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Vision Pro正式发售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在发布时，它被苹果寄予厚望，库克称其“象征着苹果进入空间计算时代大门”。
然而，这样一款重磅产品，却在最近遭遇了口碑下滑，“果粉们开始大批退货Vision Pro”一度冲上热搜。根据外媒Cult of Mac退货调查，购买两周内，有45%的用户选择了退货，退货率高于苹果其他产品。
Vision Pro被人诟病一是在于其高昂的定价，官方售价为3499美元（约合人民币2.5万元），第二是佩戴的舒适度，第三则是系统生态的缺失。但另一方面，它的确在诸如眼球追踪、光学显示等领域作出了突破，有从业者更是称其“足以混淆虚拟和现实世界的边界”。不过，因为发售地的限制，国内能体验到的人终究是少数。
那么，对普通用户而言，它的真实使用感受究竟如何？它带来的“未来科技”真的配得上昂贵的售价吗？每日人物找到了五位在第一时间买下Vision Pro的人，聊了聊他们在这将近一个月时间里的真实使用感受。
以下是他们的讲述。
文 | 李清扬
编辑 | 易方兴
运营 | 橙子
“太重了，我用绳子把它绑在帽子上”
Eddie 29岁 软件开发师
使用Vision Pro最大、最普遍的感受——重。它足有650g，有五个苹果那么重。
它配置了两种带子，一个是环绕后脑勺的带子Solo Knit Band，包裹性强，材料舒服，但对脸颊的压力很大；另一个是双带的Dual Loop Band，比起单带分散了一些压力，但会压着头发，也很不舒服。
这个舒适性的问题阻碍了很多场景的使用。很多人都畅想，Vision Pro对空间的利用广泛，可以无限地放置窗口，一些需要大量使用显示屏的职业，像纽约的交易员，就可以减少设备的使用，省下一笔钱。
但我试过一次戴着Vision Pro办公，时间一长就会不舒服，对脸部的压力很重，不如用电脑。
作为软件开发师，为了解决这个烦恼，我考虑把Vision Pro进行优化，将重量从脸部转移。我的办法是，戴一个鸭舌帽，用帽子前沿绑紧Vision Pro，重量就会减轻很多。用绳子绑着不够美观，于是我又3D打印了几个夹子，用来夹在帽檐上。
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我可以戴着它出门了。
不过，苹果其实不建议佩戴Vision Pro出门。戴上后，看到的世界相当于透过摄像头看世界，不如人眼的视角那样广，加上信息传输的延迟，在过马路等场景下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我戴着Vision Pro过马路，必须提起十二分精神左看右看，注意车辆。
而且，它没有配备蜂窝网络，必须连接热点或者Wi-Fi使用，这也不便。
但在我看来，这些瑕疵并不能掩盖Vision Pro诞生带来的一系列变化的开端。我认为它最核心的技术是“沉浸感”。像哆啦A梦的任意门一样，可以带着使用者穿越到任何世界——只要那个代码能被写出来。
迪士尼在Vision Pro上开发了一个App，叫Disney plus，里面有四个场景可以切换。其中有个场景是进入迪士尼剧院，感觉真的像进入了迪士尼。
还有一个App叫做博物馆。如果世界各大博物馆都去上架自己的App，只需付费低于线下费用很多的钱，也许很多人就可以足不出户，逛遍各大博物馆。
我现在运用Vision Pro，更主要还是作为休闲娱乐。由于空间的无限性，我可以在任何我想要的地方放置应用。我在卧室放了小红书和抖音，睡觉前可以刷一刷，下一次我戴上Vision Pro走进卧室的时候，小红书就会在我床旁边亮起来。
更绝的是，我在马桶旁边放了点歌App，可以一边上厕所一边点歌。
▲Eddie使用的3D打印夹子，用来夹住vision pro。 图 / 受访者提供
“一万元到顶了，对不对？不能再贵了”
Harvey 17岁 数码发烧友
它的第一个缺点，贵。是真的贵。
我住在俄亥俄州的一个小城，是当地第一个买下Vision Pro的人。买回Vision Pro的当天，我配的蔡司眼镜还没发货。如果你是近视，佩戴Vision Pro要专门花200美元配一副蔡司镜片，由于设备沉，戴着自己的眼镜容易压镜框，所以这是必备支出。
为了减少维修费，我还花499美元买了一个Apple care，总共下来，花销都要4000美元了（接近3万人民币）。
第二个缺点，戴久了之后眼睛很干涩。它是一个头显，戴在眼睛上的东西。平常我们看手机电脑的话，眼睛还能时不时往旁边看一看，但头显这个设备，你眼睛无论向哪儿看都是在看屏幕，一刻都无法休息，所以无法长时间佩戴。
此外，Vision Pro不是用手操控，而是用眼球。我一开始非常不习惯，因为想用什么，眼睛必须定定地看着，比如我想点叉，眼睛就得看着“x”，看久了眼睛也不舒服。
最开始的两个小时，输密码慢得像乌龟。后来我摸索出了方法，把窗口拉近，用手势控制，相当于用手去触摸。
但新问题又来了，两个小时之后就续航不足，没电了。它的电池是外置的，像一个巨型充电宝，很沉。一般为了能随处走动，会放在口袋里。头上和口袋连着一根线，实话说，挺蠢。
还有一些问题，比如漏光和视场角狭窄。漏光可能是亚洲人鼻子稍微小一点，无法完全顶住Vision Pro的遮光罩。而视场角则跟分辨率与芯片算力有关。现在Vision Pro屏幕四周有一圈黑边，感觉就像你把手拢成圈，罩在眼睛四周。有的人很接受不了这个，对我来说还好，平常戴眼镜也有类似的感受。
另外，Vision Pro跟人通话的时候会显示一个我的虚拟形象。那个样子，我看着觉得很诡异，有些恐怖谷效应。
不过，在Vision Pro上，空间被最大程度地利用。这是我觉得它亮眼的一个地方。
我能使用巨大的微信、巨大的小红书、巨大的抖音——在现实世界，我们可以在黑板上写板书，在iPad上打字，但真正围绕着我们的大部分空间，都是没有使用到的，而Vision Pro，可以360度把这些空间利用起来。
我的感觉是，Vision Pro并不是创造出一个虚拟空间，而是做了一个虚拟和现实的结合。换句话来说，Vision Pro能做得最好的事情就是看电影。我用它看自带的App“遇见恐龙”，吓得我直接坐到了地上。除此之外，它并没有配套出一套独特的，只能在Vision Pro上完成的事情。
我现在在上大学的网课，尝试过用Vision Pro上课，我确实可以一个窗口放网课，一个窗口放文献——但我强烈不建议这么做，因为上课本身就很累，再戴一个沉重的头显，实在是累上加累。
从小我就是一个数码狂热爱好者，也是苹果的铁粉。在我小学四年级母亲给了我第一部苹果手机iPhone 7之后，几乎苹果所有产品的更新换代我都会跟。
我作为消费者来说，我愿意去买，但苹果想要推广，让更多人了解头显这个产品，必须要把续航短、疲劳度和贵的问题解决掉。价格下不来，这个东西就是一个小众产品。
一万元到顶了，对不对？不能再贵了。
▲Harvey的vision pro。 图 / 受访者提供
“拿到手两周左右，我有点想退货了”
Mitchell 21岁 心理、经济专业留学生
刚买来那一阵几乎天天用，但没过多久，我用它的频率就变成了两三天一次，一次一两个小时。原因很简单：很沉、使用久了眼睛不舒服、应用太少。
我用得最多的软件都与影像有关，一个是Disney plus，一个是空间照片，再来就是玩玩微信、抖音等社交媒体。刷这些的时候我不再需要捧着手机，“点点”空气就好了，我还可以把自己放到月球上、山顶上做这些事，很有意思。学习的时候，我还会用它来读文献。除此之外，它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用Vision Pro看电影确实很爽，爽爆了，爽到我都不用再去电影院。但问题是我多久会看一次电影？答案是很少会。我也不太看电视剧，那我花4000刀到头来的体验，值吗？
此外，看电影是我们和朋友家人共同度过时光的方式之一，我们不只会看电影，还会聊天吃饭欢笑，吃着爆米花躺在电影院，享受因为看电影这个事情带来的附加的经历与乐趣。而戴着Vision Pro，把这些都隔开了。
Vision Pro确实可以开很多个窗口同时浏览，像钢铁侠一样，但问题是我们真的需要吗？刷个抖音看个微信，这么多窗口有什么意义吗？
如果Vision Pro变成眼镜一般的大小，可能大家接受起来就会容易很多。现在这么大一个东西往脑袋上放，能做的事情不多，用久了眼睛还会很酸，那么它的应用前景到底在哪儿呢？
对我来说，唯一让我不舍得退掉Vision Pro的功能，只有空间视频。空间视频能营造出景深的效果，让你回到那个瞬间。春节我和朋友一起包饺子，出门爬山，我都用手机拍了一些空间视频，回来用Vision Pro播放，回看的时候觉得挺有意思的。
我计划着等回国了，给我的长辈、亲人记录一些影像。将来我们都会经历亲人离世，我觉得这是一个留下记忆很好的方式。
“出于开发测试的需要，我选择保留Vision Pro”
Cisco 25岁 计算机专业在读学生
自从买了Vision Pro回来，我几乎每天都会用它，使用时间在两个半小时到三个小时之间。最长的一次，我用了将近六个小时。
很多人说的重量沉的问题，对我来说还好，能忍受，最多就是额头和脸颊有点发酸。
我就读计算机专业，经常要敲代码写作业。我喜欢把Vision Pro和我的Mac Book连在一起，工作界面放在Vision Pro上，打字用电脑。我一边敲代码，旁边还可以放文献、音乐等各种界面，相当于“多任务处理”，这是我认为能用Vision Pro做得最棒的地方。
我平时喜欢开发一些App，做过一款简约木鱼，已经在苹果App store上线了。现在我正在琢磨开发木鱼的Vision Pro版本。这和手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VR应用的开发多了三个要素：窗口、空间、沉浸。我需要建立一个三维的木鱼模型，和一个用来放置虚拟物体的空间，创造沉浸感。
说实话，我一开始买来Vision Pro的时候，觉得它不值3499美元这个价格。后来有一回，我去百思买看电器，那里摆着很多高级的电视，各个售价都在4000到5000美元。这个档次的电视的显示效果非常不错，但比较起来，我觉得还是Vision Pro看电影更爽。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它还是有点价值的。
在Vision Pro看电影，可以像在电影院一样选择前、中、后排座位，调整座椅高度，而且屏幕尺寸比电视大得多，分辨率非常清晰，单眼分辨率4K，跟坐在电影院里看一样。
不过，它也有一些不足的地方。我最想吐槽的是它的App store，真是做的一言难尽。应用稀少，界面混乱。官方说首发App有600个，但除了几个苹果官方推荐的用来看影像的App，我在应用商店里很难搜到其他专为Vision Pro设计的应用。有人整理了目前可以下载的App，于是我每次都要打开safari，对着整理的内容，一边在store里搜索。
最近的退货潮我从新闻上听说了，但我所在的一个Vision Pro群，大约有155人，里面鲜少有人选择退货。不过，这也许与职业有关系，里面大多数是软件开发行业的从业者，出于开发测试的需要，保留Vision Pro的不在少数。
▲Cisco使用Vision pro的界面。 图 / 受访者提供
“我想用Vision Pro，留下与妈妈的回忆”
Kathy 27岁 虚拟现实设计师
Vision Pro是在2月2日发售当天，妈妈陪我去纽约第五大道苹果旗舰店买的。
开售那天，苹果CEO Tim Cook和苹果零售高级副总裁Deirdre在倒计时和员工齐声呼喊的“AVP（Apple Vision Pro）”中，一同打开了第五大道Apple Store旗舰店的大门，“苹果空间计算的大门就此打开”。
开箱试戴的时候，妈妈像个拆玩具的大孩子，不断地说：“哎哟，这灵的呀，这高科技厉害了。”我说，她算第一个戴上Vision Pro的62岁的中国妈妈。
我和妈妈都非常喜欢Vision Pro的空间照片和视频的功能。这个功能突出的亮点在什么地方呢？
我们平常用手机拍照片和视频，都是二维平面的，但是Vision Pro看到的照片是立体、沉浸的，感觉人就站在你眼前。
我买来的当天就在酒店试着录了一个空间视频，我妈妈坐在沙发上，拍摄的时候我握她的手，当我回放视频的时候，就能看到我的3D的手真的伸出去，就像置身在回忆里。清晰度也很高，妈妈脸上笑容的皱纹都能看清。此外，还有一个扩展模式，让照片的边界延长，成为一个360°的虚拟环境。
我妈妈看了这个功能之后，一直在说，要是当年外婆走之前，也有这样的高科技，让外婆也能拍一些立体照片就好了。她现在只有一张外婆的黑白两寸照片，放在钱包里。
这次我想买眼镜的一大原因也是这个。我在国外留学，回家见到妈妈，发现她老了好多。当时看宣传影片介绍Vision Pro这个功能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可以给妈妈拍一些立体的照片。
不过，它的确很重，我戴了五六个小时，颧骨上就被压出了一道红印。同时，应用商店的东西比较少。但我相信这条道路方向是正确的。
我本科学的是工业设计，2017年，去麻省理工参加了AR/VR的黑客马拉松，和队友在三天里完成了一个项目，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还有虚拟现实这个领域。做AR/VR需要很多3D建模，而我学的工业设计就是学习的3D建模，刚好对口，我就从工业设计转型成为一名虚拟现实的设计师。
那天，我在店外排队等着的时候有幸和Cook握了一下手，对我来说，这是一个莫大的鼓舞。在有了Vision Pro之后，我更加坚定了我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希望未来可以做一些独立开发的小游戏和小应用。
▲ 当地时间2024年2月2日，美国纽约苹果专卖店，苹果公司CEO库克在首批Vision Pro头显发售会上与消费者交谈。图 / 视觉中国
（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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