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极分化的印度”,“捡跑侠”难解垃圾顽疾

“两极分化的印度”,“捡跑侠”难解垃圾顽疾

首页休闲益智垃圾侠更新时间:2024-07-30

在印度德里,34岁的马拉松运动员瑞普达曼·贝弗利(Ripudaman Bevli)习惯在慢跑时捡起脚边的垃圾。在城市街道上、在滨海沙滩上、在公园小路里,他一边跑一边捡起塑料瓶、易拉罐、包装纸,或者果皮等,放入随身携带的可回收口袋。

贝弗利进行的这项运动叫做“捡跑”(Plogging),最早流行于瑞典。他从2016年底开始在印度倡导这项运动,并逐渐成为一种流行的健身风潮。贝弗利也因此被称为印度的“捡跑侠”(Plogman)。

很长时间以来,随处可见的垃圾堆成为印度街头“一景”,遭到国际游客的“差评”。自2014年印度总理莫迪发起“清洁运动”以来,印度从政府到民间都形成了一股“清洁热潮”,包括贝弗利在内的印度民众也参与其中。

然而,九年过去后,诸如垃圾围城、拾荒者生计等“城市顽疾”尚未完全解决。对于当前人口第一大国的印度来说,垃圾处理问题依然任重而道远。

“印度实现无人登月,让二十国集团成员意外达成共识——印度已成为世界大型经济体中增长最快的国家。但是,尽管取得了这些成就,印度仍未消除其城市肮脏、街道垃圾遍地的印象。”《日经新闻网》2023年11月8日刊文评论称,印度应该重视清洁问题,这将有助于“让印度的全球形象与之成就相符合”。

印度“捡跑侠”

贝弗利在生日这天和年轻人一起“捡跑”。(受访者供图)

2023年11月15日是贝弗利生日。一大早,他就与一些年轻人在树林里完成了一场小型捡跑。七个人,收获了七大袋“战利品”。

“儿童和青少年非常喜欢这样的活动。”贝弗利说,他在超过150多所学校组织过捡跑活动。“即使是成年人也喜欢这项活动。它给了人们早起的动力,外出户外活动、锻炼身体和清洁环境。”

贝弗利常常选择在清晨慢跑锻炼,“那时人比较少,路上也没有车”。2016年底的一天,贝弗利在慢跑时顺手捡起了眼前的垃圾,“地上有很多垃圾,所以我就捡起来。”

那时印度还没有Plogging一词。看到贝弗利这样做,他的朋友也加入进来。“我想改变人们的观念——路上乱扔垃圾是我们的责任。”

贝弗利被称为印度的第一位“捡跑者”。他创造了一套“垃圾健身法”(trash workout)”,称可以有效锻炼参与者的肌肉和骨骼。

在贝弗利的演示中,这套动作包括深蹲、弓步、拉伸、鸭子步,以及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弯举、肩膀和背部等动作。如果不是肩上的可回收垃圾袋、手中的废弃塑料盒与吸管,这看起来就像是一次常见的晨练。

多年来,贝弗利和朋友们发起过多场“捡跑”活动。最大的一场就是2019年9月-11月的“RElan 印度无垃圾长跑”,这也是贝弗利印象最深的活动。50天里,贝弗利跑遍了印度50个城市,徒步清理距离达1000公里。

“就在那时,莫迪总理给我打电话说,印度政府将与我们一起做这件事。如今,在印度政府的支持下,已有超过1000万印度人参与了这场运动。”贝弗利发起捡跑活动,并非偶然。

早在2014年9月,印度总理莫迪就公布了一项“印度清洁运动”计划,号召印度国民创造一个“干净的印度”。他还呼吁,“每人每年至少花100个小时用于打扫卫生,我们不能再容忍印度脏乱下去。”2014年10月2日,莫迪亲自来到首都新德里一处清洁工人聚居区,拿起扫帚,清洁路面。

另一方面,2019年8月29日的印度国家体育日,莫迪还发起了一项“健康印度运动(Fit India Movement)”的活动,号召和鼓励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优先考虑运动和健身。

贝弗利在马拉松比赛中“捡跑”。(受访者供图)

在莫迪政府的支持下,印度从政府到民间都掀起“清洁”和“健康”的热潮。而贝弗利的“捡跑”活动完美符合了这两项风潮。

如今,贝弗利每周会在印度一些城市或小镇组织1-2次的捡跑活动。这些垃圾常被送到当地市政机构或者私人回收商那里。

有人认为,“捡跑”只是维持短期、有限的清洁。垃圾处理需要专业的保洁人员、保洁公司、资金支持等,是一个复杂的工程。贝弗利认同这种看法。

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一个多世纪以来,整个世界正与产生的固体废品作斗争。垃圾处理是一个复杂的问题,需要许多利益相关者共同努力。

“然而,捡跑或垃圾健身改变了我们对垃圾的心态。当你弯腰捡垃圾时,你就不会再乱扔垃圾。同时,努力减少浪费、改用可生物降解材料,让这一切变得可持续。”贝弗利说,“想象一下,如果地球上80亿人坚持可持续理念,这将是解决这场危机的关键点。”

“两极分化的印度”

包括贝弗利在内的民众都怀抱着“清洁印度”的美好期待,但对于14亿人口、298万平方公里的印度来说,垃圾处理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对于近年去印度旅游的中国游客来说,“脏乱”依然是旅途中的高频词。

阿莫在2020年元旦奔赴印度自由行,去了德里、阿格拉和斋浦尔三个城市。

在德里城区著名的月光集市上,阿莫看到很多商贩结束当日营业后,会在店门口点火焚烧垃圾。人们三五成群围成一圈,在燃烧的垃圾前面烤火取暖。“空气中有一股烧塑料的味道,很呛鼻子。”阿莫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

在德里月光集市上,人们围绕焚烧垃圾的火堆取暖。(受访者供图)

在短暂的旅行途中,阿莫觉得似乎只有景区是相对干净的。哪怕是阿莫住宿的酒店前街,常常可以看到一片片无人清理的垃圾堆。

小野在2017、2019年去印度旅行,也感受到“两极分化”的印度。

在“东方威尼斯”之称的乌代布尔,在印度教古城瓦纳纳西,小野都看到了印度美丽的一面。在诸如使馆区、酒店以及印度南部一些科技城市,小野感觉“比欧洲还干净”。

“酒店的地面就像镜子一样,可一出酒店大门,就看到一堆垃圾堆在路上。”小野觉得,是印度没有把钱花在“基建和穷人”身上。

孟买是印度的经济中心。这里聚集着印度最富有的人群,有着印度最贵的房价。但是,这里也有印度最大,也是亚洲最大的贫民窟达拉维。2008年印度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就是在此地取景。这部斩获了奥斯卡八项大奖的电影,也让达拉维声名远扬。

2019年3月,小野在实地探访了达拉维贫民窟。她所参观的区域开设了很多小作坊,比如废品处理、食品加工、衣服和皮具加工、金属加工等。工人们忙碌其间,“每个人都带着友好的笑容”。

不过,这里的工作环境并不乐观。在小野拍摄的视频中,装满废品的塑料包裹堆在路旁,低矮的房屋相互“握手贴面”,随处可见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小巷”。“工人们基本都住在二楼,一个近乎垂直的小木梯上去,黑黑的一点光线也没有。”

在孟买达拉维平民窟,工人们在恶劣的卫生环境中生活工作。(受访者供图)

这趟旅途由向导全程陪同,因为达拉维也有很多城市拾荒者和失业者住在其中。“向导说曾经有外国人失踪,走太深了。”小野说。

印度人穆恪杰老家在加尔各答。在学习中文时,他的老师为他起了这个中国名字。2017年到2021年,穆恪杰在德里一家中资企业工作了4年,对德里的空气污染、公共卫生问题深有感触。

“一到冬天,德里的空气就特别不好,空气里有很刺鼻的味道。”穆恪杰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德里与气候、人口、工业相关,垃圾问题也是其中之一。

新冠疫情肆虐期间,赴印度旅行的游客大幅减少,本土居民流动也相对降低。这反而让一些城市“因祸得福”。“疫情期间,德里的垃圾、污染状况好多了。因为封锁在家,私家车没有出门,空气质量也不错。”

如今,穆恪杰移居到孟买附近。在他看来,这几年印度很多城市的卫生设施有明显改善。比如,以前很少在路上看到垃圾桶、垃圾车。而现在“城市里垃圾桶布设非常广泛”。而且,每天都有垃圾车转送垃圾,当日的垃圾不会在家附近长期堆积。

然而,更多的卫生“顽疾”依然留在城市之中。

2019年,穆恪杰曾去探访过德里一家垃圾填埋场,给他留下了恶劣的印象。“体验特别不好。”他回忆,填埋场里的垃圾没有处理,有很多人去捡垃圾,捡出来卖给别人。

“政府曾提出要解决这些垃圾问题,但迟迟没有下文。”他说。

城市垃圾“顽疾”

2016年,孟买附近的迪奥纳尔填埋场发生大火,一连烧了好几个月,导致孟买市终日烟雾缭绕。当地医院接待的呼吸系统疾病患者人数激增。《华盛顿邮报》将这座填埋场比作“城市的沉默*手”“有毒的定时炸弹”。

无独有偶,2023年3月2日,印度南部喀拉拉邦科钦市一座“垃圾山”再次失火。由此产生的浓烟和有毒气体弥漫城市上空,造成居民呛咳,多所学校被迫停课……过了一周,火灾仍未完全扑灭。

如果说街头垃圾只是有碍观瞻,那么位于城市边缘的大型垃圾填埋场则成为各地“公害”,威胁着城市环境安全、居民健康。巨量垃圾废料在分解或腐烂的过程中会释放出甲烷、硫化氢和一氧化碳等有毒气体,形成火灾隐患。

2021年10月,莫迪宣布政府大力倡导的“清洁印度运动”正式进入第二阶段。这一次,政府工作的重点围绕“无垃圾城市”以及全面净化城市水源两大主题展开。据报道,莫迪政府计划为“清洁印度运动2.0”投入资金约1.41万亿卢比(约合1200亿元人民币)。

在公开讲话中,莫迪还“点名”了困扰德里多年的加济布尔垃圾场,承诺这样的“垃圾山”将在未来彻底被移除。印度将兴建一系列的垃圾填埋场及污水处理厂,逐步取代露天的填埋处理方式,切实改善城市环境,同时创造“绿色就业”。

对于莫迪的雄心壮志,现实却略显残酷。

新德里非营利机构“科学与环境中心”2020年的一份调研显示,印度成规模的“垃圾山”多达3159座,囤积的垃圾总重量达到8亿吨。这些垃圾场遗留废品的规模和数量已成为一颗“定时炸弹”,并产生相关的环境影响,包括空气、水和土壤污染。

其中,位于印度孟买市郊迪奥纳尔的垃圾填埋场已经超过1600万吨,最高山体高度达到36.5米,占地面积超过120公顷。

“科学与环境中心”一名负责人甘希亚姆表示,政府的环境计划可能在中小城市还行得通,但大城市中现存的超级填埋场垃圾体量过大,很难被人工手段“消化”掉。

“固体废品管理是一个全球性问题。世界上每个城市都在与之斗争。”对于德里城市边缘的垃圾山,贝弗利无奈地表示,有些城市擅长管理垃圾问题,而德里一直没能做到有效管理。

“德里市政公司正在制定一项计划,通过包括垃圾发电在内的适当处置方式,减少并希望完全清除这些垃圾山。”他补充道。

除了处理难度外,“城市垃圾”也关系到很多印度穷人的生计。如果印度政府彻底清理掉这些填埋场,数以百万计“靠山吃山”的拾荒人恐怕生计不保。

在穆恪杰的家乡加尔各答,他看到了很多靠捡垃圾为生的拾荒者。这些人拾取可回收利用的瓶子、废旧的衣服,也受到一些公益机构的帮助。“他们有的人很年轻,二三十岁,因为找不到工作就出来拾荒”。

“捡跑侠”贝弗利也提出,拾荒者是清洁运动中的重要群体,称他们在帮助回收大量废品(尤其是PET塑料瓶)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他说,“许多非政府组织正在与拾荒者合作,他们应该得到更多的认可和更好的工作条件。”

据印度媒体披露数据,全印度垃圾场工作人员大约有150万至400万,他们当中绝大多数出身低微,没受过像样的教育,也没有什么技能。另据国际非营利组织救助儿童会数据,仅在印度首都新德里,就至少有10000名拾荒者是儿童。

当前,因为缺少城市垃圾收集服务,印度目前产生的大量垃圾未经处理即被倾倒进垃圾填埋场、河流或海洋中。一方面,印度无法很好地处理目前的垃圾。另一方面,随着经济的迅速扩张,该国的垃圾产生量预计将呈指数级增长。

正如媒体评论称,当前印度决策者们需要把注意力转向垃圾,并采取“更强有力的承诺来应对废品管理问题”。

南方周末记者 毛淑杰 南方周末实习生 翟桓

责编 姚忆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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