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岁的哈娜站在家门口。
加沙,2020年
© Alessandra Sanguinetti | Magnum Photos
2020年初,玛格南成员亚历山德拉·桑吉内蒂(Alessandra Sanguinetti)和两位纪实摄影师琳赛·艾达里欧 (Lynsey Addario)、埃丝特·梅巴巴斯(Esther Mbazi)受公益组织“救助儿童会”(Save the Children)委托,前往三处不同地方,完成摄影专题——《战争中的女性经历》(The Female Experience of War)。
项目探索了战乱地区年轻女性所面临的挑战和人权问题,其中桑吉内蒂负责的版块聚焦加沙地区的巴勒斯坦儿童,并以哈娜(Hana)、拉尼娅(Rania)和阿玛尼(Amani)三位当地女孩的视角出发进行阐述(本文中使用的人名均为化名)。
女孩们受邀用写作来参与项目,每个人都以诗歌或散文的形式,描述了个人见证的一切。桑吉内蒂把这些少女的肖像和各自的文本并列,完成了三组双联作品。
14岁的哈娜在海滩上,她喜欢来这里写作。
加沙,2020年
© Alessandra Sanguinetti | Magnum Photos
今天,救助儿童会组织的图片编辑尼娜·瑞恩歌德(Nina Raingold)将向图片社介绍项目的前因后果,以及摄影为何对于保护年轻女性的权益起到关键作用。下文也收录了桑吉内蒂的作品和女孩们的文字。
战乱地区的年轻女性和女孩所遭受的苦难是否没有得到充分的呈现?如果是的话,原因又是什么?
这个项目的灵感源自一份报告,报告里讲的就是女孩们在战争中受到的伤害尤为严重。目前有超过两亿女孩住在纷争地区,而在战争中,男女不平等现象被放大,她们更容易受到性暴力,年纪小小就被迫出嫁,或是医疗、教育等基本权利得不到满足。
被迫早早结婚、或是不得不留在家里干家务的女孩,很可能便就此销声匿迹,没有被倾听的平台。结果,成长于战争中、最深切感受到其苦果的这批女孩完全得不到曝光。
这个项目让我们能够把目光放到这些同样重要、却很少被倾诉和倾听的故事上,也给这些女孩提供了这样一个平台,直接讲述自己的困难、希望和梦想。
16岁的拉尼娅在家中。
加沙,2020年
© Alessandra Sanguinetti | Magnum Photos
通过摄影来呈现儿童权益的相关问题,为什么有着重要意义?
对救助儿童会来说,纪实摄影非常重要,能够把观众和我们所帮助的家庭连接起来,让我们得以突出全世界儿童所面临的不公。
经过深思熟虑、谨慎拍下的摄影作品,让我们能够讲出那些重要的故事,同时让人感同身受,而不是把孩子们的苦难和权利得不到保障的苦痛直接扔给观众。
就《战争中的女性经历》项目而言,跟拍一日生活的方法让我们捕捉到了普世的日常习惯。而随着这些孩子面临的残酷现实逐步得到揭露,照片的含义也愈发深刻。
我们在真正意义上感受到她们面临的苦难,以及她们身上不可思议的韧性。像这样的一组得到谨慎处理的照片,在痛苦的现实和光明的希望之间取得微妙平衡,有望跟人们产生深切的共鸣,继而促成变化的发生。
14岁的哈娜捧着一张她和家人的照片。他们都在一次空袭中丧生了。
加沙,2020年
© Alessandra Sanguinetti | Magnum Photos
探讨诗歌和书面证词的初衷是什么?创作诗歌的过程是怎样的?把受到问题影响的年轻人的声音放在中心地位,又有何重要意义?
没有什么能比孩子自己的声音要更有力、直接。诗歌的想法源自跟救助儿童会创意团队的讨论,我们希望找出让这些女孩重获自主权、为自己发声的方式。
诗歌这种手段常用于丰富故事细节的参与式工作坊。我们也想简洁明了地把三个来自不同国家的女孩的故事联系在一起,方法便是以同一种方式呈现真正的战争。
我们让女孩们假设自己去给从未经历过战争的孩子去解释战争,用“感受诗歌”(sense poem)的框架来完成我们给出的句子,比如“我希望……”、“我想念”和“我记得……”。其中有的女孩选择写散文,比如拉尼娅。
所有文字都非常深刻,有着莫大的力量。女孩们覆盖了生活经历的方方面面,小到平时吃的食物,大到失去亲人后留下的巨大情感空白。相比光看图片,肖像加文本的双联形式也让我们能更全面地看到每一个故事。
阿玛尼的故事
16岁的阿玛尼在家中。
阿玛尼写下的一首诗。
加沙,2020年
© Alessandra Sanguinetti | Magnum Photos
我听到战争中爆炸的声音。
我闻到战火中磷和烟的味道。
我看到占领军的战斗机,大家很害怕。
我尝到学校每天提供的饭食,
但是没钱,没有衣服穿。
对于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感到恐惧、疲惫和紧张。
我希望我的祖国未被占领,
我能去其他国家旅游。
我希望我的祖国得到解放,
人们不再担惊受怕,感到安全。
愿神保佑,那一天终会到来。
我记得家人和我从家里逃到学校,
我们害怕又紧张。
我们希望,我们能回到从前。
我想念逝去的、已被夺去的童年。
哈娜的故事
14岁的哈娜。
14岁的哈娜用诗歌写下在战乱中生活的体验。
加沙,2020年
© Alessandra Sanguinetti | Magnum Photos
我是个巴勒斯坦女孩,
我听到关于我们事业的新闻,
我闻到家里的美妙气息,
我看到真正的苦难,
我尝到自由的味道,
我感到忘却的痛苦,
我想象美好的生活,
我害怕真正的灾难,
我记得我的母亲和兄弟,
他们是我眼中的光,
我想念幸福的生活。
拉尼娅的故事
16岁的拉尼娅。
拉尼娅借散文描述在战乱中生活的体验。
加沙,2020年
© Alessandra Sanguinetti | Magnum Photos
2014年夏天,父亲为了让我们过上安稳的生活而做好了新的安排。
我们一觉醒来,听到的却是轰炸和爆炸,以色列占领军(开始)进驻加沙。我们所在的区域是受战火影响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在战争伊始,便有导弹射向我们的地区,然后我开始听到来自战斗机和坦克的枪击声,于是我们跑出门,充满恐惧,身上还穿着居家服,逃到了住在较安全地区的亲戚家中。
战后一个月,双方停火,我们便回去看看房子怎么样。我们看到整个街区都是断壁残垣,空气中有血的味道,到处都是尸体。到家的时候,我们发现房子被炸弹击中,我的房间已经毁了。
家没了,我的所有玩具、衣服和回忆也都没了。我开始尖叫、大哭,试着回忆房间以前的样子,以前的衣服全是火药的味道。
我父亲以前在舒加艾耶的一家工厂里当裁缝,但工厂也在战争中被炸弹毁了,我和家人的苦难就此开始。大家都找不到工作,债台开始高筑,他(父亲)无法维持我和兄弟姐妹的温饱,所以我们辍学了,因为父亲不能满足我们的基本需要。我感到未来陷入停滞,只有失落……
我开始帮母亲干家务活。我的姐妹们都在16岁就出嫁了,也都辍学了,这样才能让父亲的日子好过一点。我的生活失去了目标和希望。长日过后便是黑夜。
后来,应急项目的保护协调员艾哈迈德·鲁奇(Ahmad al-Ruzi)来见我的哥哥,因为他在回归大游行中受伤了。艾哈迈德问我家情况怎么样,然后发现我辍学了,母亲已经在考虑把我嫁出去,我则想了结痛苦的人生。
我拒绝嫁人,因为我看到出嫁后姐妹们的苦痛,但母亲还是想把我嫁出去,减轻父亲的负担……直到后来,我见到了专案经理伊曼·赛义德(Iman al-Sayed)和胡萨姆·拉德万(Husam Radwan),他们和母亲坐下长谈,说服了她打消把我嫁出去的念头。然后两位官员又和父亲和叔叔谈了谈。三周多之后,他们也终于被说服,不再急着让我出嫁。
然后我开始感觉,生活或许能恢复正常。他们帮助我在家庭中心找回童年、重拾学业。我会和心理医生进行一对一和集体的咨询,我的梦想和性格开始恢复,我从一个不愿走出家门的害羞的孩子,变成了一个会思考自己未来的女孩,还会想到其他所有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女孩。
我开始感到,我面前仍有挑战,但也有必须实现的梦想,首先便是要成为律师,为受到压迫的女孩、被集体和家庭虐待的女孩辩护。
我也希望把这些告诉世界各地的人们,告诉他们加沙的女孩由于封锁、战争和传统而遭受着怎样的苦痛。我有义务向其他女孩传授自己的经验,向世界其他地方的人们讲述自己的经历。
他们可能觉得我们这些人并不热爱生活,而事实上,我们也希望美好生活能够成为现实,而不只是梦里才能看到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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