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山西已经快要进入秋天了,天镇县二沟村九庵庙的老和尚宋九庵,却挺不过这个秋天了。
宋九庵这时已经84岁了,陪伴了他度过大半生的,就是这间九庵庙。一个月前,老和尚便一病不起,大队干部提出为他请个大夫来,却被宋九庵摆摆手拒绝了。
这位即将灯枯油尽的老人,将生产队的干部叫到床前,颤颤巍巍地从枕头底下掏出来一封信:“你一定要亲手将这封信交到公检法军管组的人手上。”
做完这一切,宋九庵仿佛解脱一般,缓缓闭上了眼睛……
老和尚临终留信,女飞贼火车上行窃村里人为老和尚宋九庵办理了后事,那位得到老人临终托付的二沟村党支部*,没有忘记这封信。
第二天,他便来到了县公安局,见到了军管组的同志,“村里有位老和尚托我把这封信带给你们,具体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将信交给他们后就回去了。
军管组负责人带着疑问拆开了信,信的开头是宋九庵的自我介绍。宋九庵是九岁那年在五台山铁佛寺出家,他的师父是一位武艺高超的和尚。
宋九庵从他师父那里也学到了一身本领,尤其是他的轻功更是一绝,一般的墙头,他就算扛着上百斤的沙包也能一跃而过。
军管组负责人挠了挠头,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下面宋九庵讲述的一件事情却令负责人眼前一亮,在三年前,宋九庵早上练完功后正准备去抱柴烧饭,结果却发现旁边的草垛里藏着一个人。
胆大的宋九庵一手揪出了草堆里的人,竟然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这人已经昏迷过去了。
宋九庵将女孩抱进屋内,然后又熬了一锅小米粥,将粥顺着嘴巴喂进去不久后,姑娘便醒了过来,应该是逃难的人长时间没有吃饭才饿晕的。
姑娘看了看眼前的宋九庵,知道是他救了自己,连忙跪下给宋九庵磕了三个头,宋九庵顺势扶起下跪的姑娘,问她为什么会饿晕在自己的庙里,姑娘捏了捏衣角说道:
“我叫宋莲萍,家是河北那边的,但是家里父母出了事情都去世了,所以我不得不逃难去内蒙古投靠自己的亲戚。”
说着说着宋莲萍眼眶便开始湿润起来:“家里实在是没钱了,所以我就一路步行,一边讨饭一边赶路,昨天晚上没讨到饭,就想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谁知却饿晕了。”听完宋莲萍凄惨的遭遇,宋九庵心里不禁犯了恻隐之心。
“你先在我这庙里休息几天吧,车票的钱我帮你出。”宋莲萍听完后,感激地又要磕头,宋九庵苦苦劝说下这才作罢,就这样宋莲萍在庙里修养了两天,第三天宋九庵将车票和路费钱都交到宋莲萍的手上,告诉她明天就可以赶路了。
宋莲萍再次道谢,即将要走了,宋莲萍决定好好逛一逛这间寺庙,突然她路过一间房子,推门而入,里面摆放的都是一些刀剑棍棒、斧钺钩叉等冷兵器。
宋莲萍沉思了一会,找到宋九庵问道:“大默大师是不是会武功呀,我在后面的屋子里发现了你的兵器房。”(大默是宋九庵的法号)
宋九庵认为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点了点头,谁知宋莲萍将路费还给宋九庵,又跪倒在地:“我想拜您为师,求您教我功夫。”
这可让宋九庵犯了难:“宋施主,这里是寺庙,收留一名女子在内多有不便呀。”宋莲萍不听解释,就这样跪在地下,宋九庵无奈道:“好吧,你可以留下来学武功。”
就这样从此九庵庙里多出了一个人,但是平时几乎没人会来庙里,所以村里人根本不知道宋莲萍的存在。
宋莲萍开始了和宋九庵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日子,宋九庵也是很不藏私地将拳法等武功教给她,但是有一次宋莲萍看见宋九庵的轻功了得,便不想学拳了,求宋九庵教她轻功。
既然宋莲萍想学,宋九庵也是倾囊相授,宋莲萍在寺庙待了两年多,将轻功学得差不多了,这天早上宋九庵起床发现宋莲萍屋里已经没了人,本以为她去练功了,可是宋九庵发现自己毕生的积蓄也不见了,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但是哪里还能寻得到宋莲萍的踪迹。
宋九庵料想宋莲萍心性恶劣,肯定会利用轻功去行违法的事情,但是全部钱财都被骗走了,宋九庵也病倒在床,所以没法亲自去抓她,所以在临终前留下了这封信,希望军管组的同志们能够为民除害。
事实上宋九庵的担心是准确的,宋莲萍在逃离寺庙后,立马开始了偷窃的活动,前面告诉宋九庵自己的那些遭遇也是编的,她本就是一名小偷,因为和父母吵架了,才决定离家出走,却不想昏倒在九庵寺,但是却收获了一门轻功。
军管组负责人合上宋九庵留下的信,信中的宋莲萍正是困扰了太原铁路公安处已久的女飞贼,她多次能从警方的围捕中逃走的原因,正是因为宋九庵教会她的那门轻功。
先偷拖鞋后偷表,火车之上显身手宋莲萍不敢再去内蒙古,决定就在河北,山西沿着石太线和北同蒲线活动,一出门便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盗窃,下午五点多,宋莲萍买了一张由太原开往包头的火车票,上了火车后直奔厕所。
厕所有一扇窗户,宋莲萍打开窗户,施展轻功穿窗而出,爬上了火车的车顶,乘客身上的行李她不敢动,但是行李车厢里的却没人看管,行李车厢是没有窗户的,宋莲萍想进去只能走车门,但是车门紧锁,在外壁下脚都很艰难。
宋莲萍解下腰间已经备好的布袋子,一头拴在车顶的通风口盖板上,一头拴着自己的脚,然后整个人倒栽葱似地垂下去,火车在高速行驶,宋莲萍利用轻功紧紧贴着门,右手拿着钢丝钳将车门外的锁扣一一剪开。
锁解决后,宋莲萍回到车顶,解开绳子,两脚蹬开车门,双手一松,就进到了行李车厢。但是行李车厢里没有灯,宋莲萍也没有带照亮的东西,火车快到站了,宋莲萍随便摸到两个箱子,甩下火车重新来到车顶,关上车门一跃而下。
那两箱里面装的都是当时紧俏的商品塑料拖鞋,宋莲萍把它们拿到附近的集贸市场卖掉,将近两百双拖鞋马上被抢空,这也让宋莲萍尝到了甜头,开始寻找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当地的工商部门得知有人在大批量销售塑料拖鞋,等赶到现场时,宋莲萍早已消失,只留下两个空箱子,通过空箱子只能查到这是火车上丢的一批货,最后由于价值不大,警方便没有立案侦查,这也让宋莲萍有了一丝侥幸。
偷完塑料拖鞋后不久,下午一点,宋莲萍又来到太原火车站寻找猎物,这时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了宋莲萍不远处,下车的男人手里提了一个黑色公文箱。
宋莲萍眼睛一转,那个年代能够坐上车的非富即贵,加上这只公文箱外表瞧着就很值钱,四只角都用黄铜包裹着,搭扣着两把小铜锁。
男人进了车站坐在425次列车候车区,紧跟其后的宋莲萍立马去买了张425列车车票,车来了她跟了上去,宋莲萍买的是站票,站在过道里眼睛时不时看一下自己的猎物,本来想等着晚上九点天黑下来,乘客们都进入熟睡后再动手,但转念一想,万一那人中途下车怎么办。
宋莲萍选择当即动手,她从乘务员那里借来了一把扫帚,开始假装自己的列车工作人员:“来同志,把脚抬一下”当扫到那个男人时,宋莲萍拉起了话茬:“你是去哪的”,“西安”,宋莲萍吃了定心丸,到西安还要过一夜。
宋莲萍扫完走后,那人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瓶酒和一个烧鸡开始吃了起来,不一会便满脸通红,然后起身去上厕所,宋莲萍看到如此大好机会,索性现在动手,面不改色地走到那个位置上,从行李架上抽出了那只公文箱。
正准备拿着公文箱去隔壁车厢,然后下一站下车时,迎面走来一个乘警,宋莲萍的行为引起了他的注意,距离下一站还有二十多分钟,现在就拿行李有点不对劲:“同志您好,请出示一下车票。”
宋莲萍不紧不慢地掏出车票递过去,乘警正要低头查看时,宋莲萍举起拳头砸了过去,乘警下意识躲了过去,宋莲萍变拳为掌,砍在乘警的脖颈处,乘警被打倒在地,宋莲萍则抄起箱子蹿进厕所。
乘警在外面使劲砸门,门终于开了,可宋莲萍也已经从窗户跳下火车了,乘警很快找到了箱子的失主,男人一脸着急地告诉乘警:“我那箱子里有100块上海牌手表,市场价值一万多。”
这一次铁路飞贼终于引起了太原铁路公安处的注意,从作案手法和跳车痕迹来看,和偷塑料拖鞋的应该是同一个人,而且此人还会轻功和武术,公安处暂时只能得到这么多的信息,关于小偷是谁却丝毫不知道。
警局之内再逃脱,铁路飞贼扰人心警方决定在太原火车站和塑料拖鞋销售的商贸市场进行布控,刑侦处副处长曹伯华担任专案组的组长,案发第八天后,警方在太原火车站,发现了一名女子手上戴着一块崭新的上海牌手表,一番询问后,女子将卖她手表的那个人外貌描述了一番。
正是铁路盗贼,在商贸市场的布控也起到了效果,抓住这块手表的第二天,宋莲萍在市场露面了,那名乘警也在监控队伍中,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是那个人”乘警给旁边的队长指了指宋莲萍。
为了不打草惊蛇,曹伯华派人先跟着她,宋莲萍走得不紧不慢,没事还抓住几个人低声说着些什么,应该是在推销自己的脏货,一名男子掏出钱,宋莲萍从兜里掏出一块手表递了过去,侦查员为了掌握更确切的信息,决定假装顾客。
“手表怎么卖得”“120块,绝不讨价”宋莲萍还没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警察。
“好,来一块”宋莲萍告诉侦查员自己要先回去取一趟手表,另一队警察也缓缓跟了上去,宋莲萍一直来到一家小旅馆。
曹伯华领着外面的侦查员一拥而上,抓获了正在从箱子里掏手表的宋莲萍,宋莲萍被押回了警局,就在曹伯华即将对她展开审讯时,宋莲萍却说自己要上厕所,审讯人员带她去了四楼的厕所,不一会宋莲萍便出来了。
举起两只手,让女刑警重新帮她带上手铐,就在女刑警掏出手铐时,宋莲萍猛地一推,然后借力后撤,厕所顶上有一个爬人洞,宋莲萍双脚发力,跳了上去,顺着那个洞爬上屋顶,警局里的警察们也忙活起来。
只见宋莲萍踩着房上的瓦,在一栋栋楼上窜来窜去,不一会便消失在警察们的追捕视线中,警方通过在宋莲萍房间中,发现的收据和在太原火车站发现的那块手表,推测宋莲萍很可能会回到太原,在那里应该有她的一个窝点。
于是警方再次踏上追捕的道路,据买手表的那名女子所说,宋莲萍是乘坐一辆三轮车来火车站的,一下车便给她推荐手表,警方很快找到了那辆三轮车。
三轮车的师傅告诉警方自己是在中寨一块拉到宋莲萍的,侦查员在中寨查了三天,才摸到宋莲萍的窝点,房东告诉警察,宋莲萍付了一个月的定金,现在应该去吃早餐了,侦查员翻进屋子,等待着宋莲萍自投罗网。
可是一天过去了,宋莲萍却始终没有出现,原来她吃完早餐正准备回去时,听到一个邻居跟她说,有人跟房东打听她的消息,警觉的宋莲萍就跑了,警方这一次抓捕又以失败告终。
警方又决定,在太原铁路的列车上撒下几十张大网,等待宋莲萍主动咬钩,刑警李新成和焦明福两人伪装成旅客上了560次列车。
晚上八点多,两人在卧铺车厢里刚准备吃晚饭,就听到车厢的门被打开了,两人掏出手枪顺着门缝往外看,月光下,一个人正在车厢走廊的行李架上翻找着。
两人拉开厢门,焦明福打开手电筒照了过去,“不许动”,那人反应很快,一个鱼跃翻出了车门,焦明福两人愣在当场,身手矫健的这个人正是宋莲萍,老窝被端,她总得继续偷来养活自己,一次次的逃脱让这名飞贼也变得越来越大胆。
两次交锋,都以警方败下阵来,太原军管组命令,下次再发现飞贼宋莲萍,可直接开枪,不然又会让她逃脱,宋莲萍逃走后,没有选择暂避风头,10月29日,大同火车站盗窃一千多元。
31日窃取列车乘务长三百多元,11月2日和3日,在538次列车和朔县火车站再次盗得近一千元。那段时间,铁道飞贼的名号令太原火车上的乘客们惶惶不安。
就在太原公安局在讨论如何抓捕女飞贼时,中央领导来了指示,将会有一批外宾在太原停留两天,然后沿着太原线去往其他城市。
这个工作可比抓捕女飞贼重要得多,但是太原警方就怕在宋莲萍那里出了岔子,11月12日,罗马代表团乘坐火车到达太原,警方在整节列车上布满了安保,而宋莲萍也在搜寻猎物中登上了这节列车。
和尚留信破获飞贼,故技重施就地正法宋莲萍脱掉外衣,里面穿着一件之前偷来的乘务员衣服,她并不知道这趟车上有一节外宾车厢,只想着从卧铺车厢捞点油水,去往卧铺车厢要先穿过用餐车厢,刑警吴扣根此次任务是守在餐车,确保外宾的安全。
吴扣根看见一名乘务员走过来,正想给她让路时,忽然看着乘务员的脸,想起来警局里的通缉照片,这不是宋莲萍吗?
为了不打扰外宾,吴扣根跟在宋莲萍身后不着急动手,宋莲萍一个转身发现了跟踪自己的吴扣根,不动声色地走到车厢尽头,突然拉开厕所门躲了进去,吴扣根冲到厕所门口开始砸门。
在旁边车厢的曹伯华也听到这边的动静,急忙赶来察看,吴扣根说飞贼就在里面,厕所里面传来玻璃碎掉的声音,宋莲萍再次从厕所窗户逃走了。
曹伯华连忙跑到两节车厢连接处,打碎玻璃探出头去,那个黑影已经跳下了火车,曹伯华抬起手开了几枪,正好一颗击中了宋莲萍的手腕,事后统计外宾丢了四块手表,七件黄金首饰和一个照相机。
铁路警察得到消息后,沿着铁路沿线一公里进行搜索,顺着血迹来到郊外的一个大棚里,但只发现了一截带着血迹的乘务员制服袖子,针对外宾被盗事件,山西省省委*谢振华亲自命令公安局尽快破案。
谢振华
11月17日,天镇县军管组将宋九庵留下的那封信交到了专案组,众人这才得知女飞贼的姓名叫宋莲萍,信中提到宋莲萍老家河北,专案组怀疑她可能回河北养伤,便立马派遣侦察小分队赶赴河北。
在当时河北一共有67名叫宋莲萍的人,最后一步步审查将目标锁定在张家口市郊区的一个初中毕业生,通过学校档案查到了宋莲萍的信息,最关键的是宋莲萍曾经进过局子,所以留下的有手印,警方通过和偷盗现场留下的指纹进行对比后,发现完全吻合。
警方秘密在全市的医院进行摸查,看近期内是否有受过枪伤的女人,果不其然,在张家口郊区五松店的5709工厂卫生所发现了线索。据医生讲述,11月14日那天,有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姑娘,腕部受到枪伤,当时是宋莲萍的叔叔宋诚稳带她来的。
后面宋莲萍会定时在上午十点来诊所换药,侦查员们决定在这里蹲守,第二天快十点的时候,宋莲萍骑着自行车来了,虽然已经剪了短发和男人无异,但还是被侦查员一眼认了出来。
在宋莲萍换药分心时,侦查员冲进屋内,将手铐戴在她的手上,在她躲藏的市郊结合部的房子里,搜到了外宾丢失的物品,太原警方决定立马将她押回太原,于是八名刑警押着宋莲萍离开了张家口。
在路上,宋莲萍又嚷嚷着要上厕所,带她下车后,到了一处灌木丛前,宋莲萍想故技重施,再次逃跑,可是这次警察早有防备,一声警告后宋莲萍没有停下脚步,警察掏出手枪,瞄准射击,困扰警方多时的飞贼躺在了血泊之中,年仅二十四岁,太原火车上从此再无女飞贼。
参考文献[1]《红岩春秋》,1996年第04期,《飞车女贼覆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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