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已由作者:蔡司,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人人都说缪臻命不好,五岁死了娘,十岁被继母卖到庆喜班,换了八个银元。好在身段窈窕、嗓甜声美,是顶好的花旦料子,得幸师傅看重,尽心尽力当作关门弟子教养。
日日吊嗓下腰,六年学成唱念做打无一不精的花衫。初登场,凭着一折《锁麟囊》惊艳了上海滩。红遍大江南北,也不过两年的时间。
有道是好光景易把人来抛,到如今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人比花娇的缪臻终究是被压着上了花轿,进了秦家的门。
就这样十八岁的缪臻做了秦五爷的四姨太,五个月前秦五爷驾鹤西归,二十八岁的缪臻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寡妇。
秦正阳点了根烟,一腿直立,一腿相交于一侧,身体随意依靠在圆桌边上。亚麻色格纹马甲,罩在白衬衫外,同款西裤下着一双黑棕色皮鞋。
他斜睨着缪臻:“四奶奶果然是明白人。”
缪臻着一身秋香色旗袍,贴身的剪裁勾勒着身体的曲线,她深埋于浓稠的橘色夕阳,像极了一朵盛开的蔷薇。但美人显然并不自知,她正惴惴于俊朗雅正的青年的满身匪气。
“我尽快搬出去,但你也知道,我二十八了,戏班子吃青春饭。我出去后也既无一技之长,也无正经营生......”这是缪臻第一次向人提要求,她刻意清了清嗓子,直起腰板眼神放在秦正阳背后的门上,偷偷打量着对方的脸色。
二姐告诉她,就凭秦五爷在世时她十年盛宠不衰,拿乔提提要求也是可以的。但是眼前这个人,面色一直未变,她也拿不准......
秦正阳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女人,快三十岁了却仍保有少女的天真,仿佛一个发胀的汤圆,稍稍一戳就破了,留出甜美的汁儿来,也无怪老爷子宠她。
“说说你的要求。”秦正阳不动声色地挪移到了她跟前。
缪臻不自然地向后挪了挪身子,却碰到了沙发靠背,退无可退,她斟酌着开口:“我想要一栋在房子。还有一个铺面,可以做个营生。我屋里的金银细软,容我带走一半......”
缪臻硬着头皮看向秦正阳,只见他面容沉得滴水,也不说话,难道是不乐意?嫌多?可是二姐、三姐、六妹、七妹都说这些蛮合理。
秦正阳虽说是前几年才寻回的大孙子,但到底是留学归来的,不说世事通达,看待事物也颇有见地。不会因为这个就和自己斤斤计较吧。
实在不行,少要点?她正琢磨着怎么开口,秦正阳就已经自顾自地坐在了她面前的矮几上,低头俯视着她:“还有吗?”
还有吗?难道还可以多要点吗?缪臻眼睛亮了一亮。
人人都说她命不好,但缪臻却不这么看的。虽说五岁死了娘,但她自小跟着家里裹脚的太太长大的。太太是清朝遗民,家里尊贵,为人骄傲,自己跟着她颇受照拂。
至于后来太太身死,被吸大烟的亲父继母发卖,却成了师傅的关门弟子。除了学戏的苦,挨打挨骂确实没有。又因着一张神似秦老爷定了亲,却走散了的未婚妻的脸,被八抬大轿抬进了秦家。
说是秦家四姨太,但那秦老太爷,却半点没沾自己的身子,最多不过暖暖床。说是姨太太,她自己倒觉得是保姆护士更恰当。
人活到二十八岁,半点委屈是没受过的,一天苦没吃过。难道这次也这么顺遂?她面色一喜,也难怪庵里的师太说自己是富贵命。
“还有啊......家里的四喜要生了,等满月了,我想带走两只猫崽作伴可行?”她忽闪着眼眸,抬头望向他。
秦正阳只觉得呼吸一滞,他交叠起二郎腿:“四喜的产期还有半月,猫崽满月也要三十天,你可等得?”
“等得!等得!”缪臻忙点头。
送走了秦正阳,五妹六妹七妹鬼鬼祟祟敲了门进来:“如何?如何?”
“成了!”缪臻高兴得拍巴掌。
“到时候,咱姐妹几个还可以约着打打麻将!”五妹名唤素英,却比自己稍大点,是秦五爷七十五岁大寿来唱曲儿时被看中的,她身上有股子市井气息,在秦府这么些年也没改掉,但缪臻却很是喜欢。
六妹也点头附和:“谁让咱们也没个一儿半女呢?你们看看二姐、三姐,都有孩子,那是家里的田产也分得,生意也有分红,老太爷遗嘱里都留了正经宅子的。说是后日就搬走了。”
七妹拿起一个朱古力剥开塞进嘴里:“真的呀?那咱们呢?后日咱们也走吗?”
“还没说什么时候给我房子、铺面......”缪臻将落下的头发别到了耳后,语气低了下去。
另三人相视一眼,讪讪地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要说,这诺大的秦府秦正阳最恼恨谁,莫过于大太太和四姨太缪臻了。
这大太太占了他奶奶的正房位,大太太的儿子占了他爹的嫡出名分。也不知道这秦正阳使了什么手段,半年前将自己的亲叔叔送进了监狱里,活活气死了大太太。
要说这大太太占着正室的名分,那缪臻实打实占的是秦老爷的宠爱。秦正阳捧着他奶奶和秦老爷子定情的照片回来时,一屋子的人都消了音。
坐在老太爷身边的缪臻,跟照片儿里的人物的眉眼、韵味像了个十成十。秦老爷子抱着照片,嚎啕大哭。那秦正阳就盯着缪臻看,整个人阴测测的。
如今管家早早给她们分了房子和养老钱,唯独缪臻的份儿没定,只说等孙少爷回来了再定。这秦正阳也不知道做什么买卖,来往的不乏漕运和帮会,总之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秦府是不常回来的,在外眠花宿柳,据说正房还没娶,外室就纳了好几房了。
左等右等,今儿总算等到了,也应了。但到底只是口头的应承,说不作数就不作数了。哪像她们,房子地契、金银细软都握在自己手里。
几人既可怜缪臻,又也忌惮秦正阳,不敢多说什么。其实几个人都念着缪臻的好,她受宠却从不争风吃醋,对新人也是多有帮衬。如今这光景,也只能陪着叹气。
晚饭时分,一大家子在厅堂里吃散伙饭。秦正阳坐正桌首位,缪臻不想触霉头,自觉地坐在了下方的侧桌。
一开始倒也其乐融融,太太小姐和少爷们有意奉承,秦正阳说不上热情倒也没摆脸子。
缪臻不经意间抬头扫见秦正阳盯着她看,吓得赶紧低下头装鹌鹑。只是人越是不想有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四姨太,饭菜可还合口?听蔡叔讲,你嗜辣,便专门请了个四川厨子做了几道川菜,估摸着马上就好了。”秦正阳一开口,其他人便知秦正阳要拿缪臻开刀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缪臻嗜甜忌辣。
缪臻望着秦正阳,只觉得他摇晃着酒杯时,嘴角含笑的匪气比之前更甚。也不知有意无意,他右手边摆了一把精致的小手枪。话音落下,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拿起白布开始擦拭手枪。
“谢谢,大少爷。”缪臻强笑着。
菜品已经端上桌了,红彤彤一片看起来好不美丽。
厨子开始介绍:“四姨太,这道是麻婆豆腐,是最家常的一道川菜了。这是水煮肉片、毛血旺和椒麻鸡......”
缪臻举着筷子,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三太太看热闹地似的:“臻臻啊,大少爷孝顺你,你可不能辜负了他的美意。”
“三姐说得是。”缪臻也不计较,只鼓起勇气夹了一块看起来没什么辣椒的鸡块,闭着眼塞进嘴巴里,灼烧和麻胀就顺着味蕾传送至鼻子和眼睛,她忍住泪意和鼻酸,胡乱地嚼了两下送进肚儿,那火又烧进了肚子里。
她赶紧连灌了一大杯水,瞬间的舒爽过后,灼热复又烧来。
“四姨太,你再尝尝这个毛血旺。”厨子取了公筷,从白瓷盆里拈了一片血豆腐放进缪臻碗里。
缪臻忍着恶心和辣椒咽了下去,随后麻婆豆腐、水煮肉片挨个试了个遍。眼泪在打转,倔强着不肯落下,红艳艳的嘴唇嘟起,看得秦正阳口干舌燥。
心里愈是起火,他面色愈是沉郁。
缪臻放下碗筷,也不看他,满是哭腔地开口:“大少爷,我吃好了,能先回房吗?”
秦正阳看着她没说话,眼神示意蔡管家:“四姨太,大少爷说您住的那间屋子,年久失修得找人来看看,所以刚才已经让佣人帮您将东西都搬至西院三楼的东厢房了。”
缪臻不可置信地看看他,又看了一眼秦正阳。
缪臻的屋子,是老太爷亲自选的,就挨着老太爷的。里面的布置都是顶好,香料帐子也都是铺子里亲手送来的。年久失修?
缪臻只觉得自己的面子、里子都被秦正阳扒了个干净,在一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泥人还有三分气性,缪臻再面儿软,也忍不住咬了牙。
她忍着气,转身离开桌子,小高跟踩在地上哒哒哒地发出声响,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又忍不住叹息,往日枝头的花,终是跌落在了泥泞的草地里。
西院儿往日很少住人,多半都是客房。后来秦正阳将这里改成了自己的后花园。有书房、花厅、放映室和会客厅。三楼有两间屋子,一间是他偶尔回来住,一间空着。如今,那间空着的成了缪臻的暂居地。
缪臻走进西院,幽冷的气息迎面扑来,倒是让她浑身的热度降了下来。
看她进来,一个小丫头迎了上来,笑容里都是亲昵:“四姨太,大少爷吩咐我过来给您铺床。您放心,这间屋子早打扫好了,晾晒了一个月,什么味儿都没有。您安心住。”
缪臻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还要麻烦你帮我送一壶凉白开来,我有些口干。”
“您叫我荣秀吧,我这就给您端水去。”荣秀将缪臻送到房里,转身下楼去了。
缪臻打量着新屋子,和原来的布置没什么两样,倒是香料帐子被褥全换了,打开衣柜,往日里的衣服也都换成了全新的。她摘下来比了比,身量尺寸倒是合身的。
说实话,这屋子隐隐比以前还华贵。
荣秀还没送水来,她索性褪了衣服将自己埋进浴池里。
绞干了头发,她将虚脱的自己扔进被褥里绵绵地睡去了。钟声将缪臻吵醒,她睁开迷蒙的双眼,窗外夜深人静。
她口干舌燥得有些难耐,唤了两声荣秀,无人应答,只好披了件外袍向楼下走去。走廊里的灯亮着,晕染着墙上的画框。
缪臻轻踩在楼板上,木质的楼板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厅堂里亮着昏黄的灯,桌上正摆着一壶水。缪臻快走两步,提起壶倒水,却被背后的声音吓得差点将手中的茶杯丢了出去。
“你在做什么?”秦正阳穿了一身浴袍,坐在暗处的阴影里。
缪臻转过身看着他,又觉得不妥,战战兢兢地合拢外袍:“我有些口渴。”
秦正阳起身向她走来,缪臻不敢直视他胸口未合拢的浴袍,只好低下头来,然而行走间浴袍翻飞,两条小腿也看得分明。
这是她第一次见青壮年男人的腿,她羞怯又慌张地撇开脸:“很晚了,我该回房了。”
顾不上口干,她转身要上楼去。秦正阳大跨两步挡在楼梯口:“不是要喝水吗?”
“我......我不渴了。”缪臻本能觉得危险,低着头不看他,仿佛这样就能躲避那犀利的目光。她快步从秦正阳的一侧挤过去,不成想却被一个有力的臂弯揽了腰抱了起来,她吓得放声尖叫。
秦正阳也不在意,任由她尖叫扑打。抱住心心念念的人儿,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向着屋中央的圆桌走去。挣扎、扑打中缪臻的外袍掉落在地,露出了被红丝绸睡衣包裹着的柔美身躯。
秦正阳自然将这些尽收眼底,将惊慌失措的小女人放置在圆桌上。
“嘘——”秦正阳俯身看着缪臻的眼睛,手指挑起一根肩带放回她的肩窝。
缪臻的恐惧和羞耻混合在一起,挣扎使她竭力,不自觉地微张着小嘴喘息。她一眼不错地盯着秦正阳的一举一动,生怕下一秒他就化身为狼将她撕扯入肚。
秦正阳看着明明万分警惕,却又不堪一击的缪臻,有些发笑。这个女人稚子般的懵懂取悦了他。
秦正阳是谁?上海滩的人见着,都要客气地唤一声:小秦爷。提起这个名号,十里洋场的名媛淑女哪个不趋之若鹜?唯有她,让自己费尽心思,却避如蛇蝎。
他伸手抓起茶壶,就着壶嘴灌了一大口凉水,双手捧住那通红的小脸渡了过去。冰凉的水,顺着相贴的唇流进口腔时,缪臻几乎是下意识吞咽。
很快,水源干涸了。缪臻有些不满,蹙起眉盯着秦正阳的眉眼,似是询问:怎么没了?
怎么会没有呢?秦正阳反客为主,叼着缪臻的亮片柔唇开始吮吸。缪臻挣扎着不肯,捶打、推搡。秦正阳,喘息着放开她,又仰头灌了一口冰水。看着那因用力吮吸而嫣红的小嘴,复压了过去。
缪臻再次大口大口从秦正阳的口中,抢夺过更多的水。每一次吮吸,都让秦正阳缪色更深一分。待水源再次枯竭,秦正阳含住缪臻的下唇,轻轻扯了一下:“凉吗?”
缪臻不明所以,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还辣吗?”秦正阳的大拇指压着她漂亮的唇轻轻摩挲着。
缪臻意识到他说的是逼迫自己吃辣椒的事,顿时被侮辱的羞耻感再次从心底蒸腾而起。她冲着秦正阳瞪眼,一把推开他,跳下桌去。
秦正阳不防备,被推得向后趔趄了两步。看着气鼓鼓冲向楼去的缪臻,无声地笑了。他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
缪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秦正阳这个男人,不但羞辱自己还轻薄自己,按辈分自己可是他奶奶!这事儿传出去,自己怎么活?不用别人指摘,自己先跳河死了算了!不知羞耻的东西!
缪臻越想越生气,到最后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她发泄似地跺着脚走上楼,压根儿没注意身后尾随而至的身影。
她一把推开门,冲进去,转身关门时才看到阴魂不散的秦正阳,惊得连连后退。这犹豫的一瞬间,秦正阳就已经置身在了缪臻的屋子。
这是一间奢华的闺房,轻薄的纱幔和帷帐,碎花的羽绒被褥填满黄花梨大床。茶壶、杯子、熏香无一不美、无一不精致。这是秦家的女儿,也没有的待遇。地上也铺着毛绒绒的貂毛毯子,秦正阳甚至可以想象,缪臻脱了鞋,粉嫩圆润的脚趾头隐匿在其中的样子。
“你要做什么?秦正阳!”缪臻怒喝着,但因为胆怯,这句话就不那么中气十足了。
秦正阳很喜欢缪臻叫自己的名字。学过曲儿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清澈的嗓音里带着娇媚,就像推拒间带着些许欲拒还迎的姿态。
秦正阳帮她关上房门,甚至上了门闩,这动作的目的很明显。缪臻跑过去试图拔了门闩冲出去,然而这无疑是羊入虎口。
秦正阳将人拦下,一把抱住抛进被褥里,强壮的身体紧接着便压了上去。缪臻避无可避,手脚皆被制住,挣扎也无果,只能被动地接受着秦正阳炙热的亲吻。
胸腔里的空气一点一点被抽空,缪臻觉得自己像濒死的鱼,无比渴望水分和氧气。她摆动着自己的身体,希望引起那人的注意。半晌无果,她凭借着本能张开嘴呼吸。
秦正阳扯掉浴袍时,缪臻昏昏沉沉的脑袋,有了片刻清醒,她羞怯地看着秦正阳,手忙脚乱想要爬起来。
秦正阳顺势坐起,伸长手抓住想要逃离现场的姣姣儿。被抓回来的缪臻,软倒在秦正阳的怀里,隔着睡衣感受着他胸膛的热度。
“臻臻。”秦正阳这样叫她。
她不敢接话,只将头搁在他的肩窝,静静地等待着。等待什么呢?她想不出来。
秦正阳亲了亲缪臻圆润的肩头,不顾怀里人的僵硬,顺着肩头嘴唇一路吻到她的脖子。
……
“臻臻呀,你跟秦正阳提了那事儿快半个月了吧,怎么着,还没给答复呀?”缪臻和素英几人坐在咖啡馆里。
秦家除了缪臻,其他姨太太都陆陆续续搬了出来。素英说,日子从没有这么畅快过。想睡到几时便睡到几时,想几时归家就几时归家,跳舞、喝酒也没人管。做一个有钱的寡妇实在是快乐。
缪臻说不羡慕是假的,自从那晚过后,她就再也没见过秦正阳。听荣秀讲是出去看生意去了,但无论如何,一字一句未留下。反倒自己在那个家里变得不尴不尬。
她不自然地抚摸着脖子,那衣领下还藏着未褪尽的红痕:“我已经半个月没见过他了......”
“五姐姐,秦大少爷这是摆明了晾着四姐嘛,上一辈子的恩怨,这样做实在不地道。”七妹豆蔻最是直爽。
老六金莲靠近了压低声音说:“四姐,老爷子那么疼你,应该给了你不少的。实在不行,拿出来买一间房子,也好过受那些窝囊气!”
还真是,秦五爷在世的时候没少给缪臻钱财,缪臻也没什么花销倒是都存下来了,金银细软都有。秦五爷疼她,也单独给她开了个户头,定期存些钱财。
一直以来,缪臻都把那看作养老钱,自己没个一技之长,嫁人又怕遇人不淑,打定主意当一辈子寡妇。在这乱世,无儿无女的后半生,这些银钱让她踏实。
拿出一部分钱,买一间房子总是可以的吧。法租界那么多富户,房价太高还是算了。实在不行,在近郊处买一栋大点的宅院,拾掇拾掇出来也是可以的嘛。
缪臻思索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却被一阵叫嚷声打断了:“号外!号外!看上海滩小秦爷,冲冠一怒为红颜。”
“卖报的,你过来!”素英招手喊道。
报童看有生意来,喜笑颜开地跑了过来:“太太,可是要一份报纸?”
“拿两份来。”素英付了钱,缪臻看那半大孩子瞟了一眼桌子上的糕点,心声怜悯。便叫服务生包了一个给他,那孩子兴高采烈地走了。
金莲叹了口气:“四姐,你就是太心软。这点儿还真得跟咱们小秦爷学学,你看看。这昨晚上为了我们的秦大少,和漕运王家的二少爷大打出手,就为了舞厅的百合姑娘。事后,为了安抚百合姑娘,赠了一条蓝宝石项链。”
“乖乖!这蓝宝石项链,抵一栋房子了吧!”豆蔻惊叹。
缪臻趁机瞄了一眼,照片中秦正阳拥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姑娘细心安抚,和在家里对着自己的严厉模样判若两人。想到那一晚不明不白的,她心里吞了苍蝇似的恶心。
“四妹妹,你路子宽,帮我找个靠谱的房屋经纪,我想买栋屋。”缪臻下定决心。
素英爽快地应了,当下就拉着缪臻几人叫了黄包车去找经纪看房。
日落前,缪臻看中了一套新式里弄,红墙铁窗是特有的西式典雅。说是这里住的多是文人,缪臻约定好次日来定便回到了秦宅。
佣人开了门:“四姨太,大少爷回来了正找您呢?”
“我知道了,这就来。”缪臻搞不清楚秦正阳的态度,惴惴不安地随着佣人走了进去。
秦正阳正在吃晚饭,脸上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沉郁:“干什么去了?”
“找五妹她们喝咖啡。”秦正阳的质问好没道理,想到这个人的顽劣,她决定还是顺着他。
秦正阳嗤笑一声:“那四姨太有什么收获?”
缪臻略去看房一事:“也没什么,小姐妹之间的闲聊瞎逛罢了。”
“吃饭吧。”秦正阳不再追问,示意蔡叔多拿一副碗筷。
缪臻连忙阻止:“不用了,我吃过晚饭回来的......”
缪臻其实没吃晚饭,只是回来的路上实在饥饿,买了一块蛋糕囫囵吞枣地填补了一下。这会儿实在不想和秦正阳面对面,说完转身要回房。
“坐下!”秦正阳声音里全是不容商量。
缪臻停下脚步:“大少爷,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了......”
“我让你坐下!”秦正阳的分贝加大,缪臻吓了一跳,稳住心神,转身回来坐在了秦正阳的对面。
秦正阳依旧不满意:“坐到我旁边来。”
缪臻不想动,但又怕惹怒了他,多生变故。还是顺从地坐在了他的右手边。
看着她不温不火的态度,秦正阳只觉得怒气更盛,眼前的食物都变得索然无味。她没什么要问的吗?自己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吃的好不好睡得如何?想不想她?
亦或,她做了什么事?看了什么书?遇见什么新鲜事儿?也都没有与自己要讲的吗?那晚自己离开是迫不得已,回来了难道她也不想问问自己的对她的心思?
缪臻陪着秦正阳,小心翼翼地吃了半碗稀粥,再离开时他也没有阻拦。缪臻松了一口气,回到卧房先将金银细软装在一起放置在皮箱里,又翻出存折一并放好。
从浴室里出来,她再次检查了房门和窗户,确认全都上了锁扣,才钻进被窝里安心睡下。
秦正阳来到缪臻的房门前,抬手敲了几下,无人应答。尝试推了下门,房门被锁死了。他冷笑一声,这是防贼还是放着自己?抬手重重敲了两下。
缪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屏住呼吸,假装睡着了没听见,不管秦正阳怎么敲门她都不理会。
“开门!”秦正阳的声音在外响起,“开门!缪臻。”
见缪臻还是不理,他威胁道:“缪臻,开门。如果再不开,从明天起,你就别想踏出这个房间一步!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缪臻无奈只得起身应答:“太晚了,我睡下了,有什么事情明天说吧。”
“把门打开!”秦正阳压根儿不懂得什么是商量,声音又沉又凉。
缪臻不得已,起身穿好衣服,临开门前又检查了一边扣子:“你等一下。”
门开了一条缝,缪臻挤了出来,随后带上房门,抬起头看着秦正阳:“什么事?”
秦正阳看着她穿着整齐,颇为不屑,一手撑住门板,挡住她关门的动作。随后俯下身,挑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浅浅的一吻,缓解了连日来的相思,还要深入,缪臻移开脸推开他:“秦正阳!我是你爷爷的遗孀,按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奶奶!”
“他碰过你吗?”秦正阳盯着她的眼,她那日的青涩,他看在眼里。
缪臻恼了:“秦正阳!你不要脸!人渣!禽兽!”
“我就是!”秦正阳笑了,他舔了舔牙齿,不再和她啰嗦,他抱起缪臻踢开房门,将人压在了床上。
比起秦正阳,缪臻更厌恶自己。为什么就那么轻易地沉溺在那些吻之中?她翻身朝外,秦正阳从后面揽着她,亲吻着她的耳朵,如愿看见她的颤栗。
日上三更,缪臻见他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今天不去上班吗?”
“晚些去,陪陪你。”秦正阳说不出地满足,他贪恋着属于她的温热与馨香。
家世显赫的富少爷,对名媛淑女看不上,偏黏着一小寡妇不放
缪臻闭着眼睛开口:“我今天约了五妹逛街,要迟到了......”
“我让管家打电话给她,说你们改日再约,今天不方便。”秦正阳也没多想。
缪臻赶紧阻止:“不要啦,万一下次她追问起来,我不好说的。”
秦正阳压下狐疑起了身:“晚上早点回来。”
“好的。”缪臻连忙答应。
秦正阳不动神色地打量着她,眼前的小女人忙着讨好自己,穿衣服打领带......
缪臻出门时,秦正阳示意小八跟了上去......
缪臻和素英走下楼,便被钉在了原地。门口停着秦正阳的车,他斜靠在车身上抽烟,早上还整齐的领带此刻被扯开,随意地搭在胸前。
见缪臻和素英出了门,弹掉烟蒂抬脚碾了两下,冲着二人一笑。缪臻不自觉地往素英的身后靠了靠,五姨太素英见状也有些僵硬,扯了两下嘴角硬是没笑出来。
“四姨太和五姨太,真巧了。这是出来看朋友?”秦正阳笑得邪气,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缪臻。
五姨太素英连连点头:“是啊,大少。来看朋友......看朋友......哟,您瞧我,隔壁邻居找我打麻将,我差点忘记了,我就先回去了。”
缪臻听见素英这么说,急得去拽她的胳膊:“五妹!五妹!”
“四姨太,该回家了!”秦正阳的呼唤轻轻一掷,凉气便浸透了缪臻的半个身子。
素英的脚步更快,缪臻站在原地,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她认命地转过身子,白臂膀抬起,假意撩起耳边的碎发,也不敢看他:“呵......呵......呵呵.....蛮巧的呀。出来办事?”
秦正阳看着她似笑非笑:“和五姨太出来喝咖啡?咖啡如何呀?”
缪臻被他的笑容晃得直打突突:“蛮好的!蛮好的!”
秦正阳收敛了笑容,啧!真是欠调教,永远学不乖。他看了一眼暗处,一个瘦削的身影窜了出来冲到缪臻的跟前,缪臻一惊,忙往后退。
“四姨太,这是您付的定金。实在不好意思,您的钱我没福气挣,房子刚刚被小秦爷买下了......”那人把钱塞给缪臻,转身对着秦正阳微微鞠躬,便跑没影儿了。
“哎!你......你......”缪臻看着煮熟的鸭子莫名其妙地飞了气得直跺脚。
秦正阳一步一步踱到缪臻的跟前,缪臻怯生生地看着他:“我自己买,还不成吗?”
秦正阳没回答,从衣兜里掏出一根黑色绸缎。缪臻更加不明所以:“你要做什么?”
秦正阳依然没说话,他将绸缎覆在缪臻的眼上,见缪臻要挣扎,低喝一声:“莫动!”
缪臻不敢动了,甚至有些发抖:“秦正阳......你做什么,我害怕......”
这一声讨饶似的低喃,取悦了秦正阳,他低下头含住那圆润的唇珠:“心肝儿,别怕!”
缪臻被带上了车,车身启动,她更是不安。陌生的环境里,秦正阳是唯一熟悉的人,她不自觉向他靠近,秦正阳也不拒绝,任由小女人攀上自己的臂膀。
车子摇摇晃晃一路,终是停了。缪臻被秦正阳携着下了车,皮鞋和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啪嗒啪嗒作响,缪臻的心咚咚咚地和着节拍。
直走,转弯,再转弯。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调笑、嗔怒、怨怼......
“小秦爷,您有些日子不来了。”是个中年女人,声音甜得发腻,讨好也是那么明显。
秦正阳停了下来:“曹妈妈,屋子可还留着?”
“留着!留着!您不来,我可不敢动。放心吧,我日日让人洒扫。”曹妈妈连声保证,又分出一丝神儿来偷偷打量着缪臻,暗暗猜测是谁家的小娘子,肤白脂嫩,纤腰翘臀好不窈窕。
秦正阳示意随从:“小八!”
小八从曹妈妈手里接过钥匙,在前头引路。
缪臻的双手紧紧攥住秦正阳的衣襟,秦正阳揽住她的腰,避免她摔倒。
她的听觉在黑暗中异常清晰,先是过了一座桥,脚底下传来摇桨的声音。紧接着进了院子,木门被推开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这是什么地儿?
来不及想更多,缪臻被带着踏上了楼梯,她摸不准秦正阳的意思,柔柔地将自己贴在他的怀里:“去哪里?”
秦正阳粗喘一口气,将人抵靠在墙上,低下头含住她的双唇。缪臻感觉身体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几乎要滑落到地上去。秦正阳放开她的唇,给她喘息的机会。
她又被带着走入了一间房,双手被缠绕住——是麻绳!缪臻的恐惧更甚,她哀戚着恳求:“秦正阳!秦正阳!”
秦正阳将她被缠绕住的双手吊起,高跟鞋已经被退去,她勉励踮着脚支撑身体。秦正阳向后退去,空气骤然安静了下来,缪臻的红唇张张合合地呼唤着他。
秦正阳看着她无助又可怜的模样,仿佛被囚禁的羔羊,茫然无措地呼唤着自己的主人。他伸出手抚摸她的脸,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小绵羊有些高兴,她踮着脚想要靠近。
秦正阳却后退一步,拿起柜上的鸡毛掸子划过她腰肢:“错哪儿了?”
“不该撒谎。”缪臻饮泣着。
秦正阳看到女人的颤抖,眼神幽暗,他扭了扭脖子,脱掉了外套。衬衫靠近脖子的扣子被解开,露出喉结和锁骨,领带被丢在脚下。
“骗我什么了?”秦正阳继续问。
缪臻急急坦白一切,以求获得安抚,:“骗你和五妹逛街,其实是去买房子。”
奈何娇娇儿生了一副甜嗓子,明明是讨饶偏沾了几分蜜,落在正主秦正阳的耳朵里就变了味儿。
“为什么不说实话?”秦正阳弃了鸡毛掸子,粗糙的巴掌顺着后脖颈子,抚摸着脊椎到了尾巴骨,啪的一巴掌落了下去。
缪臻红了脸:“你厌我,欺负我,如今还打我......”
秦正阳把人抱起,咬着缪臻的耳朵笑骂她:“傻子,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讨厌?”
缪臻不可置信地抬头,可是被遮挡的双眼,压根看不见男人的表情。她嘟着嘴:“你馋我身子。”
这话到没错,自第一眼见她,他就馋她身子,只是这念想到底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一棵藤密密匝匝地将他困在其中,不见日月。
“小妖精。”秦正阳松了她的绳,将人扑倒在身后的大床上。
大清早,缪臻坐在梳妆镜前嘟着嘴数脖子上的红印儿,秦正阳满是餍足,手支着脑袋看她生闷气的娇俏。
说也奇怪,昨日一过,她对着秦正阳的恐惧就散了个干净,黑暗中她可以依赖的也只有他。
“臻臻。”缪臻回头瞪他一眼,应也不应。
秦正阳只好下床,将人捉了上来:“胆儿肥了?”
缪臻小性子上来,扑上去就是一阵咬,如愿在对方的脖子上留下了整齐的牙印儿:“还你!”
“小没良心,若真要还,你得把这儿赔给我,方公平!”秦正阳用手点点了她的心口。
“才不信你!”他目光灼灼,烫得她心尖儿发疼发颤。口里说着不信,两只细白的臂膀却绕着脖子缠了上去。
秦正阳眉眼飞扬,打乱她刚梳好的长发,将人又裹进了被子里。
九月,桂花在枝头一簇一簇抱成团。缪臻坐在桂花树下读一本书集。
荣秀提着一篓子蟹跑进来,缪臻叫住她:“荣秀,这半晌就没见你消停,怎么了?”
“少夫人,少爷今儿请了人来府上议事,早上小八找船家定了蟹,这不刚送来。”自那次回来,秦正阳把家里的帮工换了一批,也都改了口,如今再没人叫四姨太,统称少夫人。除了荣秀、小八和蔡管家,没几个是缪臻能叫得出名字的。
缪臻有些奇了,秦正阳从来不在家里宴请客人,有事也都是去酒楼里包一间:“可知道是什么身份?”
“听小八说,都是少爷留学时结交的朋友,这几日要从乘船离去,最近要在家里住下呢。”荣秀撂下两句话,提着蟹跑去后厨了。
缪臻有些晃神,他的朋友?自己困在这栋大房子里,而他却拥有全世界。
缪臻在桂花树下呆坐到日头西斜,直到大门口传来汽车的声音,才将缪臻惊醒。她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但又有些羞怯。索性站起来,转身要回西院儿去。
“正阳,真没想到你回家继承家业了,我一直以为你会去大学里做个教授。”晴晴朗朗的女声钉住了缪臻的脚步。
她有些好奇,是谁可以和他这样亲昵,直呼他的名字和他讨论他的事业。
一行人进来时,就看到了站在桂花树下缪臻。靛蓝色暗纹长袖宽松旗袍包裹着纤细的腰肢,真真是弱柳扶风,皓腕上坠着和田玉的白玉镯子,乌发挽起,露出温润的尖下巴,两只明月珰在耳尖儿摇摇晃晃。
秦正阳果然皱了皱眉头,缪臻拿捏不准他什么意思,只当他生气了。顿时也有些委屈,早前就听荣秀提起过,某某家里的公子哥儿留学归来,便休弃了家里定下的妻子,和女学生双宿双栖了。自己不也是没喝过墨水的,大宅院儿里的拘着的女子?如今他得了这身子,解了馋估摸着是厌了。
她红着眼眶微微颔首,算是招呼,抿着嘴扯出一个笑,便转身回了西院。转身的一瞬,眼睛打他身旁的姑娘身上飘过,一身飘逸的白色蕾丝长裙,披肩的长发,腕上带着石英表真是干练可人。
同行的青年回了神,暗暗赞叹好一个文秀典雅的女子:“正阳,这可是家里为你定下的媳妇?”
秦正阳面带笑意地点头:“没见过世面,让你们见笑了。”
“嫂子没念过书,不认得字吗?”秦正阳本是谦虚之词,倒是一旁的女子当了真好奇地问。
秦正阳见其他几人也投来好奇地目光,略解释:“字倒是认得、写得。”
“听其他同学讲,和家里人定下的太太说不到一处。一个人满脑子是实业,一个人心思全在柴米油盐......”这样的话语,确有了探听的嫌疑。
“文清,这是人家夫妻生活,咱们怎么好打听。”一旁的青年赶紧制止。
那女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正阳,你别介意,我就是好奇。”
秦正阳摇摇头:“你们先进去等我,蔡叔,您安排人上茶,我去西院看看。”
蔡叔忙引着众人步入正厅。看见正厅的奢华,众人都忍住啧啧啧称叹。
秦正阳推门进来时,就看到缪臻红着眼坐在窗前,他走上前捧住她的脸:“怎么不高兴了?”
缪臻打开他的手:“你嫌弃我!”
“我何时嫌弃过你?”秦正阳喊冤。
缪臻斜眼看他:“还说没嫌弃,你那些同学看见我,你就皱眉头,一定是嫌弃我上不得台面。”
秦正阳哑然失笑:“傻子!往日的精明劲儿哪儿去了?”
缪臻推开他缠绕过来的手臂,打定主意不让他抱,偏过头不看他,嘴里又问到:“你是不是喜欢那样的女学生?”
“哪样的女学生?”秦正阳不答。
“就是今天来的女学生......”缪臻有些底气不足。
秦正阳凑过去咬她的耳垂:“醋坛子!是不是喜欢我?”
缪臻被这个喜欢扎了一下,转过脸来鼓着眼睛瞧他,脸蛋儿嫣红一片:“是你先喜欢我的!”
“对,是我先爱上娇娇儿的!”秦正阳藏不住心底的欢喜,在缪臻的耳边呢喃着。
缪臻的怕也直白,喜欢也直白。她伸出双臂吊在他的脖子上,把整个人都送给了他。
秦正阳双手兜住她娇软的身躯,转身向楼下走去。吓得缪臻大叫一声:“要死呀,要去做什么?”
“你不是喜欢吃蟹?我过来时,荣秀刚端上桌,再不去就晚了!”秦正阳逗她。
缪臻自然不信,主人家没动筷,哪有客人先动的道理:“哼!”
二人手牵手走至正厅时,交谈的声音停了下来,齐刷刷看着缪臻。秦正阳眉头微皱,侧身挡了挡:“赵兄、韩兄、文清入座吧!”
缪臻不打搅他们说话,他们谈的什么她也听不懂。小手倒是忙得不可开交,她极会吃蟹。小剪子剪掉腿,推出蟹肉。去了盖儿剪开肚皮,取出蟹橙和胃,去了白腮和寒心,澄黄的蟹黄配着蟹肉,淋一点儿醋,吃得她满足不已,顺手喂给秦正阳,他也低头就着她的调羹吃了。
“正阳,你也知道最近一直不太平,敌人越来越嚣张。你既然已经有了打算,何不早点动身离去,也好过去和伯父伯母团圆?”文清放下碗筷,擦了擦嘴。
离开这?缪臻倒没听秦正阳提起过。
秦正阳拿起帕子帮缪臻擦手,一根一根非常细心:“这边还有些生意收尾。”
“如今情况不好,不如先送嫂子过去?你也可以安心做事嘛。”安心做事?是没后顾之忧安心做事呀?还是没了自己这个人可以安心做事呀?
缪臻看着文清,倒像看到了秦五爷的几位姨太太,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思。以前不觉得这样多讨厌,现如今确实不高兴了。她没了吃蟹的兴致,泫然欲泣地对着秦正阳:“我不要走,我要和你一处。”
偏偏秦正阳就吃她这一套:“不去,不去,我在哪儿,你在哪儿。”
文清显然没预料到缪臻的大胆,宅院的女子不都是三从四德的嘛?
她继续:“对了正阳,今日我姑妈留我,让我帮忙处理几处房产铺子。有些不懂的地方,可能要上门叨扰正阳了。嫂子,你可不许嫌我烦。”
缪臻做了十年的姨太太,你让她有正妻的贤良淑德,能容人的雅量?她也不管什么局面,当即撂了手里的小剪刀,气鼓鼓地看着秦正阳,也不说话。
一下子,桌上劝酒的声音都静了下来,我滴个乖乖。真不怪周幽王昏庸啊,这娇嗔怨怒的样儿,只想把心都捧给她,莫要说什么江山了。
秦正阳笑着抓了她的手,摩挲着:“文清啊,你嫂子醋性儿大。我倒是认识一个靠谱的房产经纪,一会儿把电话抄给你。”
文清到地面儿嫩,被缪臻这么一搅和,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只觉得自己把面子丢了个干净。
男人之间倒没什么,三两句话场子又热闹了起来。
寒冬来的突然,缪臻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看雪落。这里极少下雪,有些事雨里夹杂着雪珠子,落在地上就化了。但今年是寒冬,雪落了几场,缪臻很是高兴。
秦正阳这几日忙得不见人,她见他眉宇间都是疲惫,心里直犯疼。正想着,就见他人回来了。车子刚停稳,她急急跑出去迎他。
秦正阳满身酒气,她有些犯恶心,捏着鼻子:“怎么喝酒了?”
“一点点,推脱不掉。”秦正阳捉住她的手,一起进了屋。
缪臻端了醒酒汤给他,见他喝完躺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便又回到了沙发上猫着。秦正阳抓了她的脚放在怀里捂着,缪臻故意使坏搓了几下。
他睁开眼,缪臻扑上来要吻他。但迎面的酒气,熏得她抱起痰盂吐了起来。
吓得秦正阳过去顺她的背:“蔡叔,打电话给郑医生,让他来一趟。”
“没事,这两天可能是嗓子发炎,一直有点干呕。”缪臻漱了漱口。
秦正阳不敢靠近她,洗完澡出来时,郑医生正在给缪臻把脉:“如何?”
郑医生轻松一笑:“恭喜小秦爷,少夫人有喜了!”
秦正阳愣了一下,随后被巨大的喜悦笼罩,冲过去抱着缪臻的脸蛋亲了下去。
缪臻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自己要做妈妈了?她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眷顾来的真是时候!
她傻愣愣地指着肚子:“他真的愿意让我做妈妈?”
这句话逗笑了一屋子人,郑医生宽慰她:“是呀,已经住进去两个月了。”
“两个月!我真糊涂,一直都没发现......”她懊恼地看着秦正阳。
秦正阳何尝不是呢:“他是个乖的,没闹腾你。”
等到缪臻显怀时,已是来年七月了。
素英几人看着她的肚子,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原来这狗东西藏了这样的心思,亏得我没看出来只当他要挫磨你!”
缪臻尴尬地笑了笑:“你们今日怎么都来了?”
“怎么不欢迎啊?”豆蔻揶揄她。
“哪里敢呀,我这不是......这不是......”缪臻说不出口。
金莲绕着她看了两圈:“别个生娃娃,都要变丑的,怎的你肚子里揣个娃娃还这么水灵。”
荣秀端来甜品,在一旁插嘴:“我们秦爷,生怕谁亏待了他的娃娃。恨不得一日三顿吃燕窝,牛乳、红枣、枸杞更是没断过。”
“啧啧啧,我们小秦爷疼起人来,也是没谁能比得了的。”素英羡慕死了缪臻的福气,谁说她命苦。
缪臻喝了荣秀递过来的茶:“今日登门是有什么事吧?”
“还真有事求你们家秦爷!”素英放下茶,“最近太不太平了,我们几个想走,但船票不好弄呀......”
缪臻懂了,秦正阳确实和船运公司有合作,她点头应下:“晚上留下来吃晚饭,和正阳说说,应该容易的。”
“我可不敢和那个活阎王一起吃饭,臻臻你帮帮我们啦。”豆蔻摇着缪臻的胳膊。
缪臻笑着应了,晚饭时间说起这事儿时,秦正阳难得地沉默了。
“你也不好办吗?”缪臻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秦正阳摇摇头:“臻臻,这次你和她们一起走。”
“为什么?”缪臻不理解,“你说过的,你在哪里,我就在那里......”
“臻臻,听话。最近很乱,我担心你,担心宝宝。就算为了我,为了孩子,这次你一定要走。”秦正阳满脸严肃。
缪臻泪流了下来:“那你呢?何时来?”
“很快。”秦正阳擦去她的眼泪。
肚子里宝宝应有了意识,当秦正阳抚摸缪臻的肚子时,小小的手儿就跟上来。
秦正阳呢喃着:乖儿子。
夜半,缪臻起身找水喝。却不见秦正阳的身影,她走出房门,隐隐约约听到书房有谈话的声音。
她敲开门:“正阳,我要喝水。”
秦正阳走出来,掩上门。到楼下倒了水给她,又看着她沉沉睡去。
“正阳,你也走吧。你已经被怀疑......”一个穿着青灰色长跑的中年男人。
“老马,再给我些时间,现在缺的东西太多了,缺钱、缺粮、缺药、缺衣......”秦正阳抽了一根烟。
老马和一旁的男子对视一眼:“这是最后一次,等药物安全运走,你必须离开!”
缪臻乘船离开时,巴巴地望着秦正阳:“你要快点来。”
秦正阳是抱了又抱,亲了又亲,眼含热泪满是不舍。
八月下旬,缪臻刚医院生诞一个男婴,就传来了战事已起的消息。
她心急如焚,电报发了一封又一封,始终等不到秦正阳的消息。她联想到那晚看到的,听到的,已经猜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余下的半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她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儿子平安已经长开了,眉眼全是父亲的样子。
她手里的钱财不少,但物价飞涨,她也不能坐吃山空,索性买了一栋楼改成旅馆,兼营些饭店生意,她头脑灵光做了三月就开始盈利。素英几人则是买了楼,靠收租过活。偶尔来帮衬一下,赚些小钱打麻将。
平安一岁半时,缪臻已经不抱希望了,秦正阳的父母也终于不再别扭开始主动往来。他一家在当地本就有名望,有了公公婆婆的帮衬,生意更是日进斗金。
夏日炎炎,缪臻将平安送至秦府,回来时出了一身汗。回到公寓,正要褪除衣衫却被一双大手蒙住了眼。
她害怕地尖叫出声,挣扎着要逃脱。
“娇娇儿。”一声轻唤,顺利让小女人停下了挣扎。
缪臻有些不敢相信,她试着呼唤:“正阳?”
“臻臻,我的娇娇儿,为什么不看看我。”秦正阳从背后搂住她的腰。
缪臻泪如雨下,转过身来,捶打着他坚硬的胸膛:“混蛋!混蛋!”
秦正阳将人紧紧抱住,炽热的吻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让缪臻几乎喘不过气。
缪臻解开他的衣衫,看着他腹部的弹痕:“就是因为这个?”
秦正阳抚摸着她的秀发,闭起眼睛仰起头吸气:“在医院躺了三个月,出入境也被封锁了,一直找不到机会,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娇娇儿。”
缪臻攀爬在他的身上,吻在他脸颊留下一道又一道水印,激得秦正阳失了分寸。
小平安初次见爸爸,歪着头看了半日,才露出洁白的小米牙喊了一声:“爸爸。”
“你怎的认得爸爸?”缪臻好奇。
平安手里抱着父亲给的玩具枪翻来覆去地看:“爸爸和我玩过游戏的。”
缪臻一头雾水,只有秦正阳会心一笑,伸出手指点了点儿子的额头。小平安抬头看了看父亲,笑开了花。(原标题:《匪气大佬和小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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