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故乡的夜空（霓虹消消消）

青未了‖故乡的夜空

贾善耕

不知中老年的你是否能感到岁月在身边匆匆溜走，从小到大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从童年推到中老年，而所能明显感到变化的是轮回的四季，在2022年即将到来的节点上，我又回到了留下童年记忆的故乡。

这是一个普通的冬季，与几十年前的冬天相比，早已不见了皑皑的大雪，也很少刮着刺骨凛冽的寒风，天很晴朗，路也很宽敞，走下高速路之后接近故乡的时候，便是一段曲曲折折的巷路，路两旁是长满麦苗的原野，远远望去，故乡掩藏在一片灰蒙蒙的杨柳丛中，静谧而安详，傍晚时分，送走了前来寒暄的乡邻，我就早早入睡了，可夜里总也睡不着，于是,披上衣服出去，此时的村庄已经睡去，路灯已熄灭，院内院外漆黑一片，寒风中我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望了望天空，

啊，又见满天星！

漆黑的天幕上隐隐约约有一个弯弯的月牙，而在它的周围在更远更广的地方则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星辰，明暗不一，更多的向我眨着眼睛，似要与我交流那些很久很久的从前的故事。

这令我想起了几十年前在这里度过的童年时光，以及那时的夜晚和当年的天空：

在我的记忆里，夜晚的天空要么是明月高悬，要么是满天星辰，或者是阴天下雨，一年四季中，最令人怀念的是夏天和秋天，乡村的夏夜十分炎热，人们常常喜欢躲到街口乘凉，一个马扎、一个蒲团，便是大人们夏天的坐具，而孩子们则喜欢跑来跑去的捉迷藏，玩累了就依偎在大人们的身边听他们聊家常，那时候的农村，没有电灯，更没有电视，所有的精神生活几乎都靠人们的交口闲谈，在依稀的星光里，我们望着成年男人口中那明明灭灭的烟斗，来寻找乘凉的人群，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其次就是秋夜，到了秋收季节，村口的场院里垛满了收割来的庄稼，乡亲们要轮流看场，男孩子们最惬意的是莫过于陪大人在场院过夜，铺上草帘，盖上薄被就可以睡觉了，有时半夜醒来，万籁俱寂，耳边只有秋虫的弹唱，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令人不忍打破这特有的宁静，只能痴痴的望着天空，只见黑黑的天空上星汉密布，像无数拳头大小的黄灯笼，挂在那里稍稍晃动，令人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老人们常常讲述的牛郎织女、嫦娥奔月的故事，当然还有一些可怕的鬼怪传说，于是便不敢再想下去，只好又惊又怕的闭上眼睛继续睡去，但脑海中却将那漫天星辰定格在童年的记忆里。

走着、想着，刚才还是一轮金黄的圆月,此时却已退去,只有几点昏黄的星光弥漫着高且苍白的天。

“沙沙——”一阵看不见的凉意飘过来,又变成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遥远的地方压过来,数滴凉凉的水珠从窗外抛进来,——唔,下雨了。

抬头向外望去,却不见雨的影子,如果没了声音,外界不仍是一幅美好的《静夜图》吗?只是不见动的人影,街上也不见撑了花伞游走的人群,唔,我又忽地明白起来:这便是夜雨了。

“嘀嗒嗒....”在这弥耳的声音里,我分辩出了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那厚厚、密密的叶层白天连阳光都透不过去的,此时,沾了花粉的雨消消地落到地下,给依旧弹唱的秋虫润着歌喉。“嘀嗒嗒....”我又听见雨落在硬砖台阶上的声音,声响而脆。雨不很大,地下也望不见流水,当然不见那顺水飘流、此鼓彼灭的水泡了,亦不见光屁股的孩童追着、赶着,在低矮、漏雨的土屋里渡过的、苦涩的童年....

这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童年时代。那时,每逢夜雨来临,妈妈准一人来到院子里,朝屋里喊:“下雨了,收拾东西”,在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中,一家老小满院跑,抢柴什的、捡家什的,取晾晒衣服的,一任那凉冷的雨淋在身上。

一口气干完了,我便一个人溜进伙房,啃几口依然温热的地瓜饼子。如今算来,饼子已有几十年没吃了,细米白面也吃不完,是在这变化的沧桑中,妈妈已被日月染了太多的白发,令我不忍卒看。此时此刻,在这“沙沙”的夜雨中,我分明又看见她的身影,又听见那“咚、咚”的脚步声,只是很难听见她那稍哑但无比慈爱的声音了。

本来,夜雨是看不见的,但却清晰地听得见,而已近半百的我听了,往往再也睡不着。

这游子泪一般纵情挥洒的夜雨啊！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几十年的颠簸流离，我从游走到定居城市，为了生计奔波劳顿，常常因为忙碌忽略了故乡，甚至被都市夜晚的灯红酒绿所牵引，忘记了童年的天空，当然便久违了那满天星汉和夜雨。

站在故乡的土地上，回想城市生活，城市的夜晚永远是喧嚣的，流动的，以及流光溢彩，对于上班族来说，夏天办公室里有空调，冬天又有暖气，所感知的季节变换只能在上下班的途中，比如：树木脱光了叶子、天空中飘下雪花、寒风袭人时便是冬天；小草变绿、细雨淅沥时便是春天；瓜果飘香、黄叶满树时节便是秋天；而艳阳高照、令人大汗淋漓的时节便当然是夏天了。而城市的夜晚则很难区分季节，同样是霓虹闪烁，终日是车水马龙，无论是街道上还是住宅小区里，整夜都有灯亮着，即使子夜打开窗子你看到的依然是苍白的路灯光芒，远处是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以及鳞次栉比高楼上的开灯的窗子映射出的辉光,无论你怎样努力,都很难发现天空上是否有星光闪耀，除非遇上有月的日子，你才可以看见那轮灰白的圆月，但依旧难以看到眨眼的星星。

如今，已是中老年的我又站在故乡这片土地上，如今村里早已有了电灯，但街灯已经关闭，半夜里小村已经睡去。没有谁在开着灯，因此这样的夜晚，与我记忆中的童年并没有多大区别，一样的宁静和安详，尤其是头顶上这片无际的星空，依然是那么辽阔、那么静谧，那么一尘不染、那么令人浮想联翩。“人生易老天难老”，几十年了，乡村的方方面面发生了许多翻天覆地的变化，社会也走向了更加的文明进步，即使我脚下的这片土地也早已改变了容颜，电灯、手机电脑、电视、空调和汽车早已进入寻常百姓家，那些童年的伙伴无一例外的都成长成中老年，行走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上，体验着人生的荣辱沉浮。而这片天空呐？它依然是几十年、甚至是亿万年前的老样子，看到它肯定会令人联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和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