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家长里短的种田文——《农家恶妇》

古代家长里短的种田文——《农家恶妇》

首页休闲益智咕咚消消乐更新时间:2024-06-05

文案

何娇杏貌若春花,偏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恶女,一把怪力,堪比耕牛。

男人家眼馋她的多,有胆去碰的一个没有。

别家姑娘打从十四五岁就有人上门说亲,她单到十八才等来个媒人,说的是河对面程来喜家三儿子——程家兴。

程家兴在周围这片也是名人。

生得一副俊模样,结果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是个闲能上山打鸟下河摸鱼的乡下混混。

良心提示:

1.软饭男vs女大佬,家长里短过日子文,别对男主期待太高,就是个没大出息的乡下混混。

2.架空背景,日常瞎写



试读:

☆、001

  何娇杏提着手里的麻布袋子走在村道上,昨儿下过雨,土路都润湿了,她怕踩滑走得慢些,用过早食去石匠家借碾盘碾了三十来斤米,回来家里都做上午饭了。

  雨水节刚过,天逐渐回暖,乡间枯草都发出新芽,田间地头已经忙起来了。

  老何家四世同堂,顶梁柱是何娇杏她爹及叔伯几个,老爷子尚在,按说不到分家的时候。可这一家人实在太多,何娇杏同辈的兄弟就有十个,姐妹还不上算,其中有不少又娶了妻生了子,一个屋檐哪挤得下?

  早几年老太太没了之后老爷子就拿主意分了家,他跟大伯家过,让另几房按年送孝敬。

  何娇杏她爹在兄弟里行二,这年四十有六,婆娘姓唐,给他生了两子一女。何娇杏夹中间,她头上有个大六岁的哥哥,下面有个小四岁的兄弟。

  兄弟还有几年说亲,倒是她哥,早娶了媳妇进门,儿子都有了。头年冬,嫂子又揣上,这三十斤白米就是给她备的。

  何娇杏提着米袋进了院子,就看见四房的香桃坐在隔壁屋檐下补衣裳,她看过去时香桃余光瞥见有人来,停下动作抬起头,看是自家堂姐,顿时笑了。

  “打哪儿回来啊?”

  她问起来,何娇杏就朝那头走了两步,同时扬起提在手里的米袋子:“给我嫂子碾米回来,前次脱那三十斤快吃完了。”

  “这么大一袋,又是好几十斤吧?杏子你劲儿真大。”何香桃是有些羡慕的,二房这个姐姐模样好,力气大,做事情麻利,里外都是一把好手,日子到她手里怎么都轻巧全然不苦的。

  说到何娇杏这把力气,在鱼泉村是出了名的,都说她是武曲星下凡来投错了胎,托生成了女儿家。她六七岁的时候力气就比得上成年妇人,后来年年涨,到及笄时一个她能顶三个乡下壮劳力。

  顶三个是村里人的说法,实际不止。

  她这把怪力是穿越带来的,上辈子何娇杏跟父母亲在古镇上开特色餐馆,是请了两个亲戚帮忙经常还是忙不过来,她年轻姑娘一个也是什么都做,能管采买,能帮着卸货,能拌菜也能掌勺。她家餐馆占了个好位置,店面虽然不是很大,因为生意红火利润相当可观,日子称得上和乐安逸,就没想到突然世界末日来了,伴随着一起来的是全球进化,一夜之间许多人都有了特异功能。

  何娇杏不是异能者,她是个进化人类,进化的是力量,在末世里只比普通人好一些些,艰难苟活三年之后,她还是死在了一次清理任务中,醒来就到了鱼泉村,成了何家二房的闺女娇杏。

  说来那都是十五年前,当时何娇杏才三岁,大冬天里生了场重病,高烧死活退不下去,人折了。从末世到太平年间她适应了好长时间,刚开始见着粗茶淡饭都能眼冒绿光。

  鱼泉村是燕国西南边临河的一座小村庄,村里有两大姓,分别是何、赵两家,还有些迁来的散户,加起来有好几百人。

  这边土地不算肥沃,好歹临河,像何家兄弟几个就共有一条小渔船,老爷子还养了只鱼鹰,他经常划船出去,捕鱼顺便也拉人过河。

  种着田养着家禽家畜不说,还有卖鱼的收入,几样加起来老何家日子不难过。何娇杏也在适应,并惊喜的发现那把总遭人嫌的傻力气也跟着带过来了。

  在末世里,进化者也就是初期吃香,度过初期之后处境一天比一天艰难。

  在太平年间却不同,别提这里还是做什么都要靠人力的古代,何娇杏放开来徒手能拆家,说她一个娇姑娘顶仨壮汉那都是收敛下的。

  这把力气一方面令人羡慕,同时也使人惧怕。何家作为鱼泉村第一大家族,他们家姑娘从来好嫁,大房的冬梅这才十五都定下了,何娇杏还没着落。

  村中破落户不敢来提,赵家同他们倒是门当户对,偏偏那家岁数相当的全挨过何娇杏收拾,或者是从前一起玩起冲突或者是看她漂亮占口头便宜,反正全挨过打。还有嘴贱的逮着机会就给她宣扬恶名,说她又凶又恶,话不多却很爱动手,一巴掌能打掉人满口牙,又比猪还能吃,家底薄的能让她一张嘴吃穷了……这使得很多本来有意思的也纷纷打起退堂鼓,何娇杏这年该满十八,亲事还没说好,为这事她爹娘没少发愁。

  她亲事难说不是秘密,香桃知道,却没觉得有什么。

  奶奶在世的时候常说人要自个儿立得住才好过日子,何娇杏有那把力气嫁不嫁人都好过,嫁去哪家都不会给人欺负了。

  何娇杏在院子里跟香桃说着话,她娘就擦着手从灶屋里出来了:“你倒是把米放下再出来跟香桃说话,提手里不嫌重啊?”

  “三十来斤有什么重的?”

  唐氏一瞪眼:“让你别在外头说这些!”

  何娇杏提着米袋往自家走,边走边说左右人人都知道,说不说没差别。

  “不说这个,杏子你把米袋拿进屋,放好了到灶屋来。”

  何娇杏还当是让她放下东西到灶头上帮忙,过去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她端着土碗喝着温开水,就听当娘的说:“早先你拿谷子出门去之后,费婆子来过。”

  费婆子是谁?

  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她儿子做货郎的,常在各乡走动,对周围这片就很了解。着急娶媳妇自己又看不好的都会找她,她知道挨着几个村有哪些姑娘到岁数了还没定下,不光知道,还有张巧嘴,能帮着说合。

  媒婆上门还能有什么事?

  不就是说亲来的?

  小弟这才十四还没到岁数,说的只能是她。

  何娇杏披着古人的皮,却是现代人的芯子,她没啥不好意思,就问费婆子是为谁来?不是本村的吧?

  “河对面大榕树村有一家姓程的。”

  “程来财家?”

  “不是程来财,是他兄弟程来喜家三儿子。”

  会知道程来财还是因为阿爷曾用小渔船拉他过河,当时何娇杏跟小弟在岸边割草,撞见过,有那么点印象。程来喜她就不知道了,别说程来喜的儿子。

  “他多大岁数?是怎么个人?”

  唐氏接过女儿手里的空碗,涮过放在灶台上,又往灶膛里加了两根干柴,才说:“娘也不认得,听费婆子说小伙子要比你大一岁,模样周正得很,十里八乡都难有更俊的。”

  “长得俊,却没娶妻,没娶妻不说还打上我的主意。不是我瞧不起自个儿,按说正常好说亲的也不会盯上我,他是什么毛病?”

  唐氏一噎,过会儿才道:“听说脾气这些都还是不错,就是还没成家不太懂事,人有点吊儿郎当的。人家也不是难说亲,是想找个能干一些的媳妇。”

  “费婆子这么说?”

  唐氏点头,何娇杏就笑了:“媒人的嘴,骗人的鬼。”

  “是这么个道理,娘没答应也没回绝她,说要同你爹合计看看。我想着你岁数不小了,这两年总要嫁人,我们乡下地头成亲早,姑娘家拖上二十就很难说,你这岁数也不好过分挑拣。难得有个媒婆上门,提的老程家娘知道,也是一大家子人丁兴旺,我想着还是打听看看,要是人不错,没那些劣习,就可以嫁,哪怕他本事不大也没什么要紧,肯踏实过日子便成,你说呢?”

  何娇杏想了想:“模样看得过去,没大毛病,肯踏实跟我过我就嫁他。”

  唐氏听着松了口气,心道闺女踏实,不像村里有些丫头又要夫家底子厚,又要男人模样俊,还要会疼人……这种方方面面都好的不是没有,只是轻易轮不到你,人家条件好何必放下身段扶贫?

  她们母女先聊着,费婆子也搭上渔船过了河,她卡在午前跑了趟程家,找到程来喜的婆娘黄氏。

  黄氏膝下四个儿子,分别取名叫家富、家贵、家兴、家旺。前两个早已经娶了媳妇,轮到程家兴就麻烦,他模样是真好,人也是真不着调。嫖和赌他不沾,就是爱跟村里混混凑一起,做事磨叽,混日子厉害。

  他皮相好,少不了喜欢他的,可姑娘家喜欢他没用啊,婚姻大事是父母说了算,自个儿又做不得主。人家养个闺女不容易,轻易不肯把人送给他糟蹋。都说嫁他不如嫁给个家底薄一些但是踏实肯*老实汉,嫁对人日子总能操持起来,嫁给他有什么指望?

  现在程家是不错,他靠着爹娘能混口饭吃。

  以后呢?他爹娘一年一年的岁数大了,还能指望兄弟养他不成?

  基本上黄氏觉得不错的,都不太看得上程家兴,肯嫁过来的她愣是一个都没看上。眼看儿子十九了,媳妇儿还不知道在哪儿,黄氏一着急,就拿着鸡蛋去找了费婆子。

  鸡蛋是早两天送的,费婆子想着程家兴在河这边名声太响,不如去对面碰碰运气,她筛了一圈想到何娇杏,第二天就要过河,赶上下雨没过得去,多耽误了一日。

  今儿个她上何家二房去探过口风,看唐氏有些意动,赶紧回来找上黄氏,准备替何娇杏吹上一吹。

☆、002

  黄氏以为要过些日子才会有说法,不想这才两天费婆子就上门来了。她还想给人泡碗粗茶,却被拦住:“你别费事,我来你家也不是为了讨口茶喝,过来是想同你说说,你前头拖我那事,有眉目了。”

  “我想了一圈也没寻摸出个衬老三的,还是费嫂子有本事啊!”

  “老婆子吃的就是这口饭,答应了你,能不上心?”

  黄氏顺手拖了条长凳,拉着人在檐下坐了,等媒人详说。眼看要吃午饭,费婆子也没同她磨叽,说昨个儿琢磨一整日,想到河对面鱼泉村有个好的。

  “鱼泉村啊……是何家还是赵家的?”

  “何家的,何三太爷的孙女,叫娇杏儿。”

  何娇杏???

  黄氏刚才一脸喜色,一听这名儿僵了。

  又要说费婆子是什么人?她往来给人说媒不光一张嘴利索,眼力劲儿也是极好,看黄氏这样就料想她听过何娇杏的大名,怕事情搅黄,赶紧补了几句:“外头有些传言,我听过,不敢说全是假话,里头水分也不少。妹子你想想看,你们家兴不也是一样?多精神的小伙儿,只不过是还没成家不太懂事,外头那些就乱传他,要不是受传言所累,凭你们家兴的模样早两年就该成亲,至于托到我这里来?何家那个情况差不多,我原先就知道一些,又跟人打听了,今儿一早还跑了趟河对面把情况摸清楚才过来,你肯听我就跟你说一说,你要是听个名就给她否了,我倒是可以再去寻摸别家的,就怕过两年何娇杏她嫁了其他人,日子红红火火过起来,到那时妹子你后悔了不得怪我说媒的没劝着点?”

  黄氏将信将疑,说:“朱老臭那媳妇就是河对面嫁过来的,听她说何家那个是母老虎,脾气大,惹着就要动手,有一回把赵六打得半个月没下得来床,我怕老三他吃不消……”

  黄氏说得委婉,外头传得夸张多了,说何娇杏她就是煞星投胎,能动手从来不跟你多说,打完还有家里收拾善后。何家搁外头去是个屁,在周围这片却不好惹,她何娇杏在院里吆喝一声,立马能出来十个八个兄弟帮她。这还只是三太爷一支,把远亲也算上随便能拉出百来号人。

  娶她夫纲难振。

  听说她及笄有两三年,亲事还没定得下来,黄氏觉得这很正常,这个条件就是高不成低不就。

  太差了何家肯定看不上。

  好一点的宁肯娶个温柔贤惠体贴人的,谁会喜欢凶婆娘?

  她心里觉得不靠谱,却不好得罪媒人,就当是闲唠嗑,让费婆子说说看。

  费婆子为了赚这笔谢媒礼拼了命了,她从赵六那回事说起,一路辟谣。

  “赵六挨打这个事,妹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这么说,他赵家也是鱼泉村的大姓人,要真有子孙被人打成那样,能不计较?”

  “那外头传的是假话?”

  “他当初的确在床上趴了半个月,但不是何家姑娘动的手,何家只不过踹了一脚,是赵老大听说了,赵老大第一讲规矩,听说他们家出了个二流子,痛打了他。赵六就那回跟何娇杏结了梁子,人气不过,又讨不回,就编着话坏她。”

  黄氏想着费婆子总不会编这种话来哄她,就不认同说:“别人乱传话何家怎么就不解释个清楚?由他瞎说?”

  “这个我也问了,何家的说那些话本来就是背地里传的,他们知道的时候已经不顶事了,再去挨着澄清显得心虚,也没别的办法,就只能打他赵六出出气。”

  气是出了,有些本来半信半疑的这下也信了,那果然是个惹着就要扒人皮的母老虎!她真的凶!

  黄氏听着:………………

  费婆子解释完赵六那出又接着说,说何娇杏劲儿大是真的,但没跟自家人动过手,是讲道理的人,她孝心也好。动手那几回都是被外人欺到头上,小娘子们逼急了也有提着菜刀砍人的,人家看她漂亮想占她便宜,不该打吗?

  “她家境殷实,模样也好,又能干,那边嫉妒她的不少,有心黑的寻着机会坏她,就想看她婚事搞砸,看她不如意好像能痛快似的。她拖到今年还没说定真是被谣言害了。”

  费婆子还说呢,程家儿郎是不用靠媳妇,但是娶个能干人总比娶个四肢无力啥也不会的强。儿媳妇啥都不会苦的是谁?第一苦你儿子,你儿子操心完外头还要操心家里,第二苦自个儿,见天得给她擦屁股,累不累人?

  这话说到黄氏心坎上了。

  她三儿子就是个不着调的,对外说是还没成亲,成亲之后总会懂事。其实吧,人到底会不会改黄氏心里没底,万一家兴他就这样了,媳妇儿不顶事咋过日子?

  这么说,何家这个真还可以,又想想家兴他脸皮厚,是个舍得下脸面讨饶的,真娶了何娇杏应该也不至于闹到夫妻打架的地步。

  黄氏顺着费婆子那话一想,觉得在理,心里有几分满意面上都带出两分。看她脸色不像先前那么僵,费婆子松一口气,说:“你要觉得还成,我还得再跑两趟河对面,何家姑娘你知道,不是随随便便能娶到。”

  “那是!后面是还要麻烦费嫂子,我听嫂子这么说也觉得她跟我们家兴登对,只不过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总要跟他爹商量看看,今儿恐怕给不了准话。”

  费婆子拍拍屁股站起来,说她过两天再来,让黄氏好生合计。

  黄氏倒没留人吃饭,她回屋捡了几个蛋把人送出去了。

  看人走远了,程家两房媳妇凑过来,问婆婆给三兄弟相看了哪家的?这媒人都到家来了。

  “八字还没一撇瞎打听啥?你俩回灶上去,对了,让铁牛跑一趟把地里那几个喊回来,吃饭了。”

  铁牛是程家兴他大侄子,还没满五岁,是个胖娃。他接了当娘的吩咐就跑出去,远远看见扛着锄头的阿爷就扯着嗓子喊起来,说吃饭了。

  程来喜也扯着嗓子回他,说知道了,让他先回去吃。

  应过声,他转身要招呼旁边那块田里的儿子几个,只见老大老二还耕着田,老三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让家里轰出来干活,出来时懒懒散散打着哈欠,一听说到饭点,人已经爬上田坎准备回家了。

  “程家兴你要气死我!”

  被点名的程家兴一脸茫然朝他爹看来,没明白这又咋了?

  前头一冬差点把他闷坏,好不容易开春了,本来想带两个人上山去溜达一圈,碰碰运气,还在计划就让老爹逮住,非说开春农忙要他下地。要是没被点到名就算了,都被叫到还扔下老爹和兄弟几个跑上山想想也挺不是人的,程家兴就把上山捉鸡捉鸟捉野兔的行程往后排了排扛起锄头跟着下了地,这几天累死累活的咋老爹还不满意呢?

  看他一脸无辜,程来喜心里堵,又回头瞅了瞅他一上午干那点活:“你说你下地来干啥?你折腾一上午就做了这点事,就这点给老子做用不到半个时辰。”

  程家兴听着点点头:“是啊,我就说让我下地不如放我上山去碰碰运气,是爹你说春耕春种忙不过来,非要拖着我。”

  “你知道你娘着急给你说亲,那我不带你出来做做样子?由你睡到太阳晒屁股了起床吃了饭拿个绳套就往上山去?谁家姑娘肯嫁给你?嫁给你和西北风啊?”

  说到成亲这个事就不亲热,程家兴撇嘴,想说他不着急。

  还是做大哥的反应快,赶紧喊了声三弟。

  “咋?”

  “你不饿啊?回去吃饭了。”

  程老二也在附和,让兄弟少说两句,别气着爹。

  “是爹成心气我,就是嫌我日子太舒坦,非要接个婆娘进门来给我添堵。”

  “早先娘说给你寻摸枕边人,你说再等两年。两年也过去了,是该把事情办了。我在你这岁数早娶了你嫂子,咱们村十五六结媳妇的也不是没有,你还要拖到啥时候?”

  他大哥二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排着队劝,程家兴肩上扛着锄头,嘴里叼着草,边走边嚼,嚼嚼嚼……等两个哥哥说够了,他把叼着的嫩草一吐,说娶小媳妇儿是好,看着下饭抱着好睡,可老娘她跟人打听的就不是娇滴滴的小媳妇儿,她是想找个能拘着爷们催人上进的管家婆!谁喜欢老气横秋的管家婆?

☆、003

  开春农忙,黄氏怕爷们几个累坏身体,这些天伙食搞得都比前头一冬好。今儿又闷了锅腊肉饭,一人一大碗,连菜都省了。

  程家爹累了一上午,早饿了,端着大海碗闷头就扒起饭来。儿子几个吃相没好多少,一时间屋里狼吞虎咽的。

  大媳妇刘氏、二媳妇周氏没上饭桌,她俩在各自屋里给小的喂饭。黄氏跟男人并坐上席,吃了没两口就听三儿子说老爹嫌他做事不得力,他下午不下田了,上小云岭溜达一圈。

  附近这一片多山,连旱地多半也在坡头上,坡头大多低矮,挨着大榕树村最近的一座高山就是小云岭,砍柴或者想吃口野味都得往那头走。顺着小云岭再往深处去,那后面是大云岭,听村里老人说大云岭上有许多野兽,平时它们逼着人走,不会往村子这边来,可要是年景不好,深山上没了吃的,野兽进村搏命夺食的事也有过。

  程家兴平常拿小云岭当自家院子,三不五时去一头,有时套个野鸡,有时掏碗鸟蛋,再不济也能掐几把野菜回来。

  他种地不行,上山下河倒是一把好手,黄氏倒不担心他,就是气闷。

  外人看程家兴游手好闲,自家人知道,老三经常还是能给家里添个菜,偏偏上山下河这些事在大家伙儿看来就是不务正业,对庄稼把式来说种地才是正经营生。

  你种地,种一亩能得一亩。上山去碰运气,那要是不走运怎么说?

  家里亲戚就劝过,让他收收心,别总想着上山去打野味,好生种地攒家当娶房媳妇生两个儿,这才是康庄大道。姑婆婶子们说的时候他嬉皮笑脸听着,还冲你点头,反正就不照办,该咋还是咋的。

  就这性子,黄氏月月都要气他两回,就是吵不起来嘴。

  像这会儿,看他坐在右手边,黄氏放了筷子就要伸手去揪他耳朵,还没挨着他人已经让出去七八尺……他一脸戒备瞅着亲娘:“别动手,有话好说!”

  黄氏眯了眯眼:“老娘怎么跟你说的?”

  “娘说过的话啊……那就太多了。”

  “我说开春就要给你说亲,让你哪怕装也装出个人样,好赖先把人骗进家门。结果呢?我前脚托了费婆子,你后脚给我拆台。就这两个月混日子你也给我下地去混,亲事说成之前不许瞎窜!”

  看当娘的收了手,程家兴磨磨蹭蹭坐回来,又端上碗,扒了两口才哼哼说:“这不是骗人吗?”

  黄氏抬手拍他后脑勺上:“你当我想?不连哄带骗能搞来个好的?你这么不着调哪家姑娘乐意跟你?”

  这么说程家兴就不服气,他捂着后脑勺回了一嘴:“你儿子这模样,能少了人喜欢?”

  “那有啥用?年轻姑娘没吃过苦,你凭一张脸能哄得她们团团转,可人家爹娘不吃这套,做爹娘的不松口你能娶得着谁?我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才当了你娘,费婆子那头我打点好了,这两个月你像点话,好亲事说成了,你还能有好日子过,你要不配合*瞎搞把媳妇儿搞没了,看我不收拾你!”

  程家兴说一句,黄氏能回怼他一长串,程家兴就怂下去不敢说了。

  就这样黄氏还伸脚踢了踢他:“下午还是跟你爹下地,不许往山上跑,听到没有?”

  “娘听我说,昨儿下了雨,今天山上蘑菇肯定多,要是再能逮着个野鸡,炖成一锅,那滋味儿您想想……”程家兴还在砸吧嘴,他娘啪一声放了筷子。

  黄氏在满桌人的注视下出了屋,过一会儿人回来时手上还提了只拼命叫唤的肥鸡,她把那鸡往程家兴跟前一扬,“馋鸡是不是?这个够不够你吃?”

  眼看鸡命就要不保,程老爹连饭都不扒了,说中午才吃了腊肉,还要吃鸡?

  程老大赶紧从老娘手里把挣扎的大肥母鸡救下来,程老二在一旁打圆场:“娘消消火,听儿子说一句,三弟要上山去逮野鸡就让他去,去之前先把地里的活干了,也不耽误什么。”

  黄氏让儿子扶着坐下,气哄哄说:“只怕他一出门就脚底抹油。”

  “我盯着他!我跟大哥一起盯着他!”

  “对了娘,你跟费婆子商量着看上谁了?”

  黄氏说具体还没定下,多看看,看明白再说。反正总要给老三娶个好的,不然这日子真没发过了。

  程家兴也觉得这日子没发过了……

  尤其最近几个月,他娘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收拾他。

  用过午饭,程老爹端着碗咕咚咕咚灌着水,儿子们几个都歇着,歇好了还得扛上锄头下地接着忙。黄氏安排两个媳妇把碗筷收拾了,她自个儿站院子里边剔牙边看天色,盘算着温度应该不会再降,准备过两天就去抱猪崽来。

  后来半下午的时候,程来财那媳妇儿就过来了一趟,也说到抱猪崽鸡崽,又问起程家兴的婚事,问有着落没有?她劝黄氏有差不多的就定下来,这么拖也拖不来个天仙,岁数越大反而行情越差。

  “说是这么说,我当娘的还是想给他说个好一点的,说亲这种事也不好太着急,急起来没看明白后半辈子不造孽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不过我看你们老三比往常懂事些了,这几天还跟着下地不是?”

  黄氏心道那都是被逼的,她嘴上不这么说,还摆出一脸欣慰的样子,笑眯眯说:“老头子一年年的岁数起来了,当儿子的看在眼里,不得帮忙多分担些?家兴也不像外头说的那么不懂事,前头在小云岭上打着野味拿回来都知道劝我们多吃。”

  程来财媳妇点点头:“我早说了,男人家或早或晚都会懂事。像我们老幺,他占着是最小的,家里人人都让他,早那几年也不像话。头年他成亲那会儿,我娘家兄弟媳妇才给出了个主意。”

  “她说哪怕亲兄弟各自成家以后第一想的都是自家妻儿,兄弟之中有人能干有人孬,就有人要生怨怼。想想看,父母在不分家的,儿子们挣回来的家当都捏在父母手里,兄弟几个一碗水端平,吃穿用度一个样,那有出息的心里能没想法?”

  “兄弟媳妇就说,家不能分,但是可以允许他们干私活。先把家里的活派下去,比如说老大家照管一块地,只要他把地里的活做完了,还有空档去做什么都行,挣了钱交一半给家里,一半自个儿攒着。就我家那几个,原先让下地去干活就是你指望我,我指望你,谁也不肯多做。现在不用我催,都赶着去,早点做完才不耽误他挣钱。几个摩擦比从前少多了,他们心里有盼头,都肯上进。”

  程来财媳妇说起这个,就是想让黄氏学她,现在这样程家兴没压力,一天天想怎么混就怎么混,要给他加点压逼着人想法子挣钱回来,人是逼出来的。

  “那他们不会一心想着干私活耽误地里收成?”

  “都没分家,你当娘的还怕收拾不了他?”

  黄氏想想,倒还真是!

  就算家里有吃有喝,他看见兄弟荷包越来越鼓能不眼馋?只要他眼馋,总要打主意挣钱,事情就成了一半。“嫂子你这主意是好,可我这会儿没心思去安排,还是家兴的亲事更要紧些。”

  “我也不过是说到这里跟你闲唠几句,他要是成了亲还不上进,这法子你试试。”

  黄氏谢她一声,才把话题带回到抱猪崽上,她跟大嫂约了个时候,准备一起去看。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看就看到河对面去,黄氏跟她大嫂穿何家院子过去,正好何娇杏用过年做汤圆剩下的糯米磨成粉做了盆鱼皮花生,放凉之后她装了一碗给阿爷送去,送到说了几句话,才从大伯家回来。

  何娇杏系着蓝布围裙走在院子里,就跟黄氏撞个正着,她不认识人,还是冲那两个过路的婶子笑了笑。

  黄氏刚就在想这是何家哪个闺女?看她笑得好看,便起了攀谈之心,停下来问:“闺女你是这院子里人?能不能借口水喝?走了一路,我渴得很。”

☆、004

  出了何家院子程来财那婆娘还在嘀咕,说没想到那就是何娇杏。做兄弟媳妇的黄氏跟着附和:“看她走出来大大方方的,待人接物很有些模样,哪像外头传的那么荒唐?”

  “我借着端碗喝水的功夫晃了一眼,她老何家日子好,屋里房梁上挂着全是香肠腊肉,灶屋里一股油香,也不知道做了啥好吃的。”

  那香味儿黄氏也闻到了,看她家爹娘都没在,料想是何娇杏在捣鼓啥,闻着喷香,她手艺该是不错的。

  “嫂子你看何家这丫头咋样?”

  “挺好的啊,比外面那些人形容的不知道好多少。”

  黄氏前后看了一眼,瞅着村道上没别人才摆手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我托人把她说回来给老三当媳妇咋样?”

  程来财那婆娘就停下来:“就瞅了这么一眼,你看上了?”

  “我想着这模样这岁数跟我们家兴都还匹配,你看她系着围裙挽着衣袖,就是干活的样,家里没人盯着也知道做事情,该是踏实过日子的勤快人。咱选儿媳妇一看本人二看家里,她本人我瞧着不错,家里就不说了,哪怕隔一条河都听说过老何家的名声。”

  “你都说到这份上,还问我干啥?回去找媒人提亲来啊。”

  黄氏心里有一点虚,跟她嫂子咬耳朵说:“我看着是好,就怕人家爹娘瞧不上我家这个!”

  “你换一方想想,假如是你要嫁女儿,你指望女婿占哪几样,咱对症下药,把人哄过来!”程来财那婆娘脑筋动得飞快,帮着出主意说,“你们家兴别的不说,那模样在我们大榕树村是数一数二的周正,我就知道有好几家的闺女中意他。你这样,你让他赶明也跑趟何家院子,想法跟人家姑娘见个面,只要这一见面,他两个看对眼了,事情就好办得多。”

  “平白无故的,他去何家院子干啥?”

  “还能干啥?买鱼啊!”

  程来财婆娘这么一说,黄氏就想起来,她是听人说过何家几房都有大水缸养活鱼,谁家想吃一口随时过去都能买到,这倒是现成的由头。

  当夜,黄氏关上门把前前后后的事跟男人说了,程老爹起先还恍惚不敢相信,全听完以后都不放心问了一嘴:“终身大事不是儿戏,你看明白了?”

  “咋的?你不信我?”

  “信……就是外头那些话到底咋传的?跟她本人相差十万八千里了,照你说的,不挺好一闺女?”

  “你管他咋传的,他们全都眼瞎才好,他不瞎能便宜咱?”

  黄氏说着又拍了拍枕边人:“那咱俩可说好了,我跟着就给安排上,你看情况帮衬,不许拆台。”黄氏还说呢,给前头两个选媳妇的时候都没这么挑过,老大老二是勤快人,娶个媳妇儿他看着中意没大毛病就得了,也就是老三太不着调,才要多指望媳妇一些。

  这些话程老爹天天听,耳朵都听起茧子了,他应了一声,让别说了,睡觉。

  他眼一闭没多会儿就打起鼾来,黄氏兴奋劲儿上来,胡思乱想到半夜才来了倦意,睡到天蒙蒙亮,鸡才叫了一声,她就起来了。

  平常吧,有爹娘纵着,程家兴能睡到日上三竿才慢吞吞起来,洗漱过后再溜进灶屋去找吃的。黄氏或者给他留碗稀粥,或者在灶膛里埋俩红薯,总不会叫他挨饿。

  这一日他却没能睡到自然醒,天刚亮当娘的就摸进他屋,进去喊一声没动静,喊两声还是没动静,黄氏一伸手就把他铺盖掀了。

  初春的早晨还是有点冷的,黄氏眼睁睁看着三儿子缩缩缩,不过片刻就把自己团成个球。

  她气啊,一气之下伸手就往程家兴身上招呼去了,一巴掌结结实实拍在他手膀子上。

  程家兴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一手抱着铺盖站在床边他亲娘——

  他冷得一哆嗦:“娘你这是干啥?”

  “我喊你起床。”

  程家兴伸手把铺盖捞回来,裹回身上,蹭了蹭说:“不是还早?我再睡会儿。”

  黄氏转身出屋去打凉水拧了方湿帕子来,抬手就盖他脸上。

  程家兴一个激灵,直挺挺的坐了起来。他打着哈欠穿好衣裳,洗漱完稍稍清醒一些,回身问老娘怎么了?干啥这么早把人弄醒?黄氏端着稀饭过来,连碗带筷子往他跟前一塞:“吃你的,吃好替我跑个腿。”

  “跑腿?去镇上吗?买啥?”

  黄氏说不去镇上,去河对面,上老何家串几条大鲫鱼。

  程家兴喝一口粥,问:“串鲫鱼来干啥?那个肉少刺多没吃头。”

  “我还不能炖个汤?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事儿呢?”黄氏说着不忘记告诉他何家那头好几口大水缸,让他多看看,选两条最大的。程家兴不知道他娘打的主意,果真答应下来,喝完粥放了碗拿着铜钱就要出门,又想到时辰太早恐怕没船过河,就把平常用那一套打野鸡野兔的家伙什翻出来修缮一番,修好拿谷草搓了条草绳,他揣着草绳出去的。

  买鱼嘛,最好是端盆去,装活的回来,可从老程家去何家院子路还挺远,程家兴不敢高估自己,想着提回来中午就下锅,死的也成。

  他拿着草绳出了门,没到河边远远就看见河上有人撑着小渔船,船头上还站了只鱼鹰。

  过去一看,可不就是何三太爷。

  程家兴抬起手招了招,何三太爷将渔船划过来,问他过河吗?

  何家的小渔船也拉人过河,一文钱一趟。程家兴刚要点头,就发现他船篷下搁了个木桶,里头有鱼。他伸长脖子看了看,说:“三太爷今天收获不错,有大鲫鱼吗?我娘想吃鲫鱼汤,让我串两条回去。”

  辰时末刻出的门,巳时正,人回来了。他一进院子就喊娘,说大鲫鱼买回来了:“我运气好,从三太爷渔船上就捡着两条大的,都没去他家里挑。”

  黄氏还在纳闷怎么这么快人就回来了?就听见这话,她气坏了。

  人是黑着脸走出来的,出来她张嘴就骂:“我让你去他家里看,多选一选,你倒是会捡便宜!”

  “那不都一样?都是鲫鱼。”

  黄氏伸手拍了他好几下,问哪儿一样啊?怎么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

  黄氏拍拍胸口,气哄哄说:“我让你去何家院子买鱼,重点是买鱼吗?我是让你去看看人何家姑娘!昨儿个我跟你大伯娘去拉猪崽,路过何家院子见着个周正的,你去看看,看得起娘好托费婆子给你说去!”

  程家兴刚就觉得莫名其妙,听完才知道背后还有隐情。

  他伸手拍拍当娘的肩膀,安慰说:“这说明啥?这说明我跟她没缘分,您就别强求了。”

  黄氏一眼横去:“我说你好歹了解一下。”

  程家兴想想,把提着的鲫鱼放灶屋里去,放好才让他老娘说说,是看上何家哪个姑娘来着?什么情况?

  黄氏说:“名字你该听过,就是撑渔船那个何三太爷的亲孙女,何娇杏。”

  程家兴刚才吊儿郎当听着,表情突然僵硬,他慢吞吞抬起手来,掏了掏耳朵:“我没听清,娘你再说一遍,谁来着?”

  “何家二房的何娇杏。”

  ……

  ……

  程家兴懵了半天,然后抱着头蹲了下去,念念叨叨说:“我错了,这哪是找管家婆?这是找的母老虎啊!”

  他念叨着还仰头朝黄氏看来:“娘,娘我真是您亲生的儿子吗?”

  黄氏一抬脚踹他屁股上:“小兔崽子胡说八道啥?”

  “那您咋就狠得下心挑这么个儿媳妇呢?谁不知道一个她能顶三个壮汉?她一拳下去打死牛!你儿子要是娶了她,还有活路?!”

☆、005

  程家兴起先没觉得他娘是认真的,对话下来才感觉情势不对,他也收了几分吊儿郎当,苦着脸问:“说让我娶河对面那个……不是说笑?”

  “谁跟你说笑?要是说笑我大清早挖你起来让你揣上钱往河对面去?”

  要不是说笑那问题就大了,程家兴伸手想探他娘的额头,被黄氏一把拍开:“你说就说,还跟老娘动手动脚!”

  “我想着娘怕不是烧坏了头,咋还能把我跟她凑成对?”

  黄氏挑眉:“不看看你啥德行,还嫌人家配不上你?”

  这点自知之明程家兴还是有的,他推着他娘往檐下走,边走边说:“不是她配不上我,是我这小身板配不上她。娘你过来,你坐下听我说,以前跟你反着干是儿子不对,你再要给我说什么桂花荷花牵牛花我都配合,何娇杏就算了吧。人家那么大本事人,嫁我不是糟蹋了?”

  听他把何娇杏捧得高高的,话里话外不就是不肯?

  黄氏伸手拽他一把,让过来点,压低声音说:“我说再多你左右是不信,还当我编着话哄你点头。这样,我俩各退一步,你听娘的去何家院子瞅瞅,要是瞅过回来还是摇头,我也不逼你。我是你娘,你是我亲儿子,想想看我做什么不都是念着你?她要没一点好我凭啥稀罕?我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

  程家兴蹲旁边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我去看了要不喜欢你真不逼?”

  黄氏撇嘴,心道你去看了不得急吼吼回来求老娘请媒人上门提亲?这亲事还不是那么好说,何家有些底子,相女婿能不挑吗?要黄氏说,假使真的一点不挑,长成何娇杏那样的,早嫁出去了,剩不到现在。

  她晃个神,程家兴就露出怀疑神色来,瞧着又要撂担子,黄氏赶紧点头应下:“你也不能哄骗我,必须得见到本人。”

  这么一来二去的程家兴还有了点兴趣。

  他原先就听说何娇杏长得可以,但他不信。想想看嘛,十几岁的小娘子力气比三个壮汉加起来还大,不得是金刚怒目肌肉虬扎?这会儿看自家老娘的反应,仿佛真还中看?娘摆明是笃定他能瞧得上,甚至认为他看过之后能连滚带爬的回来求人。

  程家兴在心里嘿了一声,他倒要看看何家母老虎是哪路天仙!

  他想好了,就算人有那么一丢丢好看,哪怕比本村的玉秀还要好看,那、那也要稳住!不能打自己脸!想想看,母老虎就要不得,长得好看的母老虎怕是要吃人哝!

  程家兴跟他娘说好之后,又跑了出去,都要到河边才想起他该编个说法,正琢磨着,就看见河对岸有个小娘子在招手,边招手边喊阿爷。飘在河中央的三太爷就撑着船朝那边靠过去,后来两人说什么程家兴没听见,只知道三太爷那孙女真好看啊……

  他眼力好,隔一条河都把人看了个大概,具体模样没看得真切,小娘子身段好极,系着的蓝布围裙勒出一条纤腰,衣袖稍稍挽起来些,显得露出来的手腕细白。

  这么晃了一眼,程家兴心里就是一荡,这会儿功夫,小娘子已经上船去把篷下装鱼的桶子提出来,换了个新桶放上,而三太爷就坐在岸边,端着个碗吃饭呢。

  吸引了程家兴注意的小娘子正是何娇杏,她受伯娘所托跑腿来给阿爷送饭,顺带将上半天的收获带回去。农闲时这活是家里爷们*,这些天几房人都在忙春耕春种,女眷也忙着拉猪崽孵鸡崽,还有空闲并且有这力气的,便只得她。

  给阿爷装鱼的木桶做得大,里头装满水装满鱼两个爷们合力才能运回去,落何娇杏手里这就成了轻省活,她提着木桶把子轻轻松松就捞出来,换上空桶就打量起阿爷上半天的收获来。正看着,坐旁边扒饭的阿爷站起来了,说:“对面好像有人啊,杏儿你问问。”

  何娇杏就朝那头喊话:“对面的是要过河?”

  “是,是。”他答应完又想起不对,小娘子就在跟前过什么河?程家兴把他娘的安排往脑后一抛,极不要脸的改了口,冲河对面喊,“三太爷是我,我程家兴!我刚不是串了两条鲫鱼回去,回去家里来了客,我娘让我再来逮两条。”

  何三太爷咧嘴笑,让孙女把船划过去,载他过来挑鱼。

  何娇杏摇浆过河,小渔船划到河中央她就看清楚程家兴的样子了,想起前些天费婆子登门还说起他,大概是想撮合他跟自己,何娇杏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心道还真是个中看的。

  程家兴并不是书生公子的那种俏,他高鼻梁剑眉星目生得俊朗,却因为性子懒散,眉宇之间又带出吊儿郎当,瞧着痞坏痞坏的。

  长成这样还真对了何娇杏的胃口,又一想他长成这样都没娶到媳妇儿,可见毛病不小。

  何娇杏不动声色将船划过去,停稳了招呼他上来。程家兴一步跨到船头上,站定了隔着船篷上下打量何娇杏。何娇杏起先没理他,是这坏蛋眼神太直白,他不带掩饰的盯着人猛看,不光是看,还问你是三太爷的哪个孙女?叫什么名?

  “你个买鱼的废话咋这么多?”

  “说说嘛,你何家哪房的?叫什么?许人了没有?”

  何娇杏轻笑一声,问他许了如何?没许又如何?

  “许了我打他一顿把人抢过来,没许我回去就让人上门提亲去。”

  何娇杏:……

  “不要脸!”

  “实话啊,我一看你就喜欢,你长得就很像我媳妇儿。”

  何娇杏忍住了没把他一竿子打下水去,她三两下把船划到岸边,靠稳,系好绳:“你不是买鱼来的?不下来选还站着干啥?”

  程家兴听她话上岸选鱼,他蹲在木通边瞅了瞅,瞅着就挪到三太爷身边,小声问:“三太爷这是您孙女啊?从前咋没见过?”

  “可能正好错过了,杏儿一般是午前或者傍晚出来,帮我提桶子回去,这点儿你该在家里吃饭。说来你现在到河边来的次数也少,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很爱下河凫水。”

  “前几年不是出过事?我们村里淹了个,我娘拘着不让我来,我也怕吓着她,就往山上去得多。”程家兴说着又瞄了何娇杏一眼,心里得意洋洋道你不说我也打听到了,叫杏儿!

  等等,杏儿这名字有点耳熟。

  何杏儿?

  不对,不是这个。

  是什么来着?

  程家兴蹲在三太爷旁边托着腮帮子想,可算让他想起来了,是何娇杏!

  娘啊,她是何娇杏……!!!

  程家兴人懵着,又听见小娘子训他:“我阿爷吃饭呢,你缠他说什么话?来看鱼啊!”

  是责问,说话那声却怪好听,程家兴一个恍惚就照办了,回过神来人已经蹲到木桶边。等他选好鱼,给了钱,让何娇杏送到对岸,走着还回了两次头。

  是好看,不光好看,她身上有股劲儿,让程家兴看着心痒痒,不光想拉着亲热还想抱着睡觉,哪怕心里还有另一个他在提醒自己这是何娇杏,是力气比牛还大单手能托起磨盘金刚怒目肌肉虬扎的何娇杏……心痒痒还是止不住,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程家兴提着两条肥鱼边叹气边往回走,一进院子就看见端着碗在屋檐下吃饭的老娘。黄氏看儿子回来起先双眼一亮,没来得及问就发现他整个人丧丧的。

  黄氏一脸狐疑,上前来问他咋的了?

  “你咋这么早又回来了?你到底去没去何家院子?”

  “我没去,我去何家院子干啥?我在河岸边就见着人了!”

  黄氏来劲儿了,问他看没看上?

  程家兴还想护着他的脸,就嘴硬说:“我看马马虎虎。”

  这时候黄氏还没反应过来,皱起眉问他,马马虎虎是啥意思?

  程家兴不敢跟他老娘对视,打马虎眼说看着还凑合,娘一定想让她进门的话,就她也行。

  黄氏是谁?那是程家兴的亲娘!十月怀胎生他下来,一天天看着他长大的。一听这话再看这别扭劲儿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下她不着急了,接过肥鱼就要往灶间送,又说:“我做什么不都是为你着想?你要看不上就算了,娘不逼你。娘就算再喜欢,跟儿媳妇过日子的不还是你?勉强娶回来你不痛快,也糟蹋人家。”

  程家兴一听这话,想到他出去之前跟娘的约定,急了,跟上去改口说:“还可以吧,也没有很看不上。”

  母子两个前后进了灶间,黄氏把鱼放盆里去,回头问他:“你说得九曲十八拐的我咋听得懂?没有很看不上到底是看得上还是看不上?”

  程家兴只感觉两巴掌抽自己脸上,脸疼,还烧得慌,他知道老娘在促狭人,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说:“看得上,我一眼就看上了,娘你赶紧托人过河跟我提亲去吧,别让其他家的抢了先。”

  黄氏一把拧他耳朵上,揪了揪:“早上让你去趟何家院子还不乐意,磨磨蹭蹭半天走不出门,这会儿你知道着急了?”

  程家兴心虚,没敢还嘴。

  黄氏又说:“都说我亲眼看过那姑娘好,你不信,你咋说的?”

  程家兴耷拉着头,自觉认错:“是我偏听偏信,我没理解娘的苦心,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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