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字的书写中融入山河的温润——专访著名诗人林莽

在汉字的书写中融入山河的温润——专访著名诗人林莽

首页休闲益智汉字大富翁极速版更新时间:2024-06-09

来源:【安康日报-安康新闻网】

记者 陈曦

春天,是安康最美好的季节。著名诗人林莽“乘坐的银燕飞过二十一世纪的天空,落在秦岭大巴山的腹地”。十四年前,汉江·安康诗歌创作基地落户安康日报,林莽先生因此机缘第一次来到安康,感受到安康诗意山水的魅力,以及这座小城对诗歌深深的敬意。

每一颗种子,都有长成参天大树的梦想。十四年前种下的诗歌种子,如今已花木葳蕤。林莽先生此次因诗而来,在安康踏青赏春、吟诗作画,为诗意安康品牌建设又增加了一抹明媚的光彩。趁此机会,记者围绕诗人和城市、诗歌现象、诗与画等话题对林莽先生进行了专访。

林莽手书《古汉水的又一个春天》

来到了古汉水的又一个春天

记者:欢迎林老师再次来安康。上次您到安康还是2010年汉江·安康诗歌创作基地挂牌时,时隔十四年,这次来安康感觉小城有什么变化?现在的安康给你留下了怎样的印象?

林莽:十四年前来安康,我就感觉安康是一座有着文化积淀和现代气息的城市。有一批文学的追求者,还有像李小洛这样的知名诗人。这次感觉安康更现代了,当年来安康要穿越秦岭,现在飞机两个小时就到了,好像去趟北京郊区差不多,拉近了安康与首都的心理距离。实际上,安康一江清水送北京,我们是同饮一江水的人,这情感就更近了。

走下飞机我就闻到了树木的清香,天空是蓝的,江水是绿的,感觉空气都是透明的。汉江两岸也发生了很大变化,这次我专门在白天和夜晚不同时段感受了汉江,在江边看景喝茶,咖啡店、小吃店、酒吧充满烟火气,夜晚灯光也很美,整体感觉人们离生活比较近,小城非常亲切自然,的确是个宜居城市。

上一次只逛了城区,这次趁着大好春光,又去了几个县城和乡村,对安康有了更多的认识。安康的乡村也特别美,像汉阴吴家花屋、双河口古镇,油菜花开得很早,民居也修得漂亮,处处给人一种江南的感觉。

这么美的城市,这么美的乡村,最能激发人的诗意灵感,所以我到安康第一天就写了一首诗。

记者:有人说,诗歌是城市的文化名片。您认为诗歌在城市文化建设中应怎样发挥作用?您对诗意安康品牌建设有什么好的建议?

林莽:诗歌是城市的文化名片,这可能是二三十年来大家的共识。诗歌确实能起到这种作用,比如说一首诗能使一个城市名扬天下。任何一个城市的发展、变化和成长都离不开文化,而诗歌又是中国很重要的传统文化。诗歌对城市的文化建设是一种最方便的,也最容易深入人心的方式。一是中国有诗教的传统,有很深的社会根基,第二就是诗歌这种形式比较便捷,任何一个大的政治文化活动或历史事件,大家首先想到的表现方式就是诗歌。我也去了安康龙舟文化园,安康每年举办龙舟节,这些都与诗歌息息相关。

诗歌对城市文化建设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但也不是说今天做明天城市文化就提升了,关键还是在坚持。要做哪方面,就要坚持一年、两年、三年,一直做下去,不断吸引人加入,形成一股潮流。如果坚持五年、十年、二十年,那意义就更重大了。最后形成品牌,再让品牌经典化。安康可能在经济投入上不能与发达城市相比,但可以细水长流的去做,不断擦亮品牌,慢慢让大家意识到,一提起来就有这么回事。另外就是寻找安康自己的特色,安康有这么多文化资源,有好山好水好风光,可以选准一个角度破题,不断向外推广。

林莽与安康文友一起采风

一代人为一代人写作

记者:每个诗人都有自己的诗歌原乡。您的创作是从白洋淀开始的。您认为自然环境对诗人的成长和诗风的形成是否有紧密联系?

林莽:诗歌创作主要是写自己的生命体验和文化经验。这两方面在诗中就体现在语言和情感上。一个人的生命体验毫无疑问是真切的,你生命的经历,包括故乡和对你冲击力比较大的一些环境,肯定会留下痕迹。一个诗人如果不写这些东西,就完成不了自己。我一直有一个主张,诗人首先要找到自己,找到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的文化基因里面都有什么,潜在的生命状态是什么,这是每个人都不一样的。一个诗人通过初步练习和生活、阅读的积累后,接下来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要找到自己。所以,文化原乡对每个诗人的创作都有很重要的作用。如果你写了一首诗,读者不知道是唐朝人写的、宋朝人写的,还是你现在写的,那这首诗肯定是失败的,因为没有你独特的生命气息。

我在白洋淀待了六年,那是我生命中最年轻最美好的时期。为什么后来会出现白洋淀诗歌群落?我觉得跟那片水域独特的自然环境有很大关系,当然也是插队青年的文化背景、生活经历等多种因素作用的结果。我插队时的白洋淀,生活完全是农耕时代的自然状态,船都是手摇的,村里也没有电灯。我现在保存下来的第一首诗歌,就是1969年秋天写的白洋淀,后来在诗里写到白洋淀的地方很多。在我的绘画里,也时不时会流露出对白洋淀的感情。白洋淀其实就是我的第二故乡,因为这六年时间,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这不是一种简单的经历,是实实在在的生命体验,那片北方的水域,那些乡情,在我的诗歌里面处处都能看到。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自然环境对诗人风格的影响。一个诗人如果没有在那种大自然中生活过,他可能会缺少很多东西。我特别幸运的是小时候在农村生活过六年,插队又在白洋淀待了六年,十二年的乡村生活给我留下了沉甸甸的记忆。

写作实际上就是这样,当你知道了那么多东西以后,你知道自己是谁,然后就把你所知道所感受的东西,真的让你心里为之动过情的东西,真正让你忘不掉的东西,把它写在纸上,这样的话别人也会感受到。没必要用头衔吓唬别人,非要说我是什么主义什么大师。

记者:如果从1969年开始算起,您从事诗歌创作已经超过50年了,您的创作心境会随着年龄变化而产生较大变化吗?50多年来,在创作中您始终坚守不变的又是什么呢?

林莽:诗人的写作是随着阅历和文化积累在不断发生变化的。年轻的时候可能更多靠的是一种所谓的浪漫主义激情,会写一些想入非非的东西。年龄稍大一些后,更多的是靠经验,生命经验和文化经验。除了这两点,更重要的是要不断剔除文化中的一些不必要的因素,剔除年轻时那种浮躁的简单化的东西,慢慢把它变得更为深沉更为深入,只有这样创作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发展。

50多年了,回头看我的诗,虽然我一直主张写自然,但它的内涵和表达方式在不断变化。应该说,五十岁以后,我觉得自己突然通畅了,不再被诗歌中一些表面化的东西所蒙蔽了。比如说这个主义、那个精神,什么创新流派之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再被那些虚假的表象所惑,对一切都有自己的判断。这时候也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诗人,哪部分是我应该完成的,哪部分是不属于自己的,创作就更为稳重和通透了。

到了一定年龄后,写作要放松下来。放松不是说不讲究,而是更讲究,使内涵和形式更好地融为一体。心态放松了,不再跟社会跟世界较劲,而是和世界融合到一起,在整个艺术领域游刃有余、来去自由,这可能也是古人所说的天人合一。

在诗歌创作中,要坚守什么呢?要坚守写确实发自内心的,与自己时代和生命相关的东西。不管是写诗还是写散文,都应该坚持这几点。第一见文化。作品中要有文化的光彩,不是随随便便写点东西,要区别于普通的说明书、宣传材料等。第二见性情。你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你的生活是什么状态,这些要在你的作品中有所体现。第三见时局。要和你所生活的时代相契合。即使是写旧体诗词,你也要知道你是现代人,不能够飘在上面只写一些空泛的东西。一代人为一代人写作,我们这一代人就是要在文化历史上,写出我们这一代人的体会、观念和想法。当人们翻看的时候,知道你是一个生活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的,一个20世纪后半叶和二十一世纪初的诗人。你把那个时代的文化气息在你的作品中有所体现,这样你才有可能成为能够进入文化历史中的作家。

林莽在安康作画

诗歌是语言和情感的艺术

记者:您曾说现阶段的新诗是处于“多元共生”的时期。对读者而言,在这种“主义”“流派”纷繁的情况下,评价诗歌的标准似乎变得模糊了。您认为是否应该坚持基本的标准?构成一首好诗的基本元素有哪些?

林莽:中国诗坛和中国社会紧密相关,社会上有什么,诗坛就有什么。所以,近些年的中国诗坛很热闹。改革开放以后,很快地引入了世界上各种各样的诗歌流派。写作上大家都追求先锋、追求变化,确实对中国诗歌的发展有很大促进,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我也说中国诗坛是一片生机勃勃的荒原。真正能够成材的大树很少,几乎是寥若晨星,大部分都是那种有蓬勃生命力的荒草。

我们的诗歌确实缺少一种大家共同认知的标准和规范。这个规范的建立也是很难一下就完成的,需要慢慢地一点点来。有些诗人虽然有一定的名声,但仍然没有进入文化正轨。他可能具有一些特殊的东西,但却是一棵歪七扭八的歪脖子树。这些东西又构成别人所借鉴的一种样子。实验我并不反对,但作为一个诗人,到了一定程度以后,你要慢慢成熟起来。

好诗的标准我认为是有的。读一首诗,首先要看诗里的语言是不是汉语文学的语言,是不是符合汉语文学的自然规律和多年积淀下来的共同感受。另一个就是是不是确实表达了一个诗人的真切生命感知。什么是诗歌,诗歌就是语言和情感的艺术。我做了一个诗歌公式,像有两对羽翼的飞机。一对翅膀是语言和情感,另一对翅膀是传统和借鉴。尾翼是什么——诗人是艺术家,不是匠人。其实,诗一定不会有什么公式,如果有那它就太简单了。我提出的诗歌公式,只是想奠定一个讨论的基础,能对热衷于中国新诗写作与研究的朋友们有所触动,并引发相关的、深入的探讨。

记者:您在论诗时反复提及“生命体验”“意味”等关键词,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定的生活“经验”“体验”,诗人和生活之间是否存在独特的关系?

林莽:诗人首先和普通人一样,也有喜怒哀乐,和生活紧紧连在一起。诗人不是一个酒人、疯人、怪人,也不是一个特殊的人,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只是在文化上,要用心,要去体验。当然,诗人有一点天分,他的天分就是语言的天分以及感受力的天分。任何一个行当,都需要天分和后天的努力。诗人的天分就是对语言的敏感和感受力的敏锐度。看见了什么东西,他的感受来得特别快,而且很准确,还能把它变成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而有的人,可能感受了半天就是说不出来,找不着词儿。

总之诗人首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为什么有些诗人后来写不出来了?就是成为诗人之后,他和生活没关联了,不再介入人间烟火了。最后成为一种表演,写着写着就写成套路了。生命经验和生活经验很重要,你作为一个普通人活着,然后才有诗歌的灵感。

林莽为汉江·安康诗歌创作基地题字

艺术门类之间是互相映射的点阵结构

记者:您一直保持对绘画的热爱,不断观展、阅览名家名作等,您也鼓励年轻诗人要了解学习其他的艺术。请问绘画对您的诗歌创作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吗?

林莽:绘画我小时候就喜欢,小学美术课作业基本都是满分,但是那时候没受过什么训练。后来老师推荐我去少年宫学习,才开始接受比较正规的素描等训练,自己慢慢画。从中学开始,北京的重要美术展览我每次都去看,多年养成习惯从未放弃。在白洋淀插队时,曾帮着县文化馆做画展,在那儿跟着一位美院毕业的老师学过一段时间。他天天带我们几个小伙子去画水彩,早晨一张,晚上一张,一边画一边讲,分析谁画得好谁画得不好,这是一段正规训练。回北京在中学当老师的时候,我还和美术组的老师一起培训过学生。后来因各方面条件限制,就把画画放下了,但是诗歌一直没有放弃。写诗只要有一张纸、一支笔就行了,哪怕没有桌子也不影响写作。当六年中学老师,一直在坚持写诗,但周边的人都不知道。我觉得诗歌首先是写给自己的,关键看是不是真正把自己感动了,而不是想显摆显摆我会写诗。

诗歌确实对我的绘画有影响,绘画对诗歌反过来也有影响。我的诗歌画面感特别强,色彩特别多,这和绘画分不开。画画需要技术,需要一些专业练习。但是我多年不画,再画的时候,过去的经验和其他艺术部门的经验让我更放松,就可以不讲技术了。我就这么画,我就这么感觉,这其实和我的写作很有关系,我现在写诗是很放松的状态。

我对诗歌和绘画的认知都一样,不光是读中国的东西,西方现代的东西我都浏览过。我在大学里开过一门课,叫《现代艺术认识方法》,把西方的与绘画、诗歌、音乐、建筑等艺术有关的书,几乎都读了一遍。所以后来别人跟我谈现代主义,我一般不会被天花乱坠的理论说糊涂。但我觉得作为中国人,首先还是要从中国语言本身出发。如果你读翻译体的现代诗,按照翻译体写作,肯定是不行的。翻译体已经把诗本身的东西稀释得很厉害,甚至有的都不再是诗了。那为什么还要读西方的东西?读这些东西实际上是获得一种意识。从语言上说,中国诗人必须读中国诗歌,唐诗宋词要会背一些,要从里面找到汉语言的文学语感和那些最精美的东西。只有这样,你的语言才不至于非常浅白,甚至根本不是诗歌的语言。如果一个诗人没有背过上百首古典诗词,可能是瘸腿的。这些东西要化在自己的生命里面去。

艺术之间是互相影响的,我一直说一个时代的艺术是一个点阵结构。点阵结构就像盐,它的结构是四棱的,一个角上一个分子。一个诗人可能就是一个分子,另外的分子对他有吸引力,他们之间是互相联系的。同一个时代的诗人和同一个时代的艺术家、哲学家,甚至是音乐家,他们是融为一体的,是互相映射、互相影响的。所以诗人只关心诗歌本身还不够,要读点世界艺术史、中国艺术史,才知道自己站在什么位置上在写诗。没有这些东西,你可能把自己那点灵感写完了以后就不行了。中国过去讲诗书琴画,诗人都要懂一些,我觉得现在诗人也是同样的。

记者:您出版了诗画集,最近也和其他4位诗人一起举办了“清风徐来——诗书画扇面五人展”,您怎样看待诗人的“跨界”现象?

林莽:这些年我大概办过五个个人画展,参加集体展十几次。刚才也讲过艺术本身是互相影响、互相促进的。现在完全按照匠人的方式去写作、去绘画是不行的,我们必须有更广阔的思维方式,更多的表现手法来体现自己。古代“跨界”的很多,这是一种社会要求,不跨界大家不可能公认为你是一个文化人。现当代也有很多,齐白石曾自我评价:“我诗第一,印第二,字第三,画第四。”他一生写诗三千首,刻石千余枚,自称“三百石印富翁”。当然这是一种俏皮的说法。

现代艺术应该跨界,跨界后艺术生命力就更饱满更充分。现在分科更细,难度更高了,但是基础的东西还是必须掌握。安康就有很好的例子,比如李小洛,她既画石头画,又画国画,也做一些装饰画,这些方式与她写诗是相辅相成的。李小洛有绘画方面的灵性,她的线条、色彩、感觉力都非常好。所以诗人不能单打一,要勇敢地跨界。

记者:您曾说:“‘美’是人的一种崇高的感觉。”能否讲一讲您所说的“崇高”的具体内涵?

林莽:既然热爱艺术,那你就要用真心对待它。真心对待,这本身就是一个目标,就是一个境界。一个诗人要纯粹,不纯粹,作品中就会带出来。有太多商业追求,或者过于想获得荣誉,作品就会向刊物和编辑靠拢,向评审机构靠拢,那你就不能独立思考。当真正有了阅历以后,看那么多大家,那么多值得钦佩的诗人和艺术家,这时候就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你得向他们靠拢,活得更有人的样子,不是奴颜婢膝的为了点这个为了点那个去写。是什么程度就是什么程度,最后境界是非常放松的,只是为了内心的喜爱和表达自己对生命的认知,真正呈现一个让别人能认识的自己。我觉得崇高可能就是这种含义吧。

从古到今有那么多榜样,读唐诗宋词,我们还能感受到诗人灵魂本身对艺术的照耀。当走到某一个诗人家乡的时候,心中很自然升起一种崇敬之感。我走过很多地方,有时候走到诗人的墓地旁,就觉得到他面前必须要跪下来。这种感觉就是对艺术的敬畏。确实喜欢艺术,就去找你喜欢的东西。你可以是三流、四流的,但是要真诚。一个末流画家,也可以画得很认真。一个人的人生很有限,但是怎么能把自己最好的东西呈现出来,这很重要。

记者:谢谢您接受访谈,给安康读者分享了很多重要的思考。欢迎您再来安康。

林莽:上一次我因诗意安康而来,这一次我再次感受到了安康的诗意,我想有这个缘分在,有诗意安康的感召力,我一定还会再来。

林莽,生于1949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市作家协会理事,《诗刊》编委。“白洋淀诗歌群落”和“朦胧诗”的主要成员。出版过诗集、诗文合集、诗画集十余部,编辑和主编诗歌选集、专辑几十种。绘画作品多次入选画展,举办个展5次。曾任中国新诗理论研究刊物《诗探索》作品卷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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