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故事:二爷是汉奸

乡土故事:二爷是汉奸

首页休闲益智独轮我贼6更新时间:2024-06-28

二爷死于1948年冬天,那天雪特别大,是被民兵捆成粽子后扔进峪里乱石头蛋子砸死的,罪名是汉奸走狗。

二爷在龙山圪粱是个人物。所以说他是个人物,是因为他除了具有强悍甚至霸道的性格外,那就是他对农村里所有的活计,譬如耕、耩、锄、楼、耙,以及驭车驾辇、预测年景、因时因地选择所种农作物的种类、评估产量等等,样样都是无人可以匹及的一把好手。

在农耕文明的时代,一个庄稼汉子有了这些,那他在他所活动的一方小天地里,也就绝对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了。

二爷因为具有无人匹及的“本事”而成为“响当当”的人物,而响当当的人物,往往都傲气十足,而傲气足以让他的人格扭曲,使其性格发生“强悍”与“霸道”的病变,而这种病变所导致的最终结果,将使他从人群中分离变作孤家寡人,原本应该或平淡、或充宜或辉迫的人生发牛诸多灾难性的变数。

用村人的话说,二爷这个人“灵泛得日怪”。

这种“灵泛”让村人们最为津津乐道的是这么些::譬如耕田,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五更天,他吆着两头老牛在一块田里的开墒第一犁,能够从田这头的中间,像用一把大尺画线似的笔直犁到田另一头的中间。摇耧耩田下种更是他的拿手绝活,副笨重的木制老耧,在他两双大手的操纵下,伴随着清脆悦耳的耧铃声,摇头摆尾,简直犹如扭动着臀胯在跳肚皮舞的*女人。而经他耩过的田,下种深浅适度,出苗齐整匀称,绝不会有缺苗断垄之忧。

在年年春旱肆虐的黄土塬上,能否“捉苗”是庄稼人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一年收成好坏的关键一环,因此 ,年年春天的日子,二爷都是村人们追逐求拜的尊神菩萨,家家皆排着队请他摇耧耩田!

如果说农家的一应活计二爷皆出类拔萃的话,那么他驭车驾辇的技艺则简直要让穷乡僻壤里的庄稼汉子们叹为观止了,而正是这让人叹为观止的技艺让他背负上汉奸的罪名并年纪轻轻丢了性命。

张家由于曾祖父率领他的儿子们经过多年的奋斗,在普通人家连一架独轮小车都置办不起的时候,就成为龙山圪粱破天荒第一家养大车的人家。农忙时送粪拉禾,农闲时外出“揽脚”挣钱。

大车一辕三套,纯一色红毛骡子,一开始这挂大车是由我爷爷驾驭的,在爷爷撒手走了之后,二爷就接管了那竿驭车的大鞭。

二爷是个做事严谨且极爱齐楚整洁的人,他自己动手将大车的皮制銮绳修整一新,为四头骡子的头与尾臀上皆配置了碗大一簇红缨,脖颈套挂了一串拳头大的铜制銮铃,而他自己腰缠三丈长的蓝布腰带,脑袋夏扎白羊肚毛巾,冬戴狗皮大帽,手摇一竿丈把长的红缨鞭子,口内不停地吆吆喝喝......人与畜相得益彰皆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二爷的威风再加上他驭车驯畜的绝佳技艺,使得他在人们的心目中更是好生了得。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村人对我说过这么两件事:是我们家那挂大车有头套骡老了,需要更换,二爷看上了邻村一头额上长有白梅花斑的骡子,这头骡子膘好牙口嫩,且膀阔蹄圆体型高大,一看就是块拉车驾辕的好料,二爷决定出手要买。

“栓豹”就在二爷带了钱去牵那头骡子的时候,他的一位朋友悄悄告诉他,“那头骡子你不能买”。

“为啥?”二爷感到茫然。

“那骡子中看不中用。你别看它长得像个俊女人,可天生是个妨主的货。再说呢,它还有个神仙都治不了的毛病”

“这就怪了,有啥毛病?”

“偷奸耍滑,越是紧要关头要它发劲的时候,它越是给你偷懒出相。这也罢了, 要命的是这家伙贼精,记仇。去年,一个车把式平时待它不好,让它一蹄子踢掉了命根。这样的货都捣腾过好几个主了,谁都降不住。你能?”

“嗬,竟有这样的事?俺倒要看看它有多大能耐!”二爷的犟劲上来,立马买下了那头骡子。

第一次出车,那头骡子在上一个大坡的时候果然就出贼相:满满一车重石,其它三头骡子都弓腰撅腚下死命往前冲,可惟有那家伙套绳松松的不说,还左右乱窜踢蹄尥脚的干扰其它两头套骡。

“俺戳你个娘的!”,二爷生气了, 举起手中大鞭便是叭叭两声脆响,一头一鞭准准地打在那骡的左耳根,第二鞭打在它的右耳根......骡子神经分布最密因而感觉最为敏锐的地方就是它的耳根部。

二爷的两鞭顿时使那骡的两耳鲜血直淌。

那家伙想是疼得要命,骤然一边咴咴惨叫,一边屁广]嘟嘟喷着响屁,拼命往前冲......

二爷的两鞭不仅治了那骡偷奸撒懒的毛病,而且自那之后,只要二爷吼它一声,那家伙准会浑身哆嗦,胯下射一股黄水。

43年秋,二爷和他的大车一并让倭瓜蛋子抓去“营差”。

一天傍晚,装满了洋货的十多辆大车要进一家地主老财的院子打尖住宿,可那个门洞仅比车宽多出不到半拳之距,几个车把式轮番试了几次,没一个能把大车赶进去的。

押车的倭瓜蛋子急得哇哇乱叫。

二爷蹲在一旁冷笑。

“你的......能行的干活?”一个倭瓜蛋子一把揪起了二爷。

二爷瞄了一眼那个狭长的门洞,返身走到自己那挂大车前,右手提鞭,左手握着辕骡和套骡的缰绳,腰眼儿紧贴车辕,随着他一声噢的吼叫和皮鞭在空中的脆响,四头骡子抖响着銮铃便向门洞冲去......

真个好玄,那车轴与洞壁之间,倘若粘贴一根火柴,准会哧地一下燃起来!

二爷将十多辆大车全都稳稳地赶进了院子。

由此,二爷得到了倭瓜们赏识,当了骡马车运输队的队长,一干就是五年!

当时有人说二爷是罪有应得!

二爷死后十五、六年,将上任的村长安长山一次醉酒说:“栓豹叔不该死,私下还和八爷交往的咧!送过不少粮食和弹药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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