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澡堂子
六七十年代,经济不发达,各家各户都不具备洗浴的条件,既无太阳能更没听说过淋浴器,要想卫生只能去公共的澡堂子。那时候,在我们大院的东北角就有这么一个澡堂子,男女共用,周日上午男的洗,下午女的洗。大院澡堂的设施非常简陋,除了大小不一的两个池子外,就只有周围一圈的淋浴喷头,甚至连储物柜都没有,一进门就是一长溜的大通铺,只要有地儿,便可把衣服随手脱放在那里。虽说不安全,可直到88年我们家搬到隔壁的干休所,从没有听说谁家丢失过衣物。每到周日,大院的澡堂子总是人满为患,热闹得如同今天放映大片的全球通影城。
澡堂里的两个池子,一个是热水池,一个是温水池。热水池里通着一根蒸汽管,一扭阀门,热腾腾的蒸汽就伴着‘嗵嗵’的山响冲进浴池,那动静比消音器坏了的幸福250还大。有时起早第一批进澡堂,就会赶上锅炉工新换的清澈干净池水,大人们都管这叫“头过水”,而能够洗上“头过水”,在那会儿是件十分让人惬意的事情。“头过水”刚刚烧好,通常也最热,这时就有皮糙肉厚而又不怕烫的大人,勇敢地冲下池子,一边大声吆喝,一边不停地用双手搅拌。等搅到满池子云雾缭绕之时,便猛然一个下蹲,整个人就完全坐在了热腾腾的池子里。
许是小孩皮嫩的缘故,大院里的孩子只要下水,就本能地躲在温水池里玩,极少跟大人们掺和。而大人们在热水池里泡够了、也吹够了,就喜欢把我们像拎小鸡一样扔进热水池,然后看着我们在热水里挣扎、扑腾,开心地哈哈大笑。这种原始的勇敢者教育,不仅不会让我们的父辈生气,反而得到了他们的赞许,美其名曰:男子汉就应该不怕烫!说来也怪,虽然水的表面奇热无比,可是下层却温和地多,只要你有勇气稍微坚持一会儿,那池子便不再感觉有多么烫,然后浑身由里而外的通透就会紧接着涌上心头。
澡堂里,大人们最喜欢做的事除了闲砸牙,就要属溜嗓子了。我们大院的澡堂虽然简陋,但很高很宽阔,这样一来对声音也就有了一种共鸣的效果,在池子里大声说话有时都能听到回声。喜欢泡澡的人,水温越烫越会感到舒坦,而随着热气蒸腾,整个浴室里弥漫朦胧,这时一句“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翻掌保定乾坤”,那肯定是位泡舒服了的爷们过过戏瘾。喜欢歌唱的也不闲着,一曲《打靶归来》同样能唱得荡气回肠。当然,也有不歌不戏的,就为了泡澡泡到忘情时,运足丹田之气,干吼两声。对所有这些冷不丁发出的动静,一般常泡澡的人都会习以为常,而被吓了一跳的,过后往往也只是会心地一笑——人在热水里浸泡血液流通加快,筋骨放松,放声吼上几嗓子,既释放出胸中的浊气,又愉悦了心情,也算是一种心理减压吧。
跟大人们不同,我们孩子洗澡时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憋气。一声号令,两人同时把头扎进池子里,以最晚抬头的为胜。那时候,虽然大院老少都在一个池子里泡,可谁也没觉得有啥不卫生,更没听说过性病、传染。偶尔憋气时不小心呛上一口,也不觉得有啥大不了的危险,抹把脸、顺口气,继续玩。放在今天,除非是疯子,否则那种行为简直是不可想象。
尽管拥挤、尽管简陋,可在那个年代,能够足不出院就可以解决个人洗澡问题,还真是一个相当牛逼的特权。除了部队,在我的同学里,好像只有市委和农机学院的,才能够享受如此待遇。为此,我们红旗七路小学的很多老师都借口家访,顺便去我们大院澡堂子洗澡。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人不乐意,毕竟每张一毛钱的洗澡票,是部队提供给家属们的福利。
一天,我们285大院的孩子集体被各班老师喊出来,一番训话之后,我们被告知从当天起,我们院的孩子都不用来校上课了。没有疑问、没有悲伤,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我们就象快乐的小鸟冲出了学校,兴高采烈地在警通连的操场上疯玩了一上午。事后经家长调查,我们才得知,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部队的卫兵拒绝放老师们进大院洗澡。要说那时的部队领导还真是尊师重教,当天下午就跟学校达成共识,以后老师们可以随便进出大院澡堂,卫兵不得干预。非常可惜,这场犹豫洗澡引发的听课风波就这样被无声无息地摆平了,第二天我们还得背起书包上课堂。前不久在超市遇到我小学的班主任,谈及此事,年逾七旬黄老师还是笑得喘不过气来。
现在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家家户户都有了浴室,连带桑拿和按摩的整体卫浴都不稀罕。偶尔天冷了去洗浴中心,总是带着十分的警惕,漫说不敢下池子,就是哪个人多咳嗽几声,都害怕他带着什么细菌,抑或是艾滋病的携带者。那份如临大敌般的小心,让重温儿时的澡堂温馨成为了一种奢望。
文:老橡树,大院子弟:神龙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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