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马
预感
距庚子年春节
还有四天
我坐高铁回内蒙
车厢里人挨人
三分之一都是
要回老家吃羊肉的
北京娃娃
一到呼和浩特
众婴儿放声大哭
鼠疫
一车人
正在高原
突然传来
发现鼠疫患者的消息
过了一会
一位长者问道
老鼠的鼠
外面有没有两点呢
太久没有写这个字了
鼠疫
从疫区
回来一周了
昨晚终于
睡了一个好觉
梦见西西楼305
全体发烧
我托关系
请来军方的医学权威
没想到口才最好的伊沙
描述不清症状
发烧最厉害的帅克
也说不清楚
鼠疫
在疫区宾馆下榻
半夜难眠
吃香蕉失手掉在地上
我摸黑捡起来
依稀感到
有鼠迹在地板留下
仍迷迷糊糊
把半截香蕉放进嘴里
鼠疫
在防控疫情工作中
我又接触到一个词
鼠间鼠疫
立马想到应该有部小说
《在鼠间》
鼠疫
草原上多年没有
人间鼠疫发生了
但鼠间鼠疫每年
都有发现
又一轮的灭鼠灭蚤
开始了
许多毒药陆续运抵
一位旗长
伫立草场
他指着漫天飞翔的
百灵鸟说
马上就是它们的
灭顶之灾
大疫将至
大年三十
祖国沉浸在喜庆当中
南方的疫城刚举办完万家宴
在辽代的著名古塔门口
我看到传达室师傅
戴着一个十分夸张的口罩
很像老旧片上日本毒气兵
我问他这是单位发的吗
他说这是我自己家的
刺猬
寂静无人的老绥远城墙
白雪覆盖下的洞穴里
刺猬想必正在呼呼大睡
我记得夏夜时遇到它们
天真的神态
过马路时的犹豫
当它们苏醒后出来
蝙蝠送来的冠状病毒
但愿已经离开人类
定心丸？
有家门户网
新闻的标题是——
《吃颗定心丸！
专家：新冠肺炎死亡
集中高龄人群
30岁以下基本没有》
气得我直想骂脏话
最后留了一条评论
——歹毒呵！
还算顺利
吴姐回乡过年
初五如约返京
但是她租住的村子
不让她进去了
她有北京多户人家钥匙
她早早返京就是应约
来打扫这些人家卫生的
但是大家一致表示
不需要了
就这样在我家沙发
住了四晚
眼看疫情不退
无活可干
她只好又回老家
吴姐的箱子留在北京了
但愿有一个什么消息
让她决定再回北京
放下了
同学群里讨论疫情
很快从防疫措施的交流
变为对国家的贬褒
一对当年的情侣
持有相反的观点
毫不客气低互怼
那些曾经的感情纠葛
看来是放下了
蝙蝠
忘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曾经把一只蝙蝠
捧在手里
它身体并不发烧
甚至有点冷爽
它可以
随时离去
因为它
骨头太细了
翅膀太薄了
身体太软了
我不知捏哪
只好手心向上
轻轻这么捧着
青春
凌晨四点
北京的老同事
发来视频
是香港版的抗疫指南
关于口罩的部分
让我看得直揪心
因为从阻击战开始
我就没有丢弃过一个口罩
几个口罩轮流戴
就像我的青春岁月
不洗衣服
脏衣服放几天
再穿时宛如新装
口罩
老父亲老母亲
年事已高
万万不可染上新冠
到了正月十三
我给他们打了
春节以来的第一个语音
问爸爸是否
还有口罩
他说还有
你弟弟春节前去日本
带回来不少
我想起微信上看到
一位日本奶奶
在商店只买了两个口罩
别人劝她多买些
她说应该
给中国人多留些
我的爸爸妈妈
就戴着这样的口罩
立春
大疫当中
迎来立春
是日果然阳光灿烂
积雪下露出
半绿半枯的草坪
许多屋檐的冰溜子
含着水滴
这是内蒙高原的景象
而在我晋南老家
大半个冬天
早上是天寒地冻
中午就冰雪消融
次日复如是
天寒地冻
冰雪消融
直到万物复苏
大地返青
泪水的力量
研究抗击疫情的材料
制定防疫的方案
注意到有确诊后
选择自*的病人
注意到一位九十岁的母亲
给重症监护室的儿子
写纸条鼓励他忍一忍
并留下五百元钱
一下午不知不觉过去了
洗脸时发现镜片上的泪渍
真不知眼泪是怎么迸溅过去的
问离人
是警察总有牺牲
送战友却也平常
只是你大年初二
接到命令匆匆上勤
赶到车站设卡检查
嫂子问你一句话
今天咱家几点吃饭
叫我们如何回答
叫我们如何回答
【诗人简介】
侯马，本名衡晓帆，男，汉族，1967年12月出生，山西侯马人。1990年代诗歌代表人物。现任内蒙古自治区副主席，自治区公安厅厅长、党委*、督察长，自治区党委政法委副*（兼）。北京师范大学中文专业大学毕业，北京大学法律专业在职研究生，法律硕士。自1990年代以来，出版个人诗集有《哀歌·金别针》《顺便吻一下》《他手记》等，曾获2000年天问诗歌奖、2007年《十月》新锐人物奖、2007年中国先锋诗歌奖。《他手记》被评为2008年中国诗歌排行榜年度最佳个人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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