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降温的冬天,一个关中冷娃的挨冻往事

在降温的冬天,一个关中冷娃的挨冻往事

首页休闲益智飞刀抖抖碰更新时间:2024-04-30

冷娃,冷娃,质直尚义的冷娃,生冷蹭倔的冷娃,给兵马俑吹一口气,就能复活一个军团的冷娃。但我要讲的是挨过冻的“冷娃”。

棉衣冷难着

上世纪八十年代,气候正常,老家的冬天经常是开门雪满山。那时没感到诗意,只觉得冷。我和父母以及妹妹住在沟边一孔寒窑里。其它季节好说,最难熬的是冬天。一下雪,天寒地冻,尿泡尿都能冻成冰棍。

屋里唯一的取暖设备就是土炕。柴禾充足的话,炕能热一天。睡在炕上,身上暖呼呼的,头却是冰凉的,所以冬天睡觉我总是蒙头睡。母亲骂我,得是冻死鬼转世的?我答,就是的,气得她一时无语。睡到后半夜,炕着了,我在梦中被烫醒。父亲揭起褥子一看,发现竹席着火了,赶紧去瓮里舀水,但水结冰了,情急之下提起暖水瓶灭火。

这下,轮父亲挨骂了。母亲说他叫花放不住隔夜食,不知道省柴禾。父亲无奈,只能嘿嘿一笑。由于褥子半边是湿的,他俩就坐了一夜。等我和妹妹早晨醒来时,母亲却已经起来了,一边烧火做饭,一边催促我穿衣服。我嫌衣服冰冷,牛在被窝里不出来。父亲毛了,厉声一喝,一把就把我拎了出来。母亲见状,用眼睛剜了他一下,然后把棉衣棉裤拿到灶火烘热让我穿。冻了一夜的衣裤确实冷若岑参笔下的都护铁衣,手脚伸进去就像进了冰窖。

回家坐冰铁

就算冻死,学也得上。我家住在一个叫西坡的地方。窑庄朝南,东西各有一坡,连通村里。出行必爬坡,虽不是大坡,但雪天特难走。刚下雪还好,不滑,走在上面咯吱咯吱。过上几天,就被踩成了冰溜子。一走,出溜一下,趔趄将倒,稍加修正又恢复了正常。

当然,也有滑倒的时候,比如上学快要迟到,心里急步子乱,自然就容易倒。母亲常叮咛,叫我扶墙慢走,可我这个犟怂,偏反着来,因此闯了不少祸。好多次摔倒,顺着陡坡,像一只鱼一样不受控制地滑下去。一般不会受大伤,顶多是擦破脸和手。母亲训了无数次,但我打死不记,小错不断。

放学回家路上,我的“英雄”之举让我挣过脸也丢过脸。窑庄跟前那面长坡,适合滑雪。平常大家最多就是坐在地上,溜嘟嘟往下滑。有一次,我突发奇想,头朝下脚朝上,趴在一张木板上,准备滑到坡地下,说这是坐火车。伙伴们嗷嗷叫好,我就更加来劲了。第一次顺利到站。第二次,我让小伙伴骑在我身上,体验冰上火车,结果我们都滑到了路边的阳沟里。吃了一嘴雪,脸冻得红得像猴沟子,手也冻肿了。

回到家,我把手伸到褥子底下,暖了半天才有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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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狼皮褥子

外爷家有一张狼皮褥子,平时锁在一个棕箱里。听说是逮狼的老石送的,但我从没见他老人家睡过。我也只目睹过一次,那还是他喝醉时。几乎是整张狼皮缝在褥子上,密匝匝的灰色毛发下面拖着一条尾巴,猛看真像一匹狼趴在褥子上。外爷让我摸一下,我没敢上前。然而,这神秘的褥子却狼一样钉在了我心里。

一年冬天,冷得增怂,哈气成冰,我耳朵跟手都冻破了。邻居家涛涛带我去他屋里玩,一进门就给我晒摆他爸的狼皮褥子,说睡这不用烧炕。我没表现出眼红,吹牛说我屋里也有哩。他不信,说就算有也是狗皮褥子。我和他犟了半天,站在脚地,冷得直抖抖。他突然双手一撑,上了炕,趴在狼皮褥子上扭头冲我坏笑。我又冷又气,硬忍着冻回了家。

思来想去,怎么才能弄到外爷的褥子呢?那一晚,我几乎没睡。第二天后晌放学,我从屋里偷了一瓶绿西凤,揣在怀里,对母亲说去二里外的舅舅家吃柿子。到了地方,我把酒拿给外爷。他问谁让你拿的,我说我爸知道你香酒了,专门叫我来送酒。外爷好酒,没有菜也能喝。屋外飘着雪花,我坐在热炕上看他滋滋的抿酒。喝着,喝着,他就讲开了他的旧年故事。见他喝高兴了,我便央求着借狼皮褥子。当时他没说借还是不借。天黑舅舅送我回去后,外爷一个人冒雪送来了褥子。

狼皮褥子在我家铺了一个冬天,母亲就带我还了回去。她说,外爷有风湿病都不舍得铺,咱可不能有借不还呀。

风雪盘山路

这辈子最冷最绝望的经历要算夜走盘山路了。那是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我回家错过了班车,无奈和同学走了六十里山路,才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村里。

同学海海叫我跟他去亲戚家借宿一晚,次日再坐班车回去。我说,要去你去吧,反正今儿就算爬也要爬回去。他了解我,知道我是个冷娃,犟劲一上来皇上的话也不听,就出于友情陪我踏上了漫漫归途。翻封侯沟时,雪不是很大,天还没黑实,我俩相互搀扶着快步疾走。路上没见几辆车,偶有一辆,车灯也如火柴般旋即被夜色吞没。因为走得快,多次滑倒。起来,拍掉身上的雪,继续前进。寒风就像沟谷嗖嗖扔来的飞刀,割得人手脸生疼,打着唿哨钻进衣领和袖筒,浑身一阵哆嗦。冷倒能忍受,走夜路最大的恐惧来自狼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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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村人传说着渭北沟野的狼故事和鬼故事。风雪、黑夜、旷野、寒冷、饥饿合成一股摄人的巨大力量,向我们压过来。我问海海,你怕不怕,他砸了我一拳,骂了句脏话,英雄般说道,大不了一死,十六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两个好汉不停地搓手搓脸,还是冷。干粮吃完了,也没有热水喝,到了马坊沟,我感觉穿了一件铁衣,沉重无比,已开始挪步子走了。海海鼓励我,再坚持一下,翻过沟就有人家了,到时借热水喝。想象着热水的美好,我们突然就有劲了,迎着北风,踏着冰雪,艰难地翻过了这架沟。

过了槐疙瘩,就剩下十几里了。但这儿是全县海拔最高处,风更大天更冷了。走到上坪,我们实在走不动了,便在路边一处废窑坐下休息。正当饥渴和困意轮番折磨时,父亲和舅舅打着手电寻来了。

冰床养精神

睡冷铺在我们家有着光荣的历史。我爸念高中睡的是麦草铺,所谓麦草铺,就是在地上铺一层麦草,就算是床铺了。到我上高中,麦草铺已经换成了架子床。可是还是冷,跟睡在冰床上没啥区别。真想不通,小龙女和杨过的寒玉床是咋睡的,居然还睡出了爱情。

锅盔馍挂在墙上,冻得坚硬如铁。吃的时候,在床板上摔破,泡到开水里,就家里带的大葱吃。吃饭倒是能凑合,就是睡觉难受。从教室加自习回来已是深夜,又冷又困,钻进被窝,蒙头便睡。前半夜冻得睡不着,和衣而卧,纠成一疙瘩。好不容易盼来了睡神,被窝里有了点温度,遂脱掉了衣裤。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鬼手伸了过来,我触电般闪开了。唉,他婆的脚,原来是鲲这鸹貔。他老是在宿舍宣扬他的狗屁睡觉哲学:沟子对沟子胜过电褥子。

后半夜冻醒后,我就穿上了衣服,接着睡。但刚刚进入梦乡,闹铃却响了。那几年冬天,我做梦梦的都是热炕。有时梦得太热烈,就睡过了头。

冰床冷铺固然难以安睡,但至少有一个好处,可使人发愤苦读,为了将来的暖床热铺必须把冷娃精神进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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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打鼠

宿舍在一个平房小院里。每年冬天,我们不光要和寒冷周旋,还得与一群“鼠辈”斗争。房子大概是七八十年代盖的,破旧得像难民窟。雨雪天气,贼风呜呜,尘泥渗漉,雨泽下注,十六个娃好似睡在廖天地里。

然而,最叫人恼恨的是一窝老鼠。寒冬本就难捱,这伙贼鼠居然还发动夜袭,真是可恶至极!偷食我们的口粮,侵扰我们的睡眠,甚至有嚣张者趁人熟睡之时从其脸上碾过。此仇不报非君子!于是,以生乾为首,其余舍友配合,我们展开了为期一周的“灭鼠行动”。

生乾和田雄守在厕所附近,据侦查,老鼠洞在厕所后面。园园和树国埋伏于宿舍后窗外。我和海龙在门口狙击。剩余人员在屋里围攻,能打死就直接打死,实在不行就驱赶出去。一天晚上,大家“睡”下后,躲在被窝里守床待鼠。十二点过了,仍无动静。生乾让大伙屏住呼吸不要说话,耐心等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直到三点依然没有动静。

大家都瞌睡得么事了,有人打开了呼噜,有人说开了梦话。高峰小声骂道:“狗日的,往死里睡,得是老鼠的亏还么吃够?!”话音刚落,顶棚上就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生乾在黑暗中嘘了一声。主力队员都悄然坐起,拿着半截砖头各自就位,准备应战。奇哉怪也,那鼠辈就是不下来,估计在顶棚上开派对呢,发出各种声响。

宋快刀见状,端直拿砖头摽向顶棚,上面顿时“吱哇喊叫”,狼奔豕突,乱成了一团,过了会儿就没了动静。约莫半个时辰,生乾和田雄提着几只死老鼠,凯旋了。

宿舍兄弟凭着一股子冷娃精神,大都在高考后收获了理想的大学。树国,西工大航天专业,现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工作;田雄,西北大学行政管理专业,现在陕师大教书;海龙,河南大学财经专业,现在西安一家公司任职;生乾,延安大学,现在汉中司法系统任职……总之,大家都因冷提炼了冷娃精神,成就了自己的事业。

后记

关中娃大多受过冷冻,这冷是一种性格:贫寒岁月不惧物质之苦;身处困境依旧热爱生活。这冷是一种精神:面冷心热侠士之风;历经磨难犹自坚韧。故此,是否可以结论,冷娃是冻出来的?你看那兵马俑的表情和气质,活泼泼一群热血男儿嘛。外表越冷心越热,冰山之下涌动无限热力。

作者 | 渭北刀客 | 陕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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