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kura……Sakura……Sakura……”
少女那稚嫩的让人揪心的呓语伴着声声低啜,又一次在路明非的耳畔响起。
“你为什么没来机场找我……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
“我好痛……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绘梨衣!”路明非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剧烈地大口地喘着气。
原来又是梦啊……自那以后,路明非时常想起那天发生的一切。那些他不愿想起也不愿对人提起的人和事,总是如梦魇一般在某个寂静的深夜里突然造访,提醒着他,曾经有一只小怪兽一样的女孩,如那夜空中绽放的烟火一样,绚丽而短暂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那个愿意把整个世界都分享给他的女孩。
那个对他说我们都是小怪兽,终将被正义的奥特曼*死的女孩。
那个在自己的青春里,唯一一个喜欢过他的女孩。
悔恨和歉疚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样在路明非的心里肆虐着,一股说不清是对谁的巨大的愤怒和*意在他的胸口起伏,那强烈的情绪让他似乎想要把整个世界都撕碎。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够安抚他那颗不安跳动着的心。
但那又能怎样呢,就算他的能力足以再把赫尔佐格*死一万次,却不能让她再好好活着一次。
如果他没有犹豫的话,是不是就来得及了。
来得及说不要死,来得及说……
急促的呼吸随着情绪的安复渐渐平和下来,室内的温度被空调降得有些低。干冷的空气隔着冰凉的玻璃窗与盛夏的午夜交汇,结出了一层白霜,让人看不清窗外的模样。
路明非拿起身旁的手机,每一次唤醒屏幕,桌面上那已点亮3/4的罗盘都在提醒着他,他只剩一次交易的机会了。路明非很想很想用掉最后一次机会,用他的命去交换她的命。可世界上却偏偏有连小魔鬼也做不到的事,再万能的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啊。
手机上时间的数字停留在04:25,叔叔此起彼伏的鼾声穿透了隔音效果看起来并不怎么好的墙壁。路明非睡意全无,悄无声息地穿上了衣服,漫无目的地在上海凌晨四点的街道上游荡着。
虽是凌晨,但屋外的气温依然不低。也许是白天下过雨的缘故,街道上起了雾。白茫茫的大雾笼罩着这座城市,眼前一片朦胧,能见度只有几米左右。白日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街道,此时却显得无比沉寂。听不见汽车的轰鸣,也看不见人流的涌动,只有无边的雾气包裹着他的身体。
路明非突然想起了日本的那个深海,在他快要被无尽的海水吞噬,眼前一片漆黑的时候。那个小怪兽带着小黄鸭乘着巨大的冰十字枪从天而降,对他说不要死啊。
为什么总是想起她呢,路明非在心里轻轻叹息。我只是一个废材啊,就算有路鸣泽给我的力量,也还是一个懦弱的废材。我就是某个段子里的青年,不是开了,而是沸物。如果我有像师兄把刀插进夏弥师妹胸口那样的坚定,像老大奋不顾身给真小姐报仇那样的果敢……
你怎么这么倒霉啊,偏偏遇上的是我。
路明非怅然若失地在街上穿行着,丝毫没有留意整座城市安静得离奇,静止得像是挂在墙上的画卷。
忽然,弥漫着的雾气似乎淡了些,眼前依稀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形。
路明非走近了一些,那身形变得更加清晰了。
宽大的白色巫女服……
白色的发带……
红色的长发……
路明非的瞳孔急剧放大,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她。可还没等他碰到她的衣袖,眼前的人就朝着前方跑去。
路明非赶紧向前奔去,他不敢喊出那个在他心里呼喊过无数次的名字。
因为他怕眼前的人回头后,看到的不是他心里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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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雾色渐渐褪去,而周围显现出来的建筑物却让路明非大吃一惊。
身侧是狂卷翻涌的海浪,而脚下立于渊海之上。
这里居然是那只象龟带他们来过的须弥座!
路明非无暇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在他眼前……
那只被世界讨厌的小怪兽,绘梨衣正乘上停靠在须弥座上的直升机。巨大的螺旋桨叶飞速转动着,发出同样巨大的轰鸣声。
路明非还没来得及喊完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就被淹没在直升机搅动的狂风里。直升机缓缓升起,朝着海平面的远处驶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她是准备去救他们!
空气中带着海洋气息独特的咸味,身侧一波波海浪卷起又落于海面的声音,狂风拍打着路明非的脸颊让他感到无比疼痛。
这一切的一切都无不在提醒他,这不是幻觉,这是真实的!
路明非无比激动,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来到了这里。但他知道,这一次他来得及,他要改变她的命运!
就在这时,路鸣泽突然从虚空中钻了出来。卷起的浪花被定格在空中不能落下,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路明非激动地问小魔鬼,“这里是真的对吗?不是我的幻觉。”
路鸣泽没有直接回答路明非的问题,而是走到了护栏旁,伸出手摘下了空中的一滴水珠,背对着路明非轻声说道,“哥哥,是幻觉还是现实,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你说的是什么屁话?赶紧回答我。”
路鸣泽玩味地笑道,“如果是真的,你能怎么样?现在去*掉那只肮脏的蠢货?别逗了,没有我的力量,你只要听到他吹的口哨声就得乖乖地打出GG。”
“我可以去找师兄和老大帮忙,只要把真相告诉他们……”
“别再说这种蠢话让我笑了哥哥,就算楚子航和恺撒相信你说的去把他干掉。然后呢?你们能逃得出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的双重追*?或者你想说把真相告诉那相爱相*的两兄弟?呵呵,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会相信你所说的真相呢?”路鸣泽收回眺望着海平面的视线,转过身面对路明非认真地说道。
“啊啊啊……”路明非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随即变得有些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坚定的看着路鸣泽,“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知道一定要救她。就算在这里用掉最后一次1/4的命,我也要救她!”
路鸣泽摇了摇头,“你总是这样啊哥哥,每一次都是为了这些不相*人去燃烧自己。圣斗士的小宇宙从来都没有烧完过,奥特曼的计时灯再怎么闪也不会停,但你真的会死啊……”
没等路明非说话,路鸣泽又恢复成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用指弓把手中的那滴水珠弹在路明非的脸上。路明非正想发火,可听到小魔鬼走近后说出的话,又变得沉默起来。
“哥哥,中国有句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看到的人和事往往是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而你看到的现实却是被人盖上了用谎言编织成的面纱,孰真孰假谁能说得清呢。”
突然,路鸣泽一把把低着头发呆的路明非从栏杆旁推下了汪洋大海,对着在空中下坠的路明非喊道,“哥哥,这个地方确实是真的没错。不过……”
还没等路鸣泽说完,路明非已经掉入了日本的大洋深处。路鸣泽没有理会路明非愤怒的惊恐交加的呼喊声,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哥哥,既然有那么一瞬间,我也想改变这个笨女孩的剧本。那么现在,我就把这瞬间还给你好了。”
“可哥哥,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该死,爱你的人只有我啊……”
“或许还有一只小怪兽?可她已经死了……”
路明非没能看到,原来这个小魔鬼也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如果没有那个卑鄙的逆命者,其实他也想改变这个结局的吧。毕竟不会有哪个作者真的喜欢be,除了一些爱虐女角色的人。
樱花下落的速度是每秒5厘米,但是人不会那么多的阻力。
在处于失重状态的过程中,路明非的心里已经把小魔鬼的亲人问候了无数遍。虽然这样的经历他已有过数次,但这样一点招呼不打就把人从高处推下去,还是会引起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和心脏负荷的增加——毕竟不会真的有人愿意不系安全绳就去蹦极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当路明非紧张地闭上眼睛做好了十米跳台横向入水的时候,可后背传来的感觉并不是强烈的疼痛而是细微的刺痛感。
“真心建议这些草坪选草种植的时候不能选一些柔软的品种吗?”路明非默默地在心里补上一句烂话。
还没等他好好感受大地带来厚实感,更明显的湿润感从脸上传来。
倾盆大雨几乎瞬间就把他淋成了落汤鸡。
路明非赶紧站起身来,想要找个地方避雨。可当他环顾四周打量周围的景物时,却突然愣在了滂沱大雨中。
这里好像是……
梅津寺公园?!
他当然记得这里,因为在这个公园的不远处,就是那个他和绘梨衣分别的地方,梅津寺町车站。
路明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拿出手机唤醒了屏幕。
手机显示的时间是,9:40。
路明非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他会在转瞬之间从须弥座的海上来到爱媛县的梅津寺公园,而是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公园出口跑去。
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5分钟后。
那列9:45的末班车。
这一次我不会下车了,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这一次我不会犹豫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在奔向车站的过程中,路明非没忘记脱下外套撑在头上遮住自己的脸。因为他知道这时候师兄和老大都在盯着另一个他和绘梨衣的一举一动,要是被他们发现同一个时空有两个自己,那带来的影响可就无法估量了。用外套遮住自己,正好可以装撑是避雨的人。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溜上这辆末班车,在松山市换乘其他干线,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绘梨衣离开这里!
路明非可以很明显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全身的血液都在快速地流动着,这并不是因为奔跑带来的影响,而是将要再见到她的,那控制不住的紧张和喜悦。
这个时间,梅津寺町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几乎整个小镇上的人都已进入了梦乡。离车站越来越近了,路明非清楚的记得,师兄和凯撒就在不远处的海边木屋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这里。而那时的他,在听到列车广播响起,车门将要关闭的瞬间下了车,隔着车窗与她道别。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已经可以看到车站了。路明非不敢望向右边的海堤,经过三次交易后的身体让他可以感知到楚子航就在右前方不远处。而眼下,只有装成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普通人才有机会避开他的视线。
路明非强迫自己把呼吸放缓,把心跳逐渐降低,
越来越近了,师兄他好像望过来了!擦肩而过的瞬间,即便用外套遮住了脸,路明非也能感受到楚子航的那双黄金瞳正注视着自己,那犹如实质性的炽热目光仿佛直接穿透了衣物,看到了他的脸。
踏进车站,路明非放慢脚步,在心里疯狂地祈祷,“师兄啊,这次你就做个睁眼瞎吧,千万别发现我。”而就在这时,路明非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你……”
刹那间,路明非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脚步也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路明非的大脑还没来得及运转,下一秒他的身体就自动做出了反应。
路明非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走去,像是没听懂这句中文。
“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吗?”恺撒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不……只是个赶末班车的普通人。”楚子航淡淡地回话。
“难得你也会犯这样的失误啊,你刚才说的是中文吧。”
楚子航没有理会恺撒的打趣,而是盯着那个浑身都湿透了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在和那个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吧……”楚子航背过身去,在心里默念。
感受到师兄的目光离开了自己身体,路明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列车已经到了,路明非清楚的记得自己和绘梨衣曾坐过的位置。他不敢抬头望过去,把头顶的外套放下,紧紧地裹住了自己的脸,走到隔壁车厢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他全程低着头,不让那对少年少女有机会看到自己的脸。
路明非突然在想,演员看自己演的戏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但想来也不如眼下这般,演员终究饰演的是别人的人生,而自己却是在看着亲身的经历。记忆里的场景再一次重现在眼前,而自己却以一个看客的身份在旁看着,恍然如梦。
列车广播如约而至,那个路明非如记忆里一般,放下手中的瓷娃娃,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转身下车。
像是在看电影一样,路明非甚至可以在心里对上每一句对白。
列车缓缓启动,发出呜呜的轰鸣声,路明非听到自己说的那句烂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这一次,他不再只是路过此地心怀正义的牛郎,他是特意到此拯救公主的勇士。
“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上了列车,需要行动吗?”一身黑衣的酒德麻衣扛着装着红外线瞄准镜的AS50,狙击镜中心的红点已经对准了那个神秘人的头。
耳机里沙沙的电流声突然中断了一下,然后传来老板熟悉的声音。
“不,计划取消。既然我们的主演路明非不甘于演出既定的剧本,那么这次就让他来自导自演吧。”
酒德麻衣放下手中的狙击枪,目送着那列载着藏骸之井钥匙的列车驶向浓雾深处。她虽然有些疑惑老板的决定,但并未说什么。在她的心里,也并不想*死这个被天使……不,是被魔鬼眷顾的女孩。她值得好好被爱,不是吗?
白色的雾气与漆黑的夜色交织融合,一列灯火通明的列车在其中穿梭,长长的列车上只载着两个人,显得十分空荡。
一人高的轻松熊被放在一边,绘梨衣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瓷娃娃。她的神情有些难过,不是那种怅然若失的失落,也不是那种逆流成河的悲伤,而是专属于她的,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情绪。好像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变得不再温柔了。
“滴答……滴答……”,是水珠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绘梨衣轻轻摇了摇头,视线重新聚焦到手中的瓷娃娃上。突然,她看到一双湿透了的运动鞋,不知不觉地站到了她的身前。
而那双运动鞋,不久前还穿在她的脚上。
绘梨衣惊喜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ただいま。”(我回来了)路明非望着那双美丽的深玫瑰色眼睛,轻声说道。
“Sakura为什么会在这里?”绘梨衣赶紧拿起身边的小本子。
“我有一个朋友认识哆啦A梦,找它借了时光机。”路明非一脸认真。
“Sakura不是说这个世界和动漫里不一样吗?”
“哎呀,大熊也是在遇到多啦A梦以后才知道未来会和静香结婚啊。”
绘梨衣点了点头,表示相信了路明非说的话。她能感觉得到,眼前的人就是Sakura。
虽然他望向自己的眼睛,比不久之前好像多了一些东西。
“Sakura是从哪里来的呢?为什么来找我了?”绘梨衣继续写道。
路明非突然变得有些沉默,脸上的笑容也逐渐隐藏了起来。突然他向前走近了一步,摸了摸绘梨衣的头,望着绘梨衣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知道你的家人不喜欢我,其实我也不喜欢东京爱情故事。”
路明非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个世界很大很大,我们可以去更外面的地方,写一个新的故事。”路明非的声音依然很轻,但却充满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绘梨衣望着路明非的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Sakura的反应完全不同,但她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那份心意是真的。
这样不就够了吗?
于是,她低下头,无声的说,“はい。”(好)
路明非没有听到的她的声音,但看着她嘴唇的动作,也听到了她的回答。
路明非上前紧紧拥住了这个在他无数个日夜里念念不忘的女孩,少女身体带来的柔软的触觉和她发间淡淡的香气是那么的真实。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一定不会。路明非在心里对自己说。
绘梨衣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措手不及,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她能感受到sakura心里有一股很强烈的情绪。正当她有些疑惑想要发文时,突然,她感觉肩上有点湿,一股热流打湿了她身上的深紫色公主裙。
她会意,于是松开了手中的小本子和笔。
紧紧抱住了这个大男孩。
轰鸣的列车冲出白茫茫的雾气,在无边的夜色里沿着轨道缓缓驶向终点。
而少年和少女紧紧相拥在一起,他们的身体无比的契合,仿佛天生就是一对。
好像再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能让他们分离。
“松山市站到了,本站是终点站,请全部旅客带齐行李下车。”女广播员甜美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
紧紧相拥着的两人丝毫没有留意到列车已然停止,直到广播声突兀地响起,两人才松开彼此环抱着的手臂,让流动的空气得以涌进他们身前的缝隙。
路明非一手提着瓷娃娃,一手紧紧地牵着绘梨衣。而当他们踏出车厢时,才发现列车外早已有人等候。
赫然便是,源稚生和橘政宗!
路明非此刻的心里有一万个羊驼飘过,自己怎么就精虫上脑抱着妹子却把这么重要的一茬给忘了。世界爱情故事还没开始写,序章的私奔环节就被家里人给抓住了。而且来的人还有那个在背后操控着所有罪恶的人,赫尔佐格博士。
在注视到橘政宗的瞬间,滔天的愤怒和*意立刻充盈了路明非的整个大脑。在场的三人无不感受到路明非的变化,绘梨衣有些小心地碰了碰他的手,有些奇怪他的转变。
而橘政宗,不,应该说是赫尔佐格在看到路明非的时候,眼睛不经意的咪了起来。绘梨衣的失而复得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个神似零号的男孩还会自投罗网,只是赫尔佐格想不明白路明非剧烈的*意是源自于何,难道他已经记起当年的事了?赫尔佐格默不作声,旁观着时态的发展。
源稚生的视线从路明非和绘梨衣两人紧握着的手上移开,直视着路明非的眼睛沉声说道,“我虽与路君陌路,但仍感激你将舍妹带回,你走吧。”源稚生随即侧着身体,让出一条路线。
残存的理智终归使得路明非的大脑清醒了些,他沉默片刻,摇头闷声说道,“不,我要带绘梨衣一起走。”
绘梨衣望向路明非的眼神多了一些喜意,她更加用力地握紧了路明非牵着她的手。
而赫尔佐格闻声,眯起的眼睛更加弯成了一条线。
源稚生有些奇怪路明非的回答,声音比刚才再沉了一些,“路君应当知道,你我之间尚属敌对,我放你走已是最大的宽限了。”
路明非不答,只是在心里悄悄念叨路鸣泽的名字。哪怕用掉最后一次的命,我也要带她离开这里!
眼看着场间的气氛愈发沉重,连空气似乎都要停滞了。绘梨衣有些焦急,她不愿Sakura与自己的哥哥和父亲起冲突。正欲放下手上的大熊,拿出小本子的时候,赫尔佐格说话了。
“路君也是少年英杰,我并不反对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交往。但绘梨衣是我们蛇岐八家不可或缺的人,你不能就这样带走她。不如这样,路君先来舍下住下,我们坐下慢慢商量如何。”
源稚生不语,并没有反对这个决定。而绘梨衣则欣喜地看着路明非,期待着他的回答。
路明非心知,这是赫尔佐格的引狼入套。如果回去了蛇岐八家,那就再难带绘梨衣出来了。路明非望向身侧的绘梨衣,静静地看着她,同时手指悄悄地在她手心里写道。
“你相信我吗?”
“嗯。”
路明非笑了笑,对着绘梨衣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绘梨衣认真的看着路明非的眼睛,随后也坚定地点了点头。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无需更多的语言。
他想说的,她读懂了。
她相信他说的,于是说好。
路明非转头望向赫尔佐格,强忍着身体里想要把这张脸撕碎的冲动,回答道
“好,我答应。”
赫尔佐格有些暗喜鱼儿这么轻松的就上钩了,却也不再多言,转身向站外走去。
源稚生只是淡淡地看了路明非一眼,也随即朝外走。他自觉在言灵·王权的领域里,路明非不可能耍什么花样。
路明非低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暗暗调动身体每一处肌肉的力量,然后突然闷声喊道。
“跑。”
路明非牵着绘梨衣的手,头也不回地朝来时的路跑去。他知道这种做法很蠢,源稚生和赫尔佐格必然是有万全的准备才会如此放松地走在前面。可要是出了车站,那就更没有逃走的把握了。
不是办法的办法,或许是最后的办法。
路明非跑了十几步,也没听见身后的动静。正疑惑象龟不是在逗我吧,真放我跑了?
可还没等他回头确定,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句讨厌的声音。
“哥哥,你要跑到哪儿去?”
路明非回头一看,果不其然,自己牵着的人不是绘梨衣。
是路鸣泽这个小混蛋。
路明非立即甩掉路鸣泽的手,嫌弃的模样丝毫不加掩饰。
两个男人手牵着手迎风奔跑的画面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路鸣泽轻轻一叹,“我好心好意地过来救你,你却这么嫌弃我,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你会有这么好心?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做最后的交易吧?”路明非不屑地看着路鸣泽,挑眉示意月台天桥上的赫尔佐格。
台阶上的源稚生和赫尔佐格仍静止保持着抬腿的动作,活像个蜡像馆里的真人塑像。在望向赫尔佐格的片刻,路明非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些东西,可还没来得及思索到底是什么,路鸣泽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哥哥你已经是我的年费超级vip 提前点播plus服务的尊贵会员了,对于您这样的大客户,我们公司专门为您推出了免费的重磅福利大礼包……”路鸣泽一脸谄媚地拍着马屁。
“你就直接说是什么吧,我赶时间。”路明非不耐烦地打断了小魔鬼啰嗦的广告。
路鸣泽不着痕迹地瞥过路明非身后不远处的绘梨衣,耐心解释道,“鉴于哥哥你优良的诚信消费记录,我为你准备了一项新的功能。”
“你只要在手机上输入shift b 地名。就可以瞬间去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路鸣泽眉飞色舞道。
“你还有这么sixsixsix的服务?以前怎么不见你告诉我”路明非一脸狐疑。
“这不是刚解锁就拿出来给哥哥你用了吗,你居然还怀疑我。”路鸣泽装成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
“行了行了,朕已知晓,爱卿且退下吧。”
“好嘞,再见了您内。”小魔鬼嬉皮笑脸地施了个礼,越过路明非朝前走去。
路明非对他翻了个白眼,快步走向绘梨衣。
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路鸣泽淡淡地说道,“不过哥哥,我需要提醒你。”
“外挂虽好,但不要沉溺其中。”
“用久了,你就会忘记原来的样子。”
路鸣泽似乎意有所指,但路明非没有理会,默默走到绘梨衣的面前,伸手将她遮住脸的如瀑的红色长发挽到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在路鸣泽消失的一瞬间,整个空间从静止状态恢复如初。路明非温柔地看着绘梨衣,拇指轻轻捏动她的脸颊,略带笑意,“我们去更外面的地方,好吗。”
绘梨衣轻轻点头,扔掉了手边可爱的等高大熊,把小手再一次放进他的手心里,紧紧握住。
源稚生左手大拇指瞬间发力顶起蜘蛛切的刀镡,刀直接脱鞘腾空飞到源稚生的头顶。在蜘蛛切失去冲量下落的瞬间,源稚生右手直接反握住空中的刀柄,没有回头,直接将刀射向身后的方位,蜘蛛切犹如一只离弦之箭被射了出去,同时悄然发动了言灵·王权。
下一秒,身后并没有传来源稚生意想中刀入体后痛苦的喊叫声。
“哐啷”一声,蜘蛛切落到了地上。
源稚生难以置信地回头,身后偌大的月台上,只有绘梨衣扔下的玩具和本子,还有他的那柄蜘蛛切。
赫尔佐格不自觉摩挲起嘴唇,心中暗道。
果然是你,零号。
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是哪儿?答案或许有很多。
上海不一定是最多人的选择,但一定在答案的候选里。
还没等象龟耍完他那套炫酷的动作,路明非就已经偷偷地键入了作弊码。
虽然他觉得小魔鬼不会在这么紧要的事情上坑自己,可当那柄刀距离他的身体只有0.01公分的时候,路明非还是禁不住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手速还是不够快啊。”路明非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烂话。
电光石火间,路明非第一想到的地方就是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
而他们随机降落的地方正好是上海最美的路——外滩。
虽然作为一个老上海人,路明非没少来外滩逛。但无论来多少次,都还是禁不住感慨外滩的美丽。这里就是对上海繁华最好的概括。
绘梨衣站在观景大道的护栏旁,双手摊放在栏杆上,半是欢喜半是兴奋地看着对岸陆家嘴高楼林立,灯火辉煌的景象。
浩荡的黄浦江水滔滔而流,转换着五颜六色光彩的建筑物倒映其中,波纹迭起的江水如同一张多彩的油画。可惜今夜无月,一团浅浅的若有似无的乌云笼着娇羞的月亮,不让她绽放光华。而月华流转于里,如同一团晕开的水墨,也别是一种风采。
绘梨衣如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好奇地一会儿看这,一会儿看那。寒冷的江风疾掠而过,把绘梨衣及腰的长发吹散开来,红色的如云发丝在空中纷飞扬落,深紫色的公主裙也被掀动旋转着起舞。而这一刻,天上的月亮也再忍不住这个女孩的神动,冲破乌云的阻隔,一缕缕流动的皎洁月华洒在绘梨衣的衣上,发间,眉梢。这一刻,绘梨衣美得让路明非找不到形容词,只觉得很好。这个女孩很好,这个世界因为她,也很好。
夜间袭来的寒意让绘梨衣不禁皱了皱鼻子,路明非正想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披给她,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衣服还是湿的。于是,他上前几步,拥住了这个临凡的神女。用自己的身体,带给她一些暖意。
绘梨衣把头埋在路明非的胸口,闭上眼睛,安静地听着他的心跳,感受他的呼吸。隔着薄薄的衣物,他们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实现了同步,两个人身体似乎融成了一体。
过了不知好久,绘梨衣微微将头离开路明非的胸口,抓住他抱着自己的手移到面前,在路明非的掌心里写着字,“Sakura这里就是你的家乡吗?”
路明非没有说话,也在绘梨衣的掌心中写道,“是的。”
“这里很温柔。”
路明非笑了笑,望着怀中可爱的少女,突然鼓起勇气,隔着头发吻了下她的额头。
绘梨衣身体一颤,一抹粉色悄悄爬上她的脸颊。
又过了一会儿,绘梨衣再度在路明非手心写下一行字。
但这一次,是路明非身体剧烈的一颤。
她问的是,“这里的人都回家了吗?”
路明非突然想起,从早上出门开始。他再也没见到过一个陌生人。
须弥座,梅津寺町,松山市站,上海
无论再怎么晚,这些地方都不可能一个陌生人都没有。
有的只是在记忆里存在的人。
路明非想起了被路鸣泽打断的思绪,小魔鬼的梦境能力在强大的混血种是不足以完全奏效的。曾经昂热校长差点挣脱路鸣泽的梦境,那源稚生和赫尔佐格怎么会完全没有反应。而另一个被忽略的地方则是,时间。
路明非颤抖着手拿出手机,面对黑色的屏幕,迟疑了许久过后,终究还是唤醒了屏幕。时间显示,04:25。而他在源稚生拔刀输入作弊码的时间是,9:40。
路鸣泽已经提醒过他,他能做的只是空间的变化。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时空穿越。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
我还是没能救到她。
路明非瞬间觉得有些冷,无边的寒意通过湿透的衣服侵入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牙齿上下碰撞打着哆嗦。
绘梨衣有些慌乱,她不知道Sakura为什么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突然就变成这样。但她能感受到,Sakura此时很难过。而她不想看到他难过。
绘梨衣用手轻轻拍打着路明非的后背,另一只手在他手心里写着,想要安慰他。可Sakura只是一直在颤抖,没有回她的话。
她有些急切,用手掌夹在路明非的脸上,把他垂下的头抬起来,发现他的脸上挂着两道长长的泪痕。
她更加慌乱了,一时不小心开了口,“Sakura……Sakura……”
她赶紧将嘴巴闭上,却发现言灵·审判并没有发动,和她记忆里的不一样。
路明非听到了绘梨衣的声音,她的声音一如当初在小旅馆听到的那样。那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再度响起在他的耳边。
不是假的,不是假的。路明非告诉自己。
路明非抹去眼角的泪水,望着绘梨衣笑道,“外面的世界还有很多这样的地方呢,我们都去看吧。”
绘梨衣虽然有些不解路明非的,又哭又笑,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话而Sakura却没有事。但还是看着路明非的泪眼,轻声说道,“はい。”(好)
接下来的旅途,他们去了很多地方。
他们去看了阿尔卑斯山的积雪,去看了爱琴海的海滩,有圣托里尼的落日,有格陵兰岛的极光……他们几乎去遍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除了记忆中去过的地方会看到“熟人”,这个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再没有别人打扰。
每去一个地方,绘梨衣会发现,路明非就会愈发沉默。她虽然不懂他心里的那股情绪源与什么,却能看得出他的心里其实并不快乐。
于是,她对他说道,“我们去爱媛县的海边吧,我想再看一次那里的落日。”
路明非当然点头说好。
他们重新坐到曾经坐过的地方,静悄悄地看着夕阳慢慢下沉,远处的天空被染上一层火红的橘色,无比的绚烂。
天色渐沉,日色终有时尽,更何况是短暂的落日。美丽的东西好像都只有短短那么一瞬,但那一瞬间的光华,却足以照亮所有的地方。
绘梨衣轻声说,“这个世界很温柔,我很喜欢这样的世界。”
路明非笑了笑,“你喜欢这样的世界,这个世界也很喜欢你啊。”
绘梨衣轻轻摇了摇头,望着路明非认真的说,“因为这个世界有你啊,所以我喜欢这个世界。”
还没等路明非说什么,绘梨衣继续说道,“Sakura,你的世界不在这里啊。”
路明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结巴的说道,“你在说什么啊,我也很喜欢这里啊。”
不知何时,黑夜已悄然占据了这片天空,天上繁星点点,璀璨如河。
绘梨衣望向天空中的那片闪亮的星星,轻声说,“Sakura,这个世界是假的对吧?其实我也是假的。”路明非不知如何开口。
“记忆里我每次开口说话,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我从来都不说话,只有那一次,我可以控制自己的力量。Sakura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很好。”
“所以,我现在可以开口说话。并不是我记错了,而是这个世界的原因。”
“另一个世界的我,也会很想要Sakura这样的朋友。”
“Sakura,去寻找属于你的世界吧。”
话音刚落,绘梨衣突然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她浅笑着,红色的长发散开,很美很美。
散开的发丝像极了夏日里盛开的鲜花。
红色的裙角像极了秋末时凋零的枫叶。
路明非缓缓睁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叔叔“轰隆轰隆”的呼噜声依旧,窗帘没有拉上。公路上路灯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明几净的玻璃窗户,照进路明非的房间。
路明非再把眼睛闭上,迟疑了一会儿后,再度把眼睛睁开。而后静静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语。
路鸣泽突然出现在房间里,而后饶有兴致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路明非也不说话。
终于,路明非开口问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就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了,从前呢有一只龙……”
“……说重点”
“好吧好吧,龙族起源于大海,而那个叛逆海洋与水之王也妄想要学黑王创世,于是建立了这个尼伯龙根,你可以称呼它Lost Champaign,失去之原。”
“每一个进入过失去之原的人都会被刻上烙印,这个烙印会读取人的记忆,然后新的人就出现了。”
“新生者拥有完整的记忆,自然也会有相应的情感,你可以理解成克隆,只是血脉不一样。新生者没有龙族的血统,自然也无法激发言灵的力量。”
“而环境是由四大元素组成,这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只要你记忆里有的,失去之原都可以重现,你可以在里面得到所有你想得到的东西。”
“当人迷失在里面的时候,其实也就失去了自我。得到的都是假的,失去的才是真的。这就是失去之原。”
“至于你为什么会进入失去之原,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有些“人”就喜欢搞这种传说中的神话。”
“……帮我订一张去东京的机票。”
“好嘞哥哥,1/4的命你要怎么支付呢,刷脸还是密码?”
“……微信或者支付宝可以吗?”
东京·蛇岐八家墓地。
路明非一直都不敢来这个地方。
因为这里长眠着一对说赌他赢的相爱相*的兄弟。
还有一个临死都在等着他的,他心怀愧疚的女孩。
你以为她是公主拥有全世界,可她以为她只有你和她的玩具们。
一只涂着“Sakura&绘梨衣のDuck”的小黄鸭静悄悄地放在那儿。
路明非走近,轻轻拿起那只小黄鸭,轻声说道。
“小怪兽,你知道吗。有一集动漫里,有一只正义的小怪兽,它是奥特曼的朋友。”路明非停顿了一下,“虽然最后它被邪恶的大怪兽给*死了。”
“好像无论我们怎么做,最后都要被消灭。”
“或许我们的存在是一种错误?”
“但我想,世界这么大,总会有一个地方,是属于我们的吧。”
“在那里不会有龙族的传说。”
“只有我们,和我们的故事。”
一阵风吹过,满园的樱花飘落。
一朵红色的樱花,落在路明非的手心里。
仿佛是在说。
“Sakura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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