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春节都是家人团聚的节日。
当今社会交通方式多样,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无论离家多远,赶回家过除夕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古代就不同了,舟船劳顿,驴马奔波,辛苦劳累不说,颠簸在路上的时间往往要数月之久。所以,古代除夕夜不能回家团聚的情形很常见。
除夕夜漂泊在外,孤独和无奈该如何排遣?古人用美妙的诗句,记录了除夕夜的寂寞、孤独和无奈,说出了无数天涯游子的心声,读完很受启发。
宋人崔涂,写过一首诗《巴山道中除夜书怀》:
迢递三巴路,羁危万里身。
乱山残雪夜,孤烛异乡人。
渐与骨肉远,转于僮仆亲。
那堪正飘泊,明日岁华新。
跋涉在道路崎岖的三巴路上,客居在万里之外的危险地方,在四面群山下,残雪映着寒夜,对烛呆坐着我这个孤独的他乡之客。只是因为离亲人越来越远了,反而与书童和仆人渐渐亲近了很多,真难以忍受在这样的飘泊中度过除夕夜,到明天岁月更新就是新的一年了。
在家过除夕,亲人团聚,感受的是热闹和温暖,而身处异乡的人,除夕却是“乱山残雪夜”,这“乱”和“残”二个字不只说风景,更是说纷乱残破的心绪。最后两句“那堪正飘泊,明日岁华新。”把落脚寄希望于新年,把内心的漂泊之感染得更加浓烈了。
和崔涂一样,高适的除夕夜也是在旅途中度过的:
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
故乡今夜思千里,愁鬓明朝又一年。
“思千里”而不能归,这是对空间阻隔的慨叹;“又一年”却留不住,这是对时间流转的无奈。时空浩瀚,人搏不过空间,跑不赢时间。因此,“凄然”“愁鬓”的生命体验在远离故乡、新旧年交替之际便格外强烈。
与崔涂和高适的纯伤感不同,刘长卿的《新年作》则多了一点点的乐观:
乡心新岁切,天畔独潸然。
老至居人下,春归在客先。
老来被贬,身居人下,思乡心切,泪眼婆娑。这几句都是常理,但那句“春归在客先”的牢*就有趣多了,甚至显得有点憨痴可爱:春姑娘啊,你的步伐竟比我还快,我与故乡尚有千里之隔,你却先到了。
在旅途中守岁的还有白居易,他写过的春节怀乡之作大概是唐诗里最多的,似乎他总在出差。比如这首《客中守岁》:
守岁尊无酒,思乡泪满巾。
始知为客苦,不及在家贫。
畏老偏惊节,防愁预恶春。
故园今夜里,应念未归人。
这首诗里的“始知为客苦,不及在家贫”,说思乡之苦啊,竟比在家时的贫困更让人煎熬!一下道出了所有为生计奔波之人最沉重的心声。“故园今夜里,应念未归人”,则与“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一样的痴心,明明是自己思念故乡人,却幻想故乡人此时此刻是如此深切地思念着自己。
说到痴心,还有个更可爱的痴心人呢。苏东坡在某一年的除夕夜还在外头出差,路过丹阳时想家想朋友了,便写了一首诗《元日过丹阳明日立春寄鲁元翰》:
堆盘红缕细茵陈,巧与椒花两斗新。
竹马异时宁信老,土牛明日莫辞春。
西湖弄水犹应早,北寺观灯欲及辰。
白发苍颜谁肯记,晓来频嚏为何人。
有谁能比东坡大人这心态呢?春节羁旅异乡,眼里看到的是春景,心里想的是辞旧迎新的场面。虽然很想家,也只是用一句有趣的“白发苍颜谁肯记,晓来频嚏为何人。”作了个自嘲式的了结。
我都是这般糟老了,还有谁会惦记呢?若真无人惦记,我今儿早上怎么喷嚏打个不停呢?苦闷的思念之情,刹那间被几个轻松的喷嚏化解了。
其实,独在异乡的春节真的不太好过,古人如此,我们又何尝不是呢?
多少人为了学业、事业,长期漂泊在外,疏远了家乡的亲朋好友,怠慢了父母的养育之恩。虽然外表光鲜,口中也不曾说出什么,但是,在某些特殊时刻,内心深处会突然袭来一种被揪扯的痛感,涌出一股莫名的惆怅,想要逃避,却又挥之不去。
有人说喜欢李后主,很受用他那句“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在梦中,不用记得自己身在何方;在梦中,可以享受各种快乐;在梦中,故乡还在眼前;在梦中,一切都很美好 ......这种自我麻痹法,也许是万般无奈时的一剂良药。
我更喜欢苏东坡,喜欢他那句“此心安处是吾乡”,既然团聚无望,不如说服自己“离家无家处处家”,面对现实把心放宽好了。如果实在做不到,还可以学学苏大人,打个喷嚏,小声说一句:有人牵念,我便不再寂寞。
这个春节的除夕夜,你是怎么过的?羁旅他乡,还是回家团聚了?做美梦了?还是打喷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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