肝义胆令山河变色,天地动容,我大宋得岳元帅何其之幸!”无不热血沸腾。

岳飞也心神激荡,道:“只要岳某有一口气在,一定收复中原,迎回圣帝,一雪靖康之耻。”赵信看他目光坚毅,更加充满敬佩之情。

忽然帐外一阵马蹄声起,哨兵来报说有圣旨至。岳飞忙出去迎接,钦使到来后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完颜亶不守信约,撕毁和约,今完颜兀术又兵分四路南下犯我大宋,顺昌告急,特着岳飞即时移师北上抗敌。钦此。”

岳飞激动之极,接过圣旨,送走了钦差,回帐后对赵信等人道:“皇上已令我们*敌了,我们可以抗击胡虏了。”竟高兴得有些手舞足蹈。

忠烈师太喜道:“我们现在便去吃女真人的肉,饮女真人的血,不须等到白头了。”岳飞道:“好。”遂命三军集结,一时号角声传彻诸营。只见蹄声如雷,人影似鲫,往将台前抢去。

不多时,约十万军马已围在将台三面,岳飞健步登上了台去,将圣旨宣示一遍,大声道:“这是皇上给岳某的圣旨,大家可愿再随岳某驱驰沙场,兴复汉邦?”三军呼道:“愿意,愿意。”岳飞又道:“好,现今完颜兀术又亲自出马南侵,咱们便新仇旧恨一起和他清算,教他永世不敢再踏入我中原半步。”三军顿时群情汹涌,呼声入云:“复我大宋,兴我汉邦,复我大宋,兴我汉邦。”

誓师毕,岳飞即派张宪、姚政率军东进,援救顺昌,自己随后率军开至德安。忽道上有数骑驰来,乃是十三家寨的李宝、董荣、孙彦、梁兴等各寨寨主,上前向岳飞和赵信叙过礼后,梁兴递过了一通书信,乃耿京所写。

岳飞拆看后,顿时喜形于色,对赵信和群雄道:“耿总寨主欲配合我们北伐,问如何出兵。”十三家寨遍结太行山区和河北、河东等路山寨,声势浩大,不下十万之众,岳飞早有联络北方抗金义军,实施“连结河朔”的策略,当下对梁兴等人道:“请你们告知耿总寨主,只须连结当地忠义民兵,在后方克城破池便好,若不能,断完颜兀术粮道,烧其仓备即可,只须你们在后方不停的*扰他们,岳某在前四路出击,金寇背腹受敌,何愁他们不败退?”

梁兴应道:“是。现今不需我们组织,北方许多州县的百姓闻知朝廷命岳元帅北伐后,已纷纷揭竿响应了。”岳飞等人一阵喜慰。梁兴等人当下也不多歇,告辞而去。

不多时,岳飞已派探马去打听清楚女真人之所以又兴兵,是因为完颜兀术不久前*了金朝中同宋主和的完颜宗磐、完颜宗隽、完颜昌等人,重又执掌了兵权,他撕毁和约,兵分四路南下:聂黎贝堇出山东,直奔江淮;李成侵犯河南;左监军撒离喝自河中攻打陕西;完颜兀术则率兵从黎阳直扑东京开封。东京留守不战即降,李成攻打西京洛阳,西京留守李利用弃城而逃。南京留守也不战投降了金兵,归德已落入敌手中。完颜兀术率大军势如破竹,连下数城,幸而在顺昌时被东京副留守刘锜打败。但大宋的四京尽已陷于敌手了,当初议和时金朝归还的河南和陕西两地也全部被完颜兀术占领。

岳飞听完探马回报,叹道:“他们败盟而来,气势汹汹,我大宋又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当初岳某便上札子让朝廷秣马厉兵,可惜总是不听。”

赵信已知道九皇叔性子懦弱多疑,也极惋惜,道:“这完颜兀术看来是想一举灭我大宋,咱们打败此人,金国便不敢再南侵了。”

岳飞道:“嗯,这完颜兀术虽然号称金国第一号人物,是完颜阿骨打的第四子,英雄无敌,但岳伯伯也不怕他,当初他率军长驱南下,在牛头山一战时,便被岳伯伯以两千兵士*得他大败亏输而去,且他在黄天荡时,不也被你韩伯伯围住了吗?若不是后来得人搭救,他已将性命丢在黄天荡了。”赵信点了点头。

数天后,张宪和姚政未至顺昌,即闻刘锜已大败金军,东线顺昌解围,而西线金军也已然受阻,局势稍定。岳飞当下派牛皋率一部前往京西路,迎住李成,张宪和孙显则率另一部前往陈州和蔡州。

群雄纷纷请战,岳飞遂让群雄随各路将领而去,然后和赵信自率大军开进河南。

不久,张宪的前军攻下蔡州,牛皋的左军在京西路连克鲁山等县城,统领官孙显也在蔡州和淮宁府之间打败金兵。张宪又领军攻打颖昌,完颜兀术大惊,忙令昭武大将军韩常去驻守。韩常提兵马赶到颖昌,宋军也正来至,二军遂在城外四十里处展开激战。韩常不敌,退缩回城。张宪乘胜追击,韩常不敢坚守城池,撤守陈州。张宪遂夺得颖昌,修捷报与岳飞。

岳飞和赵信闻得收复颖昌,大喜,当下令踏白军统制董先、军统制姚政驻守颖昌城,再派牛皋、徐庆支援张宪攻打陈州,另拔一支兵马在统制王贵的指挥下,由杨成等人统率进攻郑州和西京洛阳。

张宪与牛皋、徐庆两军合作一处后,实力大增,和杨幺、剑通道长等人合计一番,决定派一部分人马守颖昌以防金人再来进攻,他们再率大队人马进攻陈州,与韩常决战。这一仗,虽有完颜兀术从开封方向派来金兵助战,韩常也使出了浑身解数,终被张宪、牛皋和群雄打败,仓皇逃去,张宪等人遂收复了陈州。

与此同时,杨成与金兵战于郑州南郊,金兵战败撤离,岳家军迅速夺取郑州。王贵还指派中军副统帅郝晸率部攻打洛阳,郝晸在离洛阳六十里处安营扎寨,数千金兵欲将之包围。郝晸得悉敌情,挥兵痛击,经过一番激战,金兵败退洛阳城。洛阳守城的是李成部,当岳家军兵临城下时,李成无心守城恋战,弃城而逃。郝晸遂占领了西京洛阳。

各路捷报频传,岳飞和赵信欢欣鼓舞,想不到岳家军不到一月间便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收复了陈州、颖昌、郑州、洛阳等重镇,而耿京也领十三家寨等北方义军收复了曹、怀、卫、孟等州,形成了合围东京开封之势。另几路友军韩世忠、张俊等也纷纷击败了金兵:孟邦杰率军队收复了北宋皇陵所在地永安,杨遇收复了南城军,韩世忠部将王胜和乔握坚收复了江苏海州,张俊部将王德收复了宿州,亳州。抗金形势一片大好。

岳飞对赵信喜道:“照这般下去,收复中原迎回信儿的父皇母后指日可待了。”赵信欢喜之极,道:“一切有劳岳伯伯和众位将士了。”岳飞道:“各派群雄也是功不可没,想不到信儿能令原来喧喧攘攘反宋的天下武林人士归心。”

忽然营外来了一位拄着拐杖风尘仆仆的老者,却是司农少卿李若虚,岳飞忙迎至帐中,道:“李大人缘何急急而来?莫非有何圣谕?”李若虚已年迈,气喘吁吁,道:“正是,皇上说不可再动兵,已命张俊从亳州退还寿春,令韩世忠稳守淮东,不得继续前进,驻屯顺昌的刘锜远调江南太平州,让岳元帅宜早日班师”。

众人一下怔愕住了,怎地刚刚北上,皇上便让班师了?且张俊和刘锜、韩世忠等人的兵马一撤,岳家军就凸现在前,处于孤军无援之状了。

岳飞思忖片刻,道:“李大人,现今完颜兀术屡败,锐气已失,四路兵马均被阻截败退,这正是收复中原的良机,岳某纵然提一支孤旅深入敌境,也不能退兵。”李若虚点了点头,道:“老夫也正是觉得此时是北伐千载难求之机,是以才毛遂自荐不顾老迈赶来,欲要劝岳元帅和诸军将士奋勇*敌。”众人这才明白他赶来并非是要岳飞退兵,而是要矫诏,让岳飞等人继续收复失地,无不肃然起敬。

李若虚又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喝饮匈奴血’,岳元帅作的这首词子,现下已传遍了京城,便是老夫一路前来,也听到上至老叟,下至童稚,个个在传诵这首词子。”

岳飞道:“承蒙大人夸奖了。”李若虚连连摇头,道:“并非老夫夸奖,这是老夫所看过的最好的词子,众将士传诵此词,无不欢欣鼓舞,士气大振,老夫便静待岳元帅收拾旧山河朝天阙之时了。”

岳飞神情激动,道:“岳某一定不忘大人之托。”李若虚道:“岳元帅只管去做罢,矫诏之罪由老夫担着,纵然*了老夫又如何?”岳飞等人心下感激,又向李若虚致谢。

送走李若虚后,岳飞回望身边将士道:“岳某卧薪尝胆,只为收复中原,纵然战死沙场,也绝不退缩。”诸将热血鼓涌,道:“我们愿随岳元帅战至最后。”

岳飞当下接连上奏请求友军支援,但一直未能盼到援军。岳飞并不停歇,继续挥师北上。

这一日有探子来报:“完颜兀术已合几路人马为一路,正往郾城扑来,欲合力进攻元帅,只有二十多里路了。”

岳飞和赵信等人一惊:重兵已派往颖昌,本打算驻守颖昌府厚集势力再图北进,不想竟被完颜兀术探得兵机,先提兵赶来,现今部将们也都分兵去寻机与敌作战了,只有少数骑兵留守郾城,如何应敌?

原来张俊等人退兵后,完颜兀术探知岳飞孤军深入郾城,且郾城驻军不多,立即调集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盖天大王完颜宗贤和昭武大将军韩常等将领,并挑选一万五千多精锐骑兵倾剿而出,直扑郾城,欲借岳家军兵力分散之机一举擒*岳飞,捣毁岳家军。

其时岳飞参加北伐的兵力约为十万人,但是至少分成了十二军,分别攻占中原地区的众多要地,此时尚未集结在一起,随在岳飞身边的只有背嵬军和一部分游奕军,兵力总共也只一万几千人而已,若除去守城的兵马和火头军、辎重军等,能迎敌的则更少。探子不多时又来报说完颜兀术除领一万五千多骑的精锐部队外,后面还有十多万兵马源源不断开来,岳飞面色一沉,道:“完颜兀术既然来了,我们唯有应战。”

众将士既激动又害怕,知这是平生罕遇的一场恶战了。

果然过得午后,城外即传来一阵轰隆隆之声,岳飞和赵信登城而望,只见远处一片阔地上,金兵衣甲鲜明,耀眼生辉,正尘烟蔽日滚滚驰来。而更远处,数片黄云冉然升起,显然是金兵的后续部队了。

金兵驰至阵前,烟尘停息,三马联成一排,用皮索相系,一个个银盔耀日,枪练似火。岳飞低声道:“‘拐子马,铁浮屠’,这是完颜兀术纵横中原的两件利器,他这次敢再进中原,想必是已练好了更加精锐的拐子马和铁浮屠。”

赵信诧道:“什么是拐子马和铁浮屠?”

岳飞道:“现下我们见到的便是拐子马了,它是金国的轻骑兵,并未重甲防护,发起冲锋时,冲力远大于单独一匹马,令对方无法阻挡,而铁浮屠则是头戴双层铁盔身披重甲的骑兵,浮屠在佛教中是‘塔’之意,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铁浮屠便是铁塔之意。那些重装骑兵身披重铠,头戴铁盔,面有兜罩,肩有披风,身上插有枝杆,大腿以下披有裙袍,骑在马上俨然像一尊铁塔。他们同样为三匹马一组,用皮带相联,身后放置拒马子,以阻止战马后退,战马前进一步,拒马子就前移一步,可进不可退,以示必死,好像一堵铁墙,使对手难以应付。而拐子马则可进可退。铁浮屠须训练数月或一年以上方可成阵,完颜兀术一向逞威朔漠,便是仗着这两种铁骑。”

一通鼓响后,金兵在城外数箭之地摆开阵势。完颜兀术大声道:“岳飞,今日本王便要报这连日败军之仇,你能战便战,不能战就趁早退罢。”在他身侧另有完颜雍等黄龙府诸人簇拥护卫,显然是防中原群雄施袭。

岳飞笑道:“完颜兀术,你去漠北逞逞威风还可以,到了我大宋之境,不要误了卿卿性命才好。”

赵信见岳飞虽谈笑风生,但深知以不足万人迎战十余万人是何等后果,道:“信儿欲请岳伯伯拔五百兵士与信儿一起冲入阵中,若冲得动他阵脚,岳伯伯再驱军马*入,若是不能,信儿仍和五百军士*回来。”

岳飞道:“信儿是太子,岂可犯险?”回头喝道:“岳云可在?”岳云一身白衣,策着白马,手执两只大铁锥驰出应令。岳飞把一支令箭递给他,道:“你速带背嵬军和游奕马军直冲敌阵,务必要胜,否则,先斩尔首示众。”

赵信和众将吃了一惊,军中无戏言,若岳云不能破敌,岂不是要斩首了?且只给岳云数百人而已,如何斗得过完颜兀术一万五千多骑兵?正要劝阻,岳云已飞身上马,手持双锥率五百骑兵冲向敌阵去了。众将素知岳飞每临阵时,必让岳云先打头阵,已见惯不怪了,是以也无一人劝阻。

众金兵见只来了数百人,并不放在眼里,也不用弓箭射住阵脚,任由他们近前。岳云等人进了一箭之地后,众背嵬兵不待吩咐,忽然挚出弓箭,向金兵阵中一阵攒射,个个皆数箭齐发。金兵始料不及,被射倒了数百人,前阵微乱,岳云和背嵬兵射尽箭羽后,各舞兵器,如旋风般纵骑冲进了敌阵中。

彼时宋朝大将身边皆有心腹亲卫军,负责在身边背酒负浆担当警卫等,称之为“背嵬军”。这些背嵬兵无不是军中体魄强健、身经百战者,往往能以一挡十。这五百背嵬兵更是背嵬兵中的精锐,弓马娴熟,能挽弓三百斤,开腰弩八石,个个以一挡十挡百,虽是五百之数,实已可当数千人。而岳云虽年冠二十二,已征战十年,自十二岁时,即从张宪出征,手握两只重逾八十斤的大铁锥,所向披靡,屡立战功。

这五百背嵬兵冲入金兵阵中后,并不分散开,而是随在岳云身后,围成一圈而战,有进有退,张驰有序。这样一来,金兵虽然多逾万众,但能与宋兵交战者也只近千人,赵信不由暗赞其妙:“岳伯伯果然极善调教兵马,若他们冲进阵中后各自乱冲乱突作战,最多*得金兵一二千人便被金兵歼灭了。如今他们互为庇护,兼之个个善战,金兵倒不易破它。”

双方一时*得人仰马翻,金兵铁骑已被斩*了两千余人,渐渐抵挡不住往后退去。完颜兀术又惊又怒,金兵主力是骑兵,宋军一般以步兵为主,在平原旷野上驰突,正是女真骑兵的长技,以往宋军和金国的骑兵接战时,皆是难以抵挡,往往需依托山势险地或城垣战守,想不到这岳飞能在平原之地出动骑兵来战,且毫无畏惧不落下风,这在其他宋军中哪里能见到?

这时双方已斗了一个多时辰,金兵往后退了一箭之地,赵信以为女真人要退了,暗暗欢喜。岳飞却双眉凝蹙,道:“鞑子骑兵作战在于坚忍持久,非累日不决,他们是不会这般快便退下去的。”果然话音刚落,金兵又反扑过来,和岳云的背嵬军斗得黄尘蔽天,*声动地,异常惨烈。

岳飞看背嵬军渐渐不敌,当下要领四十骑游奕马军冲出城去,众将忙阻拦,要代岳飞出战,岳飞道:“士不可无气,岳某要去助背嵬军一臂之力,众位可待岳某危急时再*出来。”遂让打开城门,策马驰了出去。

岳飞跃马驰突于敌阵前,左右开弓,箭无虚发,众背嵬军登时士气倍增。女真人善于骑射,但岳家军的弓箭射得更远,箭矢穿甲之力更强,至于白刃近战,更非岳家军敌手了。

黄龙府诸人看见岳飞,数道身影分抢而出,欲擒*岳飞,赵信忙跃下城,向岳飞赶去。昆仑仙翁一左一右扑向岳飞,岳飞毫无惧色,挥舞沥泉枪刺向二人,昆上仙一拳击在沥泉枪上,力道极是雄厚,岳飞险些坠下马来。仑南翁迅即挥两把斧子向岳飞腰间砍至,岳飞身子不稳,无法格开,赵信挥舞龙蛇剑抢到,“当当”两声格开仑南翁的斧子。

昆仑仙翁看赵信*到,各发一掌推出,两堵如墙般的气浪排山倒海压向赵信。赵信将剑一横,气沉丹田,用长剑去挡二人之掌,二人的手掌击在龙蛇剑上,并不能推得赵信往后倒退半步。

金裟活佛和大龙翔王见状,从背后向赵信偷袭,二人掌击在赵信身上,昆仑仙翁蓦觉一股大力撞至,往后倒撞了出去,原来赵信借二僧之力移击二人,二人立时受伤。

金裟活佛和大龙翔王忙向昆仑仙翁致歉,四人一齐围攻赵信,赵信以一敌四,不分伯仲。完颜兀术眼见拐子马不能取胜,急忙令旗一挥,金军阵后顿时起了一阵隆隆的闷雷声,比初时那一万五千名拐子马的声势沉闷有力得多了。

岳飞和诸将面色大变,知完颜兀术要祭出他的“铁浮屠”了,抬头望去,果然见远处一排排黑甲重骑兵俨然一尊尊铁塔驰来,身后拖着一个拒马子,侧翼仍然是连环拐子马。

岳云和众背嵬军忙聚到岳飞身边,问破敌之计。岳飞一时也想不到破它的法子,道:“这些铁浮屠只在顺昌时被刘锜刘将军破过它,当时刘将军让士卒出城应战,每人带上一个竹筒,筒内装着煮熟的豆子,手持一把大刀,与金人接仗时,先将豆子倒出,并将竹筒掷于地上,金军的马匹饥饿多时,见豆就会低头去吃,而马腿又被无数竹筒所绊,大队金兵无法前进,宋兵见状,手起刀落在敌阵中乱砍乱*,敌人死伤无数,才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众将大喜道:“那我们再依刘元帅之法应付不得么?”

岳飞道:“仓促之际,哪里有豆和竹筒?且上次金兵铁浮屠被败,只因仅有数千骑之故,面上也不戴护罩,只戴着铁胄,所以被刘将军的军马枪挑斧斫,转致挫失。现今这些铁浮屠越发精练,完颜兀术也料到了宋军故伎重施,做好了防备之策,是以再难如刘将军一般破敌了。”

说话间,那隆隆之声已来至数十丈开外,拐子马往两翼分开,腾出了中间一大片阔地。一排排十余丈长俱着重铠的铁浮屠缓缓的逐排驰近,踏得地动山摇。

岳云领着数十名背嵬军上去与之交锋,但刀枪砍刺在铁浮屠身上,分毫不伤,那些金兵挥刀枪刺来,反连伤了十余人,岳云等人不知如何破敌,只得往后退却。

完颜兀术看铁浮屠终于制住了岳飞的军马,大笑道:“岳飞,看是你厉害些还是我厉害些?”铁浮屠一步步的驰近,岳飞忽然道:“砍马足。”当下向前排的铁浮屠滚去,挺枪向一铁骑前足扫出,那马前足立时被扫折。赵信和岳云见状,也领背嵬军滚身向马足砍去。

金兵立时从马背上乱枪刺下,除赵信和岳飞、岳云等武艺高强外,众背嵬兵在马下转折腾挪不便,大多被枪矛所伤。正在危急之时,忽然众人跟前一花,百余人从半空中落下,左手持藤牌,右手持刀剑向前面的铁浮屠滚去,用藤牌挡住半空挥劈下的金兵枪斧,抡起刀剑向马足砍去。只听一阵马匹悲鸣,不少铁骑双腿或四腿被砍断,倒在地上,马上的金兵栽下来,又被砍断了脖子。

赵信和岳飞向来人看去,原来是剑通道长、忠烈师太、杨幺等部分群雄,闻知金兵来攻郾城故赶了回。众人武功高强,远非背嵬兵可比,*毙前排的铁浮屠后,又用藤牌遮住身体,向后排的铁骑脚下滚去,挥舞刀剑砍向马足。马身上虽有铁甲防护,但马足没有,众马不懂闪避,立时被砍断,一马倒地,另外两匹马无法驰行,十余列“铁浮屠”顿时乱作一团。

城上众将大喜,不待岳飞号令,纷纷提刀、枪、剑、大斧等领兵*出城,冲向铁浮屠,岳飞遂让长枪手在前,先乱挑金兵所戴的铁鍪,然后由刀斧手将金兵手拽撕劈,瞬间数百匹马断腿的断腿,破腹的破腹,数百名金兵尚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倒栽下马一命呜呼。完颜兀术在山坡上看见,惊得目瞪口呆。

铁浮屠能进不能退,前排的人马伤跌后,后面大队同伴仍轰隆隆涌上前,杨幺和剑通道长、忠烈师太等人领三千藤牌军一路滚地挥砍马足,直*得众金兵尸首狼籍,溃不成军。

完颜兀术惊怒交迸,欲要喝止退兵,但哪里能退得?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铁浮屠被岳家军*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最后“哇”的哭了起来:“我自海上起兵皆赖此胜,现今一切都没有了……”抡起朱雀斧,便欲往坡下冲去。

完颜雍等吓得大惊失色,拦住道:“叔叔要往哪儿去?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且鸣金收兵,来日再和岳飞斗过罢。”

此时宋军已如潮水般冲*近,金军损失惨重,完颜兀术眼见大势已去,只得悲哭着让众将下令撤退。

宋军掩*过来,只*得四野尸马枕籍,车旗器甲积如山阜。直至四周已全黑,岳飞才收兵回营。

大家打了一个大胜仗,无不欢欣鼓舞,岳飞对群雄称谢不已。剑通道长、杨幺等人道:“若非岳元帅想出了这个砍马足的法子,我们也不能破得了这铁浮屠。”

岳飞当下写捷表呈报朝廷,众人皆想:“岳元帅得此大胜,朝廷闻知后定会让张俊和韩世忠、刘锜等将帅重新出兵收复中原的。”一时满心欢喜的静候朝廷佳音。

完颜兀术败逃回营后,久久回不过神,诸将焦头烂额垂头丧气立于两旁,不敢稍出涓声。过了许久,完颜兀术才放声大哭:“我自领兵以来,以此一仗最是惨败……”众将忙安慰道:“岳飞不过一时侥幸得胜而已,如何比得过元帅纵横朔漠?若他当真这般厉害,赵构也不会被梁王赶到东海去了。”完颜兀术这才转悲为怒,道:“不错,难道我当真不如岳飞么?”两天后,点起兵马再犯郾城。岳飞在城北的五里店迎敌,再一次大败金军。

完颜兀术又败逃回城,这次已不再大哭,羞怒之下,调集十二万大军屯于临颍县,切断岳飞和颖昌王贵的联系,不再硬拼硬斗,和岳飞耗持下去,想等他们粮草不继,再寻机出兵。

岳飞原先派出的各路兵马渐渐回拢,遂命张宪领亲卫军、游奕军、前军和其他军组成的兵马去与完颜兀术决战。杨再兴率三百骑兵为前哨,进抵临颖南部的小商桥时,猝然与完颜兀术大军遭遇。

完颜兀术想起此人在郾城之战中进出万人之阵,如入无人之境,自己麾下诸将无一人能及,便指挥兵马包抄过来,将杨再兴和那三百名宋兵一齐围住。

杨再兴见已被包围住了,毫无惧色,倒提着长枪领着三百骑兵左冲右突,挡者披靡。不多时,完颜兀术麾下的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五十夫长等一百余名军官纷纷丧命在杨再兴等人枪下,被*的兵士更有两千多人,一下惊怒住了:“难道我完颜兀术连三百名宋兵也奈何不了么?”当下佯装败退,让杨再兴引兵来追。

杨再兴不知是计,引兵追时,马足踏入小商河的淤泥中,陷了进去,完颜兀术急令放箭,杨再兴虽怒喝挥枪扫打,奈何人马被陷,全身被射满箭羽,扑倒在小商河中,三百兵士也纷纷战死。

完颜兀术余怒未消,命将杨再兴之尸从河中拽上来焚烧,共得箭镞竟有两升之多。

次日,张宪率兵赶到临颖,击败完颜兀术后,寻得了杨再兴的尸体,急报岳飞。岳飞和群雄赶至,大悲,杨再兴在岳飞诸将中,武功和张宪不分上下,岳飞引杨再兴为生死之交,当下将杨再兴葬于小商桥东边的树林里,然后道:“完颜兀术只留少部分兵力守临颍,率大部队主力而去,必是去攻颖昌了。”命岳云领背嵬军火速赶往颖昌增援王贵,他随后再领军马到达。

完颜兀术被张宪打败后,果然率十万步兵和三万骑兵攻颍昌府,于城西门外一字形摆开阵式,阵长约十多里,擂响战鼓,气势宏大。

王贵令统制官董先和先锋军副统制胡清坚守城池,然后和姚政、岳云等率中军、游奕军、亲卫军出城迎敌。岳云率八百骑背嵬军从正面*向敌阵,步兵也严整的按队列继进,掩护骑兵与敌人的拐子马相斗。双方血战几十个回合,仍不分胜负。王贵欲要退兵,岳云道:“自北伐以来,人人用命,杨再兴叔叔虽是三百人,也奋勇驰突,*敌近十倍。现今完颜兀术正节节败退,手下兵将正是闻风丧胆时,这一退,则大助其气焰,挫我军之士气了。”

王贵见他说的有理,打消了退兵入城之念。岳家军将士个个奋勇,人人争先,无一人肯回顾,*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岳云十多次突入敌阵,身受百余处创伤。到得中午时,守城的董先、胡清率军从城里冲出,如虎入羊群一般,金兵支持不住,终于溃败了去,完颜兀术也狠狈而逃。

王贵、岳云、董先、胡清等人乘胜追*,岳云看见一金将在前面奔逃,挥铁锥掷打去,正中那金将后心。那金将吐血坠马,董先赶上去,一枪结果了他性命,割了他首级系于镫下。

此战大败金军,*敌五千余人,俘士卒二千余人、共有千户张来孙、阿黎不等大小将领七八十人被俘虏,另缴获战马三千多匹,金印十枚。

不久后,岳飞率大军赶到,王贵等人将俘虏和首级献上,岳飞认出那首级,一阵惊喜:“想不到完颜兀术的女婿、上将军夏金吾也死于阵前了。”姚必先道:“这下完颜兀术的女儿可有得哭了。”众将和群雄轰然大笑起来。

完颜兀术收兵败逃回开封,又嚎陶大哭:“我自起兵以来,纵横中原大漠,从未有这般屡次挫衄,先败在刘錡之手,今又再三败在岳飞手下……”诸将小声劝道:“王爷不必难过,我们整过旗鼓后,再和岳飞决……决战。”

完颜兀术道:“我和岳飞数战,既败于郾城,今又败于颖昌,如何还能言战?”韩常劝道:“王爷身经百战,攻城掠地无数,如何能以这区区挫折言败?我们愿誓死追随王爷鞍前。”诸将也小声道:“我等愿誓死追随王爷于鞍前。”

完颜兀术道:“你等说的是真?好,待日后我调来兵马,再与岳飞决一雌雄。”诸将初时劝他只是逢场作戏的安慰而已,其实人人早已吓破了胆,如何敢和岳飞再战?待听他真的又要和岳飞决战,尽后悔不已。完颜兀术当下派出探子打听岳飞军情。

岳飞取得了颖昌大捷后,又登上将台犒军誓师,一时军马欢呼雷动,旌旗遍野,刀枪林立,赵信和群雄豪情勃发。

岳飞神情激昂,道:“岳飞这次北伐,虽孤军深入,但赖众位将士不辞死难,奋勇*敌,终于收复了我大宋大片失土。人道‘撼山易,撼岳家军难’,难道是我岳家军当真个个三头六臂么?实乃众将士不惜死难也。现我军连获胜仗,完颜兀术闻风丧胆,已成惊弓之鸟,正是我大宋收复失地,迎还圣帝,一雪前耻的大好时机,我等皆是大宋好男儿,岂能再任由大好河山遭异族欺凌践踏?”三军高呼道:“不能,不能。”

岳飞道:“好,中兴大业,全托赖诸将之力,岳某今日先以水酒一杯敬谢众位将士和各位武林英雄豪杰,待直捣黄龙后,再与诸君痛饮。”众将士齐声高呼道:“直捣黄龙!直捣黄龙!”各人将水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手中刀枪刺向半空,又齐声欢呼。

群雄平时只在江湖中打*,何时见过这等场面?也被这军威所感染,忠烈师太等西天目剑派弟子从不沾酒,此时也将酒一饮而尽。人人心中豪情万丈,热血沸腾,和诸将士一起高呼:“直捣黄龙,直捣黄龙,直捣黄龙……”呼声如雷久久不息。

众将士忽又齐呼起岳飞的《满江红》来: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呼声雄壮入云,远震数里。岳飞和赵信等人不知众将士何时已将这首壮怀激烈的《满江红》词子传遍了军营,一时既惊诧,又浑身大震,只觉更加热血沸腾,心潮澎湃,久久回不过神。

当晚,赵信在灯下沉思,想着不久便可打到黄龙府去迎回父皇母后了,暗暗激动,岳飞进了帐中,赵信忙起身相迎,岳飞问道:“信儿可读过什么兵法没有?”赵信道:“这些年信儿漂泊江湖,并未得学过甚用兵之法。”

岳飞道:“治军之法在于仁、信、智、勇、严,这五个要诀缺一不可。人称我岳家军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并非我奇谋过人,而是我以仁信智勇严治军而已。”当下从怀里取出了两部兵书,一本是《孙子兵法》、一部为《吴起兵法》,道:“信儿熟读这两部兵书,便可惯于阵前了。”赵信恭恭敬敬的收下。

岳飞又道:“记得皇上曾问我,天下如何方能太平?我回答说:‘文官不爱钱物,武官不惜死难,天下自然太平。’如今士气可用,将士不惜死难,天下很快便会太平了。”赵信道:“希望天下能快点太平,我父皇母后等人可早日得还。”岳飞点了点头:“嗯,咱们明日继续追击完颜兀术去。“

次日,即七月十八日,岳飞命岳家军全线进击,包围开封。张宪与徐庆、李山等诸统制从临颍县率主力往东北方向进发,又击败五千金军,追击十五里。同时,王贵自颍昌府发兵,牛皋也率领左军进军。

完颜兀术南面是岳家军,北面有耿京的十三家寨和忠义民兵,已背腹受敌。他不愿将一生的威名丧在岳飞手上,率十万人马驻扎于开封西南的朱仙镇,欲再负隅顽抗。

岳飞和赵信、群雄等率岳家军北上至距离朱仙镇四十五里的尉氏县驻营,前哨的五百背嵬军已进抵朱仙镇。

两军刚列好阵势,五百背嵬兵奋勇出击,金兵稍一交战,又全线奔溃,群雄和其余宋军随后*至,完颜兀术不能抵挡,只得又丢盔弃甲夹杂在诸将中狼狈逃回开封城中。

诸将失魂落魄跟在他身后,完颜兀术头盔尚歪着,铠甲乱破,怒道:“你们不是让我和岳飞再决一死战吗?现今怎地不说话了?”诸将哪敢再哼一声?当初本就是假意安慰他,现今他不哭了,反乐得由他骂:“他骂就让他骂罢,骂完了退兵北回,可合我等之意,那岳飞太过厉害,还和他打什么仗?”

完颜兀术大骂一阵后,又气怒道:“不行,我要传檄河北调集诸路兵马来和岳飞再作一决战。”当下命人紧守城门,不可出战,等待援兵。

诸将吓了一跳:“怎么?梁王还要和岳飞再战?看来我等均要把性命丢在这儿了。”一个个如霜打的茄瓜。

幸而完颜兀术一连等了数日,不见一兵一卒到来,反而多闻中原一带如磁、湘、泽、潞、晋、洚、汾、隰诸州县纷纷响应岳飞,遍悬“岳”字旗帜,老百姓争备糗粮,馈送岳飞军马。

诸将窃喜,完颜兀术则惊怒不已,忽然有士卒来报:“启禀元帅,乌陵噶思谋等十余将欲率兵降附岳飞,而统制王镇、统领崔庆、将官李觐、秉义郎李清等人已率军投奔岳飞。此外,龙虎大王突合速帐下的心腹禁卫忾查、高勇之、张仔、杨进等人也率部从北方投降来了。还有多次被岳家军打败的韩常因吃了败仗,怕被元帅降罪也暗中与岳家军勾通欲带五万人马去降。”

完颜兀术惊震道:“你说的是真?”登时一口血吐出,险些跌倒。完颜雍和众将急忙将他扶住,叫道:“王爷,你须保重……”

完颜兀术缓过气,终于又放声哭道:“莫非是老天要亡我么?既生完颜兀术,为何又生岳飞?”众人壮着胆子,又说愿与岳飞决一死战,但声音却极低,后面这几字几乎连自己也听不清了。

完颜兀术道:“事已至此,你们不必说了……”当下传令所有兵马即刻集结,退出开封,另守河北。众将松了一口气。

岳飞闻得完颜兀术要逃出开封,点起军马追击,大军进抵朱仙镇。群雄和众将欢呼雀跃,欲要活捉完颜兀术。

忽然营外数骑急驰而来,一人手中举着令牌,高声道:“皇上御赐金牌在此,岳元帅原地待命,不得擅自再出兵。” 原来是宣旨的内侍。众人皆吃了一惊,向那内侍手中所持令牌看去,见是一块朱漆的木牌,长一尺多,上面黄金闪闪。

宋时驿路传令有三种,分为步递、马递和急脚递,步递为黑漆红字牌,马递为雌黄青字牌,日行三百五十里,期限急速才合用。急脚递则是朱漆黄金字,又称金字牌急脚递,最是迅速,驿吏不得在驿站内交接,而只能在马背上依次传递,昼夜不停,鸣铃飞递,过如飞电,光明眩目,望者无不避路,故能日行五百里,途中如有延误,必受严惩,滞留一天即罪至配流。这种急脚递只在战事紧急时才使用,由皇帝御前直接发出,三省和枢密院也不能参与。

众人一看这金牌急脚递,知道是赵构所发的特急诏令,均是一凛,不知发生了何事。岳飞跪下应接,那内侍将一通书信交给了岳飞,岳飞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忧郁,默然不语。

赵信和中原群雄及各将帅往信上看去,原来是班师诏,上面写的是:“爱卿兵微将少,人马困乏,若深入危也。故今降诏,见令班师。”大吃一惊,忠烈师太道:“现今我军士气如虹,节节胜利,怎么不趁机收复失地反而退军?”

那内侍道:“我等只负责传旨而已,其它事情并不知晓。”岳飞也知不能责怪他,道:“便请朝使稍等一下如何?”那内侍应允。

岳飞遂进账里写了一道札子:“契勘金虏重兵尽聚东京,屡经败衄,锐气沮丧,内外震骇。闻之谍者,虏欲弃其辎重,疾走渡河。况今豪杰向风,士卒用命,天时人事,强弱已见,功及垂成,时不再来,机难轻失。臣日夜料之熟矣,惟陛下图之。”写毕交与了那内侍,道:“请朝使将此奏疏转交皇上如何?”那内侍等人领了辞去。

杨幺道:“其实朝廷早就想让岳元帅班师了,他当初让韩元帅等人班师,就是为了置岳元帅于侧面受敌、孤军无援的境地,然后借机让岳元帅撤兵。只是想不到岳元帅反而一路高歌猛进,打得完颜兀术丢盔弃甲闻风而逃罢了。”各人点了点头。

赵信心头一阵窒滞:“皇上为何让岳元帅班师?难道他不想收复失地么?他为什么不想收复失地?”

群雄不知这金牌威势,道:“元帅不必理会朝廷诏令,继续发令攻城罢。”岳飞看了赵信一眼,道:“信儿呢?还想北伐吗?”赵信道:“信儿自然想北伐,只是那班师金牌岳伯伯敢有违吗?”

岳飞自知那金牌的威势,单是迟滞一天即要受罪发配流放,更何况是违反?他沉吟片刻,道:“其实我们之所以屡次打败完颜兀术,除我们将帅士卒用功外,耿总寨主这些忠义民兵也功不可没,他们在金兵后面四处扰袭,还在曹州一带夜袭兀术军队大营,使兀术迟滞半月才南犯顺昌。他们还攻克山西和河北的一些州县,*死金贼数千人,大大牵制了南下的金兵,切断了他们山东、河北的粮道,我们北伐才这等顺利。现下忠义人士蜂起抗敌,四方豪杰归顺,黄河以北民心向宋,且金人锐气颓丧,完颜兀术已令金营老小渡河北撤,这确是乘胜北进的绝好时机,如不趁势彻底消灭金贼,他们日后得以喘息后再南来又祸患无穷。”

众人均点了点头。岳飞又道:“是以岳某决定仍然北伐,初时李若虚大人已不顾性命矫诏支持我们北伐,现下岳某也抗旨一次罢,望各位英雄仍助岳某一臂之力。”

群雄和众将士登时欢呼雀跃:“我等愿意继续追随岳元帅击*金贼。”人人摩拳擦掌,跃上马背,又要往开封去追捉完颜兀术。

忽然蹄声得得,又有内侍持金牌赶至,岳飞等人诧道:“朝廷又来诏令干什么?莫非是皇上改变初衷,让我们出兵了么?”下马迎接。

数名内侍赶得气喘吁吁,下了马,一人宣圣旨道:“岳元帅听令:秦丞相曾陷身漠北,素知女真人用兵之能,今完颜兀术虽败,犹恐是女真人之计,为防不测,请速退兵五十里。”然后将一道金牌和圣旨给了岳飞。

群雄和诸将登时大哗:“完颜兀术丢盔弃甲,险些送命,哪里是什么智计?”“完颜兀术黔驴技穷,咱们指日间便可将他擒来,这一退兵,不是前功尽弃了么?”“正是,不但前功尽弃,夺回的失地还将白白拱手让人,咱们如何向那些战死的将士交代?”

岳飞也忍不住脸有愤色,道:“不知秦丞相何以知这是女真人诈败之计?”那内侍一时语塞,道:“下官也仅是奉命行事,其它事情一概不知。”随之回身去了。

众人又瞧向岳飞,等待他决下。岳飞抬眼远望,长叹了一声。

张宪道:“元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余人也纷纷恳请:“张将军说的极是,咱们捉了完颜兀术再回去。”岳飞面色凝重,思忖了片刻后,道:“好,大家上马出兵。”

话声刚落,远处马蹄声又急骤传来,这次来的不再是朝廷的内侍,而是数名驿吏。众驿吏急急赶至,举起一块金牌,叫道:“岳元帅听令:张俊张元帅、杨沂中杨将军已各奉旨班师回朝,现仅剩元帅一军,恐坠金人瓮中遭围攻,请即刻班师回朝,不得擅留。”

岳飞心口如受锤击,难受至极,险些摔下马。群雄和众将面面相觑,继而怒道:“刚刚才说退兵五十里,怎么转眼间又要班师回朝了?”“看来朝廷急乱,只顾要岳元帅班师,已语无论次了。”“不错,前两次用的是圣旨,现在像是极急,来不及写了,改成了口谕。”“他们这般急要岳元帅退兵回去干什么?”

昆仑子破口大骂秦桧:“他奶奶的,这狗贼究竟得了女真狗什么好处?竟这般硬要大宋向女真狗卑躬屈膝,称臣议和?”

赵信也暗自气怒:“九皇叔怎会这般糊涂,岳伯伯正一路凯歌,长驱直进,他如何反将之召回?若这次九皇叔当真让岳伯伯班师回朝,那大宋复北中兴更加无望了,我父皇母后和上皇爷爷不知又要在大漠望等多少年……”

岳飞也忍不住道:“朝廷怎会如此不明?如今完颜兀术节节败退,正是我军大举复北之时,为何反而要退兵?难道朝廷不打算复北了么?”

那驿吏道:“秦丞相说朝廷现在兵弱将少,国库空虚,岳家军深入敌境,十分危险。特让岳元帅班师回朝,厚集兵将,备足粮秣,再重新兴师北伐。”群雄怒道:“重新兴师北伐?那将士们的鲜血和性命岂不是白废了?”那驿吏见得群雄发怒,不敢再说,又辞去了。

待众人去后,忠烈师太道:“岳元帅,我们要不要再上一道札子奏明朝廷?”岳飞想了想,便又走到案前,展开笔纸,写道:“臣岳飞启奏皇上:国祚鼎移,忽忽已数十载也,中兴一梦,神州共枕,今金人丧胆,尽弃辎重,疾走渡河,而豪杰向风,士卒用命,正是天道助宋,力图猛进一雪天下耻之时,时不再来,机难轻失,望陛下重振宏愿,臣当率励将士誓死驱驰。臣岳飞百拜阙下。”

但墨迹未干,西南角处又数名驿吏紧急驰来,一人又举起一块金牌,大声道:“岳元帅接旨。”群雄怒骂道:“朝廷一天要发出多少道这样的金牌急脚递?女真人是秦桧的祖宗么?催班师比催命还要急?”

岳飞只得搁笔领着众人接旨,只听那驿吏打开诏谕念道:“宋金又再议和,张俊元帅和韩世忠元帅已各班师回朝,岳元帅孤军不宜久留,望即刻班师回朝。”

岳飞不由长叹一声,瘫坐在地。

岳云向那驿吏道:“恢复中原十得八九,岂可中道班师?请驿官向朝廷转达一声,说我们不出两个月,便可将金人驱逐出中原了。”那驿吏摇了摇头,道:“小人只是个小小驿官,如何得向朝廷转达?只因朝廷派出的内侍累坏了,不能前来宣旨,小人才接替传旨。小官人还是劝你父亲快快班师罢,圣令违抗不得。”

忠烈师太怒道:“皇上怎会这等含羞蒙辱?难道他不知秦桧是要让宋向金称臣,每年缴纳金银绢布数百万两、数百万匹么?”余人也是心下愤然,青尘子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岳元帅,咱们先擒住完颜兀术押回临安府再说。”昆仑子则将一把木椅“啪”的击得粉碎,怒道:“又是秦桧,他奶奶的,老子等正打得完颜兀术节节败退,他却又去向金人议什么和?”

驿吏见诸人面色不善,又驰去了。

众人将岳飞扶起,忽又数名驿吏如飞般驰来,到得近处,一般的拿出一块金牌,大声道:“岳元帅听令,速班师回朝,否则军法论处。”在不到一个时辰内,朝廷连下了五道班师金牌,这次口谕更加简了,岳飞不由眼前一黑。

众人大骂道:“你奶奶的,这狗奸贼,催什么催?讨好女真狗便这般急了么?”“是啊,这不是前脚刚命一批内侍出发,后脚又命一批内侍出发么?”“咱们不败在女真人手上,却败在了自己人手里!”

此后朝廷仍是金牌不绝,又发了七道金牌,一天之内,岳飞共收到了十二道金牌,再也抵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向东仰天悲道:“十载功劳,一旦废弃!社稷江山,无由再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将士们以头颅和鲜血打下的州郡,一朝全部丢弃!如之奈何?”说罢,又一口血吐出,群雄和众将忙扶住他。

岳飞回过神,缓缓走出帐,只见三军仍在待命。众兵士纷纷问道:“元帅,我们何时出发攻打汴京?”岳飞目光缓缓扫视了众人一遍,哭道:“十载之功毁于一旦了。”三军将士闻言,一怔,有人问道:“岳元帅,发生什么事了?”岳飞悲道:“朝廷要我们班师了。”三军呆住了。

过了一阵,才又有人轻声问道:“岳元帅,我们能不班师么?”

岳飞让岳云和张宪将十二道金牌抱出,摆于三军跟前,悲道:“我能不班师么?以往朝廷纵然有极紧急之事,一般也只是用马递传圣谕而已,现下皇上竟用了急脚递,且是一日内传递了十二块金牌!我能不班师么?岳某对不起中原的百姓,对不起战死的众将士,也对不起仍在漠北蒙尘的先皇先帝……本来要和大家直捣黄龙的,现下……现下只能班师回朝了……”说罢又哽咽落泪。

众将士见朝廷一天连下十二道金牌班师,确实亘古未有,一时也悲愤难抑,或痛哭或叹息,或咬牙切齿,或握拳不语,或怒目圆睁。

良久后,岳飞才悲意稍减,当下传令后军变作前军,前军变作后军,缓缓而退。赵信看着兵马缓缓后撤,脚下夺得的土地一寸寸放弃,收复中原之愿一点点破碎落空,心头如在沥血,又想起“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几字,心头一甜,险些昏厥跌落马下。范铁芙忙策马过来扶住安慰他:“赵大哥,这次虽然退兵了,但难保下次又可以北伐了,到时一定能迎回你父皇母后和收复大好河山的。”赵信哪里听得进去?

忽前面一片哭声震野,众人不知发生甚么事情,张宪和岳云忙赶上前去探看,只见数千名百姓黑压压的跪在地上,放声大哭。张宪扶起一老者问道:“老丈何以这般嚎哭?可是女真人又来*掠了么?”

那老者摇了摇头,道:“金兵现在还没来,但元帅一走,他们便来啦。当初元帅和金兵开战时,我等戴香盆,运粮草,迎接王师,金人早已知晓,现下元帅一走,我辈无噍类了。”此言一出,众百姓哭得更加大声了。

岳飞等人不由心下一紧:“是啊,这点倒是没想到,当初这些中原百姓戴香盆运粮草支援岳家军打金兵,现下一退,这万千百姓岂能不惨遭金人报复荼毒?”

那老者哭道:“岳元帅为何要走?岳元帅不走不行么?”岳飞策马上前,又取出了十二道金牌急脚递,遍视众百姓,热泪盈眶道:“岳某如何想走?但有十二道圣谕在此,不得不走。”众百姓又放声而哭。

赵信走到岳飞身边,道:“岳伯伯,我们能带上他们么?”岳飞想了想,道:“好。”又向众百姓大声道,“众位皆是我大宋臣民,岳某岂肯舍去?愿从我南归者,请速回去收整行装,我当再待五日等你们。”

众百姓这才悲伤略减,道:“我等愿意随元帅南去。”说罢,各自起身回家收拾行装。

到得第五天,数千百姓已陆续扶老携幼、拖儿带女来到了军中。不少人除背有锅盆衣被等物外,还牵有牲口。岳飞随即拔营启程,所到之处,仿佛如市。完颜兀术也不敢出兵追击或*扰,任由岳家军逶迤而去。

大军行了数日后,即闻完颜兀术整军弹压,北方忠义军孤掌难鸣,被岳家军收复的河南地区又被夺去了,各地义军伤亡惨重。岳飞得知噩耗,仰天悲叹:“所得诸郡,一旦都休!社稷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赵信和群雄诸将也尽皆悲愤,想到耿京和各位寨主,暗道:“但愿耿总寨主他们能躲过此劫才好。”

当晚,岳飞和赵信一同去巡营,近万名百姓在军中空地上蜷缩而睡,此时已是八月天时,夜气甚寒,虽然四处生起了篝火,众百姓仍不时被寒气冻醒,裹了裹身子后又沉沉睡去,偌大的营寨里除了偶有军马嘶鸣和刁斗铜壶声外,再无甚响动。

岳飞低叹道:“众百姓背井离乡,随我南迁,缺衣少粮,霜雪一至,他们无处避寒,不知又要受多少苦了。”当下上疏奏请将汉上六郡闲田与百姓耕种,半月后,赵构回旨准允,众人才稍稍高兴起来。

岳飞当下命张宪率领五千兵士护送众百姓至汉上六郡,安排分置好田地再回。众百姓纷纷向岳飞躬身叩首道谢,岳飞及群雄等人与众百姓挥手而别。

大军回至鄂州驻扎,各派群雄已对朝廷寒心,不愿留在军中,来和岳飞、赵信道别,岳飞道:“众位为大宋出生入死,驱驰*敌,劳苦功高,何不随我入朝,或博得封妻荫子?”剑通道:“功名如尘土,富贵若浮云,我等*敌只是为收复大宋江山和救万千黎民百姓于水火,并非为求功名。岳元帅和太子日后尚用得着我等之处,我等一定再回来。”余人也纷纷婉拒岳飞挽留。

二人只得与群雄黯然辞别,看着众人身影远去,心下一阵感叹唏嘘:“这些人当初为大宋*敌,何等勇慨!如今散去了,不知大宋今后将会如何?”

次日,岳飞率二千亲兵,从顺昌渡淮水,去临安向赵构复命,对赵信道:“太子已过了而立之年,不能再置大宋前途命运不顾,便与岳伯伯一同入朝如何?”赵信遂与之同行入朝。

这一日到得镇江,二人正牵马而行,忽两青年僧人走了过来,向二人合什行了一礼,道:“请问两位施主可是太子和岳元帅?”

岳飞和赵信一怔,不知他们何以认出二人,当下还礼道:“正是,小师父如何识得我们?”那两僧人又恭谨的行礼道:“小僧是金山寺道悦禅师座下弟子,奉了师命在此等候二位施主,请岳元帅务须光临敝寺一趟。”

岳飞和赵信暗暗称奇:“道悦禅师难道有无量神通?不然怎知我们到此?”岳飞对赵信道:“道悦禅师曾和岳某有过一面之缘,咱们去拜访一下他可好?”

赵信道:“好,这位道悦禅师我也是识得的。”岳飞诧道:“信儿如何知道他?”赵信将情由说了,岳飞欢喜道:“原来信儿早认识道悦禅师,那就更加好了。”对两僧道,“相烦两位师父带路了。”两僧遂在前引路,岳飞和赵信牵马跟随在后。

金山寺在镇江西北,行不多时便到,山上双塔高耸孤兀,寺院殿宇鳞次栉比,远看山是一座寺,近看寺是一座山。山道蜿蜒,林木古幽,令人骤生虔诚庄严之感。

二僧引岳飞和赵信来至存慈塔前,道:“我家祖师便在里间等候了。”岳飞和赵信上前轻敲塔门进去,道悦禅师正闭目盘坐在一蒲团上。岳飞和赵信躬身行礼:“打扰大师清修了。”道悦禅师睁开眼,道:“太子和元帅不必客气,请坐。”二人躬躬敬敬在他对面蒲团上坐下。

赵信看他双目炯炯,不似有伤在身的样子,心下喜慰:“原来大师那日并没被清风尸毒所害,所受之伤也无恙。”向道悦禅师行了一礼,道:“不知大师当日是如何离开玉皇顶的?”道悦微微一笑,道:“当日老衲在将内力传给张觉后,又慢慢回聚了一些内力,遂运龟息之法抵受李清风的毒烟。后来毒烟弥漫,李清风便看不见我了,他驱使尸派弟子和各派群雄下山去追你和折兄后,我才下了玉皇顶。”

赵信暗暗叹服:“道悦禅师说来轻描淡写,实则那时凶险至极,若非有深厚的内功,万难抵受得了清风尸派的那些黑烟和梵音侵害,像耿寨主和杨湖主、剑通道长、忠烈师太等人均抵受不了,故而成了尸派弟子。”

道悦禅师忽然眼光一亮,道:“莫非太子得了我折兄和李清风的内力相授?”赵信暗道:“道悦禅师眼光好不厉害,竟然瞧出我得了二人的功力。”应道:“是。”道悦眼神转黯,道:“阿弥陀佛,当初四人,仅剩老衲还苟活于世,老衲也是将去之人了。”赵信诧道:“大师知折前辈和李前辈已仙逝了?”

道悦点了点头,道:“练至百年后,功在人在,功消人亡,老衲当日虽然也传了内力给张觉,可也不敢尽给。”随之向岳飞看去,道:“岳元帅的大军可回了?”岳飞道:“朝廷连发十二道金牌班师,岳某不得不还。”随之起身向道悦又行了一礼,道:“大师替太子占上一卦如何?”

道悦禅师看了赵信片刻,道:“太子此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虽多历挫折,终究无忧。”略一顿,望向岳飞道:“倒是元帅却不必下山了,让众将士自行回朝得了。老衲已辟下精舍一间恭候元帅,元帅就和老衲在此起居清修如何?”

岳飞怔道:“大师这话是何意?”赵信也是一惊,道:“大师莫非是说岳伯伯此去会有危险?”

道悦叹了一口气,道:“元帅当真不知么?我已替你卜算过一卦,谓南山多云,遮日无光,元帅此去是祸非福。”岳飞神情宁定,道:“岳飞自问忠心为国,并无半点私心,如何会招来横祸?”道悦道:“世间诸事,福祸相倚互伏,又怎能道得清,说得明?”赵信忙向道悦行了一礼,道:“大师说的极是,但大师既能算得出来,定有法子能让岳伯伯逢凶化吉的,便请大师为岳伯伯趋避化解如何?”

道悦禅师道:“尘世福祸,欲要趋避,唯有舍身求去,除此之外,再无他法。”赵信心下一沉。岳飞抱拳行礼道:“得蒙大师赐点,岳飞感激不尽,深铭于心,但强虏未灭,九州未复,岳某焉能为一己之安危而趋避?是福是祸由它罢。”

道悦见他语气甚决,难以说服,叹道:“元帅为国为民,不顾个人安危,实是可钦可敬。老衲也知难以说动元帅,是以早已写下了八句偈语在此,元帅可拿去防备。”从袖内取出一封信函。岳飞躬身双手接过,放入怀中。三人又说了一阵话,岳飞和赵信这才起身拜辞,回了营中。

赵信担忧岳飞的安危,让岳飞拿出纸笺拆开来看,却见写着八句偈语:“岁底不足,提防天哭,奉下两点,将人荼毒。老柑腾挪,缠人奈何?切些把舵,留意风波。”二人不知其意,心头隐隐涌起一丝不祥之感。

岳飞道:“既然不知其意,咱们便不必理会了,偈语上不是说‘切些把舵,留意风波’么?以后岳伯伯事事小心谨慎些是了。”当下将兵马留在镇江,和赵信前往临安入朝见圣。

二人到了京城,赵构在垂拱殿上升殿迎接,见了赵信,脸色微微一变,歉然道:“上次赐婚之事,是皇叔一时失察,皇叔料不到侄儿和白姑娘这般情深义重,铸成憾事,还请侄儿能原谅皇叔。”

赵信道:“其实上次是侄儿之错,皇上不加罪责,侄儿已感激不尽了,如何还敢怪皇上?且后来侄儿也得和狐儿成亲了。”赵构道:“最吗?那就好了,只要我们叔侄同心,又怕什么不能办到之事?”又向岳飞瞧去,道,“岳元帅,你可知朕为何要将你召回吗?”岳飞道:“微臣愚钝,请皇上示下。”

赵构道:“岳元帅乃朕之臂膀,朕怕爱卿孤军奋战有所闪失,到时岂不痛煞朕?是以不得已召回。”岳飞道:“皇上这般顾怜岳飞,岳飞真是万死不辞。”赵构道:“你能体察朕的苦心最好了。”岳飞道:“现今皇上已不用兵,臣恳请陛下能让岳某解除军职,隐居田园。”

赵构道:“现在兵戈未息,爱卿岂能独善其身而去?”却不许岳飞辞官。

赵信道:“皇上,岳元帅在外征战,只怕朝中有人对岳元帅有甚闲言碎语,请皇上体察。”赵构道:“岳元帅和众将士在外*敌护国,经年征战,功盖当世,德泽万民,我已深有体察,断不会有谁敢说岳元帅的半句不是。”

赵信这才放下心。赵构又道:“朕今日召众爱卿进宫,除了迎接岳元帅和太子归来外,尚要为张爱卿、韩爱卿和岳元帅三位行功论赏。现朕特封韩世忠和张俊为枢密使,岳飞为枢密副使。”张俊、韩世忠二人忙出列,和岳飞一道跪下谢恩,各臣纷纷向三人称贺。

赵构又颁下旨去,对张宪、岳云、王贵等各将尽行封赏,岳飞又代各将谢过皇恩。

退朝后,岳飞和赵信在赵王府中住下,岳飞既升为枢密副使,便需在京中任职,不能再回到军中去。岳飞修书与岳云和张宪,让二人从汉上六郡回来后,约管好军马。

赵信暗暗担心:“九皇叔这是明升岳伯伯和韩伯伯等人的官职,实则是暗中夺众人的兵权,但愿九皇叔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不要听信谗言才好。”

次日岳飞到枢密院去供职,回来后,赵信看他面有忧色,道:“岳伯伯,发生甚么事了?”岳飞道:“张俊暗中挑唆我,欲一同分解你韩伯伯楚州的军队。”

赵信吃了一惊,道:“这是韩伯伯多年心血经营的军队,为大宋立下赫赫之功,若是分化落入庸人之手,必令许多忠心耿耿、骁勇善战的将士被迫害,这一支军马便被陷没了。”岳飞道:“是啊,所以我没有答应他。还有秦桧也欲陷害韩元帅,我也据理力争。”

赵信面起忧色,道:“谢谢岳伯伯两次保全了韩伯伯,朝中奸佞当道,信儿已想离开这儿。”岳飞道:“现今皇上并没有子嗣,也未立太子,信儿你仍是太子,大宋的江山还要靠你去收复,你岂可舍身再去?”

赵信见他说的是理,低下头不敢再说,岳飞知他多半又是想去找白狐女,道:“白姑娘现下也不知到哪儿去了,这许久也没半点消息,你去哪里找白姑娘?再说信儿已和中原群雄和好,若有什么消息,他们也会来告知信儿的。”赵信这才打消离京之念。

过得数日,忽有圣旨至,岳飞和赵信跪下听旨,宫使宣道:“上谕:枢密副使岳飞,俾就闲词,沽钓声誉,特免去枢密副使之职,以武胜定国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钦此。”

岳飞和赵信吃了一惊,万寿观使是一空名,往往大臣被闲置时封以此虚职,岳飞虽不将权位放在眼里,但也不服圣谕中说辞,问道:“不知岳某如何‘俾就闲词,沽钓声誉’了?”

那太监将三本奏折递与了岳飞,道:“这是三位大人的奏子。”岳飞一一看去,乃是右谏议大夫万俟卨、御史中丞何铸、殿前侍御史罗汝楫三人所写的奏折。

万俟卨的奏折写道:“枢密副使岳飞,爵位极高俸禄丰厚,春风得意,志气高昂,平素居功自傲,颓唐堕落:其一今春金寇南犯,飞援淮西逗留不进,后虽到达舒城、薪州,却仓促退兵以还。其二岳飞曾对将领说楚州不可坚守,沮丧士气,动摇军心,沽钓声誉,令远近皆大为失望。恳请皇上罢免岳飞枢密副使之职。”

岳飞看完,脸都气青了,当下又向另两本奏章看去,内容与万俟觇说的大同小异,忍不住怒道:“这纯属一派污造,当初岳某欲出兵,却又告知不许出兵,现今反而说岳某退兵以还,这是何理?至于楚州不可坚守一事,更是子虚乌有。岳某孤军北伐,血战郾城尚且不惧,如何会说楚州不可坚守沮丧士气?”赵信也甚是气愤,道:“不错,岳元帅在郾城以不足万人军马对阵完颜兀术的拐子马和铁浮屠,如何有过惧敌?”

那宣旨的太监不知如何作答,囫囵几句即去了。岳飞怒气未消,对赵信道:“朝中多奸佞,岳某也不当这万寿观使了,且回庐山了。”赵信忙劝道:“岳伯伯,我们去将此事向皇上禀明罢,不辞而别,只怕更落话柄于小人。”岳飞道:“不用了,岳伯伯写一通书信请辞便是。岳伯伯只是想扫除达虏,收复中原而已,朝廷封我何官职,我也不如何放在心上,既然朝廷已不再打算用兵,岳伯伯留在这儿也非所愿,不如就此解甲归田,倒落得清闲一些。”当下写了书信,让人送往朝中,独自一骑,出京去了。

赵信独自在赵王府中,不知是去是留。按他意愿,他自是极想出京去找白狐女的,但岳飞说九皇叔无子,他将来要继承大宋皇位的,又不敢鲁莽行事了。且岳飞这一去不知在朝中会起什么风波,他须留在京中时时察探动静,及时应对化解,是以打消了出京的念头。

但岳飞刚回到江州庐山旧居,董先和郝政即急急赶至,道:“元帅,不好了,张总兵和公子在镇江被捕了,押在大理寺牢狱中。”岳飞大吃一惊:“他们二人如何会遭捕?”董先道:“朝中有人说张总兵和岳公子要领兵从鄂州去襄阳谋反,欲挟迫朝廷把兵权还给岳元帅。”岳飞又惊又怒:“必又是朝廷奸贼在背后诬陷了!”

这时蹄声得得,刑部两官员至,岳飞一诧,当中一官员道:“有人告发张宪和岳云密谋造反,特请岳元帅去行在对质。”

岳飞道:“他们说张宪和岳云密谋造反可有凭证?”那官员道:“张宪已供认收到岳元帅文书,请岳元帅前去对证。”岳飞道:“张宪断不会污陷我,岳某对证便对证。”遂随官兵前去。董先和郝政也要跟去,岳飞将他们阻住了,并在董先的肩头上捏了一捏。

董先会意过来,二人料事不妙,忙暗中赶去见赵信。赵信闻言,大吃一惊:“我只道岳伯伯离开京城便没事了,岂知仍有劫数。”匆匆赶进宫中想去见九皇叔,但赵构又像以前一般托辞不见,赵信一颗心直往下沉去:“岳云和张宪断不会造反的,他不是说不听信朝中奸侫之言吗?现今怎地又……”不敢再往下想去,忙赶往大理寺狱去打探岳云和张宪的消息,却被狱官拦住,不让进去。

赵信没法,只得天黑后绕过兵卒,跃身上了牢顶,潜进寺狱去查看。在一间烛火大明的偏殿处,赵信小心探头看去,只见张宪和岳云被铁链绑在一根柱子上,赤脚垢头,全身血迹斑斑,无一处体肤完好,已昏死了过去,顿时浑身大震:“张宪和岳云数月前尚威风凛凛驰*沙场,为大宋出生入死,怎地转眼间便受此酷刑折磨成了这样?!”

这时牢门打开,数名狱卒又押着一人走了进来,手上和脚上皆戴着镣铐,竟是岳飞!赵信又一下惊呆住了:“不是说对质的吗?怎地将岳伯伯如犯人一般押进狱里来了?”

岳飞看见了张宪和岳云二人,霎时心中悲愤难抑,道:“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被毒刑至此?我为国家效力,忠心耿耿,不畏死难,为何被带到这里?”一狱卒道:“中丞大人在后面等着你呢。”岳飞走向内室,见一人已端坐案前,乃是御史中丞何铸。

何铸道:“岳飞,你身为朝廷命官,为何反叛朝廷?”岳飞一愣,道:“岳某何时反叛朝廷了?”何铸向案上卷宗一指,道:“这是你部下王俊的《告首状》,说张宪致信岳云,欲一同谋反,你尚有何话可说?”

岳飞一怔,继而气忿道:“岳某无罪,这一切皆是王俊诬陷我的。”何铸道:“这王俊是你的部下,他如何会污陷你?”岳飞道:“岳某想起来了,这王俊绰号‘王雕儿’,平素为人狡诈,一次他犯了军纪,被我罚打了军棍,他这次定是挟怨报复了。”

何铸冷笑一声:“挟怨报复?谋叛大逆之举,岂是你一句‘挟怨报复’便能推挡得过去?我本不想用刑于你,但现今看来,你的骨头比你的儿子和部下张宪的尚硬,只能用些手段你才肯承认了。”说罢,便叫人上刑。

岳飞悲愤难当,想自己披肝沥胆冲锋陷阵为朝廷效命,到头来却落得“反叛”之名,当下“嗤”的将身上衣衫撕开,袒露出后背,凛然道:“岳某一生忠义为国,岂是你们用刑便能屈服?”

何铸见他身后有字,凝神看去,却见刺着“精忠报国”四个大字,每一笔每一划皆深至肌肤里,登时全身如触电般一颤。赵信也浑身大震,他虽和岳飞相处多时,并不知他背后刺得有字。

何铸过了许久方回过神,神情激动,向岳飞抱拳躬身行了一礼,道:“何某不知岳元帅忠义,冒犯元帅了,请岳元帅恕罪。”岳飞气怒稍消,道:“何大人也是正义之人,不知者不罪,岳某不会怪你。”何铸道:“是,何某斗胆请问岳元帅这四字为何人所刺?”

岳飞道:“这是我娘所刺。”何铸诧道:“令堂大人何以刺字?”

岳飞道:“岳某当年在宗泽元帅麾下效劳,宗元帅三呼‘过河’吐血而死后,杜充奉旨代宗元帅印位,抗金不利,不久岳某因父丧,退伍还乡守孝。当时岳某家乡汤阴有人因生计所迫,聚啸山林为匪,一些人来邀岳某入伙,我母亲恐我一时失察受惑,做出不忠之事,于是在我背上刺了‘精忠报国’这四字,让我永远铭记,终身报效国家。”

何铸道:“姚太夫人果然是精忠为国。”岳飞道:“我母当初刺字时,看见我瘦瘦的脊背,问我:‘孩子,针刺是很痛的,你怕吗?’岳某说:‘娘,小小钢针算不了什么,如果连针都怕,怎么去前线打仗?’我母点了点头,遂先在我脊背上用毛笔书写,再用绣花针刺就,然后涂以醋墨,使永不褪色。”

何铸激动不已,又向岳飞行了一礼,道:“何某差点害了岳元帅,元帅无罪,是何某听信他人之言了。”遂让狱卒把岳飞带走。

赵信为岳母的深明大义和岳飞的精忠报国所感,心潮澎湃,见岳飞并没有被加刑,这才松了一口气,暗道:“算这何俦尚有天良,没有加害岳伯伯。清者自清,岳伯伯应该很快能证得清白了,希望朝廷能尽快放岳伯伯和岳云、张总兵出狱。”遂不出手救三人,下了狱顶,回了府中。

但到次日,左等右等不见有岳飞出狱的消息,又等了两日后,仍是不见,暗诧:“岳伯伯为何还不放回?”又到大理寺狱去打听,方知何铸如实禀告秦桧后,秦桧改命万俟卨主审此案了。万俟卨用尽手段,也无法使岳飞三人屈招一字。岳飞为表清白,已然绝食了。

赵信方明白朝廷并没有释放岳飞之意,这时他想去求见九皇叔定然也是见不到的,急忙赶往韩世忠和梁红玉府上找二人商议计策。二人闻说后,也大惊不已:“你岳伯伯等人精忠为国,刚班师回朝,怎么会被下狱?”赵信道:“秦桧有意害岳飞,授意张俊利用岳家军内部矛盾,威逼利诱都统制王贵、副统制王俊先出面首告张宪“谋反”,继而牵连岳伯伯。”

韩世忠长吸了一口气,道:“这张俊莫非是怪当初太子毁婚么?自抗旨拒婚后,此人遇着金人时,多半均是不战而逃了。”赵信也隐隐觉得张俊有报私隙之嫌,道:“这张俊曾暗中挑唆岳伯伯,欲一同分解韩伯伯楚州的军队,岳伯伯并没有答应他。还有秦桧也欲陷害韩元帅,岳伯伯也据理力争。”

韩世忠道:“岳元帅真是忠肝义胆,一身正气,老夫得有这一知己,三生有幸。不行,老夫找皇上去。”说罢,欲夺门而出。梁红玉忙道:“忠哥你要找皇上干什么?”韩世忠道:“找皇上禀明情况,岂能让那秦桧一手遮天?老夫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须当去为岳元帅申辩明白。”

梁红玉道:“岳元帅精忠之名天下皆闻却被下狱,皇上难道会不知道此事吗?”韩世忠一愣,道:“夫人说的倒也是,那我该怎么办?”梁红玉道:“我看还是先去找秦桧问明情况再定夺罢。”

韩世忠见她说的有理,道:“好,我去找秦桧当面对质一下。”说罢夺门而去。梁红玉知丈夫性情大大咧咧,疾恶如仇,生怕韩世忠有失,忙对赵信道:“太子可在府中等我们。”追了韩世忠前去。

赵信遂在韩府上等二人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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