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枫声
春天里，又一亲人离世，忽然就想絮叨絮叨“死”这个问题。
人近天命，死，已是屡见不鲜；但每一次亲友的辞世，还是会在心头激起狂风暴雨或隐痛的涟漪。
人生无常，天意难测，谁都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天死。“好死不如赖活着”，芸芸众生，大抵是渴望长命百岁、甚至永远不死的。但不管你愿不愿意，死，始终躲不过去；死，始终与生伴存，是绕不开的话题。
如果可以选择，你想怎么死？
前几天亲见了三哥的死。58岁尽管对生活也失去了希望的他，应该是没想死的；但没想到的脑溢血要了他的命，昏昏沉沉中他就停止了呼吸。从血肉之躯变成一包骨灰，也就几支烟的功夫；空气，阳光，人世间的花草香……就这样咸阳古道音尘绝。
他是被动的死。
这人世多的是被动的死。
然被动的死亦可以像秋叶一样安详。
我的朋友计华就是这样一个人。1998年，我在邳州运河南岸那所学校工作的时候，他忽然来我的租住房逗留了两天。烟不抽了，酒不喝了，就是在我的课余跟着我这转转、那看看，说些闲话。然后他回了徐州，然后就没有了消息，然后大概年余，听说他已因胃癌离世。他来看我的时候，应该已是自知时日无多了吧？他来看我的时候，应该已经想好了怎样渡过自己的最后时光！
该拼搏的时候拼搏，该宁静的时候宁静，该歆享的时候歆享，荷起生而为人的责任……把远方交给远方，把死亡交给死亡。人这短短的一生，好好活好每一天，就是最好的希望；除此，谁还能怎样？
千古艰难唯一死，主动赴死是需要超乎常人的勇气的。当然，不负责任的轻生是不在其中的。
那些动辄把死挂在嘴边的人，是断不肯主动去死的，这类人实则最贪生怕死。倒是平素安静的人，了结起自己来果决而不露痕迹。
文天祥被捕的时候就想到了死。他没有振臂高呼，拒绝了劝降之后，他只是把死写进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诗句里。
瞿秋白被捕的时候也想到了死。他非常平静地要来纸笔，把要留的话语变成文字。苍峰翠峦，山野田原，一句“此地甚好”，他笑对枪口，慷慨赴九泉。
司马迁说，人固有一死，有轻如鸿毛，有重于泰山。我等凡夫俗子，若死前不留太多遗憾、觉得自己没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亦足矣。
看过的关于死的故事里，最优美的当属尾生之死。尾生与一女子约于桥下，久候不至；水起至足，不去；水漫至膝，不去；水漫至胸漫至颈，犹不去；终抱柱溺死。
人或笑其蠢，人或叹其痴，独不念其沉于梦想之等待之美丽！那该是怎样一个女子呀，让尾生虽死而不愿离去？！
读过的关于死的文字里，最喜欢的是顾城的《墓床》，他说：
我知道永逝的降临并不悲伤，
松林里安放着我的愿望——
下面有海，远看像水池，
一点一点跟着我的，
是下午的阳光。
人时已尽，人世很长，
我在中间应该休息。
走过的人说树枝低了，
走过的人说树枝在长。
看透如此，豁达如斯，舍顾城而其谁？！
当大病不治，当无常锁颈，你会选择平静面对，还是日夜悲惧？
当生命没有了质量，当你还能左右自己的生死，你会选择赖活，还是好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