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姓李，幼年丧母，自小没人管，亲爹整年在外招摇撞骗，水性扬花的后妈跟人跑了，十几岁的石头倒也落个清静自在，用他自己的话说早就习惯了。
两间破房，一间做饭，一间睡觉。石头从吊在房梁上的竹篮子里拿出一个剩馍，在馍上挖个坑，倒入半勺盐，又从黑乎乎的油罐里舀了一勺油倒在盐上，熟练的把油和盐拌匀，撕下一块馍沾着吃的津津有味。
“看，这馍是我自个蒸的。”石头一边吃一边晃动着脑袋得意的说。
二愣咽了口吐沫，眼直直的看着石头说：“石头，你真能，拿油拌盐吃，俺妈要是看见我这样吃馍，非打死我不可。”
石头笑了，硕大的脑袋顶在瘦小的身子上，两只咪咪眼笑的像朵快要枯萎黄菊花。
石头爬上篮球架子，蹲在上面伸着头往农场的公厕里看，边看边咧着嘴笑。
篮球架太滑，二愣爬不上去，站在下面仰着头好奇的问：“石头，你他娘看见啥了？笑成那个熊样子！”
石头嘘了一声，俩腿夹着篮球架的圆铁管，哧溜一下滑下来说：“傻货，恁妈给你起个二愣的名真没起错，差点让人家听见。”
二愣白了一眼石头：“说不说，不说不跟你玩了！”
“哎哎，说说说，咱俩这么好不给谁说也得给你说，是吧二愣。”石头没玩伴，村里其他孩子都不给石头玩，人家父母怕孩子被石头带坏了，常有人骂石头是有人生没人管的玩意，因为石头手不干净，自小常在村里偷鸡摸狗。
石头嘴贴在二愣耳朵上小声说：“俺看见女厕所有个女的在撒尿，嘻嘻！”
“真哩？”二愣揉揉眼殷切的看着石头。石头撇撇嘴说：“不信自己爬上去看去。”
二愣撇了撇嘴，表情僵硬的讪笑了一下，他没石头那身手，爬不上篮球架子。
石头把他二大爷家的小堂妹骗到家，抱着亲嘴，小堂妹哭着回家对二大爷说了，二大爷怒不可遏，抄起顶门棍把石头毒打了一顿，骂道：“孬孙孽种，没人管的玩意儿，长不成个人了。”
石头蜷缩在床上半个月，养好了伤，收拾包裹去了郑州打工。
十年后的一天，村头站了个年青人，偏分头，穿黑色风衣，戴个墨镜，黑皮鞋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亮光，走路像鸭子一样踱着方步。
“是石头，这孙子人摸狗样的回来了。”二愣抱着儿子向众人说。
两间旧屋早已受不住雨水冲刷，倒塌了。石头站在一堆废砖烂檩前，摇摇头叹了口气。
石头和二愣坐在村口的饭馆里，边吃饭边和二愣讲述了打工的遭遇。
石头在郑州一个小饭馆打工，老板是个老太太，家是郑州效区的。村里有户人家六个闺女没儿子，就介绍石头去当了上门女婿。
二愣问：“人家待你好不？”
石头摇摇头又点点头，眼里渐渐起了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啥好不好的，凑和过呗，孬好算有个家了不是。”
石头爹年纪大了一身病，浪荡不动了想起来还有个儿子。打听到儿子在郑州成了家，一路寻了过来。
石头爹：“石头，我生了你，你得养我的老。”
石头：“现在想起我了，小时管过我没？”
石头爹：“不管咋说我都是你爹，现在一身病，活不了几天了。”
石头流了泪，低头不语，掏出一千块钱说：“你先回老家找个地住着，我不当家，她家这边知道了肯定得生气。”
石头爹：“你他娘的真挣气，怕媳妇怕到这程度。”
正说着，石头媳妇回来了，问：“这是谁？干嘛的？”
石头讪笑，嗫嚅着说：“老，老家的…亲…亲戚…”
石头爹一脸怒气，站起身嚷嚷：“啥亲戚？我是他亲爹。”
石头媳妇冷笑道：“这么些年都没听说过，从哪冒出个爹来？还亲爹！赶紧走！”说着指着石头大骂：“赶紧给我弄走，不然连你一连滚！
石头用攒的两万块私房钱在老家给他爹盖了两间房。他爹天天在村里骂石头不孝顺，不管他死活。
骂一次村里人笑一次，都说他活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