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6月,江淮大地遭遇百年罕见的特大水灾,灾区涉及江苏、安徽、湖北等8个省区,受灾总人口计五千多万,有40多万人死亡,而高邮因地处里下河浅洼平原,西傍“地上悬湖”高邮湖,大运河穿城而过,又成为了这场水灾的中心,时人有“洪水横流,弥溢平原,化为巨浸,死亡流离之惨触目惊心”之谓。
1931年6月,淮河进入汛期。但运河扬州段大堤春修夏防严重疏忽,治理经费按规定年计40万元,却被层层截留,直到发洪水的前一年仅收到8.1万元。当年六七月间,江淮流域连降大暴雨,运河扬州段湖河水位暴涨,运河大堤岌岌可危。高邮人民请求开启归海坝,以缓水情,8月2日,高邮县御码头水位已达到9.46米的历史最高位(正常年份为5-6米),运河大堤危急万分,朝不保夕,下午4时,县政府官员带领军警强行开启车逻坝缓解水情,8月4日晚,新坝、南关坝被洪水冲破,至此归海三坝齐开,洪水直泻里下河平原。
开坝后,大运河和高邮湖的水位均双双下降,险情缓解,高邮百姓纷纷走上街头,欢呼庆祝,有的大户人家甚至搭台唱戏,以示庆幸。就这样,历史的时钟缓缓走到了8月25日,下午3时,高邮湖上突然再次刮起西风,暴雨如注。26日凌晨转为西北风,高邮湖发生罕见湖啸,猛烈的湖水疯狂扑向运河大堤,顿时全堤漫水。凌晨5时,高邮城北的挡军楼、御码头等地堤坝先后溃决,其中挡军楼决口最大,约550米。洪水似山崩地裂,高邮城瞬间变成一片汪洋。
旧社会人们应对自然灾害,没有科学意识,愚昧与迷信共存。相传溃堤的那天深夜,一中年妇女叫吉桂子,在过高邮北门木板桥前,还用铜钱占卜,是字是磨(即有字无字)尚未有结果,北门木板桥就崩了,浪头把木板连同妇女一起卷走。一位1914年出生的厚道人,听说七公殿唱戏谢神消灾,前去看戏。七公主殿分为两进,戏台搭在大殿前面。他上堤一看,看到湖水已浸过西堤,湖水河水连成一片,浪头很大,丢下麻包,也不济事。
由于溃堤发生在凌晨时分,人们仓促之下无法应对,家住东大街34号的倪文福开了家豆腐店,溃堤那天是凌晨,泥水从北门大街涌向东大街,他们全家四人赶忙爬上北门城墙,亲眼看到棺材店陈五的大儿子在北门桥崩坍时被淹死。草巷口的邵家米店,全家除了一个在扬州学生意的,十来个人全部淹死了。据当时的一位记者报道,一户王姓人家,丈夫抱着7岁的大儿子,妻子抱着4岁的小儿子,6岁的女儿在后面跟随。大水涌来,慌乱间丈夫扔掉抱着的大儿子,并催促妻子也扔掉小儿子快跑。妻子不忍,丈夫便上来抢夺,小儿子大哭着紧抱父亲的脖子不放,全家人撕心裂肺地哭成一片,这当儿,洪涛顷刻间将这一家人吞没了。后来洪水退去,当地百姓捞获出王姓人家尸体,父亲与小儿子仍相互抱着没有松开,一幕幕,一桩桩惨绝人寰。
据1931年9月12日给政府呈文附件,高邮运河段从北向南溃堤主要有挡军楼决口150余丈,庙巷口90丈,御码头10丈,七公殿30丈,车逻南50丈,三十里铺60丈。溃堤后,里下河地区十余县顿成一片汪洋泽国,据统计,有1320万亩农田颗粒无收,倒塌房屋213万间,损失达2亿元以上,受灾民众约58万户350万人,有140多万人逃难外流,7.7万多人死亡。天津《益世报》在1931年9月3日第四版刊登了一篇题为《高邮溃堤记》的新闻报道:“二十五日,忽然大风大雨,彻夜不歇。及至午后四时,环绕扬城运河水志,于一钟头内忽然骤降二三尺,同时高邮邵伯电报电话,已均不通。众人传言:上游河堤必有溃决之处。延至六时,运河中始见漂浮的尸体家具,顺流南泻,络绎不绝......”
延至次年春天,洪水犹未退去。高邮百姓栖息于水中,寒暑侵凌,加以水中尸骸积久腐坏,瘟疫暴发。位于运河扬州段的高邮、邵伯;里下河地区众县,霍乱、痢疾等烈性传染病流行,死者往往丢弃田野。仅高邮一县死于瘟疫者便达数千之众。1932年4月23日《申报》载:“经洪水浩劫后,孑遗之民,无以为生,饥饿殆不可免......时疫流行。一人得病,传染一家,死者无棺盛殓,往往弃尸田野。棺木出售—空,大小木店概改制棺木。”
运河扬州段发生特大水灾后,举国震惊,国民政府号令全国赈济,但当时中国面临外患内忧,国穷民困,国家和社会的总体救助水平低下,在大面积的严重天灾面前,国家财政捉襟见肘,只好靠追加一定数额的救灾公债来筹款,不但款数有限,而且又引发一连串弊端,使得事情雪上加霜。灾民从政府方面得到的救助实在可怜,有调查说,截至当年11月份(灾发接近半年),灾民平均每家得到的赈款不过大洋六角,占各户平均损失的0.13%。
社会救助中的民间赈济自然也是一条渠道,同胞互助,奉献爱心,真情无限,汪曾祺的父亲汪菊生冒险前往文游台为病人治病,送救济物资和食物;名医许步仙、钱立功在灾后免费问诊,甚至不收药费,为不少人治好痢疾、伤寒、丹毒等病。华洋义赈会”总会火速运来“花旗”面粉,扬州、镇江等分会组织各饼店加工制作馒头、烧饼、“京江齐”等干粮,由专人负责监督随船来邮督放。
1931年9月,在泰州传教的美国传教士托马斯·汉斯伯格驾驶着自家的住房船,从泰州到高邮实地考察。在高邮,他对大堤进行了全面察看,做了大量的调查研究。随后,他将调查的结果写成书面材料,又亲自到上海向华洋义赈会秘书长威廉姆·绍特请求捐助重建大堤。他的请求得到了华洋义赈会的认可。托马斯被委派全权负责运堤修复资金和工程质量管理,1932年初,托马斯偕全家再次来到高邮,投入运堤修复工程。他们全家住在狭小的船上,时时受着疫病的威胁,常常遭到兵匪的干扰,与中国的工程师和民工们生活在一起整整七个月。终于,运河大堤高邮段又屹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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