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你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吧？”柳川柏抓住她的双手，搂紧她，用下颌轻轻摩擦辛夷的发间，说道：“辛夷，我喜欢你，从我见你第一眼就动心了，我告诉我自己，如果这辈子我会结婚，那一定是和你。
可是，我出现的太晚了，你早就和陈商陆定亲了，你很喜欢他，我成全你了。可他陈商陆不配，他跟戏子私奔，他抛弃了你，那我为什么不能争取呢？”
辛夷震惊地听着柳川柏的这番话，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次在重庆遇到柳川柏，他对自己十分照顾，辛夷一直以为是因为大哥的关系。
除了不能随便离开柳公馆，吃穿用度柳川柏倒是一点也不肯亏待她。他似乎每天都很忙，早出晚归，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能够一起同桌吃晚饭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惠子全名叫大岛惠子，军衔不低，每次都用一种既讥讽又愤恨的眼神看着辛夷，趁柳川柏不在时经常找辛夷的麻烦，辛夷往往都不理她，无论她说或是做什么都只当没她这个人。联想到她看向柳川柏的目光，辛夷想她一定是喜欢柳川柏，才会那么讨厌自己。
柳川柏难得休息在家，问辛夷想不想去街上逛逛。
一直闷在公馆中，能出去走走自然是好的，辛夷忙点点头。
柳川柏带她到成衣铺，店老板似是认识他，十分客气地将店中客人悉数请走。柳川柏将手中挑好的衣服递给她，示意她去试衣间换上，好一会儿都不见人出来，柳川柏皱皱眉头，手伸在腰间，站在试衣间门口唤道：“辛夷，换好了吗？”
好一会儿辛夷的声音才小声地从里面传出来：“好……好了！”
“砰”门突然被推开，柳川柏握着手枪在试衣间巡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才将配枪插回腰间，走到辛夷身旁，问她：“为何这么久都不出来？”
辛夷双手紧张地握着旗袍两边开叉处，双脸通红。
柳川柏的视线上下打量着，这件旗袍的设计偏性感，辛夷今年二十岁，正是女子最美的年华，虽然体形偏瘦，肉却只往该长的地方长。
柳川柏选的这件旗袍穿在她身上刚刚好，完美地将她的身材显现出来，前凸后翘，十分合身。
只是方家家教甚严，虽不赞同女子无才便是德，却也不许女子着装暴露，辛夷自小随父母生活在一起，在某些观念上多多少少受到父母保守思想的影响。
柳川柏见到眼前的美色，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心道：该死的好看！只是一想到这样的方辛夷会被其他男人也看去，心里不舒服起来。
“既然你觉得不习惯，那便试一下其他几件，我在外面等你！”
走出衣店，就见一名情绪激昂穿着学生服的少年大骂。
不等他靠近，已有人将他拿下，那人仍是不停地咒骂柳川柏，辛夷看着他被警卫拳打脚踢，嘴里吐出带血的牙齿。
辛夷抬眼觑着柳川柏，不防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既然生活在这个年代，就该明白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
辛夷总觉得他的话很沉重，像是困在深深的枷锁中，又像是走在迷雾中，挣不开走不出。
“那你为自己的行为后悔吗？”
柳川柏知道她指的是残害手足同胞，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整个人身子向后靠在车座上，“我说过了，活在这个世道，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由不得我们选。”
“但黑与白，对与错，总还是存在的。”
柳川柏沉默良久，才轻声说道：“或许吧！”
辛夷没有接他的话，她不知道那个学生最后会怎样，她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又怎么管得了别人。那个学生的事还是让辛夷情绪低落了好几天，柳川柏也没有强迫她立刻适应，依旧每日早出晚归。
辛夷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圈养的金丝雀，整日关在笼中，虽衣食无忧，却也无聊得紧。
未婚夫承诺说定要娶我过门，没想婚礼当天等来他逃婚消息。
她有说过想出去找份工作，柳川柏拒绝了，辛夷也试着自己出去找，跑了好几家学校，都被告知暂时不缺人，好不容易碰到有一家对辛夷很满意，却在自己第二天去时被婉言拒绝。
对方拒绝的语气还很恭敬，屡屡碰壁，辛夷也知道定是柳川柏在背后做了手脚。
玉溪书肆是辛夷偶然发现的一家书店，店面就开在离柳公馆不远的街上，辛夷连续几日都到店中，店老板也没有请她走的意思，辛夷便知晓柳川柏这是允许自己在这里消磨时间。
店老板已有五十多岁了，孤身一人，老伴和孩子都死在炮轰中，他不愿离开故土，便在此开了间书店打发时间，也挣点钱果腹。
大多数时候都是老板在讲他的故事、在回忆从前，辛夷很少开口，只是静静地听着。
柳川柏更忙了，每天晚上回公馆的时间更晚，身上经常有一股怪味，即使洗完澡那股味道好像也似有似无地扑进辛夷的鼻腔，刺激她的嗅觉。辛夷很肯定这不是血腥味，战争年代生存的人，对血腥味和对硝烟的味道一样敏感。
吃过早餐，辛夷如以往那般走进玉溪书肆，又闻到那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老板解释道：“昨天不小心把手割伤了，擦了点消毒水。”
辛夷这才注意到老板袖下手腕上缠着的纱布，消毒水的味道？
柳川柏到底去过什么地方才会有满身的消毒水味，他受伤了？不像！医院？也不可能，他身边没有重要到让他天天去探望的亲人。
除非……他是在一个反复消毒的空间待了很久，而且他也用过消毒水给自己消毒很久，不然身上的消毒水味不可能这么重！
辛夷看着老板的伤口，轻声说道：“近日住所处总飘着消毒水味，本来想着到老板这里来就能摆脱了，不想……”
老板面部微愣一下，笑着说道：“可是家中有人受伤了？”
辛夷摇摇头：“是柳先生身上带回的。”
不远处穿着黑衣的人朝这边看了好几次，辛夷不再多说什么，和老板点点头打过招呼便走到自己常坐的位子翻开标签所在那页。
晚上的菜有点咸，半夜辛夷口渴，又不想吵醒王嫂，便起身到一楼客厅倒水喝。
就见副官扶着醉醺醺的柳川柏走进来，见到她，副官打声打声招呼便走了。辛夷扶着醉酒的柳川柏回他房间，沿途就听他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一路嚷嚷到他的房间。辛夷安顿好他正准备离开，突然脚步停住，回过头望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柳川柏并不理他，只是翻个身睡下了。
辛夷全身发冷地瘫坐在床边冰冷的地板上，她终于知道还有哪里会充满消毒水的味道了。柳川柏，你怎么敢？
第二日，柳川柏揉着宿醉的头坐在餐桌上，问辛夷在书店待得怎么样。
辛夷拿筷子的手颤抖了一下，夹在筷中的咸菜掉在桌上。
柳川柏好笑地自碟中帮她夹到碗里，说道：“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辛夷默默地咽下口中的馒头，回道：“挺好的！”
“王嫂说昨天晚上是你送我回房的，我没说什么胡话吧！”
辛夷不敢看他，摇摇头：“没有！”
“嗯！近日外出小心点，前几日有一场关于我们高层的行刺，虽已被击毙，但还有一个在逃，不要让阿三他们离你太远，知道吗？”
辛夷点点头：“知道了！”
辛夷以会打扰自己看书为由，拒绝阿三等人跟进书肆。
书肆后堂传过来的消毒水味更重了，辛夷皱皱眉头，就见老板将她昨日借阅的书递过来，辛夷如往常那般边看边做笔记，到快午饭时分离开。
辛夷回到公馆时，王嫂正在厨房忙进忙出，问她今天是什么日子，王嫂笑着说：“先生打电话回来说晚上和小姐您一起用餐。”
辛夷点点头，换了件衣服去厨房帮王嫂的忙。今天难得柳川柏有时间回公馆用晚餐，两人喝了点酒，辛夷送他回房间休息，扶他躺在床上后轻声喊道：“柳川柏！柳川柏！”
见他的确睡死了，辛夷从他口袋中掏出钥匙，轻轻关上房门，打开柳川柏在书房的保险柜，确认是他今日带回的文件，回到自己房中，唤上公馆下人的衣服，悄悄从后门离开。
柳川柏留学是学的生物与制药，那日他醉酒后说出自己一直在帮日本人研制生化武器，如今已经大功告成，那晚是他们的庆功宴。
前段时间他每日回来身上未散去的消毒水味，是因为他整日待在生化实验室中。如果不是在书店老板告诉自己那是消毒水的味道，恐怕自己也不会多想。只有在那种地方，才会充满消毒水味，也只有从那个地方出来才需要反复消毒，避免将病毒通过皮肤或是其他方式传染给自己。
街上的路灯倒映出窗帘后方柳川柏的身影，辛夷若看到一定会很吃惊，明明喝下自己放了安眠药的酒，应该熟睡的柳川柏为何这么快就醒来。
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辛夷一人在急切地奔跑着，突然旁边闪出一人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柱子后方，辛夷拼命挣扎，那人悄悄在她耳边说道：“辛夷，是我！”
辛夷听到他的声音，转身看着陈商陆，忙将怀中的文件交给他，“商陆哥哥，这是我从柳川柏那里拿出来的生化病毒的资料。”
陈商陆紧紧放在胸口最里面的口袋，拉着辛夷：“辛苦你了！辛夷，我们快撤离。”
到集合地点，书店老板和君玉正着急地张望着，看到陈商陆带着方辛夷过来，立刻迎上去。
几人撤离的时候，被巡逻的卫兵发现，枪声一响，源源不断的士兵涌过来。这时，一辆车停在他们旁边，手上拿着重武器，压住对面长枪的攻击，对他们说道：“快上车！”
坐在车上，陈商陆对前方那人抱拳问道：“多谢！不知是哪条道上的兄弟？”
车子一路平稳地驶向远方，见后方的追兵已经摆脱了，那人摘下帽子和墨镜，冲后排的辛夷一笑。
是柳川柏！怎么会是他？
“我送你们出去，趁还没封城，必须尽快将文件送出去。”
陈商陆问他：“你到底是谁？”
柳川柏邪魅地一笑：“白狐！我的代号！”
陈商陆大吃一惊：“你……你是白狐？”
“怎么？不像？”柳川柏反问道。
“所以，你是故意让我偷走文件？”
生化病毒关系到无数人的生命，必须汇报给上级，如果这个人是柳川柏，那么查起来很快就会发现，他也会暴露，但如果是辛夷从他手中偷走的情报，就不一样，他顶多算是因贪恋美色误事，虽会受到处罚，会被怀疑，但只要他好好运作，继续潜伏在敌人中间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她就想柳川柏那么自律的人，怎么会带着那么重的消毒水味回来，又怎么那么轻易就酒后胡言，还被自己恰好听到？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辛夷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怅然若失，心里闷闷的。
柳川柏看着辛夷，并没有解释什么。
凭借着柳川柏的身份，城门被打开，就在车子驶出的瞬间，传来后方传来惠子的大喊：“拦住他们！谁都不准放出去！”
柳川柏在变故发生的那一刻已经踩下油门冲出去，后方追兵紧咬不放，表盘不断响起警报声，柳川柏骂道：“Shit！车子快没油了！”
店老板对附近很熟，立马建议道：“前面下车，那里地势对我们有利。君玉脚程是我们几人中最快的，她先撤，我们留下掩护。”
柳川柏说道：“让辛夷和她一起先走，车上有武器，再加上地势有利，我们可以为她们争取到足够的撤离时间。”
“我不走，我跟君玉一起只会拖累她，她一个人或许还能安全把文件送出去！”辛夷反驳道。
“辛夷，别胡闹！”柳川柏转身看着她。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文件必须安全送出去，不然会有更多的百姓受害，我们也都白牺牲了！”辛夷坚持。
对面的炮火很猛，他们也知道这份文件的重要性，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抢回。
柳川柏倒下的那一刻，看着朝自己跑来的辛夷。仿佛又看到那年樱花树下跳舞的小女孩，她的笑比盛开的樱花还要灿烂。
舞步旋转的瞬间突然惊喜地朝自己看过来，然后扬起大大的笑脸，提着裙摆跑来的那一刻，柳川柏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都跟随她的脚步在跳动，他激动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辛夷，仿佛有人在耳边说着四个字：在劫难逃。
却终是怔怔地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辛夷，兴奋地挽着身后陈商陆的胳膊，嘴里撒娇说着：“商陆哥哥，你怎么才来呀！”
柳川柏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在这一刻停了下来，原来，是这样！
捂着胸口，看着奔跑的方辛夷，苦涩地轻唤道：“永别了！辛夷，吾爱！”
他本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任由辛夷偷走文件，可是他不放心她，偷偷跟在她后面，直到看到陈商陆找到她，才转身回公馆。
是的，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辛夷早在成衣铺和陈商陆见面，他知道陈商陆逃婚不过是临时接到紧急任务。可还是想将她留在身边，想在回到家时看到她的身影，哪怕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
听到枪声想起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得杂乱无章，他知道一定是辛夷他们被发现了，他要去救她！
辛夷跑过来抱住倒地的柳川柏，不停地唤他的名字，“柳川柏，你醒醒，醒醒！”
柳川柏永远不会知道这次的辛夷是向着他跑来的！
看着不断围上来的追兵，辛夷拿起柳川柏的配枪。
“不！辛夷！”陈商陆大吼道。（作品名：《桑之沃若》,作者：银杏儿。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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