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7月14日的北京人民大会堂,虽然没有召开国家级的会议,但新疆厅却十分地热闹,因为不一会儿,开国元帅之一的聂荣臻,将在这里接见一位从日本不远万里来到中国的妇女美穗子。
10时整,美穗子一行人步入新疆厅,在见到聂帅后,美穗子激动得哭了出来,紧紧握着聂帅的手,并称他为“父亲”,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看到这里,读者可能会有一个疑问,聂荣臻元帅难道还有一个“日本女儿”?众所周知,聂帅唯一的孩子是聂力,这个“日本女儿”,又是哪来的?
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还得将时间往回倒,回到战火连天的抗战时期。
七七事变后,三大主力改编成八路军,聂荣臻担任115师的政委,因蒋介石不让在部队中设“政委”一职,对外称副师长。
115师在取得平型关的胜利后不久,党中央发现日军大踏步地向中国腹地深入,后面空出了很多地域,如果利用这个机会,那么八路军将会得到很好的发展,并考虑让聂荣臻前去开辟战略位置非常重要的晋察冀根据地。
同年10月,115师在五台山分兵,聂荣臻率3000余官兵留在原地发展抗日根据地,其余部队南下;次月,晋察冀军区成立,聂荣臻担任司令兼政委。
但当聂荣臻在全力经营晋察冀这块抗日根据地时,国际风云却突变。
1939年秋,希特勒突袭波兰,拉开二战的序幕;紧接着,德军“闪击战”席卷欧洲,很快就占领欧洲的多个国家,法国也在德军的猛攻下,宣布投降;英国虽然没有投降,但也遭受了重大的损失。
在东方的日本,看希特勒在欧洲“叱咤风云”,受到很大刺激,并决定利用英法无心顾及东方战场的绝好机会,占领东南亚,建立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
就在日本打“大算盘”的同时,希特勒也在考虑利用日本来牵制英法,因此开始派人到中国劝降蒋介石;与此同时,英法两国为确保自己在东南亚的利益尽可能地不受到损害,让日本保持中立,不介入欧洲战场,也准备牺牲中国,迫使蒋介石向日本妥协,“东方慕尼黑”的危机弥漫着整个亚洲。
而在国内,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也面临着严峻的形势。
当时国共双方虽然表面上进行合作,但两党的积怨由来已久,即便是合作,也是“面和心不和”,双方经常发生冲突,尤其是“第一次反共高潮”被我党粉碎后,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制造“八路军游而不击”,“专打友军不打日军”等等的谣言,一些不明真相的各层人士,也对共产党的抗日提出了质疑,开始倒向国民党一侧。
除蒋介石在挑拨离间外,日本为尽快从中国这块战争泥潭中脱身,对华北的八路军展开大规模围剿,制定“囚笼”、“三光”等政策,在日军的不断打击下,很多抗日根据地被分割成好几块,控制的土地的面积也不断缩小。
在各方面的因素下,共产党领导的抗日队伍,能否打一个大仗,给日军造成较大的打击,给予蒋介石抗战到底的决心,粉碎英法的阴谋?
为此,八路军总部在经过详细的研究后,决定在华北地区开展一次大的破袭战,也就是后来所称的“百团大战”。
聂荣臻与美穗子的故事,也就是在百团大战的背景下发生的。
根据八路军总部的命令,聂荣臻所部负责正太路石家庄至平定段的破袭任务;其中,娘子关到井陉煤矿段是重点攻击的地区。
井陉地势险要,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除此之外,这里最出名的就是煤矿。日本物资匮乏,而煤炭又是非常重要的战争资源,日本在全面侵略中国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将井陉占领,抽调日本侨民到这里开采。
为防止中国军队“破坏”,日军在新、旧矿区外都修筑了一堵高墙,以及电网、明碉暗堡几十个;除此之外,还在北面的山上,修筑一个外围阵地,有300余日伪军长期驻守在这里,由此可见井陉的重要性。
负责攻打井陉的是晋察冀中央纵队的三团。
在接到命令后,三团以最快的速度整军出发,经过数日的行军,到达了井陉煤矿旁边一个叫小作的村庄。
三团领导根据实际情况,制定了作战计划;根据部署,四连负责攻打矿区旁边的土山上的最高点,由于日军居高临下,如果白天行动,犹如活靶子,得不偿失,因此只能在晚上行动。
夜幕降临后,四连悄悄摸到了距离矿区只有几百米的王舍村待命;连长韩金铭和通信员杨仲山来到一家药店,从老板详细了解了矿区内的情况, 并与矿工取得了联系;随后,韩金铭带着全连官兵,跟着向导继续向矿区开进,在距离土山30米的地方潜伏了下来,等待进攻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全连官兵铆足了劲,准备和日寇大干一场;晚上10点是攻击的时间,当指针指向10点后,韩金铭下令:打。
随着一声令下,工兵立刻将电源切断,矿区顿时漆黑一片,攻击部队立即对土山上的日军发起猛烈的攻击,虽然战士们作战勇猛,但敌人居高临下,加上遍布着铁丝网,行动迟缓;在得知二连已打进矿区后,韩金铭让一排负责破坏敌人的铁丝网,为部队开辟一条进攻的道路,经过数个小时的努力,一排终于突破敌人的铁丝网;紧接着,韩金铭下令部队发起攻击,由于没有了阻碍,很快拿下了土山。
敌人在发现最高点被八路军攻占后,发了疯似的用火力将小土山封锁,无奈之下,韩金铭奉命指挥部队下撤。
在下山时,杨仲山发现一个碉堡内横七竖八的尸体里,站着一个小女孩子,或者是被枪炮声吓坏了,她目光呆滞,一声不吭。
与此同时,日军重新组织兵力准备重新夺回土山这个制高点,韩金铭让杨仲山将这个孩子先送到救护所去再说。
就这样,杨仲山带着这个小女孩迅速往回走;或许真的是受到了惊吓,在往回走的途中,这个小女孩竟然不哭不闹,乖乖跟着杨仲山走,在天亮后,终于到达了营部,并将这个小女孩交给了营长。
而这个小女孩就是我们前文提到的,称聂帅为“父亲”的美穗子。
美穗子的父亲是井陉火车站的副站长,住的地方距离发现她的碉堡只有几十米远;八路军发起攻击后,母亲认为碉堡里有日军防守,会比较安全,于是将美穗子带到这里来;而父亲则带着不满周岁的妹妹美馏子逃入矿井中,被其他八路军战士救起,后来姐妹两都在聂荣臻这里相逢。
新矿被占领后,三团团长邱蔚向杨成武报告:“昨夜在攻打井陉新矿时,一营在碉堡和矿井各发现了两个小女孩,一个四五岁,一个才几个月,都是火车站副站长加藤的女儿,但加藤夫妇都已被炸死。如果是中国的女孩还比较好办,可以直接交给老乡,但这两个女孩却是日本的,我们以前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现在两个小女孩暂时在一营,要怎么处理”?
杨成武在思考后说:“送到我的指挥所来”。
在看到两个小女孩后,杨成武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便打电话请示聂荣臻。
当时接电话的是聂荣臻指挥部的一个参谋,他马上将情况报给聂荣臻。
此时此刻,聂荣臻想到了自己寄养在千里之外上海的女儿聂力,现在都快10岁了,但父女两却没有见过几次面,他在梦里经常梦到自己可爱的女儿。
聂力是聂荣臻和张瑞华唯一的孩子,当时聂荣臻在上海从事地下工作,平时生活很像夜猫子,基本“早出晚归”,早上天还没亮就得走,晚上经常要到凌晨一两点才回来,这也导致孕中的张瑞华也休息不好,精神时常处于紧张的状态,除此之外,还得经常外出配合送情报,直到临产前的一段时间,才没有出去。
聂力出生后不久,赶上特科负责人顾顺章叛变,供出了上海地下党的大量秘密,虽然采取了紧急措施,但在上海的主要*顾顺章都认识,为了安全,聂荣臻只能告别妻女,前往江西苏区,聂力就跟母亲一起留在上海。
后来由于叛徒的出卖,聂力和母亲一起被抓进了监狱;敌人本想将聂力送到孤儿院,但张瑞华严词拒绝:不行,我们母女俩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而敌人也想放长线钓大鱼,也没有做得太过分,就不再说要把聂力送到孤儿院里去。
由于特务手上没有确凿的证据,关押了一个多月,也没有审出有价值的东西,便将聂力以及母亲张瑞华一起释放了。
虽然在监狱呆了一段时间,但聂力突然长大了许多,变得很有警惕性,懂得了爸爸和妈妈都是“抓坏人”的。
聂力5岁时,组织上让母亲张瑞华到陕北,但由于路途遥远,条件所限,张瑞华无法带上聂力,只能将其寄养在上海的一户工人家中,在长大点后,聂力就到厂里打工赚钱,直到1945年才重新回到父亲聂荣臻的身边。
在听完汇报后,聂荣臻果断说到:“部队的同志做得很好,我们对于放下武器的敌人都进行优待,何况还是两个孩子,一定要把这两个孩子照顾好,保证她们的安全,马上派人送到我这里来”。
随后,杨成武派了两个战士,将美穗子姐妹两送到了聂荣臻位于洪河槽的司令部。
聂荣臻虽然在前线作战,但无时无刻不想念自己的女儿,平时见了孩子,经常要抱抱,似乎想以此寄托对聂力的思念。
在见到美穗子妹妹后,他首先抱起了在襁褓中的妹妹,一看孩子的状态,聂荣臻就明白这是饿了,马上吩咐身边的警卫员,以最快的速度到村里找一个奶妈。
紧接着,又问美穗子:“你叫什么名字”
但美穗子听不懂中国话,一直在说:“兴子,兴子...”;翻译赶到后,才得知她说的是“妈妈死了”,因“死了”和“兴子”的发音有些接近,但大家当时都是叫她“兴子”。
为了照顾孩子,在当时物资极其匮乏的情况下,聂荣臻还是让警卫员去买了一些糖果以及雪花梨;他亲自把梨递给美穗子,她却迟迟不把梨接过去,起初聂荣臻也很纳闷,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日本孩子爱干净”,在把梨拿去洗一遍后再递给美穗子,她很高兴的就将梨递了过去,大口吃起来;这一来一往,美穗子也对眼前的这位伯伯,放下了戒心。
在之后的几天里,美穗子总把聂荣臻跟得紧紧的,寸步不离,而聂荣臻也非常喜欢这个女孩子,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自己来抚养这个孩子。
军区新闻摄影科科长沙飞得知八路军战士抢救出两个日本小女孩后,马上就去采访,并用手里的相机拍下了这张珍贵的照片,更加体现了我军优待俘虏的宽宏政策。
聂荣臻虽然想抚养这两个小孩,但考虑到正处于战争年代,部队经常转移,如果再带上两个小孩,那行动很不方便,如果交给老百姓,又语言不通,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思前想后,聂荣臻还是决定将孩子送回去;虽然父母不在了,但家里应该会有亲戚可以照顾,总比在异国他乡好。
在作出决定后,当晚就给驻扎在石家庄的日军写了一封信,准备第二天一起带去。
聂荣臻在信上写道:日阀横暴,侵我中华,战争延绵于兹 4 年矣。中日两国人民死伤死亡者不知凡几,辗转流离者,又不知凡几。此种惨痛事件,其责任应完全由日阀负之。
此次我军进击正太线,收复东王舍,带来日本弱女 2 人。其母不幸死于炮火中,其父于矿井着火时受伤,经我救治无效,不幸殒命。
余此伶仃孤独之幼女,一女仅五六龄,一女尚在襁褓中,彷徨无依,情殊可悯。经我收容抚育后,兹特着人送还,请转交其亲属抚养,幸勿使彼辈无辜孤女沦落异域,葬身沟壑而后已。
中日两国人民本无仇怨,只因日阀专政,逞其凶毒,内则横征暴敛,外则制造战争。致使日本人民起居不安,生活困难,背井离乡,触冒烽火,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独人父母。对于中国和平居民,则更肆行烧*淫掠,惨无人道,死伤流亡,痛剧创深。此实中日两大民族空前之浩劫,日阀之万恶罪行也。
但中国人民决不以日本士兵及人民为仇敌,所以坚持抗战,誓死抗日者,迫于日阀侵略自卫耳。为今之计,中日两国之士兵及人民应携起手来,立即反对与消灭此种罪恶战争,打倒日本军阀财阀,以争取两大民族真正解放自由与幸福。否则,中国人民固将更增艰苦,而君辈将不堪设想矣。
我八路军本国际主义精神,至仁至义,有为有终,必当为中华民族之生存与人类之永久和平而奋斗到底,必当与野蛮横暴之日阀血战到底。深望君辈幡然觉醒,与中国士兵人民齐心合力,共谋解放,则日本幸甚,中国亦幸甚。
专致即颂
安好
聂荣臻
八月二十二日
聂荣臻找了一位靠得住的老乡,拿着昨夜写的信,准备让其将美穗子姐妹两挑到日军驻地;在临行前,聂荣臻不舍地抱了抱两个孩子,然后放进了筐里,一头一个;沙发也用相机,拍下了这个珍贵的镜头。
就这样,美穗子姐妹被老乡用箩筐送到了石家庄日军兵营;随后就被带到了医院检查治疗,但妹妹不幸死去,美穗子在1940年秋回到了日本。
而聂荣臻,则继续奔赴战场,指挥部队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在1955年大授衔时,聂荣臻成为开国十大元帅之一。
进入上世纪80年代后,国内的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解放军画报社的社长高帆,拿着沙发当年拍摄到聂荣臻与美穗子的合影,找到了解放军报社副社长姚远方,请他专门为这张照片写一篇文章发表。
姚远方早年曾在聂荣臻的晋察冀根据地工作过多年,对聂荣臻和日本小姑娘的事十分清楚,因此很快就将文章写好了,并拿着照片和文稿拿给聂帅审阅,在看到照片后,年过八旬的聂帅感慨万千,往事历历在目。
最后,这篇文章以《日本小姑娘,你在哪里?》为标题发表;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篇文章发表后,很快在日本国内引起很大的反响;日本《读卖新闻》也转载了这篇文章。
当时美穗子住在宫崎,与丈夫经营着一家商店,育有三个孩子。
读卖新闻的记者来到了美穗子的商店,在拿出姚远方所写的文章后,她非常地激动,马上就给聂帅回了一封信:
聂荣臻将军阁下: 这封信草草不恭,请您原谅。我匆忙地看了 《日本小姑 娘,你在哪里?》的报道,我惊讶了。我不就是将军所要寻 找的 “兴子”吗?
那时我才四岁,妹妹一岁,当时情况已记不得了,我父亲是河北省井陉煤矿铁路井陉站职员,昭和十五年八月二十一日负伤而死,母亲被炮弹炸死。
据伯父讲,我被八路军领走,后又送回来了。遗憾的是妹妹于九月二十四日,在北京铁路局石门铁路医院死亡。回国那阵子,我常常向姥姥讲起“吃梨”和“坐挑筐”等事情。
姥姥是贫民,我在经济贫困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经历了 无数难以言表的痛苦。现在,我成了家,有了三个女儿,感谢您救命之恩。日中两国恢复邦交的时候,我曾在一刹那间 悼念过,要是我的父母也活着该多好哇)
如果可能,我想到父母和妹妹的亡地拜访,对我健康地 活着表示感谢和进行充分的凭吊。如果情况允许,我想访华拜会阁下,特别要感谢您救命之恩。
祝您更加健壮地工作。
美穗子
聂荣臻在收到信并看了一同寄来的美穗子照片,和沙发当年拍的照片进行对比后,认为消息应该属实,当年“兴子”,应该就是美穗子。
随后,中国驻日本大使馆给美穗子寄去访华的请帖;1980年7月10日,也是美穗子生日的这一天,她带着家人乘坐飞机抵达了北京,聂帅的女儿聂力亲自到机场迎接。
再次踏上中国这块土地,她百感交集;美穗子一家被安排住进了北京饭店,这时她才得知,人们已为她准备了生日蛋糕,美穗子万万没有想到,44岁的生日竟会是在中国过的。
7月14日,这一天对于美穗子来说,是难忘的一天:聂帅将在人民大会堂新疆厅接见她。
上午10时,美穗子步入新疆厅,年过八旬的聂帅趋前和美穗子握手,时隔数十年再见到恩人,她激动得泪流满面,深深鞠躬,以额头触聂帅的手,以表最大的敬意。
聂帅也激动地说:“很高兴见到你和你的家人,当年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孩,只有这么高”。
整个会见大约四十分钟左右;双方互赠了礼物,美穗子赠送给聂帅一个高约一尺半的“绢人”,聂帅回赠一份“岁寒三友图”;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这幅画高约两米,而日本的房子都比较低,为挂这幅画,美穗子将原先的房子拆除改造,专门挂聂帅送的这幅画。
在此后的时间里,美穗子先后多次访华;在2005年,美穗子还见到当年亲手救下他的八路军战士杨仲山,完成了一个夙愿。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