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方言｜胡华强：论“戳戳”

文/胡华强

“戳戳”在四川话里，一般指公章。请假条要盖个单位的戳戳才有作用，介绍信上没有单位的戳戳就不能用。一个圆戳戳，代表权力，证明身份，它天然具有一种神圣感和权威感。将印章称为戳戳，想来并不是出于方言，因为邮件上盖上的各类印记就叫“邮戳”。

我这里要说的“戳戳”与印章无关。川话里的“戳戳”是一个放在形容词之后的“词尾”，有强化前面词义的作用，如“傻（哈）戳戳，方脑壳”。类似构词，还有“木戳戳”“憨戳戳”“瓜戳戳”“疯戳戳”“癫戳戳”“神戳戳”“昏戳戳”等，“干戳事”，就是干傻事的意思，“戳眉戳眼”就是“瓜眉瓜眼”的意思。只要稍加考察，就会发现“戳戳”前面那些词语的共性——贬义词，都跟人的智力和情绪有关。从词典上关于“戳”的解释，隐约可见与“戳戳”的关联。1、用硬物尖端触击，刺：戳穿。2、因猛触硬物而受伤或损坏：戳伤。戳了手。3、竖立，站立：把棍子戳住。这些含义里都包含着一个共同因素——坚硬、挺直。当一个人不会变通时，就如同一根坚硬挺直的木棍戳在那里，于是“人”就与“戳戳”产生了联系。

我小学时，村小旁边有一块属于学校的土地，地里种了红苕。秋天红苕成熟的时候，附近有个别村民会来偷刨红苕。有一天上课时，老师安排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人偷红苕。我看见村里的二流子曾莽儿正坐在坡坎上晒太阳。我担心他偷红苕，于是搬了一块石头坐在一旁守着。曾莽儿一直不走，我也一直不走。学校放学了，老师大概也把我忘记了。要天黑的时候，老师提着包准备回家，才发现我还坐在红苕土边。老师大声向我吼道：“我就叫你出来看一看，你还当真了啊？你真是个木戳戳！”做个好学生听老师的话，却被老师训斥为“木戳戳”，虽然那时年龄还不大，但自尊心受损的感觉，在我的记忆里持续了好多年。

人生需要智慧，却未必需要时时显示自己的聪明。为人机敏，做事爽利，自然是受人称道的品格；人的一生，总不免要干一些“戳事”，乃属正常，而某些时候，不妨“戳”一下，“憨态可掬”不也让人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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