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的热搜,好冷

王朔的热搜,好冷

首页休闲益智炮轰橡皮人更新时间:2024-04-27

8月初,作家王朔出新书那天,微博的热搜话题分别是杨紫、吴磊和赵露思等明星,他们都比王朔这个名字靠前。

一拨人嗟叹:流量时代不读书,文坛老人无人识。

无人识当然是瞎说。但在信息如即食面的时代,也很少有年轻读者愿意掏包买一本140万字的北京话版汉武帝故事——《起初·纪年》。

至少在舆论层面,王朔似乎“过时”了。一部耗时14年的巨作,像去年“八年磨一剑”的余华那样,仅在文学圈内部小范围引起狂欢。

这百万字的作品,王朔自称是从世纪初就开始动笔,“原计划三年完成,后来一猛子扎出去,再抬头就是十来年之后,街上流行戴口罩。”

王朔

大多数80、90后知道王朔,大多通过其作品。从《动物凶猛》到《顽主》,从《阳光灿烂的日子》到《编辑部的故事》,几十年来,再难见这样一个人纵横影视文江湖,横跨作家和编剧领域。

时至如今,不少六、七十岁的老作家都已停下笔来,王朔却忽然猛扎一头,泛起水花。这次,新书分为四个部分:《鱼甜》《竹书》《绝地天通》和《纪年》,与他过往的作品相比,光名字就高雅得让人不适应。

“顽主”王朔,难道这次不“痞”了?

“文学玉米地里的野高粱”

一家“替人解难、替人解闷、替人受过”的3T(三“替”)公司,专为客户提供各种脑洞大开的服务,请君座上客,好梦一日游。

这是王朔最著名的小说之一《顽主》的情节。在老北京土话里,“顽主”指那些不务正业的小混混。

一切都荒诞不经,透着一股自我戏弄——对生活无所谓,也没什么真情实感,调侃世界并被世界调侃。这就是“顽主”王朔。

王朔有着一股“顽主”的感觉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社会,到处洋溢着莽撞与热情。京城大院小子王朔,往裤兜里揣着一大把鬼点子,用最讥俗、顽劣的想象,在现代文明的浪潮里呼啦乱窜。

“痞子作家”“流氓派”是王朔早年被贴上的标签。写女人和艳遇,写纯情梦和英雄梦的消亡,写带生殖器官的脏话和沾着廉价烟酒味儿的罗曼蒂克。城墙和地皮活蹦乱跳,含着京片子的笑声如鞭炮噼里啪啦。

“耍嘴皮子功夫”是王朔小说里主人公的强项。他们大多不务正业,瞧不起生活的“宏大叙事”。

北京公共汽车售票员、街头瞎混的小痞子、打麻将打扑克的赌棍、饭馆里就酒聊天的侃爷们为他提供素材,但翻开来看,故事本身没什么高尚的悲剧精神,只是庸俗,只是嘻嘻哈哈,严肃深沉的社会传统规范在一场场闹剧中瓦解消散。

王朔作品《动物凶猛》改编的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

王朔将方言肆意“调度”,大量使用对白,但只字不冗,口语性鲜明,读起来痛快,模仿起来更妙。什么“过把瘾就死”“玩儿的就是心跳”,看上去痞里痞气,内文却净是辛辣犀利的讽刺,试图将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善、假崇高和精英主义一锅端。

顽俗背后,是敢说真话、偏要说真话的狂放。用王朔自己的话来说:“宁要真流氓,不要假崇高”“别人都在假正经,我只好假装不正经”。

主持人窦文涛就曾回忆自己二十多岁时沉迷王朔:“本是个老老实实的孩子,当然一肚子不老实。看他的小说,感觉终于找到了学习榜样。原来能这么跟人贫,话可以说得这么好玩!大开眼界。甭管真假,可以说他给我介绍了一种生活,这生活让我怦然心动。”

作家阿城认为,王朔是真正意义上的先锋作家,比余华还要“先锋”:“王朔语言是大桌语言,但是大家吃一道菜时觉得味道不对,是不是坏了?这才是颠覆,原来的意义被颠覆了。”

诚然,王朔的油腔滑调来自于他对教条主义、精致主义的消解。易中天讽刺王朔“一成功就开始胡说八道”,还说,用拼音法在电脑上敲王朔的名字,先跳出来的是“妄说”;

发表于1993年《上海文学》第6期的一篇文章,批评王朔的作品“反映了当代人精神信仰的破碎,以及时代人文精神的萎缩”;

2000年还有一本名流传江湖的《王朔批评》,其中一篇标题一针见血道出王朔在当时的地位:“文学玉米地里窜出来的一株野高粱”。

其中,批评王朔最狠的,是王朔自己。

他在《我看王朔》里自我调侃“浪得虚名”:“王朔及其作品对我们这个社会的负面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从他开始,哗众取宠似乎成了作家成功必须采取的姿态,连累得其他很多老实本分的作家也跟着失去了社会的尊重,大家对他的愤怒,瞧不起他也是顺理成章的。”

《阳光灿烂的日子》中的王朔

这种自嘲和反讽,以及其受到过的抵触和质疑,难免让人想起同时代作家王小波。

同为红旗下长大的京城才子,王小波和王朔都不惮于用大胆文风挑破“假正经”,擅于将讽刺和批评融入调侃文字,为文学祛魅,专注于自省和自我洗涤,“创造一点美”或“提升自己的灵魂”。自然,也都在那个时代受到过抵触和质疑。

1984年,王小波窝在家里看了1000多部美国电影,他想学英语,陪爱人李银河一起出国。

这一年,王朔在《当代》杂志发表了自己的成名作《空中小姐》,主角原型和灵感来源于他当时刚分手的第六个女朋友。

“顽主”的自由

王朔将《空中小姐》的成功大半归因于自己的“商人眼光”——即更多考虑小说的“好卖性”,而非文学内涵。

“当时我选了《空中小姐》,我可以不写这篇,但这个题目,空中小姐这个职业,在读者、编辑眼里都有一种神秘感。而且写女孩子的东西是很讨巧的。……我要是写一个农民,也许就是另外的结果了。”

和不少作家一样,王朔同样是误打误撞走上了写作道路。他1958年出生于南京,祖籍辽宁鞍山,在北京的部队大院里长大。母亲是医生,父亲是解放军政治学院教员。

1976年中学毕业后,王朔被父亲送到海军北海舰队去担任卫生员。1980年退伍回京,在北京医药公司药品批发商店任业务员。

年轻时的王朔

错过了高考,没能在部队提干,二十几岁的王朔精神困闷,思绪泛滥,感到“没了出路”。1983年,他干脆辞了职,“我得找到我自己内心的自由”。

他赶大流去经商,到广州去进了一堆墨镜、收录机、喇叭裤回来卖。可惜又一次受挫,“全没戏”。

王朔发现,自己的商业眼光不太适用在经商上,恰好,他曾经在铁凝影响下写过并发表过小说,从此后,开始考虑正儿八经以写作谋生。

从《空中小姐》开始,八十年代晚期,王朔接连发表了《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橡皮人》《顽主》《我是你爸爸》等作品,一发不可收拾。

电影《顽主》剧照

王朔的“破坏性”与“开创性”还体现在制度上。1992年,王朔趁着出版自己四卷本的机会,向出版社要恢复版税,明目张胆地破坏了中国文学存续半个世纪以来的生产机制,张志忠评价他“是当代文坛上第一个个体户”。

时代给予了他第二次馈赠。改革开放的春风沐泽影视行业,电视涌入千家万户,文化娱乐需求猛涨,一代名导诞生于此时。

1988年,《顽主》被峨眉电影制片厂的米家山花3000块买走。没多久,刚凭《红高粱》拿金熊奖的张艺谋来了,也想买《顽主》。

王朔不愿意背信弃义,就再给张艺谋写了个故事——《千万别把我当人》,虽然最后张艺谋还是没要。

这一年被称为“王朔年”。四部改编自王朔小说的电影同时上映,除了《顽主》和《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黄建新将《轮回》改编成《浮出海面》,叶大鹰将《橡皮人》改编成《大喘气》,均搬到了大荧幕上。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剧照

1991年,王朔招徕一伙人,利用工作之余聚在北京的工作室里写完了《编辑部的故事》。正要开拍,剧本却忽然丢了。除了王朔外,马未都、葛小刚、魏人都不愿意重写一遍。

这时,一个剧组打杂的人主动提出可以和王朔一起重新把本子弄出来。那人叫冯小刚,当时还只是北京电视艺术中心的一个美工师。王朔和冯小刚的名字,从此后绑定了多年。

由上可见,在文学、影视共构的江湖里,王朔至少没在道义方面寒碜过。后来,因为自己的名字导致冯小刚作品被毙时,他不愿连累后者,主动“割席”离开。

可王朔终究是王朔,嘴上他也不放过。对于人们将他和冯小刚做对比的行为,王朔回应道:“我承认我下流过,但我不承认我与冯小刚一样……”

冯小刚和王朔

真是,他骂了多少人,就会遭到多少人骂,甚至更多。

尤其是在爱情、婚姻和家庭方面,王朔逃不掉一句“不仁不义”。

当年与第六个女友分手后,王朔很快就在北京舞蹈学院认识了后来的妻子沈旭佳。几十年来,沈旭佳陪着王朔从藉藉无名到小有名气,从文字到荧幕,从《浮出海面》到《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同甘也共苦。

不过,沈旭佳对巨大的名利是警惕担忧的:“我真不想你出名,我真希望咱们老像现在这样。”

她担忧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1994年,认识沈旭佳的第十年,王朔在北京电影学院表演课上认识了大二学生徐静蕾,并为这个小自己16岁女孩身上的“邋遢帅”深深着迷。

徐静蕾

徐静蕾想演电影,王朔就帮她筹备《开往春天的地铁》(2002),徐静蕾想当导演,王朔就帮她孵化出了《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2015)。

徐静蕾的介入让沈旭佳与王朔离了婚。虽然两人最终还是未能走到一起,但王朔继续风流到老,50岁还帮24岁的演艺圈新人王子文打官司,这段风流史倒以“仗义”之名开启:“我们王家的丫头受了欺负,我不能不出头”。

“温情主义者”的回归

现实里,文艺圈多少沾点名利场风气,就像黄渤说的,“成名后身边全是好人”,但王朔还是异类,还是反叛,一如既往地与世界作对,讽刺这个那个,怼天怼地。

在2007年一档节目里,王朔坦言承认了自己对媒体采访提出的“一小时10万块”的要求。“但这钱我一分钱不拿,是要捐给那些读不起书、看不起病的穷孩子。……你们媒体挣这么多钱没有义务吗?”

新世纪交汇之时,王朔差点再一次遭受大面积抵制。2000年,父亲、兄长、好友的相继去世让王朔深陷低谷,他“把自己打碎了”“哭都哭了好几年”。

彼时势头正盛的论坛和门户网络让他找到了发泄出口,他写博客骂人,炮轰当时正热的文化名人余秋雨、于丹,嘲笑白岩松和赵忠祥,还狂开地图炮,把二十多个城市都痛批了一遍,最高纪录是一天内发了40条博文。

有时候叫人觉得,王朔明明是只刺猬。一受刺激就反抗,一不爽就开骂,就像当年因为“做不了知识分子索性就站到反面”的反文化精英姿态,彪悍无边。

王安忆形容王朔是“温情主义者”,喝完酒后变得“特别可爱,脚是软的,眼光也是软的,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跟你说的样子。”她认为,王朔的不正经,反而是为了掩盖他内里的柔软和脆弱。

但无论如何,二十多年过去,“顽主”文化在当代社会不再那样新鲜了。

不是说不再“有用”,而是不罕见了。互联网自媒体给每个人都提供了张嘴的机会,且人人都可以不止有一张嘴,郁闷了无聊了也可以上网去打打嘴炮,恣意发泄。

可我们都知道,这并不是什么“顽主”精神,许多看似“自由”“大胆”的口语扔到网上,只是带来不断的“解构”与“构建”,意义的重复与消解,令人疲惫不堪。

对此,六十岁的王朔显然已不屑一顾,一头扎进历史里,畅游远古十几年。

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中的王朔

《起初·纪年》其实并不是他第一次写历史题材。上一部作品,2007年的《我的千岁寒》取材自《六祖坛经》,写“轮回”“涅磐”“热均衡”这些“宇宙属性”的东西。

当年,大家都以为这是王朔的封笔之作,如此广袤、深邃,与早年通俗易懂的“朔味儿”拉开了一定距离,同时也与读者拉开了距离。

砖头般的《起初·纪年》也依然容易劝退人。除了历史题材外,连篇洋溢的北京话也够南方读者受的了,北方读者或许也有点腻。若非怀着对王朔的好奇与期待,兴许看几行就合卷了,毕竟这本书怪诞,闹腾,味儿太冲。

不再闹腾的王朔,似乎将自己这几十年的野心和阔气都收进了这部书里。通过汉武帝一朝的风云变幻,串联起李陵、司马迁、张骞、司马相如、卫子夫等历史人物,把遥远年代的波澜壮阔付诸笔端,“有嬉笑怒骂,也有荡气回肠”。

有耐性读完全本的读者大多则发现,骨子里,他还是那个碎嘴而犀利的“朔爷”,老人般的叨念里穿杂调侃,不难感受到那股熟悉的通透与勇敢。

有意思的是,至少有一半打好评的读者,都因为“他是王朔”。“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还没看,先预定五星”“唯有王朔能治好我的精神内耗”……这份无条件的信任多少包含着点“权威崇拜”“名气崇拜”。读者的忠诚固然可爱,但四十年前的王朔估计也会嗤之以鼻地“啐”一声:没必要。

即便别的都先放一旁,日拱一卒的王朔,虽然宕不起明星八卦那般激烈的舆论水花,但对当下差些被微博段子和短视频挤到边缘的文学圈而言,朔爷的回归,也算得上一次颇为坦荡的鼓舞。

(文中配图部分来源于视觉中国,部分来源于网络)

作者 | 刑初

编辑 | 莫奈

排版 | 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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