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重庆黎强
儿时,在我居住的小县城,由于文化生活单调、物质匮乏等,年少的男孩子们除了滚铁环、拍烟盒纸、捉鱼摸虾外,最美好的事情就是拥有一部滑轮车(如图),在做完家庭作业后,去有斜坡的道路上由高而低滑行,那是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
滑轮车,有些地方又叫滚珠车,是由一大二小三个轴承加上几块坚硬的木块组装而成的,一般只能坐一个人至多俩人。当然,有的伙伴想显示气派,也做有加长的,可乘坐三、五人,也有立式的,只能站一个人,方向柱很高便于操作,但轴承只有两个,一前一后,很灵活但也易于摔倒。玩滑轮车时,又是另外一番快乐。由于滑轮车一般是由高至低滑行,车上设置的刹车系统(一个刹车把,加上一块汽车轮胎胶皮)非常简单,有时根本起不到作用。玩车的娃儿们多用两只脚作为刹车,往往是鞋子磨破或弄坏。爱打光脚板儿(赤脚)的娃儿们有时还有磨破脚皮,鲜血直流,也顾不上喊疼,又从低处抱着滑轮车跑到高处,交给下一位迫不及待等着滑行的小伙伴……
我家有仨兄弟,年龄相差不多,哥哥大我三岁,弟弟小我一岁。爱喝点小酒的父亲是二轻系统的小干部,拿很少的钱,做很多的事,照顾娃儿们的活儿都是由在森工单位车间上班的母亲负责。因此,仨兄弟在心里怕的是母亲,而不是回家时都有醉意的父亲。仨兄弟一直就想拥有一部滑轮车,无奈三个亮铮铮的轴承无法落实,这个问题就成为了仨兄弟的心结——千方百计想快速拥有这样的“豪车”——包括打鬼主意:怎么搞到钱,搞到轴承。那时,小县城里有售卖军用纽扣、收铜钱儿、卖旧轴承的小摊贩,摊主一般都是被人民群众管制的“地富反坏右分子”,做点小买卖规规矩矩、小心翼翼,老实得很,生怕哪点不对又把人民群众惹到了,又要被抓去站高板凳受批斗——正统的父亲是坚决不允许我们与这些日沾边的——但看着他们用大箩筐搭成的摊子上有旧轴承售卖,哪个惦记哟,真的是心痒痒的。
年长的哥哥鬼点子多些,胆子也大些,看见我们住家附近的造船厂(其实就是一家修理木船的单位,偶尔造一艘毫不起眼的小木船)有机修车间,他前前后后去打探侦察了好久。某天,哥哥率领我们俩兄弟去下某个设备上的滑轮,不料惊动了还在午睡的值班人员,被这个莽粗粗的老工人追到家门口,让父母亲一脸尴尬,忙不迭赔礼道歉认错。待老工人走了,我们仨兄弟遭了一顿暴风骤雨式的皮肉洗礼,被打得厉害的还是哥哥。我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好,看见哥哥因为想要一部滑轮车,被打得恼火,我就暗自努力找钱。怎么找?总不可能去偷嘛!我除了冒着酷暑去沿江河坝的垃圾堆捡拾废铜烂铁卖钱,还总是今天要买小字本明天要买大字本,或者笔坏了墨水没有了,等等关于学习的理由——父母亲一直很支持我的学习,哪怕家里很清贫。这一点,我得终生感谢我的父母亲——终于悄悄省了几块钱交给哥哥藏起来,还要不露声色,被大人发现了可不好玩儿。
经过很艰难的计划、难熬的筹备,仨兄弟终于有了一辆自己的滑轮车,让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煞是羡慕。可有车了,问题也出来了,仨兄弟常常为多玩一会儿少玩儿一会儿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甚至还要打架,今天这俩兄弟是一伙的,明天那俩兄弟也是一伙的,“革命阵营”一天三变,异常之快,毫不稳定。事情闹到父母亲那里后,仨兄弟首先遭一顿臭骂,说哥哥不像哥哥,弟弟不像弟弟,不团结、不谦让等等。当然,被骂的重点对象还是哥哥。哥哥一肚子委屈,下来又发泄到我们俩兄弟头上。按照父母亲的裁判,仨兄弟轮流掌管滑轮车,但玩耍的前提必须是把当天的家庭作业由母亲审查签字后才能进行。其实,母亲又哪里知道,为了多玩儿会滑轮车,仨兄弟的家庭作业都是打了埋伏的,第二天一早,扭到同学要作业来抄……
遇到有时必须一家人要参加的活动,我常常是装病——父母相信我身体不好——为的是在哥哥弟弟不在家时,独自享受玩滑轮车的快乐。那天,我又称病在家,不知道当时是咋想的,自己搭着小板凳儿煮饭,好让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回家就有饭吃。我一边煮饭,一边在家里玩滑轮车,也不知道什么时间,自己就爬在滑轮车上睡着了。待父母亲他们回来一看,蒸的甑子饭全都蒸糊了,大铁锅被炭火烧得通红通红的。这次,父母亲没有责骂我一句,还表扬了我勤快、懂事儿……
几天之后,母亲抱回来两部新的滑轮车。至此,我们仨兄弟一人一部“豪车”,好不开心!直到今天,我都没有问母亲,当时她是咋想到给我们仨兄弟一人一辆滑轮车的——也许,那就是母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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