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的小路（黄包车坡道特技竞速）

进城的小路

张厚武

老家的人都习惯把县城称作“城里”。把到县城办事称作“上城里”,就连到县城赶集也称作“赶城里集。”虽然老家离县城只有25里路,但在七十年代之前,由于交通不方便,除了进城赶集外,人们是很少上城里的。

在我的记忆里,老家到县城有两条小路，一条在村东，一条在村北。村东的小路由于要翻过两座山,山又比较陡,山路崎岖不平,且很窄,崖连崖,坡连坡,人力车、自行车都难以通行,只能步行。等翻过山,人们总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歇一阵再继续前行。但由于这条路距县城要近一、二里,加之五、六十年代,老家的人们生活不富裕,家中有人力车、自行车的很少,赶城里集买卖东西多靠肩挑人抬身上背。那时,走这条路进城的人是最多的。因为路难行,步行到城里要用3个小时左右,为了赶早集或早点把事办完,人们往往天不亮就动身上路。

小时候,我经常跟爷爷或父亲到城里赶集,有时到城边村庄走亲戚,下午天晚了,就住在亲戚家,第二天再赶回家。这条小路曾洒下了多少人的汗水,也曾留下我与老家的人们数不清的脚印!

村北的小路距县城要远一些,因为它要绕过两处山峰,路宽一些,是老家的人们骑自行车或拉人力车进城的必经之路。但这条路也并不好走;因为它是土路,要过两个山口和城西的低洼地,赶上下雨或风雪天便泥泞难行。尽管如此,由于从七十年代初开始,老家的人们人力车、自行车逐渐多了起来，走这条路上城里的也便越来越多。

就是这条路,曾给我留下了多少难忘的回忆。

印象最深的有三件事。一次是在我8岁那年,我生了病发高烧,乡下没有医生,父亲用人力车拉上我上城里医院看病。由于前几天下了几场大雨,等行到县城西边的洼地时,车子就不能行了,路已被积水淹没,足有一米多深。这时父亲便把车子寄放在路边村子里一户老乡家里,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趟着齐腰深的水,穿过了四里多的水洼,到了县城。

第二件事是在七十年代初，一天早吃早饭后,爷爷与几位乡邻用人力车拉着菜去赶城里集。过离村不远的第一个山口攀最陡的一处崖子时,大家一辆车一辆车帮忙往上攀。爷爷拉的车排最后,前面一位年轻后生替他架车把拉套,爷爷在后面扳住车尾巴往上用力掀。当车到崖子中间时,忽然“啪”的一声，前面年轻后生用力过猛,拉在膀子上的车套断了!这时爷爷一个人在后面怎掀得住?只见车尾巴把爷爷撞倒在地,又碰到路面突出的一块石头上,车子腾空直翻下崖子,跌到了沟里。还好,爷爷的生命没有危险,可肩膀和手腕处各一块骨头造成骨折,一个多月伤才好,后来手腕处还留下了一个小疙瘩。爷爷在世时常唠叨他命大不该死,那次如果不是车尾碰石头翻过去,恐怕命早完了!

还有一次是在八十年代初的一个冬季里,天下起了大雪,由于这天天气较暖,路面上的雪随下随化.我去县委党校参加泰安师专中文系函授班面授听课，我骑着自行车驮着被裤和书包,早吃早饭向县城奔去,刚出村二、三里路，车轮便被雪泥塞住走不动了,我从路边折一根紫穗槐树条,把塞住的泥捅掉,骑上再走,就这样,走不多远再捅一次,塞了捅,捅了塞,本来一个小时的路程足足赶了两个半小时，才到县委党校,这时我外边一身雪和泥水,内里一身汗水,并且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在那些年代里,我与家乡的人们多么盼望有一条象样的公路直通县城!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就在八十年代末，由市里拨款修建,一条钢筋混凝土路面的宽阔公路从县城直通到老家村北的黄河大桥桥头,老家的人们上城里再不用翻陡坡、走山间羊肠小道和泥泞不堪的土路了。随着改革开放以来交通条件的不断改善和农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现在老家一带的人们步行到城里的基本上没有了,就是骑自行车进城的也不多见了。村里大多数人家都买了拖拉机和摩托车,有的还买了汽车。除此之外,每天还有两、三次客运班车,从镇上到县城路过我们村。

现在,从老家到县城乘坐摩托车、汽车，连半个小时都用不了,老家的人们上城里方便多了,简直就象在跟前一样。抚今追昔,老家的人们万分感谢党和政府,给大家带来了交通的方便和生活的幸福。自从有了这条公路,老家一带再没有人走那两条小路上城里了,它们变成了邻近村庄的生产路、放牧人走的路,在山间那段小路两边,由于走路的人少了,长满了荆棘和野草。尽管如此,尽管已多年没再踏上过那两条小路,我却永远不会把它们忘记,我衷心希望老家的人们也不要把它们忘记--它们毕竟是历史发展的见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